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北的大脑高速运转着,处理着他所获得的信息。

    他记得很清楚,学校和夏天父亲说过当时宿舍里只有一个人。

    而周蓉却说她记得很清楚,阳台上有两个人影。

    是周蓉记错了?还是学校说了谎?

    周蓉记错了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在那种情况下,人的大脑出现错误的判断也属正常。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夏天极有可能是被另一个人推下了楼,无论这个人是有意还是无意。可如果是这样,她体内的毒品又从何而来?这个人和夏天体内的毒品有没有关系?

    如果是学校说了谎,那目的是什么?学校为什么没有在出事的第一时间通知父母,又为什么在做完笔录后把第一个目击证人急不可耐地送来了脑科医院……

    陆星北满腹疑云,急切的想要找到答案。

    但无论如何,因为毒品的介入,陆星北直觉这并不是个“意外”。

    他站起身,朝周蓉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能告诉我。”

    “不客气。反正我在这一个人也挺无聊的,你能来找我说说话我也很高兴。”

    “班里同学老师没人来看你吗?”

    周蓉面无表情道:“没有。学校不让。”

    陆星北还要细问,却听见走廊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305病房,吃药啦。”走廊里传来了护士懒散的声音。

    “护士姐姐来了,你赶紧走吧。”周蓉探着头往门外张望了一眼。

    “好,今天打扰你了,我先走了。”陆星北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从另一边快速下了楼。

    回到宾馆的时候已经天色已晚了,他简单收拾了下便躺在了床上,试图捋顺这其间的关系:

    当天晚上,周蓉看到了阳台上有两个人影在推搡,随后发生了坠楼事件,有人报警。周蓉作为第一目击证人被警方叫去做笔录。然后第二天就被学校送到了脑科医院,同一天夏天父母赶到学校被告知无法得见夏天最后一面……

    很明显,学校和周蓉的说辞存在着矛盾。

    按照学校的说法,警方已经调查过了,他们可以调取学校的监控,陆星北记得以前夏天曾经跟他说过,他们学校男生宿舍楼曾经被偷过几台笔记本电脑,当时宿舍楼一楼大厅虽然装了监控,但因为每天出入的人实在太多,后来也没抓到贼,学校只好在每一层楼的两边各装了一个监控,只要查到那个时间点,就可以知道当时在宿舍的到底有几个人。

    监控不会说谎,如果警方确实调了监控发现当时宿舍里只有一个人,周蓉却说有两个人,足以证明她的记忆发生了错乱,证词不足为信,但是又有什么必要把她送到医院,好像就是为了将她与外界隔离开……

    虽然周蓉被送到了脑科医院,但不知为什么,陆星北还是愿意相信她说的话。

    再说,监控不会说谎,人却会……

    当下最重要的就是要搞清楚当时宿舍里到底有几个人,也许知道了这点,就能知道夏天的坠楼到底是不是“意外”,她体内的毒品到底从何而来……一切将迎刃而解。

    关键是去哪里调监控呢?学校的监控室?但那种地方可不会让他这种外校生随随便便进去……

    找警方,他们肯定有视频录像,但是他们连最后一面都不让夏天的父母见,他根本就不能指望会把案件的关键录像给他看……

    得想想什么办法才能搞到监控录像?对了!监控录像倒也未必要他自己去看,他突然想起来孙雯是本校的人,随便以东西被偷的理由去找学校查个监控合情合理,别人也不会怀疑她什么。

    陆星北想着就要给她打电话,再一看时间已经半夜了,只好作罢,等白天再说。

    第二天早上,夏天父母已经收拾好行李在酒店大堂等着陆星北一起出发,陆星北原本想好暂时不回去,先去找孙雯,可他看到老两口互相搀扶着,时不时抹着眼泪颤颤巍巍的样子,心里觉得实在堵得慌……

    从北海回到朱雀要八个多小时的火车,他们快六十岁的人,还刚刚遭受这么沉重的打击,他实在不放心他们自己回去,他决定还是先把他们送回去。

    回到朱雀,陆星北先把两个人送回了家,然后自己回去收拾行李准备再去一趟北海。

    回家的时候,正好家里没人,陆星北觉得这样也好,省的被母亲看到了又要问。

    谁知道东西整理到一半,母亲却回来了。

    “今天不上课啊,怎么回来了?”回来之后她就听到陆星北的屋子有动静,走进去一看发现儿子竟然在家里,又是高兴又是惊讶的。

    “嗯。”陆星北继续收拾着衣服。

    “回来拿衣服怎么也不说一声,妈妈好提前给你拿好,再去买点菜……”陆星北母亲说着走进门内,准备帮着他收拾。

    “不用了,我待会儿就走。”陆星北合上行李箱,低着头,尽量不让母亲瞧见他的情绪。

    但是这怎么能瞒过母亲的眼睛,她很快发现了儿子和往常不一样:“怎么这就走了?在家吃顿饭再回学校啊……”

    她只以为儿子收拾东西后还是回学校。

    “不了。”陆星北不想让母亲担心,但语气里的低落无法掩饰。

    她刚准备上前去问问,电话却响了。

    “嘉贻,怎么了?”

    陆星北见母亲走到门外接电话,便把门关上了,他不想多说什么,他怕说多了会忍不住在母亲面前痛哭一场。

    “星北啊,没去哪儿啊,他在家呢……什么?逃课?”陆星北母亲皱着眉头往房间一看,门已经关上了:“我不知道,他说今天没课……其他的他什么也都没跟我说……行,那你跟他说吧……”

    说着敲了敲房门。

    陆星北听到母亲的敲门声,整理好心情,拉着行李箱开了门。

    母亲惊讶地看着他:“这就走了啊?”

    “嗯。”

    “不着急走吧。你姐想跟你说句话……”

    “她跟我说话?”陆星北疑惑地接过了手机。“喂……”

    “喂什么喂,不叫姐姐吗?”电话里传来清脆利落的女声。

    “什么事?”

    常见的开场。

    常见的姐弟较量。

    通常情况下,陆星北何止不会叫姐姐,有时候还会直呼她的名字。为这件事,他姐姐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还是没用,但是每次都会坚持说。

    “你这几天是不是没上课?”

    周末有课?临时通知的?难怪这几天室友和中队长都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不过那时候他实在没有心情接电话,也不想管任何其他的事情。

    “……嗯,有事。”陆星北回答的很简短。

    电话对面的陆嘉贻听到他这么不以为意的语气恼火了:“你逃课了都不知道错,还这么理直气壮?你有什么事?”

    陆星北实在没有心情在电话里辩驳,而且也没有意义:“没什么事我就挂电话了……”

    “这叫没什么事吗?你们中队长电话都打到我这来,以为你出什么状况了,你赶紧给他回个电话,别让人担心。”

    “我现在没空。”

    在陆星北看来这些事都不算什么,逃个课又怎么了,他还在后悔没多逃两节,更何况他现在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处理其他事情。

    这话听的陆嘉贻气不打一处来:“没空?!那你现在在干嘛……”

    陆星北没心情再继续说下去:“不说了,我挂电话了……”

    “你挂电话可以啊,信不信我现在赶回家当面跟你说。”

    当面说,陆星北最烦她这个,那就更走不了了。

    如果他强行要走,说不定她还会让妈拦住他。

    算了,还不如就在这把学校的事情解决了,免得他去了北海骚扰电话又一个接一个的打过来,让他分心。

    陆星北看了看母亲担心的眼神,往房间指了指,意思是他要去里面接电话,然后把门关上了。

    “……你说吧。”陆星北躺倒在床上闭上眼睛无力道。

    “你们中队长让你赶紧回学校,他说看在我的面子上不给你处分……”

    “处分就处分吧……”

    这种小事在陆星北的心里根本激不起任何波澜。

    “处分就处分?”

    这可把陆嘉贻搞不懂了,前几年她还没朱雀的时候,妈妈告诉她,说她弟弟高三最后那半年表现好的不得了,她以为他这调皮捣蛋的弟弟改邪归正了,没想到大学上了几年又露出原形了?

    “你怎么回事?大学里被处分是什么好玩的事吗?”陆嘉贻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不是什么好玩的事,但是他也无所谓了,就破罐子破摔吧。

    “哦。”

    “哦是什么意思?敷衍我是吧?你如果再不回去,中队长也没法向学校领导交代,别搞到最后你又被学校劝退,让爸妈去给你擦屁股。”

    陆嘉贻对她这个弟弟说话向来直接,有时候直接到难听的地步。其实陆星北不是敷衍,只是不想说话。这要是以前陆星北肯定也会翻白眼怼回去,但是,现在他只觉得好吵。

    “退就退吧。”陆星北颓丧地说。

    大学也没有什么可读的,从前也算是受到了夏天的鼓励,他才有上这个学校的想法。上了大学,也经常会假想毕业了以后和夏天在一起的日子。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美好的日子好像泡沫,曾经的回忆都一个个被戳破了,不复存在。

    既然最初的起点和最后的终点都已经消失不见,他还有什么奔跑的必要呢。

    但陆嘉贻不知道这几天发生的事,以为他又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弟弟的事儿她本不想多管,但她爸妈年事已高,早就到了该享受天伦之乐的年龄,自己还没结婚,弟弟又不省心,如果真被退学,爸妈又得担心地忙前忙后。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不上学你以后去哪找工作?你不知道爸妈为你考大学操了多少心吗?你这样自暴自弃对得起他们吗?”

    既然说到这,陆星北索性就摊牌了:“我的事你不用管,我既然能考上警校,就能找到工作……”

    “呵。”陆嘉贻笑了起来:“你以为你有退学的资格吗?你以为你考上警校是自己凭本事吗?不是爸妈给你吃药,你真以为你能那么短时间内考上那么好的成绩?”

    吃药?

    陆星北蓦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什么意思?吃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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