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风书棠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头痛似裂。许是因为太久没有饮酒了,昨日的醉生梦死味道实在好极了,喝起来便没有了节制。

    抬眼看去,大红的床纬,精致的花纹,地上还有自己熟悉的金线玄色外袍叠着不知道是谁的衣裳。

    风书棠僵住,缓缓转过头去。

    红被一边是画琼那张白皙熟睡的脸,穿着雪白的里衣,可怜兮兮地躺在了雕花大床的一角。衬得她像一个恶霸。

    脑海里瞬间忆起了一些模糊的画面。

    她喝醉了酒跳上了桌子说要给琴师伴奏,扯着破铜锣嗓子就开始叫唤。

    画琼拉着她的手让她下来,她就歪在画琼身上开始细数她打遍三界的光辉事迹。说到兴头上,把兜里的黄金哐一下砸桌子上,要让全梦暇的美人来聆听她的习武心得。

    画琼扶她去休息,她没闹够死活不肯。少年就温声细语的哄着自己,结果自己扯开了少年的腰带,抱着对方的腰身不撒手。

    真是恶霸。

    风书棠真想给自己一拳,一下子就记起来了自己戒酒的原因。但凡她喝了酒,第二日哭哭啼啼跑去找大妖王告状的人能排满她的大殿,不是拆了哪家房子,就是打了哪家的儿子。

    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了,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来,迅速拿起自己的外袍,极尽自己所能不发出声响,穿好衣服。

    结果回头一看,少年不知是什么时候就醒来了,靠在床头,温润俊美的脸上全是笑意。

    风书棠假装咳嗽了一声,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虽然她酒喝得多,但是这种场面也是第一次见啊!

    少年起身,随着他的动作,松松垮垮的里衣露出了玉色肌肤。风书棠慌忙挪开了眼,昨晚她趁乱好像摸了几把,像人界的云间绸缎。

    其实也不能全都怪她吧,她往常喝了酒耍酒疯,妖族上下可没一个惯着她,各种家伙都招呼上了,只是打不过她罢了。哪有人温声细语的哄着自己,任由自己闹的。

    “我叫画琼,是这梦暇楼里琴师的随侍。”

    风书棠脑子还是一团浆糊,拿起桌上冷掉的茶水润了润喉咙,这才开口,“昨晚的事,实在是喝多了酒,很是抱歉。”

    说着便从身上掏出一堆金光闪闪的东西,颇为诚恳的说,“我也不知道你需要些什么,金子总是没错的,你若不喜欢也是可以换一些其他东西的。”

    风书棠,妖界小妖王,别名囤金爱好者。

    画琼眼间清澈,并没有看向那堆金子,温柔开口道,“风姑娘昨日救画琼于困境,画琼感激不尽,怎么敢还要姑娘的财物。”

    风书棠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自己也没做什么吧。先是单纯是不爽有人打断琴音,后来画琼也给那人道歉了。自己除了嘴上气气人之外,什么忙也没帮上。

    画琼并不在意她的僵硬,伸手将她掉在床上的玉佩轻轻放在了桌上,开口关心起来,

    “梦暇楼的醉生梦死喝起来清香,却最是烈。风姑娘昨夜饮了好些,身体可有不适?我从小在这楼里长大,也跟在后面也学了些手艺,风姑娘若不嫌弃,画琼可为姑娘按一按头,舒缓一二。”

    风书棠看向规规矩矩站在离她一丈远的少年,没了面纱遮掩,美得惊心动魄,美得红艳狰狞。

    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这种明明看尽自己窘态但又体贴至极的态度,也无法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自暴自弃般直接开口,“昨晚谢谢你一直照顾我,我是风书棠,你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的就来找我。”说罢,丢下一块讯玉,就从窗户翻了下去。

    玄袍衣摆飞扬,清冷强大的妖王落荒而逃。

    看着慌忙消失在窗口的身影,画琼勾了勾嘴角,从面前的金堆里随意挑起了一只金簪,流露出几分玩味。

    原来你是小妖王吗?来的时机真好。

    风书棠在那销魂美人窟一掷千金,而另一边的叶妤找她都快找疯了。

    叶妤面无表情的看着小心翼翼的天宴,“还没有找到吗?”

    天宴唯唯诺诺不敢说话,他们都找了一晚上了,从院子旁边的荒野找到了无间的中心大街上,都没有看见风书棠的踪影。

    作为放跑了风书棠的罪魁祸首,天宴欲哭无泪,自己只是去上个厕所的功夫,回来人就不见了。

    叶妤都快气炸了,又跑了?伤还没有好就又跑了!要跑就跑远一点啊,又没跑出无间,还得她替她担心。

    面前透明罩子里的虫子,绕着壁身活力满满的绕圈,丝毫不能理解主人此刻的怒火。这是她用风书棠血喂的蜉叶虫,这种虫子只能活七天,一旦风书棠离开无间或死去,蜉虫便会僵硬石化。现在罩子里蜉叶虫比街上的狗跑得都欢,说明宿主还在无间界,也并无大碍。

    叶妤烦躁的叩击着桌面,这几日无间界的外来客会越来越多,形形色色的人妖魔都来到了无间界期待着五十年一次的拍卖会。

    由于上届拍卖会没有举行,如今是时隔一百年再次举行,连一些老东西都出了山。风书棠现在这个状态,要是再碰见以前的对手,情况都不敢想象,怎么还敢跑出去的?

    不光敢跑出去,还敢去喝花酒。

    人还没走近,浓浓的酒气扑鼻而来,一闻便知道这是鼎鼎大名的醉生梦死。

    叶妤都气笑了,“哟,这是谁啊!这不是我们威风凛凛的小妖王吗?还回来做什么呢!我这里可穷得很,没有什么好酒,也难怪小妖王连夜都要跑出去喝酒。”

    风书棠扯出灿烂的笑容讨好地拉住了叶妤的衣袖,“阿妤,我错了。”

    叶妤冷冷的甩开了她,面带寒意,“你现在既然能跑能跳的,就马上离开无间界吧。”

    那可不行,刚刚给了一个小美人讯玉。至少得待几天,万一美人想到了要什么报酬,自己人都跑了,多没诚意。

    不过风书棠可不敢这么和叶妤说,继续摆着笑脸跟上了叶妤。叶妤直接将风书棠关在了门外,不给她任何机会。

    风书棠郁闷,转头看向同样被关在门外无辜的天宴,“你师傅脾气一直都是这么暴躁吗?”

    天宴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们找了你一晚上,师傅自然更生气了。”

    风书棠理亏,不再说话,看着紧闭的大门,长叹一口气。

    阿妤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当年可是她亲自将叶妤逐出妖族的啊!

    风书棠年少时对于感情过于迟钝,直到叶妤用同类尸体修炼禁术被发现时,她还傻乎乎的问:阿妤,为什么?

    叶妤那时一身白衣满是血,笑容癫狂带着一丝绝望,“四卯死在了无间!他的蛇皮被剥下制成了法器,蛇胆被挖出来放在那高高的盘子里拍卖!一个个都说是意外,为了妖族,为了安定,没有人!没有人在乎他死了,死得这样凄惨,死得这样全无尊严!”

    “他那样的人,他那样好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下场……”

    叶妤苍白的脸上全是泪水。

    风书棠就是在那个时候才意识到原来阿妤是这么痛苦,原来阿妤爱着四卯妖王。枉她自诩为叶妤最好的朋友,却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四卯是最不像妖王的妖王,甚至都不像一个妖族。他是全妖族脾气最好的男人,明明实力不弱但不爱动用武力,每日里就只是在破败的殿里晒晒药材,琢磨些药方。

    风书棠每每去他的妖殿都十分嫌弃。明明好歹算个妖王,住的地方破败不堪,都不知道用金子装饰一番,一点没有审美。

    叶妤是从小与她一起长大,最初是次次把全身上下只剩一口气的她抬到四卯殿里。可能是抬的次数多了,有时她疼得模糊,还能隐隐约约听到叶妤和四卯在谈笑风生,笑的很大,吵到她了。

    再后来,叶妤拜四卯为师,天天和她絮叨四卯妖王多么多么厉害。风书棠不屑一顾,立马跑去找四卯要打上一架。四卯倒是没和不懂事的她打架,等她回去后,叶妤把她打了一顿。

    所以,在看见四卯的蛇胆出现在了拍卖盘子里的时候,叶妤连话都说不出来,失了魂魄般待在原地。

    她当时怒气冲天,一把掀翻了桌子,大闹拍卖会。那个时候,如果她回了头看一眼叶妤,是不是就能意识到叶妤的不对劲了?是不是就能阻止她修炼禁术走上不归路了?

    风书棠没能发现,只能亲手将叶妤驱逐出妖族。但她终究没能狠下心来挖走妖丹,只得将半死不活的叶妤丢出了妖族边界,头也不敢回的走了。

    风书棠越想越难受,又叹了一口气。

    天宴看着她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开口安慰道,“叶妤师傅虽然脾气不怎么好,但心肠很好的,等她气消了就会原谅你的。”

    风书棠揉了揉天宴的头没再说话。

    原以为今晚怕是进不去了,直到叶妤打开了门,让她滚进来。

    还是那口熟悉的大锅,还是那刺鼻的气味。

    继续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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