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的下人本就以林妈妈为尊,对燕婉母子三人服从也是出于林妈妈的指派。现在来了嫡出的小小姐,庶出的小少爷再如何,也比不过她去。

    不过短短一个月,燕婉的待遇急转直下,不但吃穿用度减了许多,连院里的人手都减了。

    林妈妈也不亲自来,派了个威严的婆子来传话。婆子见到燕婉也不低头,直视燕婉说:“林妈妈说了,这府里的产业老太太做主仍旧算是少爷名下,之前只是暂时交给姨娘代管。另外,姨娘一直以来样样都是超了份例,现如今生意难做,姨娘也需约束自己,给两个小少爷省些家业。”

    照顾阿狸和阿满的两个婆子也被调走,由春杏和冬梅照顾,香豆被林妈妈调到身边,轻易也不给来西园走动。

    偌大的晏府,分为西园和东园,燕婉几人除了西园能随意走动,其他地方都有人拦着。

    拦她的人总是带着傲慢的语气,来来去去都是那么一句“请姨娘自重。”

    厨房送过来的饭菜要么重油重盐,要么就是没滋没味,小孩子的饭菜也是一样。

    冬梅心疼她们,正好原来西园赵姨娘的院里有小厨房,她便当起了厨娘。好在人少,吃食也不挑,做起来还算得心应手。只是每日送来西园的肉菜量少又不算新鲜,让冬梅对林妈妈多了几分失望。

    冬梅做饭食,春杏洗衣服搞卫生,燕婉就要照顾孩子。生活忙碌起来,身子反倒变得轻盈又康健。

    关于林妈妈把重心投入到柳宝萍女儿身上的情况,燕婉只能和冬梅谈论两句。

    冬梅始终认为人都是会趋利避害,天天都少不了人为了利益反目成仇,多一个林妈妈并不奇怪。

    “林妈妈的侄子都在少爷的茶行里做事,眼下小小姐尊贵,她上赶着去讨好,以后总会有好处。”

    今日的午餐是蒸鸡子,冬梅坐在火炉边上,热出满脑门的汗珠,心里却平静,知道燕婉不是那些看重权势富贵的人,才掏心掏肺和她说。

    燕婉领她的情,只是觉得现在人手太少,冬梅和春杏每日的负担太重,想去找林妈妈要人。

    “她想攀高枝我管不着,昨日派人送了春杏的身契过来,我收下了,想跟她再要一个婆子来浆洗衣物。”

    冬梅却拦下她,“不用去了,免得才跑一趟。她要抬举小小姐,必然会踩低咱们,何苦去给她踮脚。”

    既然林妈妈在西园边上开了个角门,那就是不愿意燕婉出现在东园。现在只是开始,以后燕婉几人在府里的存在感只会越来越低。

    燕婉对崇州城其他人家的妾室及庶出子女的生活条件不了解,冬梅倒是听说过不少,能像燕婉这样生活舒心的少之又少,现在虽然降了份例,那也比其他人家的妾室强。林妈妈毕竟不是主子,不敢做得太明显,等以后小小姐长大了,燕婉几人的待遇怕是要更糟糕。

    冬梅想着不能坐以待毙,虽然地契田产没有了,但是银钱首饰还在,得小心着花用,不然坐吃山空,迟早要遭。

    对于冬梅的担心,燕婉已经有了应对方法,“妾室不能有私产,这个亏我一吃再吃,总也逃不脱。即便咱们能想法子挣钱,她们也能轻易夺走。”

    她手里的钱财足够她们几人安然度过余生了。

    冬梅气馁,深深觉得无可奈何,午饭时没有胃口,燕婉劝了两句,也起不到作用。

    本以为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了,几日过后的夜里,燕婉正按着季宴礼上下动作,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喧哗声。

    燕婉跪着听了好一会儿,似乎听见了很多人哭喊求救。

    “这是怎么了?是咱们家里吗?”

    季宴礼艰难停下动作,宽厚的掌心搂着她,声音不稳:“我出去看看,你把门窗锁好。”

    西园靠着湖边处有棵参天大树,季宴礼从西园墙上腾挪跳跃,上到树顶,循着喧闹看去,才发现竟是府里出了事。

    火光冲天,人影憧憧。

    季宴礼尽全力赶去,先出了内院进下人院,又从下人院往内院走。奇怪的是,一路上都没遇到人。

    直至他踏入内院,那些哭喊声都听不见了,目之所及之处,除了冲天的火光,还有一排排跪在地上的人,旁边是身穿铠甲的士兵。

    还不等季宴礼反应过来,脖子就被刀架住了,被压到前边和人群跪在一处。

    季宴礼这才看见人群前面摆了张圈椅,一个面容清俊的男人闲适地靠在椅背上坐着。

    远处大火焚烧屋舍,浓烟滚滚,人群里有孩童的哭声,有女人的低泣。

    男人眉头一皱,他边上作书生打扮的手下当即让人把林妈妈拖出来。

    林妈妈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怀里的孩子一直哭闹,她用手掌尽力捂着,生怕那刀劈下来。

    书生站到她跟前,伸手朝她要孩子,林妈妈本能要后腿,被刀锋擦破皮肤,血从脖子那里流下来,刺痛感提醒她放手,她不敢再动,把孩子递上去。

    小女孩离开熟悉的人,哭声震天,那书生不会抱孩子,提着孩子的两只胳膊,像拎着小狗般给那男人展示。

    “主子,这就是那孩子。”

    男人坐直身子,仔细瞧那女娃的面庞,从中能看出那女人的影子,这才把孩子抱住。

    “男的都带走,女的全处理了。”

    书生得令,开始把人群分队。

    季宴礼目光绕过去,找到自己的弟弟,趁人群挣扎走动时,拉他到自己身后。

    那林妈妈却开始发疯,大喊着西园还有人。

    想不到她这时候会把燕婉拉下水,季宴礼慌了神,手里抓了一片树叶弹飞过去,正中林妈妈后颈,只见她两眼一翻,摔倒在地。

    突然的变故让那书生极为生气,随手从手下那里抽出刀,对着季宴礼就砍。

    季宴礼没有武器,被他连砍中两次,手腕的伤口皮肉翻出来,鲜血淋漓。

    偏他不慌不忙,咬牙坚持,对书生见招拆招,很快占据上风,把书生的刀打落在地。

    书生平时自诩文武双全,此时被一个贱奴打败,恼羞成怒,抬脚踹过去,又被季宴礼轻松躲开。

    抱着孩子的男人这时候却笑得开怀,也无心再去管其他人,起身走到季宴礼身边,盯着他看了半饷,说到:“你以前在军营里做什么的?”

    季宴礼撕下衣摆让弟弟包扎伤口,气息有些不稳,“小人之前带兵在盐湖关平叛。”

    他不认识这男人,也不知道他是哪路人马,因而不敢正面回答,只需让他知道自己带兵打过仗就行。

    如他所料,那人听后笑意更深,恰好燕婉几人被压过来,季宴礼眉头邹起又很快松开,落入那人的眼里,表情更加玩味。

    “既如此,今日你便跟我走吧。”男人说完,瞧见季宴礼并未意动,想了想,又加了一一句:“后面那几人留下,其他人都料理了,天亮后去和知州通通气。”

    季宴礼听见燕婉几人得以逃脱,紧绷的身子才松懈下来。他心知面前的人能轻易提到知州大人,应该是位高权重之人,与其留在这里不见天日,不如随他去搏一搏,也许能搏到生路。

    他赶紧跪下谢恩,眼神从身旁的弟弟划过,思索着如何开口。

    对面的人却不想耽搁时间,指了那书生,让季宴礼去和他谈,自己用披肩裹住孩子,转身带人走了。

    燕婉不明所以,看着季宴礼受伤的手,眼含担忧,碍于旁人又不能上前,只能紧紧搂住两个孩子,跪在地上等候发落。

    她看着季宴礼和书生说着什么,然后隔着人群对她轻轻点头,而后那些凶神恶煞军人把林妈妈并其他女人拉走了,小厮们也被另一群人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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