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们不用干这跑堂的活计,你们要做的依旧是在舞台上表演。”徐宛清的目光注视着餐桌之上,一个个面色各异的姑娘。

    听着这话,姑娘们都噤声了,如往常一样哼曲跳舞?怎么着也不想个客栈该有的节目。

    佩兰匆匆从外面跑来,面色带着急躁地红晕起来,无视了她人的目光,先是灌了几口茶。

    “姐姐妹妹们,你们可知今天那说书客讲的是什么故事?”

    “据说边关战事告急,那魏小将军如神兵天降。以一敌百,带着一万人马,杀敌八万,可谓是骁勇善战!”

    “战胜的消息刚传来,天子就要给最宝贵的樱时公主和这魏小将军赐婚。不过这魏小将军虽没正面拒绝,但却是赶回了军营,几个月都没再露面。”

    “那京溪城中岂不是会议论非非?”茯苓喝了几口酒,颇有趣味地听着佩兰讲这些杂事。

    “倒也没有,因为京溪城中最热的消息还是立储之事。那魏小将军和三皇子据说有些联络,而且打了胜仗。”

    “我听说那些大人可都在站队呢!”佩兰一口气把从每个小摊听来的消息整合到一起,朝徐宛清轻轻挑眉。

    整张脸上都写满了,看我厉不厉害的表情。

    “立储之事?没想到此事竟然只能从说书客之中听闻。”徐宛清想到燕回说过的那些话,最贵的东西当属是消息。

    储君之位,无数人惦念,稍有不慎,就可能死无葬身之地。江南与京溪相距甚远,消息也不灵通。

    “佩兰,你今天收集的消息对时雨楼帮助很大。时雨楼要变成客栈也不是我一时冲动,小厮们拿了身契早已离开。”

    “楼中只剩下了姑娘们,我们当中的不少人离开了小厮,恐怕都照料不好自己。时雨楼空置的厢房多数也空了,如果继续之前的营生,难免人手不够。”

    “倒不如把厢房供往来的旅者居住,我会为你们聘请几位老师,教你们读书识字。你们可以留在这里,或者是离开,我不会阻拦。”

    “但是留在这里也有一个条件,你们选择留在这里,可能会有丢失性命的风险,因为时雨楼不会是一个简单的客栈。”

    徐宛清无意隐瞒,贩卖情报的风险实在比只经营客栈高多了,而且燕回并不是可以信赖之人。

    只要他想,扼杀时雨楼就像捏死一只蝼蚁那般轻松。

    徐宛清说完了她的想法,观察着众人的表情。之前抱怨的话语已经不复存在,转变为了一片寂静,没有人继续答话。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已经有人选择了离开,身影逐渐消失在幕布之后。白术率先开口了,“白术远离留在时雨楼之中,浩荡天下之中,时雨楼的姐妹就如同我的亲人。”

    “杜若妹妹,我愿意留下。”

    “杜若,我愿意继续待在时雨楼之中。”

    “抱歉,我恐怕不能继续留在时雨楼了。”

    同意或者拒绝的答复不断在桌上回响,等到再回归宁静之时,客厅之中只剩下了,佩兰,泽兰,茯苓,白术,芍药,紫苏几人。

    “多谢你们愿意继续留在时雨楼之中,如佩兰所言,储君之争即将开始。我们客栈要做的就是让各路的消息流通起来,而且要接待的只能是最尊贵的客人。”徐宛清神色严肃地看着眼前的几人,她心中对时雨楼有了大概的想法。

    “最尊贵的客人?可若是那些客人不选择时雨楼呢?江南之中有几家客栈的名气都比时雨楼要响亮。”紫苏用手指轻柔地缠绕住发丝,百无聊赖地把玩着。

    “当然是换个思路,纵使别的客栈有最好的酒,最好的客房。但是我们有最好的舞者和歌者,总有人会慕名而来的。”

    “当然需要一点水花的推动,而且需造势,时雨楼只有显贵才能进入,里面每日歌舞升平,乃如仙境。”

    “杜若姐姐说的对,话本里写的达官贵人对这样的地方趋之若鹜。”佩兰听着徐宛清的话点点头。

    “若说要这样的名声,要早做打算,时不我待。最好这几日就把那些厢房收拾出来,找些新的侍从,打理时雨楼的杂物。”泽兰握着酒杯,里面的液体却没有消失分毫。

    等到菜逐渐放冷,一杯暖酒的温度也消失了。这个话题才逐渐结束,筷子与盘子不断碰撞,餐桌上的菜被消耗殆尽。

    徐宛清独自回到了房中,夜幕泛起的水雾模糊了窗纸,一天才恍惚结束。平躺在床上,思绪密集如丝,牵牵扯扯,跑到了窗外。

    此时的月亮藏在云雾之中,牵系着故人的心,远方的亲人可还安好?

    清晨,街边小贩的叫卖声响起,徐宛清从床上缓缓坐起。金南枝带来的牙人,采购了不少侍从送到了时雨楼之中。

    白术在时雨楼中的时间最长,自然担当起来分配侍从的工作。徐宛清跟着燕回提供的地址,来到了一出在街巷身处的人家。

    一座廊桥把这个看起来有些孤独的房子与繁荣的街道连接起来,而一条小河,又把里面那位古板的老师和活泼的百姓分隔起来。

    细雨淅淅沥沥地落在枝叶上,落在清薄的伞上,阵阵寒意袭来。徐宛清的鞋已经被雨水淋湿,这雨的走势蹊跷,就连鼻尖都长出一些细丝。

    徐宛清伸出双手,拉动门环,清脆的铃铃铛铛的声音叨扰了静谧的院子,院子里的猫发出慵懒的呼噜声,但是依旧不见有人来开门。

    “请问林前辈是否在家,晚辈杜若特来拜访。”雨敲打在伞上的力度变重,门外的响声几乎要淹没在雨声里。

    院子里有一位老者,她坐着一个小木椅,抬头静静地赏雨。偶尔会晃动手里的小毛球,逗弄地面上的小猫。

    只是她似乎并未听到门外急切的敲门声,专心于听雨逗猫。

    “林前辈,我有要事相商。前辈可想继续你的愿望,办一个女子学堂?”徐宛清昨夜睡不着的时候,就读了几本这位前辈写的书,书中所写的话虽然严肃,但细细读来又十分亲切。

    如同一位良师的教导,读了几本,也不觉得乏味。措辞严谨,只有在关于一篇女子学堂的故事的评论,她的文字读起来更加激昂,不再遥远。

    不过这话好似也并没有打动这位年近半百的老者,直到小白猫忿忿地挠了挠她的腿,“好,听你的,去看门。”

    林意的步子有些缓慢,春日的雨让石板上的青苔变得湿滑,只有一步步地走,才不容易沾湿鞋袜。

    林意打开了门,对上了徐宛清满是雨丝的脸,就像迷蒙的雾气一样,让她看不清面容,但是那样的眼神又带着几分熟悉。

    “你是杜若?我与你并不相识,雨越来越大了,我劝你早些回家,这里的街道不太安宁。”林意抵在门框附近,并没有让徐宛清进去的意思。

    徐宛清收起雨伞,屋檐遮不住的雨就落到了她的发丝之中。她的怀里紧紧护着几本书,纸已经有些泛黄,但是没有任何的褶皱,看得出来主人极其爱护这些书。

    徐宛清从怀里拿出三本书,轻轻地放到林意的手里,用自己的身躯遮挡乱舞的雨丝,“林前辈的书我看了一些,其中的观点很特别,晚辈想和林前辈一同探讨。”

    林意清楚这些书的来历,她曾把这些书送给了一位信任之人。可惜天不遂人愿,那位故人于早早地流落在了远处的冰涯,她们也无缘再见。

    紧握着手里的书,往事涌现在眼前,欢声笑语,呜咽哭泣,一幕幕触碰着心扉。或许是旧日的情怀,让她后退了一步。

    “进来吧,外面雨大。”林意带着徐宛清到了房子里,穿过了院子,里面的空间不大,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就占据了整个前厅。

    紧靠着墙壁的还有一个有些老旧的书架,上面放了近百本书,有的崭新,有的布满了反复翻阅的痕迹。

    徐宛清拘谨地站在客厅之中,等着林意问她真实的来意和书籍的由来。和意料之中的不同,林意只是搬了个椅子让她坐下。

    接着林意泡了一壶热茶,滚烫茶水的温度从杯壁传来,变得温暖而舒适。

    “先喝点茶,然后告诉我书的来历。”小白猫跳到了她的怀里,她的手指揉了揉小猫的脑袋,嘴角小幅度地上扬,流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没想到,她并不像传言之中的那么冷漠,至少对猫是这样。

    徐宛清喝了一口茶,身体逐渐温暖起来,她记得燕回的嘱咐,“是从一位卖家手中买得,林前辈看它的第一眼就非同一般,是故人之物吗?”

    林意没抱太大的希望,因为当年燕潇潇死在冰涯的消息反复折磨了她无数次,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十年。她摇了摇头,“不过是看到这些旧物,感慨物是人非罢了。”

    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林意忽略了关于女子学堂的话题。外面的雨渐停,小猫不断发出“喵呜”的声音,提醒她该走了。

    调皮……

    徐宛清再次抛出了之前的话题,“林前辈,关于女子学堂的事,我希望你可以考虑。这些书里面我拿新的纸张,写了不少的想法夹在中间。”

    “如果林前辈觉得我们有机会详谈,请随时来时雨楼找我。杜若随时恭候林前辈。”徐宛清看着林意只是翻阅着手里的书籍,并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等到徐宛清差不多要走出门了,林意才翻到了她所谓的“想法”,教女子谋生之法,不止是刺绣这些伙计,而是识文断字,启蒙心智。

    和当年的她的想法一样,无比的天真……但是她看起来更加自信,更加有朝气。曾经的她错失了机会,但是这次她想试试,至少应该分享一下想法。

    “杜若姑娘,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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