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榜
裴景淮微微垂眸，对男子的感谢不大上心，脑海中蓦然浮现姜至狡黠的小脸来，难得嘱咐了句，“处理干净些，别留下尾巴。”
男人没有言语，兀自取出早已备好的东西，两指准确地捏住方叔两颊，脸上神色淡淡的，将手中的东西毫不留情的倒进他的喉间，而后指骨抵住方叔下颚，将东西尽数灌入胃中。
裴景淮悠然的听着耳边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浑身上下流露出一种置身事外的漠然，生死掀不起一点情绪的波澜。
原本躺在地上的方叔此刻宛如一条成了精的蛇，以一种诡异的姿态的地上扭曲的蠕动着。脊椎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牵动，头耷拉着，伸出干枯的手想要抓住什么。
片刻后，方叔整个人彻底失去生机，只剩一张如枯木般的皮。
夜晚的风吹起衣角，吹散尘封的往事。
清冷的月光洒下，裴景淮细散的碎发垂在他冷冽的眉骨，那双清墨般的桃花眼敛下情绪，眸子漆黑，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人，“我人都在这了，还想着留后手，你这脑子当着是越长越歪。”
圣子的毒是温柔的，前一秒他笑若满月，下一秒，缓步而来，挥袖布蛊，哭声一片，谁敢犯他，就取谁狗命，谁让他不舒服，他便提刃映瞳，见血封喉。
男子一身夜行衣，眼周一片青灰色，似乎是日夜兼程赶了快马前来，神色带了些困倦，“圣子金尊玉贵，我哪敢让您出手阿。”他打了个哈气，眼角蒙上一层水雾。
“得了得了，我这解决完就先撤了，有事青鸟传信给我。” 黑衣男子利落上马，消失在夜幕中。
裴景淮略一颔首，指骨抵唇，吹了一声口哨。
一时间，乌鸦从四面八方争先恐后的汇集，黑压压一片遮住明月，隔着一段距离盘旋在他周围，既没有上前，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安静的等待主人的命令。
青色的发带裹挟着墨发时不时地飘着，睫羽压下一片阴影，转身，腰间的银饰无措的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与漫天嘶哑的叫声形成鲜明的对比。
裴景淮慢慢地走回潼关，约莫离开一丈远后，乌鸦从高处俯冲，如恶狼一般撕咬方叔的仅剩的皮囊。
客栈。
办完事的姜至推门进入，却没有见到圣子的踪迹，倒是在屋内闻到一股熟悉的迷香。
名曰丧魂。
寻常人闻到这种迷香会立刻晕倒，昏睡上三日。三日后，醒来，眼睛是睁开的，魂却丢了。
不用想也知道，裴景淮信不过旁人。
姜至在案前坐下，一双干净而修长的手，倒了一杯茶，等了半刻，她晦暗的神色猛然一明。
“殿下，回来了。”姜至虽是圣子的暗卫，没有他的允许也没有权力过问圣子的事。
屋内的迷香，显然是此意。
裴景淮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声，“何事？”
“半刻前，长老阁传来密信，询问您的意思。”姜至从革带中掏出一个密笺递给他。
裴景淮接过，在燃着的火烛上炙烤信纸，毫不顾忌地当着姜至的面阅读密笺中的内容，而后将信纸摊在案牍上。
这家伙，大长老用密笺传信摆明是不想让我知道内容，他倒好。
还真不把我当外人……
“潼关近日瘟疫四起，人心惶惶，南帝派了一位将军前来安稳民心。”
姜至笑着喝了一口茶，半眯了眼睛道，“哦？”，她的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清明。
“褚卫。”是坚定又潇洒的语气。
裴景淮扯了扯唇角，似乎没有想到她答的如此干脆。烛火下，姜至期慕的模样全然映着他漆黑的眸色中，“你是如何知晓的。”
她睫羽眨动，掩去眼底一掠而过的敬佩，在抬眸已是神色自若，微微笑道，“若是寻常书信，大长老大可传信于青鸟，何必多此一举。”
裴景淮双眸微动，轻笑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能让大长老动用密笺，想来与属下有关，方才殿下又提到将军。”她细白的手指压了压耳旁被风撩起的乱发，指尖捏了捏茶盏的边缘，“属下实在是想不到除他之外的任何人。”
“怕是要叫左使失望，那位将军染了疾，眼下时日无多。”裴景淮牢牢盯着姜至的脸庞，不想错过任何表情变化。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稚嫩的少年背影，以及一个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承诺。她闭了闭眼。姜至是最不愿欠人的。
“想去吗？”
姜至美眸蓦地绽开，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岔了，方才她早已下定决心偷偷潜入军营，悄悄还了往日的恩情。
见她迟疑，似笑非笑，一双修长的手拢在信纸上，捏起一角，缓缓的靠近火烛，直到火花侵蚀整张信纸，即将触上指尖才遗憾地松手，信纸化作黑色云团一点点飞向半空。
姜至拿捏不住裴景淮的心思，他这般的性子，最讨厌身边的人多管闲事。往日，不在此事上拱些火都是万事大吉，今日，主动提出，怕不是玩弄杀人诛心的猫腻。
半晌，她犹豫开口，“想？”
不是肯定句，而是一个感情强烈的疑问句。
裴景淮嘴角挂着一抹琢磨不透的笑，话锋一转，“你那小药奴打算如何处理，那日他猜到你的身份，日后会是麻烦。”
说完，对着姜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今夜，我已替你解决了这个麻烦。”
裴景淮气定神闲的呷了一口茶水，像是在说一件平常不过的事。
“你……”，姜至突然站起身来，眼中透着不信，“殿下今夜是特意为此事出门的？”
裴景淮放下茶盏，反问，“左使不也去了吗？”
姜至死死盯着他的一双星眸，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道出口。留下一句殿下早些休息，便转身向自己的那间屋子走去。
翌日。
袁满端着一盆晾好的热水，安安静静的守在姜至的房门前。
姜至着一身暗红云纹披袄，下身一条马面裙，红色发带松松垮垮地束着一头乌亮如绸缎般的长发。
“袁满？你还活着？”
“姐姐，你可是说过，要我做你的药奴的。”袁满嘴巴一嘟，故作委屈，“大哥哥可是一早就把我从村里带来了。”
裴景淮斜靠在廊柱上，半阖着眼，腔调懒懒出声，“怎么，在你眼里，我就是个会吃小孩的怪人呗。”
姜至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接过袁满手中端着的水盆放在一旁，像一只小兔般奔跳到他的声旁，扯了扯他的衣角，语气中是止不住的欣喜，一双眸子像是要溺出星子。
“怎会，我们家殿下可是个难得的好人。”
微风吹过院落，卷起两人的垂落的发带，缓缓纠缠着。发丝微微拂过姜至灿若流星的眼眸，她头一歪，将裴景淮不自然的神色尽收眼底，悄悄的勾了勾唇。
她说不上是因为袁满性命留下对她修补魔修印记有大益，还是因为裴景淮对她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而高兴。
总之，今天，是一个不错的日子。她又可以多活一日了。
江水茫茫，烟波之上，红灯笼随着船身摇曳着，穿过一片寂静的林间，很快，行至码头。
临靠岸边，袁满下意识的抓紧胸前的包袱，小心翼翼地开口，“姐姐，我听村子里的奶奶说，潼关在闹瘟疫勒。”
裴景淮端坐在船篷内，玉刻般的脸微扬着，日光透过窗几，投射在他交领齐腰长袍上，暗黑衣裳之上点缀宛若喷洒而出的血色的红案，领口处绣了一双红色的翅膀，缠着些银丝，似风浪，似锦云。
船体随着水流行进，日光向上偏移了几分，卷翘的睫羽投下一团阴影，高挺的鼻梁挡住一小部分光亮。
“放心，你的命在我手里。”姜至用手中捏着把玩的芦絮轻轻地刮了刮袁满的鼻子，“有我在，你一时半刻还死不了。”
说着，以指化刃在掌心划出一道血口子，袁满惊呼，“姐姐……”
姜至将渗血的掌心猛地捂住他的口鼻堵住他接下的话。
“少问多听，这样你才能活得久。”袁满满脸惊恐，像只鹌鹑乖乖点头，她这才松了手。
码头上戒备森严，没了往日繁华的模样，有大量士兵把守，仔细地检查行客的文牒。
木制的小船碰了岸，发出哗啦一声响，随即荡起几缕波澜，船身上下随着水波上下浮动起来，船夫用竹篙稳住船身。
姜至原本软趴趴的双腿登时有了依靠，整个人也显得精神多。
循着检查的队伍，裴景淮走在她们之后。
轮到他们一行时，姜至拿出早已备好的假文牒，袁满熟练的打着哈哈，“官爷，这是我的哥哥姐姐，我们就是来这做点小生意。”
士兵检查好文牒，抬眸打量了裴景淮一眼，眸光中闪出几分精明，“你们这，怕不是小本生意吧。”
裴景淮气质脱俗，即便是普通的衣服也衬得他矜贵异常。加之，潼关瘟疫肆虐，来往船只减少，检查的官兵没了油水捞，自然语气不善了些。
现下，难得来了位衣着不凡的少爷，可不得宰一顿。
袁满搓了搓手，在后脑挠了挠，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不是家中落败了，想来潼关讨个生活。”说完，从怀中绣了几个补丁的钱袋，塞道士兵的手中，“还望长官行个方便。”
士兵掂了掂钱袋子的重量，皱了皱眉，状似为难道，“走吧。”
姜至怅然回过身来，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殿下，可真是……破财。”
三人一前一后进了城内。
一群人戴着掩面的白布围在告示栏出，叽叽喳喳的讨论。
“你说，我们潼关哪还有什么神医啊。”
另一位大哥附和，“可不就是吗，天天打仗，有点钱的富商哪个不是拖家带口的离开。”
一人道，“你看看我们家，唯一一个孩子都没了，只留下我和老太婆，两个人守着等死。”说完，无奈地摇了摇头。
姜至的脚步缓了下来，微微侧过头去，像是在等待什么。
半晌，裴景淮看着她清冷又妩媚的眼，他漆黑水润的眼底透过一丝憎恶与动情的复杂神色。
“揭榜，我们去军营。”他淡淡开口道。
袁满站在一边，与裴景淮保持着一段距离，听到吩咐后，立刻挤入人群，撕下布告，高高地举在手中。
当中有人好心开口，“你是哪家的小孩，这布告可不能乱揭，小心官爷把你抓了去。”
袁满没有理会再次挤过人群来到两人面前，将手中的布告递给姜至。
男人没有言语，兀自取出早已备好的东西，两指准确地捏住方叔两颊，脸上神色淡淡的，将手中的东西毫不留情的倒进他的喉间，而后指骨抵住方叔下颚，将东西尽数灌入胃中。
裴景淮悠然的听着耳边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浑身上下流露出一种置身事外的漠然，生死掀不起一点情绪的波澜。
原本躺在地上的方叔此刻宛如一条成了精的蛇，以一种诡异的姿态的地上扭曲的蠕动着。脊椎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牵动，头耷拉着，伸出干枯的手想要抓住什么。
片刻后，方叔整个人彻底失去生机，只剩一张如枯木般的皮。
夜晚的风吹起衣角，吹散尘封的往事。
清冷的月光洒下，裴景淮细散的碎发垂在他冷冽的眉骨，那双清墨般的桃花眼敛下情绪，眸子漆黑，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人，“我人都在这了，还想着留后手，你这脑子当着是越长越歪。”
圣子的毒是温柔的，前一秒他笑若满月，下一秒，缓步而来，挥袖布蛊，哭声一片，谁敢犯他，就取谁狗命，谁让他不舒服，他便提刃映瞳，见血封喉。
男子一身夜行衣，眼周一片青灰色，似乎是日夜兼程赶了快马前来，神色带了些困倦，“圣子金尊玉贵，我哪敢让您出手阿。”他打了个哈气，眼角蒙上一层水雾。
“得了得了，我这解决完就先撤了，有事青鸟传信给我。” 黑衣男子利落上马，消失在夜幕中。
裴景淮略一颔首，指骨抵唇，吹了一声口哨。
一时间，乌鸦从四面八方争先恐后的汇集，黑压压一片遮住明月，隔着一段距离盘旋在他周围，既没有上前，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安静的等待主人的命令。
青色的发带裹挟着墨发时不时地飘着，睫羽压下一片阴影，转身，腰间的银饰无措的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与漫天嘶哑的叫声形成鲜明的对比。
裴景淮慢慢地走回潼关，约莫离开一丈远后，乌鸦从高处俯冲，如恶狼一般撕咬方叔的仅剩的皮囊。
客栈。
办完事的姜至推门进入，却没有见到圣子的踪迹，倒是在屋内闻到一股熟悉的迷香。
名曰丧魂。
寻常人闻到这种迷香会立刻晕倒，昏睡上三日。三日后，醒来，眼睛是睁开的，魂却丢了。
不用想也知道，裴景淮信不过旁人。
姜至在案前坐下，一双干净而修长的手，倒了一杯茶，等了半刻，她晦暗的神色猛然一明。
“殿下，回来了。”姜至虽是圣子的暗卫，没有他的允许也没有权力过问圣子的事。
屋内的迷香，显然是此意。
裴景淮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声，“何事？”
“半刻前，长老阁传来密信，询问您的意思。”姜至从革带中掏出一个密笺递给他。
裴景淮接过，在燃着的火烛上炙烤信纸，毫不顾忌地当着姜至的面阅读密笺中的内容，而后将信纸摊在案牍上。
这家伙，大长老用密笺传信摆明是不想让我知道内容，他倒好。
还真不把我当外人……
“潼关近日瘟疫四起，人心惶惶，南帝派了一位将军前来安稳民心。”
姜至笑着喝了一口茶，半眯了眼睛道，“哦？”，她的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清明。
“褚卫。”是坚定又潇洒的语气。
裴景淮扯了扯唇角，似乎没有想到她答的如此干脆。烛火下，姜至期慕的模样全然映着他漆黑的眸色中，“你是如何知晓的。”
她睫羽眨动，掩去眼底一掠而过的敬佩，在抬眸已是神色自若，微微笑道，“若是寻常书信，大长老大可传信于青鸟，何必多此一举。”
裴景淮双眸微动，轻笑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能让大长老动用密笺，想来与属下有关，方才殿下又提到将军。”她细白的手指压了压耳旁被风撩起的乱发，指尖捏了捏茶盏的边缘，“属下实在是想不到除他之外的任何人。”
“怕是要叫左使失望，那位将军染了疾，眼下时日无多。”裴景淮牢牢盯着姜至的脸庞，不想错过任何表情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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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至拿捏不住裴景淮的心思，他这般的性子，最讨厌身边的人多管闲事。往日，不在此事上拱些火都是万事大吉，今日，主动提出，怕不是玩弄杀人诛心的猫腻。
半晌，她犹豫开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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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景淮嘴角挂着一抹琢磨不透的笑，话锋一转，“你那小药奴打算如何处理，那日他猜到你的身份，日后会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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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景淮气定神闲的呷了一口茶水，像是在说一件平常不过的事。
“你……”，姜至突然站起身来，眼中透着不信，“殿下今夜是特意为此事出门的？”
裴景淮放下茶盏，反问，“左使不也去了吗？”
姜至死死盯着他的一双星眸，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道出口。留下一句殿下早些休息，便转身向自己的那间屋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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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满端着一盆晾好的热水，安安静静的守在姜至的房门前。
姜至着一身暗红云纹披袄，下身一条马面裙，红色发带松松垮垮地束着一头乌亮如绸缎般的长发。
“袁满？你还活着？”
“姐姐，你可是说过，要我做你的药奴的。”袁满嘴巴一嘟，故作委屈，“大哥哥可是一早就把我从村里带来了。”
裴景淮斜靠在廊柱上，半阖着眼，腔调懒懒出声，“怎么，在你眼里，我就是个会吃小孩的怪人呗。”
姜至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接过袁满手中端着的水盆放在一旁，像一只小兔般奔跳到他的声旁，扯了扯他的衣角，语气中是止不住的欣喜，一双眸子像是要溺出星子。
“怎会，我们家殿下可是个难得的好人。”
微风吹过院落，卷起两人的垂落的发带，缓缓纠缠着。发丝微微拂过姜至灿若流星的眼眸，她头一歪，将裴景淮不自然的神色尽收眼底，悄悄的勾了勾唇。
她说不上是因为袁满性命留下对她修补魔修印记有大益，还是因为裴景淮对她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而高兴。
总之，今天，是一个不错的日子。她又可以多活一日了。
江水茫茫，烟波之上，红灯笼随着船身摇曳着，穿过一片寂静的林间，很快，行至码头。
临靠岸边，袁满下意识的抓紧胸前的包袱，小心翼翼地开口，“姐姐，我听村子里的奶奶说，潼关在闹瘟疫勒。”
裴景淮端坐在船篷内，玉刻般的脸微扬着，日光透过窗几，投射在他交领齐腰长袍上，暗黑衣裳之上点缀宛若喷洒而出的血色的红案，领口处绣了一双红色的翅膀，缠着些银丝，似风浪，似锦云。
船体随着水流行进，日光向上偏移了几分，卷翘的睫羽投下一团阴影，高挺的鼻梁挡住一小部分光亮。
“放心，你的命在我手里。”姜至用手中捏着把玩的芦絮轻轻地刮了刮袁满的鼻子，“有我在，你一时半刻还死不了。”
说着，以指化刃在掌心划出一道血口子，袁满惊呼，“姐姐……”
姜至将渗血的掌心猛地捂住他的口鼻堵住他接下的话。
“少问多听，这样你才能活得久。”袁满满脸惊恐，像只鹌鹑乖乖点头，她这才松了手。
码头上戒备森严，没了往日繁华的模样，有大量士兵把守，仔细地检查行客的文牒。
木制的小船碰了岸，发出哗啦一声响，随即荡起几缕波澜，船身上下随着水波上下浮动起来，船夫用竹篙稳住船身。
姜至原本软趴趴的双腿登时有了依靠，整个人也显得精神多。
循着检查的队伍，裴景淮走在她们之后。
轮到他们一行时，姜至拿出早已备好的假文牒，袁满熟练的打着哈哈，“官爷，这是我的哥哥姐姐，我们就是来这做点小生意。”
士兵检查好文牒，抬眸打量了裴景淮一眼，眸光中闪出几分精明，“你们这，怕不是小本生意吧。”
裴景淮气质脱俗，即便是普通的衣服也衬得他矜贵异常。加之，潼关瘟疫肆虐，来往船只减少，检查的官兵没了油水捞，自然语气不善了些。
现下，难得来了位衣着不凡的少爷，可不得宰一顿。
袁满搓了搓手，在后脑挠了挠，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不是家中落败了，想来潼关讨个生活。”说完，从怀中绣了几个补丁的钱袋，塞道士兵的手中，“还望长官行个方便。”
士兵掂了掂钱袋子的重量，皱了皱眉，状似为难道，“走吧。”
姜至怅然回过身来，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殿下，可真是……破财。”
三人一前一后进了城内。
一群人戴着掩面的白布围在告示栏出，叽叽喳喳的讨论。
“你说，我们潼关哪还有什么神医啊。”
另一位大哥附和，“可不就是吗，天天打仗，有点钱的富商哪个不是拖家带口的离开。”
一人道，“你看看我们家，唯一一个孩子都没了，只留下我和老太婆，两个人守着等死。”说完，无奈地摇了摇头。
姜至的脚步缓了下来，微微侧过头去，像是在等待什么。
半晌，裴景淮看着她清冷又妩媚的眼，他漆黑水润的眼底透过一丝憎恶与动情的复杂神色。
“揭榜，我们去军营。”他淡淡开口道。
袁满站在一边，与裴景淮保持着一段距离，听到吩咐后，立刻挤入人群，撕下布告，高高地举在手中。
当中有人好心开口，“你是哪家的小孩，这布告可不能乱揭，小心官爷把你抓了去。”
袁满没有理会再次挤过人群来到两人面前，将手中的布告递给姜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