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丰年。
昨夜刚刚下过大雪，放眼望去，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也不知躲到哪里去才能熬过这场寒冬。
积雪不时从枯枝上滑落，扑簌簌掉在地上，又融进了雪堆。
今年的雪格外的大啊，可这样大的雪落进沈宅里，也格外的美。楚愿想。
往年提起冬天，总是肃杀可怖，可今年，他也能赏雪了，多么风雅。
他用力跺跺脚，他脚上穿的是去年师妇送的布鞋，鞋尖稍微被雪浸湿了一点。动作可要快些了，楚愿暗自懊恼，自己总是什么都做不好，只会给师妇添麻烦。他要在鞋子湿透之前把师妇院子里的雪全部打扫干净。他往自己手心哈了一口气，又投身于扫雪的事业里。
这是他第一次能在这样的大雪里不用偷偷藏在别人家的草垛里，甚至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小院。虽然离师妇的院子很远，他也很满意了。至于以前他是如何熬过一年又一年的冬季？虽然才离开一年，他已经想不起来了。那些曾经的不堪，他要统统忘记。
一年前的雪没这么大，但是他被人发现，赶出了藏身的草垛。他真的很冷，风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直到那个人站在了他面前。
他又一次想起被师妇捡回来的那天，在纷飞的雪花里，他最先看见的是一双鹿皮靴子。他不知道为什么穿着那样一双华贵靴子的人会停在自己面前，而且还向他伸出了手。听说人要冻死之前是会产生幻觉的，可这一切比幻觉还不真实。他不敢把手搭上去，他知道，幻觉都是一戳就破的。而且他的手又冷又脏，那人的手上虽然也有茧子，但一定是干净温暖的。他不敢被面前的人知道他的手是多么冷多么脏，那自己面前的手一定会收回去，既然是幻觉，那他就一动不动好了，就让这幻觉持续久一点。
每次下雪，他都会想起自己被师妇捡回来的那天，他感激师妇。而每次感到寒冷，他都会不由自主地害怕。
万一，万一那天没有被师妇捡回来，他该怎么办？
他不敢想。
幸好，幸好，一切都过去了，他被带回来了。
楚愿和扫雪的大扫帚一起蹲在墙角，雪已经扫好了。他闭着眼睛不敢睁开，扫雪扫了半天，他盯着雪看了太久，眼睛花了。
“你在我院子里躲闲？”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楚愿吓了一大跳，急忙站起来，勉强睁开眼，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师妇……”楚愿还没开始解释就被打断了。
“不是说了不要叫我师妇么？”沈望月浅笑地看着楚愿。楚愿低下头，透过泪水依稀能看见自己鞋尖水浸的痕迹更明显了，湿冷顺着脚下升起，传遍四肢百骸。他不敢看沈望月的表情，他知道沈望月眼底的冷漠比漫天风雪还伤人。楚愿当然知道沈望月不让他喊她师妇，他的心里确实也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是在此之前，他想和师妇的小徒娣一样叫她。
“师妇！”一个披着大氅，手里捧着暖炉的少女像一只矫健的小狮子飞扑进沈望月的院子。
这就是楚愿很羡慕的人，沈望月的唯一徒娣，万姜。
“阿姜，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沈望月弯腰摸了摸阿姜的头。
“师妇，今天不是说好了要一起上街？”万姜扯着沈望月的衣袖，想爬到沈望月怀里。
楚愿眼泪总算止住了，一抬头正看见沈望月抱了万姜起来。虽然沈望月只抱了她一下就马上放下，但楚愿还是心酸的要命。
万姜刚刚过了七岁的生日，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不肯老老实实站在沈望月眼前，脚一沾地就绕着沈望月乱转。还刻意往雪堆旁边跑，把楚愿扫好的雪堆踢散，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沈望月任由万姜胡闹，脸上没有笑容，但眼底分明全是笑意。楚愿痴痴地看着沈望月，只希望时光能在此稍稍停留片刻。
“楚愿，天气很冷，莫要站在院中了，你快些回自己屋子去吧。”沈望月不想看见楚愿傻站在旁边。
“是。”楚愿一会觉得沈望月残忍，连多看她一眼的机会都不给自己；一会觉得自己也被爱着，沈望月是关心他才叫他回去。楚愿的一颗心被自己的猜测左右拉扯，一会酸痛难忍，一会又涨得发疼。
楚愿浑浑噩噩走回自己的小院，院里全是积雪，不知道自己栽在院角的小树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楚愿躺在床上，把自己蜷成一团，躲在被子里发抖。
他脑子里都是沈望月的一颦一笑，耳边回响着她过的每一句话。
“小乞丐，不愿意和我走么？和我走便再无夏日酷暑冬日严寒。”
“洗干净了到还有个俊俏模样。”
“你知道自己姓楚，那你还记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不记得？那便叫楚愿好了，得偿所愿。”
“这是我好友的女儿，我新收的徒娣万姜。”
“我只是带你回沈宅，又不曾让你拜师，师妇二字从何而来？”
最后走马灯般的景象都停在了沈望月牵着万姜越走越远的背影上。
“家主！别丢下我！”楚愿直接跳下了床，等感到脚尖湿意才明白过来，自己还在沈宅之中。
又惊又喜之下，楚愿的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喉咙。
沈家主不会丢下自己的，当年分明是她主动来寻我，楚愿手按在胸膛上，心还在原位，心跳也慢慢恢复正常。
昨夜刚刚下过大雪，放眼望去，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也不知躲到哪里去才能熬过这场寒冬。
积雪不时从枯枝上滑落，扑簌簌掉在地上，又融进了雪堆。
今年的雪格外的大啊，可这样大的雪落进沈宅里，也格外的美。楚愿想。
往年提起冬天，总是肃杀可怖，可今年，他也能赏雪了，多么风雅。
他用力跺跺脚，他脚上穿的是去年师妇送的布鞋，鞋尖稍微被雪浸湿了一点。动作可要快些了，楚愿暗自懊恼，自己总是什么都做不好，只会给师妇添麻烦。他要在鞋子湿透之前把师妇院子里的雪全部打扫干净。他往自己手心哈了一口气，又投身于扫雪的事业里。
这是他第一次能在这样的大雪里不用偷偷藏在别人家的草垛里，甚至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小院。虽然离师妇的院子很远，他也很满意了。至于以前他是如何熬过一年又一年的冬季？虽然才离开一年，他已经想不起来了。那些曾经的不堪，他要统统忘记。
一年前的雪没这么大，但是他被人发现，赶出了藏身的草垛。他真的很冷，风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直到那个人站在了他面前。
他又一次想起被师妇捡回来的那天，在纷飞的雪花里，他最先看见的是一双鹿皮靴子。他不知道为什么穿着那样一双华贵靴子的人会停在自己面前，而且还向他伸出了手。听说人要冻死之前是会产生幻觉的，可这一切比幻觉还不真实。他不敢把手搭上去，他知道，幻觉都是一戳就破的。而且他的手又冷又脏，那人的手上虽然也有茧子，但一定是干净温暖的。他不敢被面前的人知道他的手是多么冷多么脏，那自己面前的手一定会收回去，既然是幻觉，那他就一动不动好了，就让这幻觉持续久一点。
每次下雪，他都会想起自己被师妇捡回来的那天，他感激师妇。而每次感到寒冷，他都会不由自主地害怕。
万一，万一那天没有被师妇捡回来，他该怎么办？
他不敢想。
幸好，幸好，一切都过去了，他被带回来了。
楚愿和扫雪的大扫帚一起蹲在墙角，雪已经扫好了。他闭着眼睛不敢睁开，扫雪扫了半天，他盯着雪看了太久，眼睛花了。
“你在我院子里躲闲？”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楚愿吓了一大跳，急忙站起来，勉强睁开眼，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师妇……”楚愿还没开始解释就被打断了。
“不是说了不要叫我师妇么？”沈望月浅笑地看着楚愿。楚愿低下头，透过泪水依稀能看见自己鞋尖水浸的痕迹更明显了，湿冷顺着脚下升起，传遍四肢百骸。他不敢看沈望月的表情，他知道沈望月眼底的冷漠比漫天风雪还伤人。楚愿当然知道沈望月不让他喊她师妇，他的心里确实也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是在此之前，他想和师妇的小徒娣一样叫她。
“师妇！”一个披着大氅，手里捧着暖炉的少女像一只矫健的小狮子飞扑进沈望月的院子。
这就是楚愿很羡慕的人，沈望月的唯一徒娣，万姜。
“阿姜，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沈望月弯腰摸了摸阿姜的头。
“师妇，今天不是说好了要一起上街？”万姜扯着沈望月的衣袖，想爬到沈望月怀里。
楚愿眼泪总算止住了，一抬头正看见沈望月抱了万姜起来。虽然沈望月只抱了她一下就马上放下，但楚愿还是心酸的要命。
万姜刚刚过了七岁的生日，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不肯老老实实站在沈望月眼前，脚一沾地就绕着沈望月乱转。还刻意往雪堆旁边跑，把楚愿扫好的雪堆踢散，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沈望月任由万姜胡闹，脸上没有笑容，但眼底分明全是笑意。楚愿痴痴地看着沈望月，只希望时光能在此稍稍停留片刻。
“楚愿，天气很冷，莫要站在院中了，你快些回自己屋子去吧。”沈望月不想看见楚愿傻站在旁边。
“是。”楚愿一会觉得沈望月残忍，连多看她一眼的机会都不给自己；一会觉得自己也被爱着，沈望月是关心他才叫他回去。楚愿的一颗心被自己的猜测左右拉扯，一会酸痛难忍，一会又涨得发疼。
楚愿浑浑噩噩走回自己的小院，院里全是积雪，不知道自己栽在院角的小树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楚愿躺在床上，把自己蜷成一团，躲在被子里发抖。
他脑子里都是沈望月的一颦一笑，耳边回响着她过的每一句话。
“小乞丐，不愿意和我走么？和我走便再无夏日酷暑冬日严寒。”
“洗干净了到还有个俊俏模样。”
“你知道自己姓楚，那你还记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不记得？那便叫楚愿好了，得偿所愿。”
“这是我好友的女儿，我新收的徒娣万姜。”
“我只是带你回沈宅，又不曾让你拜师，师妇二字从何而来？”
最后走马灯般的景象都停在了沈望月牵着万姜越走越远的背影上。
“家主！别丢下我！”楚愿直接跳下了床，等感到脚尖湿意才明白过来，自己还在沈宅之中。
又惊又喜之下，楚愿的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喉咙。
沈家主不会丢下自己的，当年分明是她主动来寻我，楚愿手按在胸膛上，心还在原位，心跳也慢慢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