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上那座桥上围着的人群早就随李馆主一身阴郁之气散去。
张佑生却站着桥面上看着腰间悬着小木箱的方灵然背影陷入沉思。
他并非是父亲欠债的穷书生，而是奉命来清水镇监察的御史。
年关间，受到清水镇百姓匿名揭发有人舞弊乡试，使真正的人才没落。
他奉命前来，用穷书身的身份不断找证据，经过努力，勉强能摸索出淮水阁的李馆主和营私舞弊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这李馆主尤其狡猾，他多次试探屡屡失败。
也许……方才出现的女子便是此事的转机。
方灵然见桥面上早就空无一人，说不上什么感觉。
大概是难得刚才瞥见那书生掉落戏剧上的好故事，顿生知己之感。
就这样错过难免有些失落。
但更多的是她推辞了淮水阁的李馆主，一时也找不到下一个买家又有些犯愁。
拒绝一时爽，却忘记自己还要靠戏馆吃饭。
她重新找了一家戏馆。
这家戏馆的馆主推脱再推脱。
好不容易等到他出来，却告诉方灵然，今日已经听闻她在城南边那小桥的“光辉事迹”，李装柜虽被那个写戏剧的姑娘拒绝卖剧本，但他慧眼识珠，识得那么好的戏剧哪里是一个小姑娘能写出来的。
所以李馆主判定，方灵然是抄袭别人戏本。毕竟在大翼中，还从未有过女子写戏文的先例。
方灵然一听，就知道自己是招惹上一个硬茬了。
果然那李馆主根本没表面上那么简单。
她漠视这家馆主质疑的目光，先去当铺换了点银两，买了笔墨纸砚，在花灯初上时赶到淮水阁的那条街。
洋洋洒洒在百色旗帜上写下来一行字：
“当街创戏文，愿者上钩。”
过往淮水阁那条巷子的人很多。
方灵然用竹竿串着那旗帜就插在淮水阁门口载的大树土壤里。
随便支起一个摊位，不吝啬的把曾经写过的戏本逐一放在一旁。
然后快速扬起笔墨，洋洋洒洒在一页纸上写下了第一幕。
人物便是那有着丑恶嘴脸的李馆主。
有好事者觉得那竹竿旗帜上写的字有趣，纷纷上前凑热闹。
“我只见过当街舞剑卖艺，没见过当街写戏文的。”
方灵然听后回应：“不知可否阁下听闻今日在城南边桥头发生的事？”
众人身份差不多是农夫农妇，哪里听闻有人对他们称“阁下”二字，这般文雅的叫法显得方灵然很尊敬他们。
他们对眼前握笔而挥磨的女子多了几分欣赏，有人上前道：“记得记得，你不就是写出让李馆主开口要卖戏文的姑娘吗？我还想找人问问，你的戏剧何时在戏馆演出，到时候我一定看。”
方灵然将心中对李馆主的编排，全写在了手下的白纸上。她不着急回答，而是等墨水干涸，再拿起让周围的人看看。
因为刚才回应她的人嗓门尤其大，摊位上堪称人满为患。方灵然将才写的第一幕托着给人群看时，周围伸长脖子，只为看看方灵然新出炉的戏文。
站在前排的人不识字，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缩回脖子。
“姑娘念一念呗。”
方灵然就等他这句话。
清了清嗓，故意模仿李馆主的语气照着写下的戏本，粗声粗气读了起来：“姑娘，你这戏本写是忠臣一家被奸佞所杀，遗孤有幸被抚养长大……这是姑娘所著？这样题材的戏剧……”
方灵然换回自己的嗓音，带一点委屈：“李馆主可觉得有可取之处？”
“不行不行，当今属儿女情长戏剧深受喜爱，你这戏剧我倘若买下，定然亏本……”
“放肆！谁允许你在淮水阁前搭摊的？”
她还未读完，李馆主携带手底下几个小厮站在不远处出声制止。
人群似潮水，往两边开出一条过道，容得下李馆主和方灵然当面对质。
方灵然不惧对方人多势众，放下手中的笔，扬起嘴角直言不讳：“李馆主可觉得那些话熟悉？”
李馆主咬牙切齿：“熟悉，当然熟悉。”
“那真是奇了怪了。”
方灵然摊平戏文，那先去那本戏剧和此事写的戏文放在大家眼前。
“看来李馆主记忆并未出现问题。那你怎么和别的戏馆的馆主说，这戏本不是我一个女子所写，而是我抄袭别的男子的呢？”
她明朗朗的质问，一时也让李馆主无所适从。
本以为她会因此吃瘪，就算被构陷也会忍气吞声，谁曾想她不但当天就找上了门，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硬要他给出一个说法。
这么多人等着看笑话，还让淮水阁今后的生意怎么做。
李馆主换上和颜悦色的神色，搓了搓手道：“哎呦，其中指不定有什么误会。戏馆与戏馆间那是互相见不得彼此的好，常常都要污蔑对方。”
方灵然不为所动。
他作出最大的让步：“如果姑娘不信，那我让小厮找那馆主的过来，我们三个当面说清楚可好。周围的人也别再围着了。”
小厮得到李馆主的指令，上前轰走旁边的百姓。
“慢着。”方灵然一手拦住，扫了一遍那些小厮，目光凛凛，反倒叫常年跟着李馆主为非作歹的小厮们撵人动作一顿。
“李馆主你派人去找，我怎知你们会不会又对口风。”
“姑娘无须担心，人我已带来了！”
人潮中，书生扮相的张佑生生拉硬拽着先去说她抄袭的馆主挤进人群。
“快说，李馆主是如何同你诬陷这位姑娘的！”
他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锋芒，紧接着对方灵然拱手，恢复往日温和：“姑娘放心，我是绝对站在姑娘这边的。”
那人一慌张就趔趄倒地，望了望李馆主有责怪之色，又望了望方灵然，撩开衣角站起来左右为难。
收了李馆主的好处，污蔑方灵然的事情自然要一路走到黑。但周围全是戏馆的衣食父母，如果方灵然真能破了给她下的圈套，那他要再替李馆主说一句话，到时候他的戏馆也就真开不下去。
也不是谁都像李馆主背后，有个大靠山的……
方灵然看得出这人的为难。既然要别人心服口服，自然就得稍微让步。
她笑吟吟地拿了张宣纸递过去给李馆主。
“李馆主既然觉得戏本并非是我一个小女子能写出来的，那我们便当场一决高下如何？”
“一炷香，你派一人出来与我比试。一炷香后念出来给大伙听听，谁写的戏文更能打动观众。”
时间太短，要多有把握才能有胜算？
李馆主手底下能写戏剧的多得是，立马就随便让一个小厮进淮水阁把人叫出来跟方灵然比试。
方灵然提笔不慌不忙的想想该用哪一个戏剧让李馆主输得心服口服。
旁边的张佑生却比她这个当事人更加慌张，他好心提醒：“姑娘，要事先说说赌约，不然李馆主是个老懒，会倒打一耙。”
便是这个理。
方灵然心中有了注意，对张佑生笑说：“多谢。”然后再拿出一张纸放在李馆主面前：“李馆主若是输了，淮水阁归我可好？”
她写字极快，以前跟着爷爷练过一手好毛笔字，便是穿越到大翼，字也不会成为她前进的绊脚。
对方既然不想写，她就起笔写了个类似合同的样式，一式两份，将其中一份递出去。
“今日在场的百姓作证，李馆主签字画押罢。”
她设下了一个让李馆主进退两难的局，但凡李馆主说一个不字，岂不是摆明了他怯意横生，承认了自己陷害了方灵然，但方灵然如此信誓旦旦……
真叫李馆主有些心虚。
方灵然才不管他怎么想，提笔就写下心中的戏剧。
李馆主曾说，情爱戏剧最受欢迎。
这两日观摩了大大小小戏馆，无一不是女子看似无德无才，在家中不受待见，丈夫嫌弃后，被千夫所指。所谓自我反省，也便是往那贤惠的方向思索，最后历经磨难，反而宽容大度给丈夫娶好几房妾室。
对于这个缺智的剧情，多看一眼都会觉得自己心智被这些摧毁得支离破碎。
那她便要创一个自由恋爱，让这封建时代开开眼！
李馆主那边派一人请示他背后的靠山，转眼间一炷香灰断了一大半，他伸长脖子去看淮水阁雇佣的人写到了何处，那是急得冷汗浸透衣衫。
方灵然停笔，六七页有着清秀的字迹的宣纸晾在前方，几个略识几个字的人凑上前去，一页一页的看着，嘴里啧啧赞叹。
“奇了，真是奇了。”
旁人不解，扭头看向此人。
“此戏剧并非是传统的情爱，里面没有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且男子有情，女子有意。”
张佑生眼中有些波动，他说：“这位兄台，能否细说。”
“男子对那姑娘产生爱慕，不冒然叨扰，而是在门口假意丢了玉镯，试探姑娘心意。”
“而姑娘三起三落才拾起玉镯，此情堪称婉转动人，细腻绵长。”
此戏文里，没有女子痛心疾首怨天尤人，亦无说教女子女德之事。
唯有美好的情愫，起于心房，两人一步一步的靠近了解。
另一边李馆主的人亦写好了，一女子上前拿起来看。
不出一会儿，她娇俏的脸竟然是愤恨。
“淮水阁的水准不过如此！为何女子偏要一颗心吊死在这负心汉身上，他有什么好？”
“他不善待妻儿，常年赌博喝酒，他的妻子对待他不离不弃，为何偏偏他还非要控诉女子懦弱无能。”
她一把将手里的戏本掷下，放在脚底踩了两下：“李馆主，你还是愿赌服输罢。把戏馆让与这个姑娘，莫要再拿这恶心的剧本危害了我们看客的眼睛！”
李馆主派去问靠山的人匆匆回来了，在他耳畔说了几句，李馆主的脸色开始变得奇怪。
四周还在讨论比试戏本的结果，方灵然对自己写的绝对自信，不慌不忙挽袖放笔等李馆主的人回复。
袖口捏皱，李馆主脸色苍白，好不容易颤抖着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淮水阁……”
“归你。”
是方灵然想要的结果。
人潮散去，她正要收拾桌上的残局，一只带着伤疤的手替她拿纸砚。
目光顺着此人的袖口往上看到他的脸。
是张佑生温和的对她笑。
方灵然才想起自己信誓旦旦的说过要帮他还债，她这人言而有信，既然说出口的话定然能兑现诺言。
“你今日帮我找了那馆主的对持，谢谢你。哦，对了……”方灵然从袖口里掏出一瓶药，硬塞给张佑生，“昨天便想给你，擦擦手上的疤吧。”
“多谢姑娘。”
“还有，昨日我说帮你还债我说到做到，以后淮水阁就是我的了，你可以来当我的左右手，我给你工钱。”
张佑生正愁找不到借口接近她，顺着她的话接下去：“如此甚好，姑娘的恩情在下没齿难忘。”
他那么正正规规的道谢，弄得方灵然发笑。
“那劳烦公子帮我搬进淮水阁咯——”
张佑生却站着桥面上看着腰间悬着小木箱的方灵然背影陷入沉思。
他并非是父亲欠债的穷书生，而是奉命来清水镇监察的御史。
年关间，受到清水镇百姓匿名揭发有人舞弊乡试，使真正的人才没落。
他奉命前来，用穷书身的身份不断找证据，经过努力，勉强能摸索出淮水阁的李馆主和营私舞弊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这李馆主尤其狡猾，他多次试探屡屡失败。
也许……方才出现的女子便是此事的转机。
方灵然见桥面上早就空无一人，说不上什么感觉。
大概是难得刚才瞥见那书生掉落戏剧上的好故事，顿生知己之感。
就这样错过难免有些失落。
但更多的是她推辞了淮水阁的李馆主，一时也找不到下一个买家又有些犯愁。
拒绝一时爽，却忘记自己还要靠戏馆吃饭。
她重新找了一家戏馆。
这家戏馆的馆主推脱再推脱。
好不容易等到他出来，却告诉方灵然，今日已经听闻她在城南边那小桥的“光辉事迹”，李装柜虽被那个写戏剧的姑娘拒绝卖剧本，但他慧眼识珠，识得那么好的戏剧哪里是一个小姑娘能写出来的。
所以李馆主判定，方灵然是抄袭别人戏本。毕竟在大翼中，还从未有过女子写戏文的先例。
方灵然一听，就知道自己是招惹上一个硬茬了。
果然那李馆主根本没表面上那么简单。
她漠视这家馆主质疑的目光，先去当铺换了点银两，买了笔墨纸砚，在花灯初上时赶到淮水阁的那条街。
洋洋洒洒在百色旗帜上写下来一行字：
“当街创戏文，愿者上钩。”
过往淮水阁那条巷子的人很多。
方灵然用竹竿串着那旗帜就插在淮水阁门口载的大树土壤里。
随便支起一个摊位，不吝啬的把曾经写过的戏本逐一放在一旁。
然后快速扬起笔墨，洋洋洒洒在一页纸上写下了第一幕。
人物便是那有着丑恶嘴脸的李馆主。
有好事者觉得那竹竿旗帜上写的字有趣，纷纷上前凑热闹。
“我只见过当街舞剑卖艺，没见过当街写戏文的。”
方灵然听后回应：“不知可否阁下听闻今日在城南边桥头发生的事？”
众人身份差不多是农夫农妇，哪里听闻有人对他们称“阁下”二字，这般文雅的叫法显得方灵然很尊敬他们。
他们对眼前握笔而挥磨的女子多了几分欣赏，有人上前道：“记得记得，你不就是写出让李馆主开口要卖戏文的姑娘吗？我还想找人问问，你的戏剧何时在戏馆演出，到时候我一定看。”
方灵然将心中对李馆主的编排，全写在了手下的白纸上。她不着急回答，而是等墨水干涸，再拿起让周围的人看看。
因为刚才回应她的人嗓门尤其大，摊位上堪称人满为患。方灵然将才写的第一幕托着给人群看时，周围伸长脖子，只为看看方灵然新出炉的戏文。
站在前排的人不识字，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缩回脖子。
“姑娘念一念呗。”
方灵然就等他这句话。
清了清嗓，故意模仿李馆主的语气照着写下的戏本，粗声粗气读了起来：“姑娘，你这戏本写是忠臣一家被奸佞所杀，遗孤有幸被抚养长大……这是姑娘所著？这样题材的戏剧……”
方灵然换回自己的嗓音，带一点委屈：“李馆主可觉得有可取之处？”
“不行不行，当今属儿女情长戏剧深受喜爱，你这戏剧我倘若买下，定然亏本……”
“放肆！谁允许你在淮水阁前搭摊的？”
她还未读完，李馆主携带手底下几个小厮站在不远处出声制止。
人群似潮水，往两边开出一条过道，容得下李馆主和方灵然当面对质。
方灵然不惧对方人多势众，放下手中的笔，扬起嘴角直言不讳：“李馆主可觉得那些话熟悉？”
李馆主咬牙切齿：“熟悉，当然熟悉。”
“那真是奇了怪了。”
方灵然摊平戏文，那先去那本戏剧和此事写的戏文放在大家眼前。
“看来李馆主记忆并未出现问题。那你怎么和别的戏馆的馆主说，这戏本不是我一个女子所写，而是我抄袭别的男子的呢？”
她明朗朗的质问，一时也让李馆主无所适从。
本以为她会因此吃瘪，就算被构陷也会忍气吞声，谁曾想她不但当天就找上了门，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硬要他给出一个说法。
这么多人等着看笑话，还让淮水阁今后的生意怎么做。
李馆主换上和颜悦色的神色，搓了搓手道：“哎呦，其中指不定有什么误会。戏馆与戏馆间那是互相见不得彼此的好，常常都要污蔑对方。”
方灵然不为所动。
他作出最大的让步：“如果姑娘不信，那我让小厮找那馆主的过来，我们三个当面说清楚可好。周围的人也别再围着了。”
小厮得到李馆主的指令，上前轰走旁边的百姓。
“慢着。”方灵然一手拦住，扫了一遍那些小厮，目光凛凛，反倒叫常年跟着李馆主为非作歹的小厮们撵人动作一顿。
“李馆主你派人去找，我怎知你们会不会又对口风。”
“姑娘无须担心，人我已带来了！”
人潮中，书生扮相的张佑生生拉硬拽着先去说她抄袭的馆主挤进人群。
“快说，李馆主是如何同你诬陷这位姑娘的！”
他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锋芒，紧接着对方灵然拱手，恢复往日温和：“姑娘放心，我是绝对站在姑娘这边的。”
那人一慌张就趔趄倒地，望了望李馆主有责怪之色，又望了望方灵然，撩开衣角站起来左右为难。
收了李馆主的好处，污蔑方灵然的事情自然要一路走到黑。但周围全是戏馆的衣食父母，如果方灵然真能破了给她下的圈套，那他要再替李馆主说一句话，到时候他的戏馆也就真开不下去。
也不是谁都像李馆主背后，有个大靠山的……
方灵然看得出这人的为难。既然要别人心服口服，自然就得稍微让步。
她笑吟吟地拿了张宣纸递过去给李馆主。
“李馆主既然觉得戏本并非是我一个小女子能写出来的，那我们便当场一决高下如何？”
“一炷香，你派一人出来与我比试。一炷香后念出来给大伙听听，谁写的戏文更能打动观众。”
时间太短，要多有把握才能有胜算？
李馆主手底下能写戏剧的多得是，立马就随便让一个小厮进淮水阁把人叫出来跟方灵然比试。
方灵然提笔不慌不忙的想想该用哪一个戏剧让李馆主输得心服口服。
旁边的张佑生却比她这个当事人更加慌张，他好心提醒：“姑娘，要事先说说赌约，不然李馆主是个老懒，会倒打一耙。”
便是这个理。
方灵然心中有了注意，对张佑生笑说：“多谢。”然后再拿出一张纸放在李馆主面前：“李馆主若是输了，淮水阁归我可好？”
她写字极快，以前跟着爷爷练过一手好毛笔字，便是穿越到大翼，字也不会成为她前进的绊脚。
对方既然不想写，她就起笔写了个类似合同的样式，一式两份，将其中一份递出去。
“今日在场的百姓作证，李馆主签字画押罢。”
她设下了一个让李馆主进退两难的局，但凡李馆主说一个不字，岂不是摆明了他怯意横生，承认了自己陷害了方灵然，但方灵然如此信誓旦旦……
真叫李馆主有些心虚。
方灵然才不管他怎么想，提笔就写下心中的戏剧。
李馆主曾说，情爱戏剧最受欢迎。
这两日观摩了大大小小戏馆，无一不是女子看似无德无才，在家中不受待见，丈夫嫌弃后，被千夫所指。所谓自我反省，也便是往那贤惠的方向思索，最后历经磨难，反而宽容大度给丈夫娶好几房妾室。
对于这个缺智的剧情，多看一眼都会觉得自己心智被这些摧毁得支离破碎。
那她便要创一个自由恋爱，让这封建时代开开眼！
李馆主那边派一人请示他背后的靠山，转眼间一炷香灰断了一大半，他伸长脖子去看淮水阁雇佣的人写到了何处，那是急得冷汗浸透衣衫。
方灵然停笔，六七页有着清秀的字迹的宣纸晾在前方，几个略识几个字的人凑上前去，一页一页的看着，嘴里啧啧赞叹。
“奇了，真是奇了。”
旁人不解，扭头看向此人。
“此戏剧并非是传统的情爱，里面没有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且男子有情，女子有意。”
张佑生眼中有些波动，他说：“这位兄台，能否细说。”
“男子对那姑娘产生爱慕，不冒然叨扰，而是在门口假意丢了玉镯，试探姑娘心意。”
“而姑娘三起三落才拾起玉镯，此情堪称婉转动人，细腻绵长。”
此戏文里，没有女子痛心疾首怨天尤人，亦无说教女子女德之事。
唯有美好的情愫，起于心房，两人一步一步的靠近了解。
另一边李馆主的人亦写好了，一女子上前拿起来看。
不出一会儿，她娇俏的脸竟然是愤恨。
“淮水阁的水准不过如此！为何女子偏要一颗心吊死在这负心汉身上，他有什么好？”
“他不善待妻儿，常年赌博喝酒，他的妻子对待他不离不弃，为何偏偏他还非要控诉女子懦弱无能。”
她一把将手里的戏本掷下，放在脚底踩了两下：“李馆主，你还是愿赌服输罢。把戏馆让与这个姑娘，莫要再拿这恶心的剧本危害了我们看客的眼睛！”
李馆主派去问靠山的人匆匆回来了，在他耳畔说了几句，李馆主的脸色开始变得奇怪。
四周还在讨论比试戏本的结果，方灵然对自己写的绝对自信，不慌不忙挽袖放笔等李馆主的人回复。
袖口捏皱，李馆主脸色苍白，好不容易颤抖着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淮水阁……”
“归你。”
是方灵然想要的结果。
人潮散去，她正要收拾桌上的残局，一只带着伤疤的手替她拿纸砚。
目光顺着此人的袖口往上看到他的脸。
是张佑生温和的对她笑。
方灵然才想起自己信誓旦旦的说过要帮他还债，她这人言而有信，既然说出口的话定然能兑现诺言。
“你今日帮我找了那馆主的对持，谢谢你。哦，对了……”方灵然从袖口里掏出一瓶药，硬塞给张佑生，“昨天便想给你，擦擦手上的疤吧。”
“多谢姑娘。”
“还有，昨日我说帮你还债我说到做到，以后淮水阁就是我的了，你可以来当我的左右手，我给你工钱。”
张佑生正愁找不到借口接近她，顺着她的话接下去：“如此甚好，姑娘的恩情在下没齿难忘。”
他那么正正规规的道谢，弄得方灵然发笑。
“那劳烦公子帮我搬进淮水阁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