从学校回到止书所住的大平层，穆慈与去卧室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裙。
去海宴阁的路上，明亮坠下的速度远比眼泪流淌的速度还要快。
半昏半明掠过眼角眉梢，娇容清韵。
浮光掠影如纸上深浅的描绘，存在感强烈，也引得人不太舒适。
穆慈与双手覆在脸颊上，随意的按压着不适。
前方道路红灯亮起，车悠悠停下。
止书透过后视镜看见穆慈与脑袋埋在双手里，昏暗的灯光落在发丝上，摇摇欲坠。
“小姐累了吗？”止书担忧她的身体，“曲什么时候都可以听，小姐要是累了...”
就换个时间。
穆慈与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抬起头清亮亮又暗沉沉，手放下，指尖触到裙子，顿住浅缩：“走吧...”
海宴阁从外形上来看，与古色古香的酒楼别一无二，有传统元素的屋檐之朴，也有现代风格的点缀。
门口的立柱上雕刻了卧龙藏虎，悬梁绕壁，浓厚的大红色在夜晚有些暗沉起来。
停车位宽阔浩大，附近的亭廊闪烁着明艳的灯光，附近的湖泊流淌声在静谧的夜晚格外悦耳，晚风轻吹悬挂着的灯笼，熠熠生辉的模样与地上的影子相伴。
走进阁楼，拨开桐木珠帘，清幽的芬香不似焚烧的竹香，不似嫣红的胭脂水粉。
一会儿淡淡的，似云雾清透缭绕不绝。
一会儿浓浓的，似风雪暴虐无道缠绵。
楼下已经高朋满座。
台子不高不低。
因前一首，曲已经结束，掌声还在络绎不绝。
穆慈与手搭在扶手上，新曲即将演奏。
细腻琴声穿透的力度幽幽又克缓着某种难言的情绪。
雕刻着重峦叠嶂的桐木屏风中，几道影子如跳跃的火烛，想要灼烧金丝玉帛，一探究竟那几道卓越风姿。
琴声愈发低静，婉转幽慢之间，琵琶声响了起来。
“今晚怎么想起到这儿来了？”
烟雾缭绕迷人眼，低望底下的热闹，玩世不恭的面容勾着笑转向一旁的谦谦君子。
这地高雅又有乐趣，与他很是相配。
但他与他们并不是很相配。
“说些废话，景归自然是来喝茶的...”
他们是来听曲和看美人的。
稀稀落落的轻浮笑声落下。
“怎么，你又看上哪个了？”
轻啧一声，混不吝的笑骂：“滚滚滚...”
热茶飘清香，秋景归端起旁人递过来的茶，低着眼，慢条斯理的拿着瓷盖抹去漂浮的茶渣。
众人笑他：“景归，别光顾着喝茶...”
明明都是同龄人，秋景归一身沉稳温和的气场与他们的浪荡不羁大相径庭，格格不入。
秋景归没有理会，眼尾染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听着楼下的珠盘落玉之声。
“瞧那儿...”
“哪家的姑娘？”兴致昂昂之意惹的秋景归也瞥去一眼，痛一侧的高楼之上，在尽头，穆慈与捻着裙摆落座，身边的人将手上的毛毯披在她光洁笔直的双腿上。
淡色系的礼帽将她的脸衬的娇小，坐姿稍显慵懒悠闲，眼眸一直盯着下方。
茶水因稍顿住的动作，一直引香袅袅，擦着清冽的侧脸。
识时务的人立马引荐与好心警告：“那是容家的二小姐，把脑子里不该产生的废料倒一倒。”
她可不是一般人能肖想的。
不以为意的笑声先响起来：“容家二小姐又怎样？”
他还以为是谁呢。
原来是传闻中的“私生女。”
“听说容家将她接回来，就放在家里养着。”那么高调的把人认回来，回来的悄无声息，传言也一直没了后续。
不过他倒是听说了别的。
“又听闻她身体不是很好...”男人眼神赤裸裸的盯着，那瓷白娇柔的侧脸真的多看一眼，都会觉得脆弱的不可存在。
觉得她下一秒就即将消失。
男人自顾自地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周边已经噤若寒蝉。
“是不是要死了？”
有人正声叫着男人的名字：“注意自己的言行。”
“怕什么？”
想着是个没名没分的，还怕了不成：“她这样的身份是我们高看了她...”
“砰”
茶盏落桌浮花。
温和的眉宇间，清冷肃起，珠碎银落的悬河静雅又恍然。
有眼色的人支着脑袋，意味不明的轻笑。
不动声色的历慢慢划过淡眸。
不紧不慢的声隐隐透压着：“是你自己出去，还是要我请你出去。”
琴声已然到了最精彩的部分，不然大发厥词的人怎么会顿了数秒。
“什...么...？”
秋景归目不斜视，手指放在腿上，在慢慢的敲打着节奏。
他的神色没有变化，语气也没有。
“听不懂？”
都是淡淡的。
可就是这样的他才是让人最陌生的，也是让人最害怕的。
“景归哥...我...”
秋景归移开了眼，继续瞧着底下。
最先与秋景归说话的那位不羁公子哥开口：“容家二小姐再怎样，也轮不到你来编排。”
他们也只是远远的望到了一眼，并不知道穆慈与的事情。
至于头衔，除去私生女与容家二小姐。
她的身份，她的背景，足以加持掩盖那些所谓的丑陋。
秋景归手轻懒的放在雕有龙身的椅子上，清贵的侧脸朦胧着不清不实的暗色。
看了一眼，冲着不知死活的人冷笑。
“还不滚？景归最讨厌别人在他听曲的时候，对他人议论纷纷，跟在我们身边这么久，还学不会安分？”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那人灰溜溜的低头：“对不起...”
清和的眼尾稍动，漠然的眼皮掀起。
这句话听的多了，总觉得是冒昧。
铮铮之音悬起悬落，灯光交错逆行流转眸间。
一曲结束，一曲又起。
穆慈与听的时间也够久了，也有些累了。
咳嗽了一声，白嫩的手攥着腿上的毛毯：“回吧...”
止书半扶着她的手臂。
穆慈与另一只手扶在檀木上，铮铮之音抑扬顿挫，悬挂的灯笼通明的将舞台上的演奏者照耀的悲哀不断。
她的眼神一直放在舞台上，聆听那无言的撕心裂肺。
止书提醒：“小姐，小心台阶。”
在回去的路上，透过后视镜，看到后座的人，静暗之中，咳嗽声又响起。
“我带您去医院...”
“不用紧张。”穆慈与安抚他：“我没事儿...”
说完穆慈与无力的闭上眼，泛白的唇微微颤抖着。
穆慈与到了容家，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一个纯白药瓶，倒出颗颗粒粒。
昏暗宁静中，她虚脱无力的躺在地上，寥寥无几的光线照在窗纱上......
还没上两天学，就赶上个周末。
第二天清晨，止书如约而至的来接穆慈与。
她气色又不太好，似赤日当空快要消失的云朵。
今天容家出奇的安静，没有一点儿动静。
止书将她扶上车后，她就一直闭着眼。
“今儿都赶了空...”秋母拿着桌子上的画扇慢悠悠的摇动，眉笑晏晏。
“是，好长时间都没聚了。”
容母眉眼也展露了阔别已久的笑容。
“你们两个忙，总是不赶巧，现如今就我一个闲人咯！”
另一位雍容典雅的太太打趣到。
清晨微凉，风儿轻轻吹，是吹到人心尖上了。
眼睛全是笑意，稍稍一撇目就看到一辆车子经过院前:“哎，那不是...”
这位太太向来是个直来直爽的，从不矫揉造作，此时想说的话硬生生的断住了。
她出声，其余两人自然是看见了。
容母看到女孩坐在后座，闭着眸，面色惨白，清晨的光芒更是将她衬托的一点生机都没有。
摇扇的动作缓缓停下，容母很轻缓的微微垂眸。
“阿月，对不起...”
她的神韵有些深思。
坐在她身旁的两位太太互看一眼，不紧不慢的又重新摇扇:“阿月，既来之，则安之。”
她们从小都是一个圈子长大的，都见过彼此最真实的模样。
她们也见过了许多千奇百怪，迫不得已。
活到这个岁数，她们还是找不到应对的好法子。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活在当下，你没有办法应对突如其来。
与其让自己被迫接受，还不如淡然面对。
容母莞尔，也跟着她们重新摇扇:“我没事儿...”
都这么多年了，该面对的，该解决的，总是会来的。
车子稳稳当当的停下，后座的女孩还在沉睡。
止书本不忍打扰她，可是每每看到她眉心拧紧，额头冒出沁珠的时候，他又不得不打扰。
很轻的打开车门，光热一起进来，面容有苏醒的现象。
睫毛如轻翩的花瓣，没有纷飞，只有轻落轻藏。
那道光线若即若离，又近在眼前，可就是太短暂了。
半睁不睁的眼眸还在迷恋思绪恍然当中。
止书抿直的唇微微动，“小姐，该醒了...”
真实的声音驱赶一切漂浮，驱赶念想。
枕在后座的脑袋要落不落，晶莹剔透的眼眸泛着一层朦胧的光。
止书下意识的想要扶住她...
皙白的手搭在额头，穆慈与又被抽离了回来，很轻的叹息。
每一次都是很忧伤的。
止书垂眸放下手。
静等她自己的梳理。
眼睛迎着朝阳，掠去了不适，声音轻缓的不太真实：“走吧...”
“近日消息...”标准的播音腔调，落在注视中。
“没想到瞬哥那儿也这么热闹...”
此时这条播报的是邻市郁南的财经新闻。
讲的是最近的动荡与变动。
头闻当属最近有名的单家，内部消息几乎是大换血。
杨濯汜刚开完研发中心部门的会议，就来到容知烈这里偷闲，刚好看到这条报道。
盯着屏幕上的词条，念出声：“究竟是宝刀未老，还是生根发芽？”
这种问题不算深奥，却也值得引人遐想。
容知烈翻了一遍助理整理好的文件，听见他的话抬头，不以为意道:“就算深根蒂固也已经摇摇欲坠了。”
杨濯汜勾唇一笑，很认同:“确实，老当益壮终究还是不如后浪推前浪。”
点燃一根烟，吸了两口，顿了许久。
直到烟灰再次集落，眼瞬间转向坐在办公桌上的容之烈：“不过你家接下来也不平凡。”
圈子里现在疯言疯语可都在如众人所期的在蔓延了。
捏着钢笔的指骨松懈了一下，墨水刚好洇晕开在最末尾的纸业上。
容之烈抬头，放下笔，背闲散懒懒靠着。
盯着杨濯汜看戏的表情：“你觉得她能掀起什么风浪？”
“哎，我可没说。”杨濯汜耸耸肩，他可不背这锅。
容知烈眯起眸，凝视了他好一会儿。
杨濯汜半低着眼抽烟，唇侧那不减与深思的笑意一直都没有尽头。
放置在桌子下的长腿，随意的交叠了一下。
他可不是无中生有的人。
容之烈没闲心猜测，直接问：“你是不是又听说了什么？”
如今一堆疯言疯语，容之烈就算再不仔细穆慈与的事儿，也总能听到几句关于她传闻。
杨濯汜确实听到了新的传闻，也不知道这传播者是不是故意而为之，内容不太友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他也不信空穴来风。
杨濯汜把烟掐灭，不紧不慢的问了他一个问题:“阿烈，你们找她回来，为了你家老太太，也为了那血脉...”这些都是情有可原。
他语气顿了一会儿:“你们就没想过，她回来是为了什么？”
她回来，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跟在他们身边，究竟是为了什么？
容之烈眯着眸，目光盯在那最后的袅袅白烟。
他怎么可能没想过。
他想过，那小姑娘肯回来，绝对是带着私心的。
杨濯汜看着他在沉思，拿起水杯，寥寥无几的水滴掉在还在挣扎的白色中，玩世不恭的神色正经起来:“阿烈，她涉世未深并不代表不会别有所图。”
所以他建议:“好好查查吧！”别到最后又被一个小姑娘牵着鼻子走。
“查什么？”
容之烈还没来得及从思虑中抽离，却被这句反问给拉了回来。
杨濯汜听到声音回望，秋景归不疾不徐地解开领口，重新拿了一个杯子，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你不是忙吗？”杨濯汜第一句先是问了他这个。
秋景归看着他的眼睛，直凛凛地锁着他，似要让他回答刚才那句“查什么？”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杨濯汜还是不太喜欢他紧盯的黑目，明明那双眸眼长得是温和深情的。
他这么利用，其实挺凌冽的。
如果是旁人或是不熟悉他的人。
还是挺怵的。
“能查什么？”杨濯汜轻抬下巴，指着容之烈:“不过是让他长点心眼。”
又回归起容之烈最初所问，杨濯汜笑了下又言:“最近不知道又是打哪儿传出来的消息...”
水杯刚拿起，顿住了一下，而后喝了两口。
又听他说:“说阿烈那妹妹命不久矣...”
“胡说八道...”容之烈的面容终是变了色，合上文件丢在一旁。
还有一句未说完，说了更是沉色。
落地窗的光色在众人的眼睛里勾勒。
隐隐又跃跃。
杨濯汜是好奇的:“还说那姑娘指不定是来报复你们容家的。”
话落，容之烈脸色不用讲，寂静了好一会儿。
很轻的笑声扬起:“一个小姑娘而已...”
容之烈和杨濯汜同时看向桃面温笑。薄唇轻抿，撩起眼皮，眼里尽是夏日慵懒的斯文：“你怕什么？”
一个小姑娘，他们何须猜测再猜测，疑惑不定的害怕可不允许出现在他们身边上。
太阳逐渐隐匿，彩层浮现。
杨濯汜笑出声：“是，怕什么，是我多嘴了。”
秋景归交叠着双腿，端着水杯的手指敲打着杯身，指骨上戒指与清透的杯面碰撞出异样的声响。
眼与眉低着，看着这里面干净的水色。
紧紧握着，不容一点亵渎。
容之烈散漫的面孔还是浮现着若有所思。
见此，杨濯汜提了新事：“没什么事，玩去，去不去？”
去海宴阁的路上，明亮坠下的速度远比眼泪流淌的速度还要快。
半昏半明掠过眼角眉梢，娇容清韵。
浮光掠影如纸上深浅的描绘，存在感强烈，也引得人不太舒适。
穆慈与双手覆在脸颊上，随意的按压着不适。
前方道路红灯亮起，车悠悠停下。
止书透过后视镜看见穆慈与脑袋埋在双手里，昏暗的灯光落在发丝上，摇摇欲坠。
“小姐累了吗？”止书担忧她的身体，“曲什么时候都可以听，小姐要是累了...”
就换个时间。
穆慈与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抬起头清亮亮又暗沉沉，手放下，指尖触到裙子，顿住浅缩：“走吧...”
海宴阁从外形上来看，与古色古香的酒楼别一无二，有传统元素的屋檐之朴，也有现代风格的点缀。
门口的立柱上雕刻了卧龙藏虎，悬梁绕壁，浓厚的大红色在夜晚有些暗沉起来。
停车位宽阔浩大，附近的亭廊闪烁着明艳的灯光，附近的湖泊流淌声在静谧的夜晚格外悦耳，晚风轻吹悬挂着的灯笼，熠熠生辉的模样与地上的影子相伴。
走进阁楼，拨开桐木珠帘，清幽的芬香不似焚烧的竹香，不似嫣红的胭脂水粉。
一会儿淡淡的，似云雾清透缭绕不绝。
一会儿浓浓的，似风雪暴虐无道缠绵。
楼下已经高朋满座。
台子不高不低。
因前一首，曲已经结束，掌声还在络绎不绝。
穆慈与手搭在扶手上，新曲即将演奏。
细腻琴声穿透的力度幽幽又克缓着某种难言的情绪。
雕刻着重峦叠嶂的桐木屏风中，几道影子如跳跃的火烛，想要灼烧金丝玉帛，一探究竟那几道卓越风姿。
琴声愈发低静，婉转幽慢之间，琵琶声响了起来。
“今晚怎么想起到这儿来了？”
烟雾缭绕迷人眼，低望底下的热闹，玩世不恭的面容勾着笑转向一旁的谦谦君子。
这地高雅又有乐趣，与他很是相配。
但他与他们并不是很相配。
“说些废话，景归自然是来喝茶的...”
他们是来听曲和看美人的。
稀稀落落的轻浮笑声落下。
“怎么，你又看上哪个了？”
轻啧一声，混不吝的笑骂：“滚滚滚...”
热茶飘清香，秋景归端起旁人递过来的茶，低着眼，慢条斯理的拿着瓷盖抹去漂浮的茶渣。
众人笑他：“景归，别光顾着喝茶...”
明明都是同龄人，秋景归一身沉稳温和的气场与他们的浪荡不羁大相径庭，格格不入。
秋景归没有理会，眼尾染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听着楼下的珠盘落玉之声。
“瞧那儿...”
“哪家的姑娘？”兴致昂昂之意惹的秋景归也瞥去一眼，痛一侧的高楼之上，在尽头，穆慈与捻着裙摆落座，身边的人将手上的毛毯披在她光洁笔直的双腿上。
淡色系的礼帽将她的脸衬的娇小，坐姿稍显慵懒悠闲，眼眸一直盯着下方。
茶水因稍顿住的动作，一直引香袅袅，擦着清冽的侧脸。
识时务的人立马引荐与好心警告：“那是容家的二小姐，把脑子里不该产生的废料倒一倒。”
她可不是一般人能肖想的。
不以为意的笑声先响起来：“容家二小姐又怎样？”
他还以为是谁呢。
原来是传闻中的“私生女。”
“听说容家将她接回来，就放在家里养着。”那么高调的把人认回来，回来的悄无声息，传言也一直没了后续。
不过他倒是听说了别的。
“又听闻她身体不是很好...”男人眼神赤裸裸的盯着，那瓷白娇柔的侧脸真的多看一眼，都会觉得脆弱的不可存在。
觉得她下一秒就即将消失。
男人自顾自地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周边已经噤若寒蝉。
“是不是要死了？”
有人正声叫着男人的名字：“注意自己的言行。”
“怕什么？”
想着是个没名没分的，还怕了不成：“她这样的身份是我们高看了她...”
“砰”
茶盏落桌浮花。
温和的眉宇间，清冷肃起，珠碎银落的悬河静雅又恍然。
有眼色的人支着脑袋，意味不明的轻笑。
不动声色的历慢慢划过淡眸。
不紧不慢的声隐隐透压着：“是你自己出去，还是要我请你出去。”
琴声已然到了最精彩的部分，不然大发厥词的人怎么会顿了数秒。
“什...么...？”
秋景归目不斜视，手指放在腿上，在慢慢的敲打着节奏。
他的神色没有变化，语气也没有。
“听不懂？”
都是淡淡的。
可就是这样的他才是让人最陌生的，也是让人最害怕的。
“景归哥...我...”
秋景归移开了眼，继续瞧着底下。
最先与秋景归说话的那位不羁公子哥开口：“容家二小姐再怎样，也轮不到你来编排。”
他们也只是远远的望到了一眼，并不知道穆慈与的事情。
至于头衔，除去私生女与容家二小姐。
她的身份，她的背景，足以加持掩盖那些所谓的丑陋。
秋景归手轻懒的放在雕有龙身的椅子上，清贵的侧脸朦胧着不清不实的暗色。
看了一眼，冲着不知死活的人冷笑。
“还不滚？景归最讨厌别人在他听曲的时候，对他人议论纷纷，跟在我们身边这么久，还学不会安分？”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那人灰溜溜的低头：“对不起...”
清和的眼尾稍动，漠然的眼皮掀起。
这句话听的多了，总觉得是冒昧。
铮铮之音悬起悬落，灯光交错逆行流转眸间。
一曲结束，一曲又起。
穆慈与听的时间也够久了，也有些累了。
咳嗽了一声，白嫩的手攥着腿上的毛毯：“回吧...”
止书半扶着她的手臂。
穆慈与另一只手扶在檀木上，铮铮之音抑扬顿挫，悬挂的灯笼通明的将舞台上的演奏者照耀的悲哀不断。
她的眼神一直放在舞台上，聆听那无言的撕心裂肺。
止书提醒：“小姐，小心台阶。”
在回去的路上，透过后视镜，看到后座的人，静暗之中，咳嗽声又响起。
“我带您去医院...”
“不用紧张。”穆慈与安抚他：“我没事儿...”
说完穆慈与无力的闭上眼，泛白的唇微微颤抖着。
穆慈与到了容家，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一个纯白药瓶，倒出颗颗粒粒。
昏暗宁静中，她虚脱无力的躺在地上，寥寥无几的光线照在窗纱上......
还没上两天学，就赶上个周末。
第二天清晨，止书如约而至的来接穆慈与。
她气色又不太好，似赤日当空快要消失的云朵。
今天容家出奇的安静，没有一点儿动静。
止书将她扶上车后，她就一直闭着眼。
“今儿都赶了空...”秋母拿着桌子上的画扇慢悠悠的摇动，眉笑晏晏。
“是，好长时间都没聚了。”
容母眉眼也展露了阔别已久的笑容。
“你们两个忙，总是不赶巧，现如今就我一个闲人咯！”
另一位雍容典雅的太太打趣到。
清晨微凉，风儿轻轻吹，是吹到人心尖上了。
眼睛全是笑意，稍稍一撇目就看到一辆车子经过院前:“哎，那不是...”
这位太太向来是个直来直爽的，从不矫揉造作，此时想说的话硬生生的断住了。
她出声，其余两人自然是看见了。
容母看到女孩坐在后座，闭着眸，面色惨白，清晨的光芒更是将她衬托的一点生机都没有。
摇扇的动作缓缓停下，容母很轻缓的微微垂眸。
“阿月，对不起...”
她的神韵有些深思。
坐在她身旁的两位太太互看一眼，不紧不慢的又重新摇扇:“阿月，既来之，则安之。”
她们从小都是一个圈子长大的，都见过彼此最真实的模样。
她们也见过了许多千奇百怪，迫不得已。
活到这个岁数，她们还是找不到应对的好法子。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活在当下，你没有办法应对突如其来。
与其让自己被迫接受，还不如淡然面对。
容母莞尔，也跟着她们重新摇扇:“我没事儿...”
都这么多年了，该面对的，该解决的，总是会来的。
车子稳稳当当的停下，后座的女孩还在沉睡。
止书本不忍打扰她，可是每每看到她眉心拧紧，额头冒出沁珠的时候，他又不得不打扰。
很轻的打开车门，光热一起进来，面容有苏醒的现象。
睫毛如轻翩的花瓣，没有纷飞，只有轻落轻藏。
那道光线若即若离，又近在眼前，可就是太短暂了。
半睁不睁的眼眸还在迷恋思绪恍然当中。
止书抿直的唇微微动，“小姐，该醒了...”
真实的声音驱赶一切漂浮，驱赶念想。
枕在后座的脑袋要落不落，晶莹剔透的眼眸泛着一层朦胧的光。
止书下意识的想要扶住她...
皙白的手搭在额头，穆慈与又被抽离了回来，很轻的叹息。
每一次都是很忧伤的。
止书垂眸放下手。
静等她自己的梳理。
眼睛迎着朝阳，掠去了不适，声音轻缓的不太真实：“走吧...”
“近日消息...”标准的播音腔调，落在注视中。
“没想到瞬哥那儿也这么热闹...”
此时这条播报的是邻市郁南的财经新闻。
讲的是最近的动荡与变动。
头闻当属最近有名的单家，内部消息几乎是大换血。
杨濯汜刚开完研发中心部门的会议，就来到容知烈这里偷闲，刚好看到这条报道。
盯着屏幕上的词条，念出声：“究竟是宝刀未老，还是生根发芽？”
这种问题不算深奥，却也值得引人遐想。
容知烈翻了一遍助理整理好的文件，听见他的话抬头，不以为意道:“就算深根蒂固也已经摇摇欲坠了。”
杨濯汜勾唇一笑，很认同:“确实，老当益壮终究还是不如后浪推前浪。”
点燃一根烟，吸了两口，顿了许久。
直到烟灰再次集落，眼瞬间转向坐在办公桌上的容之烈：“不过你家接下来也不平凡。”
圈子里现在疯言疯语可都在如众人所期的在蔓延了。
捏着钢笔的指骨松懈了一下，墨水刚好洇晕开在最末尾的纸业上。
容之烈抬头，放下笔，背闲散懒懒靠着。
盯着杨濯汜看戏的表情：“你觉得她能掀起什么风浪？”
“哎，我可没说。”杨濯汜耸耸肩，他可不背这锅。
容知烈眯起眸，凝视了他好一会儿。
杨濯汜半低着眼抽烟，唇侧那不减与深思的笑意一直都没有尽头。
放置在桌子下的长腿，随意的交叠了一下。
他可不是无中生有的人。
容之烈没闲心猜测，直接问：“你是不是又听说了什么？”
如今一堆疯言疯语，容之烈就算再不仔细穆慈与的事儿，也总能听到几句关于她传闻。
杨濯汜确实听到了新的传闻，也不知道这传播者是不是故意而为之，内容不太友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他也不信空穴来风。
杨濯汜把烟掐灭，不紧不慢的问了他一个问题:“阿烈，你们找她回来，为了你家老太太，也为了那血脉...”这些都是情有可原。
他语气顿了一会儿:“你们就没想过，她回来是为了什么？”
她回来，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跟在他们身边，究竟是为了什么？
容之烈眯着眸，目光盯在那最后的袅袅白烟。
他怎么可能没想过。
他想过，那小姑娘肯回来，绝对是带着私心的。
杨濯汜看着他在沉思，拿起水杯，寥寥无几的水滴掉在还在挣扎的白色中，玩世不恭的神色正经起来:“阿烈，她涉世未深并不代表不会别有所图。”
所以他建议:“好好查查吧！”别到最后又被一个小姑娘牵着鼻子走。
“查什么？”
容之烈还没来得及从思虑中抽离，却被这句反问给拉了回来。
杨濯汜听到声音回望，秋景归不疾不徐地解开领口，重新拿了一个杯子，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你不是忙吗？”杨濯汜第一句先是问了他这个。
秋景归看着他的眼睛，直凛凛地锁着他，似要让他回答刚才那句“查什么？”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杨濯汜还是不太喜欢他紧盯的黑目，明明那双眸眼长得是温和深情的。
他这么利用，其实挺凌冽的。
如果是旁人或是不熟悉他的人。
还是挺怵的。
“能查什么？”杨濯汜轻抬下巴，指着容之烈:“不过是让他长点心眼。”
又回归起容之烈最初所问，杨濯汜笑了下又言:“最近不知道又是打哪儿传出来的消息...”
水杯刚拿起，顿住了一下，而后喝了两口。
又听他说:“说阿烈那妹妹命不久矣...”
“胡说八道...”容之烈的面容终是变了色，合上文件丢在一旁。
还有一句未说完，说了更是沉色。
落地窗的光色在众人的眼睛里勾勒。
隐隐又跃跃。
杨濯汜是好奇的:“还说那姑娘指不定是来报复你们容家的。”
话落，容之烈脸色不用讲，寂静了好一会儿。
很轻的笑声扬起:“一个小姑娘而已...”
容之烈和杨濯汜同时看向桃面温笑。薄唇轻抿，撩起眼皮，眼里尽是夏日慵懒的斯文：“你怕什么？”
一个小姑娘，他们何须猜测再猜测，疑惑不定的害怕可不允许出现在他们身边上。
太阳逐渐隐匿，彩层浮现。
杨濯汜笑出声：“是，怕什么，是我多嘴了。”
秋景归交叠着双腿，端着水杯的手指敲打着杯身，指骨上戒指与清透的杯面碰撞出异样的声响。
眼与眉低着，看着这里面干净的水色。
紧紧握着，不容一点亵渎。
容之烈散漫的面孔还是浮现着若有所思。
见此，杨濯汜提了新事：“没什么事，玩去，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