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宴家的小厮没有犹豫片刻,跑上前查看自己主人的情况。小厮将手指缓缓探上李宴的人中,竟然已经没了气息。

    小厮的神色一变,脸也逐渐发白,声音有些颤抖,“没……没气了。”

    李宴所在的位置本来就邻近中央的主桌,其他宾客轻易就能看见桌上的景象。李宴全身早已被血浸染,旁边的小厮也被吓得六神无主。

    徐宛清看到这一幕早已呆住,手中抚琴的动作也在此刻停住了。琴音一停,跳舞的姑娘也没再动作,一回头看到的却是李宴骇人的模样。

    “请郎中,快去请郎中。”徐宛清此刻也反应过来,众人才从刚刚的场景中抽离过来,小厮们倾涌而出。

    因为不止李宴一人,场上的不少宾客都喝了那酒,有的早已和李宴一般没了气息,有的却是努力催吐,恨不得把心肝都吐出来。

    刚才还是觥筹交错的盛会,现在却变成了布满阎罗的地狱,数人丧命于此。

    唯有主位上的两人依旧是波澜不惊,细细品味着这江南的美酒,如此的香醇,反倒是引人沉醉。

    时雨楼中早已是人心惶惶,喝了那酒的只觉得浑身难受,没喝那酒的又害怕会不会也如李宴一般。

    “燕知,你觉得这酒怎么样?”景沉拿起桌上的银制酒杯,静静地注视着台下的一切,只觉得有趣。

    “此酒甚美。”燕知喝了一口杯中的清酒,如此盛宴可惜有的人却再也看不到了。燕知的目光注视到了舞台之上,台上的姑娘早已被吓到花容失色,只有徐宛清一人依旧留在了那里。

    少女的琴被放到了一边,眸色深沉地注视着主桌的方向。燕知总觉得她是知道几分的,不然恐怕早已离开了是非之地。

    人一紧张起来,就会变得草木皆兵。当回头看到的只是一张瘆人的血脸之时,宾客们早已乱做了一团,坐立难安。

    主桌上的人不离开,宾客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可已经闹出了人命,除了主桌上的两人,何人还敢神色如常地喝酒。

    张慕早已听闻了燕知与景沉之间的诡闻,今日一见只觉得那书上说些没有夸大半分。两人做的就是些和尸体打交道的营生,极其冷血,张慕只觉得身体发冷。

    徐宛清的目光地扫过了遇害之人,除了喝的是时雨楼特供的酒,桌上摆的皆为红瓶。

    难道是那红瓶的问题,徐宛清只觉得心里发怵,那红瓶源自主桌上的两人之手。

    这次的宴会恐怕做的就是鸿门宴的打算。

    宴会上的宾客四处流走,却始终不敢踏出时雨楼一刻。桌上的菜一口未动,几瓶酒都被泼洒到了地上。宾客的身影不断交叠,互相猜忌。

    更有甚者已经因为怀疑身侧之人,二话不说就给了他一拳,两人厮斗起来。其他人看到这样的场景也纷纷效仿,官府的人到来之间,他们怕是不会停手了。

    吴妈妈一直没有露面,而主桌上的两人也对此事置之不理。徐宛清站到了舞台的前方,“诸位不必过于慌乱,既然到现在诸位还是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那酒应该是没问题的。”

    “反倒是现在你们厮斗起来,若是官府的人来了,定是要拉到官府去关上几日的。”

    徐宛清站在台上并没有因为见着了血腥的场面而慌乱,虽然心底有几分害怕,可面上却是十分沉静。

    此话换回了一部分厮斗之人的理智,如若真是那就的问题,场上的人都喝了这酒,此时应当都到了阎王处喝茶了。

    一部分人停止了动作,其他人也觉得无趣,坐回到了位置上。场面缓和下来,主位上两人的对话更加清晰。

    “报官的那人可有回来?”燕知向身后的小厮发问,小厮立马就跑到了窗边,官府的人马愈加显眼。

    “回主人,马上官府的人就要到了。”小厮回答完主人的问题,又回到了最初的位置。

    时雨楼的街上,一队官府的人带着手持利刃朝时雨楼走来,旁边跟着数个背着药箱的郎中。

    徐宛清此刻只觉得有些诧异,这楼上之人难道不是幕后之人?竟然会想着去报官。

    “时雨楼的老板何在?”郑捕快刚刚进门就见着了骇人的场面,一个满是血的尸体就这样倒在了门边,血甚至还流入到了门槛。

    后面的人马带着郎中去查看那些早已没了气息的尸体,毫无疑问,无一幸存。

    佩兰去后院找了一圈竟然都没发现吴妈妈的身影,而捕快早已将时雨楼围了个水泄不通,吴妈妈究竟去了何处。

    幕后的姑娘们都不知所措,郑捕快的催促声响彻了整个时雨楼,“时雨楼的老板何在?”

    徐宛清兀自走到了郑捕快的面前,“吴妈妈现下不在时雨楼,大人有什么事情可以问我。”

    “既然如此,我问你几个问题。今日的宴会是何人举办?”郑捕快手中拿着官府配置的纸笔,记录今日的案情。

    “是我们两人。”景沉一见着官府的人来了,就知道肯定会找两人问话,毕竟官府办案的章程他们可是了解地很,早早就带着燕知从楼上走了下来。

    “报上名来!”郑捕快没得到有用的信息,抬眸看向了两个少年。

    “景沉。”

    “燕知。”郑捕快只停下手中记录名字的动作,这两个名字怎么如此耳熟。

    “你们是新派来的景长史大人和燕参军,失敬失敬。”郑捕快里面就换上了副讨好的模样,毕竟两人是自己的上级。

    “既然认识我们,那还不赶快查案。”景沉厌烦这种一听到官职就换了脸面的人,实在是虚伪。

    “大人说的是。”郑捕快点了点头,面上没有丝毫的不快。

    “时雨楼现在已经封锁,诸位也不要想着离开时雨楼了。我会逐一找你们问话。”郑捕快观察着场上之人的神色,无一不带着些许慌张。

    场上宾客的小厮一出去便没再回来了,听到郑捕快的话,众人也只是点了点头。

    郑捕快见着那些郎中神色皆是无比慌张,猜到可能有线索,即刻就走了过去。

    徐宛清一句话还没被问询,就又被晾在了这里。燕知却突然开口了,“姑娘不害怕吗?”

    台上的姑娘落荒而逃之际,只有徐宛清一动不动,燕知本以为她是被吓傻了,可她在台上发话之时却又是如此清醒。

    “算不上害怕。”虽然官府之人是燕知叫来的,可徐宛清始终觉得这两个并不简单。

    郑捕快到了尸体的旁边和郎中交谈,郎中拿起尸体的手,那血早已发青,各处都有不少的紫青色。

    再结合众人所言,李宴发病之时率先捂住的是腹部,而且神色极其痛苦,确是中毒的迹象无疑。

    郑捕快将郎中所言一字一句地记下,而后把本子再次揣入了怀里。来到了燕知和景陈的跟前。

    “两位大人恐怕初到此处,想必府上事务繁多。既然如此,我便先问两位大人几个问题。”

    “两位大人可是第一次来时雨楼?”

    “自然,平日里我可是都呆在府中处理事务。”景沉提到平日在府中的事务,倒还有些骄傲,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三日前曾经来过时雨楼,商量今日的宴会事宜。”燕知想到几日前冒着风雪来到时雨楼,没打算隐瞒。

    “他们说的可是实话?”郑捕快的目光投向了一直在观察现场的徐宛清,徐宛清这才回过神来。

    “回大人,景大人确实是第一次到时雨楼,三日之前我也曾见过燕大人一面。”徐宛清片刻就回答了郑捕快的问题。

    “两位大人可与死者有过节?”郑捕快早已将刚刚的证词记录完毕,提出了下一个问题。

    “我刚刚羞辱了李宴一番,这算过节吗?”景沉摆弄着衣服上的红色飘带,不以为然。

    “之前可曾有过过节?”郑捕快打量着景沉,果然和传言中一样,是一位随心所欲的大人。

    “未曾。”燕知和景沉异口同声地回答了郑捕快的问题,郑捕快点了点头,记录下了这一笔。

    “姑娘可认得宴会上的人?”郑捕快再次看向了在沉思之中的徐宛清,徐宛清摇了摇头。

    “我并不认识宴会之人。”徐宛清心中早已开始串联今日宴会所发生之事,那些瓷瓶也是吴妈妈近日才采购的,要想下毒也很难。

    “我的问题问完了,两位大人可以先行离开了。”郑捕快有自己的一套办案方法,这时雨楼中又有如此多的人要盘问,他也就是问了几个重要的问题。

    “如若发现了其他线索,我会继续到府上拜会两位大人的。”郑捕快言尽于此,燕知与景沉也确实没有继续留在此处的必要。

    “如此,那我们便先回府处理事务了。”燕知临走之时带着深意地看了一眼那红瓷瓶。

    徐宛清循着燕知的目光看了过去,那只瓷瓶竟然罕见地涂上了釉彩,与其他的瓷瓶相差甚大。

    徐宛清忙不迭地就跑到了那桌子面前,刚想要伸手之时,就被郑捕快用剑牢牢地拦住了,“姑娘,你现在可以退下了。到时有问题我会继续传唤的。”

    在郑捕快的注视之下,徐宛清只能把手收回,然后点了点头,“一切听大人的。”

    仵作此刻也终于赶到了时雨楼中查看尸体,郑捕快只想让闲杂人等赶快离开。这前厅留不得人,徐宛清便回到了后堂。

    刚到了后堂,佩兰里面就握住了徐宛清的手,神色慌张地说,“杜若妹妹,吴妈妈不见了,我找遍了时雨楼都没发现她的踪迹。”

    “佩兰姐姐不要担心,我们再继续找找。”徐宛清一边安抚徐宛清,一边分头行动。

    徐宛清沿着小路走到了后院,模糊之中徐宛清似乎见着湖中有一身影。顾不得太多,徐宛清拿掉碍人的面衣,跑到了湖边。

    那身影不过是一件飘落的衣物,徐宛清一恍神才将它看作了人影。不过从湖中漂浮上的来的人,脸色惨白,倒是具实打实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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