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之时,街道还在一片沉寂之中,只有时雨楼偶然会传来些细碎的响声。今日的宴会马虎不得,时雨楼中的人早早就开始准备了。

    那边要挂个屏风,那边要摆个物件,摆个什么样的物件,都大有讲究。吴妈妈一人在前厅指挥,已经忙的是满头大汗了。

    不过为着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吴妈妈今日没有一句怨言。

    时雨楼的人手不够多,楼里的姑娘一大半都被叫过来帮忙了。有的已经是精神抖擞,有的却还是昏昏欲睡的模样。

    徐宛清属于后者,这几日在房中不辞辛劳地练琴。白日练琴,晚上写谱子,精神确实不如从前。

    好在对宴会的布置有些许了解,布置起来也是得心应手。在白玉瓷瓶上插花,再往旁边放几支精巧的小碟。

    佩兰则是已经要睡着了,手里还拿着瓶子,眼皮却又重重地合上了,只差倒在桌子上就睡了。

    “佩兰姐姐,这个绿瓶应当是摆到那桌。”徐宛清注意到吴妈妈的目光投了过来,立马走到了佩兰的身旁小声提醒。

    佩兰勉勉强强地睁开了眼睛,循着徐宛清指的方向,把绿瓶安安稳稳地放了过去。

    “姐姐若是还想睡觉,不如就到那个墙角去,吴妈妈很难注意到。”徐宛清见着佩兰的模样,眼下一片乌黑,双眼无神,应是彻夜练舞所至。

    今日的宴会是否能让时雨楼成为这江南第一楼还不知,可这些姑娘确实是耗费了许多的心神。

    “可我若完成不了这些,恐怕吴妈妈依旧会怪罪吧。”佩兰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吴妈妈所在的方向,一阵感慨。

    “姐姐无需担心,我可以帮姐姐完成。姐姐只需下次有新的话本之时,给我看看即可。”

    “成交,下次的话本我第一时间就送给妹妹看。好妹妹,多谢你了。”佩兰实在是困倦,打了个招呼就蹲到墙角继续睡了。

    徐宛清拿走了佩兰原先放在桌上的绿瓶,按照桌上的席位,摆到了个个席间。席上的瓶子一共有三色,白,绿,红,徐宛清只觉得奇怪,却不知何来的这样的讲究。

    “吴妈妈,这些瓶子的摆放可是有讲究的?”徐宛清忙完手上的活,好奇地看着吴妈妈。

    宴会的布置基本已经完工,吴妈妈难得闲下心来,听到徐宛清的问题倒也不觉得心烦了,“没有讲究,不过是设宴之人的喜好罢了。”

    “原是如此,多谢吴妈妈相告。”徐宛清本以为或是和这宴会的整体色泽相接,不过是个人的喜好,她也能理解了。

    日光逐渐刺破云层,整个时雨楼沐浴在了阳光之中。门口的两个小厮早早就站到了外面,恭迎贵客的到来。

    时雨楼此时也早已挂上了红绸,图个喜庆。楼中倒是比以往都要繁华,山水画作的屏风将宾客们分隔开来,唯有那舞台立与中央,供众人观赏。

    各种样式的银器早早依旧被擦地锃亮,规整地摆在了桌子上,等待着客人的到来。

    一辆马车停在了时雨楼前面,马车上走下来两个身形相仿的男子。一个穿着深红如意云纹锦衣,另一个穿着墨色梅花纹长袍,一个张扬,一个沉默。

    “两位贵客里边请。”门口的小厮一见着贵人来了,立马去走上去迎接,连查看请帖这事都给忘记了。

    红衣的男子只是笑了笑,手中的扇子却径直地攀上了小厮的脖颈之间,“你家主认没让你要查看往来之人是否有请帖吗,要是这宴会出了意外,你可担待得起?”

    小厮被吓得一动不动,反应过来才跪了下来,“是小的的错,主人曾经嘱咐过,可是小人给忘了,请大人放过我。”

    “景沉,不要为难下人。我相信这宴会不会出差错,没人敢搅你的局。”墨衣男子这才开口制止了景沉的行为,景沉这才怏怏地把扇子收回。

    “知道了,那我们先进去吧。”景沉刚要踏入门,另一位小厮才颤颤巍巍地讨要请帖。

    在景沉再次发怒之前,墨衣男子早已把请帖给了小厮查看,小厮这才把两人放了进去。

    小厮盯着那请帖上的字看了又看,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名录一比对,那位墨衣男子与红衣男子竟是此次宴会的策划之人,燕知,景沉。

    两位落座到了主座,恰好是能将舞台上的表演一览无余的地方。徐宛清刚刚用完早膳,就被佩兰拉到了后堂,说是要看看这所谓的大官究竟是何模样。

    徐宛清对这些没太大的兴趣,却又不想扰了佩兰的兴致。只是拉着佩兰的手,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

    佩兰在后堂也是没有拘束,听那些小厮的话,似乎是那位大人早已到了时雨楼之中,此刻坐在主桌之上品茶。

    佩兰心下一喜,悄悄拉着徐宛清到了舞台之后,与主桌只隔着些薄薄的帷幕。佩兰一层层地掀开了帷幕的一角,瞥见了主桌上的两人,却只见得了背影,一红一黑。

    燕知注意到了帷幕的异动,下意识地就看了过来。佩兰却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景沉再次看来,佩兰才害羞地跑开了。

    徐宛清却清晰地记得那位墨衣的男子,那人正是冒着风雪赶来时雨楼的男子,未曾想竟是这宴会的主办者。

    燕知的目光透过帷幕,却只见着那日在大雪之中遥遥望见的背影。那女子还有那把伞,他记得清楚。他看了很久,可走上前时却只对她说了一两句话。

    燕知尚在思考之中,竟没发觉那两位女子早已离开,帷幕早已恢复如常,直到耳边响起景沉欠揍的声音,“那姑娘你认识?是你的相好吗?不如待会让她上来喝两杯?”

    “无聊,那姑娘我并不认识,不过是觉得有些熟悉。这次宴会要做的事情你知道,那些姑娘今日只能在舞台上表演。”

    “其他的事情,你就不要再想了。”燕知收回目光,喝了一口桌上的浓茶。

    景沉看着燕知这副深沉的模样总觉得有几分无趣,景沉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帷幕,“那你可是对她一见倾心了?”

    “景沉,你是不是不想再呆在宴会上了?”燕知的语气充满威胁,景沉只得垂下头去一言不发。

    主人已经率先到了时雨楼,其他的客人也不甘其后,陆陆续续地赶到了时雨楼。两位小厮早已学了个聪明,每每都拿来请帖认真比对,生怕遇着早上的大人。

    一时间宾客都已经到齐,按照席位,宾客们落座到了早已安排好的位置,只待今日的宴会开始。

    后堂的姑娘们早已经开始装扮了,有的在贴花,有的则是在擦粉。徐宛清上台总是要戴着个面衣,本是只想搽个粉就作罢。可是佩兰总觉得好玩,于是又给徐宛清额间贴了个花钿。

    宴上的宾客百无聊赖,有的便开始把玩桌上的瓷瓶,打量瓶中的花。这景沉虽说是得了钱财买来的官员,可竟然如此小气,这花用的都是乡间最常见之花。

    有的宾客却是端着茶杯走到了景沉和燕知两人的面前开始攀谈起来,“景大人到任江南,若是有什么不了解的,可以多来我府上走动。”

    “我府中有一本早些年家父记载的《江南水土志》,对于大人了解江南定然有益。”那男子早已把茶杯举到了跟前,不过景沉却不给他面子。

    “既然有此书,今日可有拿来。如若只是嘴上说说,没有带来,又何必到此攀谈?”景沉随心所欲惯了,说起话来也是口无遮拦。

    那男子此刻只觉着无地自容,把那茶杯又收了回来,转而看向了另一边的燕知。燕知没想着在此宴会上结交新人,毕竟过不了多少日子,他又要归京了。

    “今日的宴会即将开始,先生请先回吧。”燕知看着那男子依旧是不甘的站在那里,才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那男子倒也懂事,立马就退了下去,只是还不忘嘀咕一句,“不就是拿钱买的官吗?还这么傲气,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是来了个地位尊贵的大官!”

    景沉和燕知并未理会那人的话,而是拿起了桌上的糕点,目光停留在舞台之上,等待着宴会的开始。

    后堂的姑娘准备妥当,前厅也已经开始上菜。一道道菜被端上了桌,无数的山珍海味让人目不暇接,江南城中最大的一家酒楼的招牌菜几乎被上了个遍。

    上菜之人也早已换作了时雨楼的姑娘,一个个身姿绰约,看得人心旷神怡。而这时雨楼最有名的还是舞蹈和琴曲,此刻众人将目光齐齐聚在了舞台之上。

    随着悠扬的琴声响起,一位女子从帷幕之后缓缓现身。那女子戴着面衣,身影时而隐于层层帷幕之中,时而随着琴曲破开帘幕。女子的面容看不真切,却不难猜得是一位佳人。

    徐宛清抱着琴行至舞台的中央,手指与琴弦之间触碰的时间变快,琴声也变得更加急切。此刻帷幕之后出现了一位位身着绿衣的女子,在帷幕之后徐徐起舞。这帷幕行成了天然的屏障,使得幕后的舞姿如梦似幻。

    难得见此歌舞,台上的宾客蓦然间便觉着手中的酒早已没了滋味,目光早已停留在舞台之上无法离去分毫。

    主位上的两人虽已经在京溪见过了无数的歌舞,可在此刻竟然也被迷住。不知是这时雨楼的酒醉人,还是这台上的琴声醉人。

    几杯清酒下肚,舞台上的舞姿愈发迷幻,竟然连那琴声似乎都听不到了。李宴只觉着肚中有无数的烈火,烧心灼肺,浑身难受地很。

    突然,李宴猛吐了一口鲜血,竟然连眼角都渗出了鲜血,一时间那席上早已满是鲜血,李宴也晕死了过去。见此场景,徐宛清险些弹断了手中的琴弦。

    “来人啊!来人啊!我家主人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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