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然看着站在面前的苏以南，风把她眼角的泪水吹到耳后，发丝凌乱狼狈不堪，眼神却是从未见过的坚定。
他并不意外这样突然的话语，因为不用问，他已经猜到了发生的一切，所以他只是伸出手擦了擦她眼角的眼泪，拿下头发上的树叶，把手伸到她面前温柔道：“好，拉紧我的手。”
不需要多余的解释，苏以南来不及感恩这样的默契，她用劲全身力气点头，把手放在了顾然宽大温暖的掌心。
苏以南的手很凉，在两只手接触的瞬间，顾然的心突然感觉到了颤动，但此时他无法仔细揣摩，他看了不远处的阿伟一眼，看样子这应当是她的定亲对象了。
原本阿伟只是愣在原地，他看着苏以南一路急切地跑过去并没有多余的想法，以为只是遇到了什么熟人，只是这人不像是本地人罢了，然后他就见这熟人伸手“摸了摸”苏以南的脸，这才觉得不对劲起来。
“准备跑了。”顾然拉起苏以南的手低声道，她早已做好准备。
就在阿伟反应过来准备追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拉着手朝着田埂的远方飞快地跑去，刚开始还能听到阿伟在身后的大喊声：“人跑啦，人跑啦，快来人追啊……”
但很快，声音被甩在了身后，渐渐听不清然后消失，但他们不能停下。
城市里随处钢筋水泥浇筑的大厦，只能抬头才能看到狭窄的天空。而这里抬头天空仿佛触手可及，远方是一望无际的地平线。那一刻，顾然突然感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自由，他甚至想，如果能一直这样跑下去就好了，直到世界尽头。他什么都不要都可以。
他在风中看了苏以南一眼，不像刚刚见面时的胆怯，不知从何时起她变的从容坚毅，他也说不清楚。
风从耳边吹过，停止的时钟开始转动，光阴如影子般流逝。
在来之前，顾然想过，他只要去确定苏以南的安全就好。结不结婚，留在这里还是回到朱雀，她有权利选择，那毕竟是她自己的人生，由她决定。可是在看到苏以南的那一瞬间，他知道，他必须要带她走。
风带着青草的气息扑面而来，苏以南好像已经感觉不到脚下的疼痛，此刻她觉得无比安心。
与十四年前一样，她试着逃跑。
与十四年前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
而她知道一次她一定能成功。
记忆中，她好久好久没有这样自由轻盈地奔跑过，也从来没有这般任性肆意过。
她想她会在往后记住今日里空气的温度，风的气息和云的形状，这是一个从今往后在何时何地想起来都会令人落泪的时刻。
好像跑了好久好久，穿过了很多田野，很多沟壑，苏以南的脚步开始变得慢起来，顾然也跟着停下来。
“累了吗？”
苏以南摇摇头转过身，她家的房子已经只能看到屋顶，变成了一个小小的似乎再往前走一步就会消失的黑点。
“我想再看一眼……”
毕竟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无论苏建德曾经做过什么，她对这个待了十多年的地方的眷恋也没法说忘就忘。
顾然陪着她站了会儿，但也只是一会儿，因为不远处传来了嘈杂声，苏以南从那杂乱的声音中分辨出苏建德的声音。
“我们走吧，他们追来了。”
“一直跑也不是办法，村门口的小店怎么走？我有车子在那等着。”
“往那个方向。”苏以南朝东南方向指了指。
往回跑的一路上倒是没遇到什么找麻烦的人，只是，苏以南又一次摔倒了，若不是顾然紧紧拉住她的手，她可要重重地摔在地上。
“没事吧？”顾然立马蹲下担心地看着苏以南。
苏以南抱着腿表情一脸痛苦仍旧固执地摇摇头，掀起裙角才发现露出的一节脚踝肿的跟馒头一样。
“没事，还可以跑。”苏以南努力撑起笑脸，比起她目前的处境，这种伤算不上什么。
顾然当然不会相信这种话，他转过身朝自己背后指了指：“上来。”
不等苏以南犹豫，顾然又补充道：“不然他们就追上来了。”
苏以南知道现在已经不是再迟疑的时候，她忍着剧痛手撑着地面趴在了顾然的背上。她太轻了，顾然压根没感觉到什么重量，他稳了稳迅速站起来：“忍着点，马上就到了，抓紧。”
“嗯。”
* * *
距离村口不过半里路，两人很快到了目的地，只是顾然这才想起来司机说要回县城的旅馆休息，也不知他现在有没有回来，他边打电话边在附近找了一圈，没看到任何车的影子。电话打过去也迟迟无人接听，顾然只得把电话挂了。
苏以南问：“车子没来吗？”
“嗯，司机应该还在休息……”顾然火速思考着是在这里等一会儿还是继续往外走。他不经意地朝旁边的小店里瞥了一眼，小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门，老板鬼鬼祟祟地看着他，手上还拿着电话说着些什么。
顾然立马警觉地意识到他在通风报信，没有选择，只能继续往前走。
他问：“车站在哪个方向？”
苏以南看他打了电话没人接便知道车子没来，担心道：“车站在县城……你要背着我走过去吗？”
“嗯。”顾然低声应着立马快步往县城的方向走去。
“我下来跟你一起走吧。”从这里到县城是很远的一条路，更何况他还背着自己。
“不用，你好好待着就可以。”顾然的语气不容置疑。“我再联系车子。”
“哦。”苏以南往身后看了一眼，暂时没人追过来便放了心。
打了好几通电话，终于接通了，电话里果然传来司机刚睡醒的声音。
听到顾然低沉的声音后赶紧道：“立马过来，行行行，马上出发。”
快的话车子应该能在一刻钟内赶到，只要这段时间内没人追来就没问题，顾然总算松了口气。
然而他轻松了没几分钟，就听到苏以南慌张道：“他们来了。”
顾然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果然三五个人在身后几百米处朝他们追了过来，他立马加快了脚步，小跑起来。
“抓紧我。”顾然嘱咐道。
但此时苏以南却犹豫了，背着自己能跑多远呢，几百米的距离他们很快就会被追上……追上后他们又会怎样对待顾然，她不是没有听到过村里一些对待外面人的传闻……刚刚她一心想逃也觉得能逃走，就没往这方面想，可现实摆在面前，她不得不面对。
“要不你一个人走吧。”
“为什么？”顾然脚步没有停。
“我……我不想拖累你。”
“没有拖累。”
“你不明白。如果被他们追上了你会面对什么……但是只要我现在回去应该就没事了……”苏以南试着松开抱住顾然的手。
“抓好。”顾然没有回应苏以南的话，手上又使了劲把她背的更牢。
“他们快要追上来了……”苏以南看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几个身形急的快要哭出来了。
“那就再快一点。”顾然又加快了脚步，他表面上冷静，心里却一直默念着车子快点快点到。
“丁零零……”手机响，是司机的电话。
顾然赶紧接了电话，没想到听到的却是司机一声长叹：“哎呀，车胎不知道被哪个天杀的扎破了，刚没发现，开到一半差点爆胎……等我找个地方修车再过去找你……”
修车？那要修到什么时候。
顾然挂断了电话，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如果被追上，他要怎么一个人对付三四个人。
苏以南已经听到了方才电话里的内容，知道车子暂时不会来了，身后已经传来了喊声，她知道是在喊她回去。现在苏建德还不知道她已经知晓她不是亲生女儿的事实，她还可以继续伪装父女情深，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连累顾然，她不能自私到为了自己就全然不管他的安危。
“放我下来吧。”苏以南用恳求的语气道。
顾然已经听到了身后的喊声，喊声中甚至还有威胁的意思。
可他顾然不是喜欢被威胁的人，更何况他讨厌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在意的人，他做不到。
“我说了会带你走。”顾然语气坚定，没有任何要放下她的意思，脚下飞奔起来。
“可……”苏以南急的眼泪终于掉落下来。
“你相信我吗？”顾然问。
“我……”苏以南转过头去看，只有一百米的距离，不仅仅如此……更远处还有一辆三轮卡车追了过来，远远的她就认出站在上面的其中一个人就是苏建德。如果说顾然可以跑得过后面的这几个人，可是卡车呢，他能跑得过卡车吗？
答案是显然易见的。
可是如果此时她回答不相信，那太过残忍。
她闭着眼睛又趴回顾然的肩头，低声泣道：“我相信。”
听到这三个字，顾然笑道：“那我们一直跑到这条路的尽头。”
不知道他是真乐观还是强装笑容，苏以南心里只觉得心中愧疚难当：“对不起。”
“对不起我什么？”
“对不起你……”苏以南认真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你从说谢谢改说对不起了吗？”顾然开玩笑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笑。
话是这么说，但苏以南被这么一讲心情也没有那么抑郁了，好像他们只是在一个悠闲的午后散步聊天而已。
可这毕竟只是感觉。
当苏以南再次回头看的时候，三轮卡车已经和几个追过来的人已经逼近了。
苏以南决定做最后的尝试：“待会儿如果追上的话，我就说你是背我去医院，不是因为……”
她觉得这样的理由看上去还算合理，如果自己再听话一些，应该不会太为难顾然。
但是顾然不是个喜欢被安排的人，哪怕苏以南也一样。
“不，我就是要带你走。”
他并不意外这样突然的话语，因为不用问，他已经猜到了发生的一切，所以他只是伸出手擦了擦她眼角的眼泪，拿下头发上的树叶，把手伸到她面前温柔道：“好，拉紧我的手。”
不需要多余的解释，苏以南来不及感恩这样的默契，她用劲全身力气点头，把手放在了顾然宽大温暖的掌心。
苏以南的手很凉，在两只手接触的瞬间，顾然的心突然感觉到了颤动，但此时他无法仔细揣摩，他看了不远处的阿伟一眼，看样子这应当是她的定亲对象了。
原本阿伟只是愣在原地，他看着苏以南一路急切地跑过去并没有多余的想法，以为只是遇到了什么熟人，只是这人不像是本地人罢了，然后他就见这熟人伸手“摸了摸”苏以南的脸，这才觉得不对劲起来。
“准备跑了。”顾然拉起苏以南的手低声道，她早已做好准备。
就在阿伟反应过来准备追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拉着手朝着田埂的远方飞快地跑去，刚开始还能听到阿伟在身后的大喊声：“人跑啦，人跑啦，快来人追啊……”
但很快，声音被甩在了身后，渐渐听不清然后消失，但他们不能停下。
城市里随处钢筋水泥浇筑的大厦，只能抬头才能看到狭窄的天空。而这里抬头天空仿佛触手可及，远方是一望无际的地平线。那一刻，顾然突然感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自由，他甚至想，如果能一直这样跑下去就好了，直到世界尽头。他什么都不要都可以。
他在风中看了苏以南一眼，不像刚刚见面时的胆怯，不知从何时起她变的从容坚毅，他也说不清楚。
风从耳边吹过，停止的时钟开始转动，光阴如影子般流逝。
在来之前，顾然想过，他只要去确定苏以南的安全就好。结不结婚，留在这里还是回到朱雀，她有权利选择，那毕竟是她自己的人生，由她决定。可是在看到苏以南的那一瞬间，他知道，他必须要带她走。
风带着青草的气息扑面而来，苏以南好像已经感觉不到脚下的疼痛，此刻她觉得无比安心。
与十四年前一样，她试着逃跑。
与十四年前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
而她知道一次她一定能成功。
记忆中，她好久好久没有这样自由轻盈地奔跑过，也从来没有这般任性肆意过。
她想她会在往后记住今日里空气的温度，风的气息和云的形状，这是一个从今往后在何时何地想起来都会令人落泪的时刻。
好像跑了好久好久，穿过了很多田野，很多沟壑，苏以南的脚步开始变得慢起来，顾然也跟着停下来。
“累了吗？”
苏以南摇摇头转过身，她家的房子已经只能看到屋顶，变成了一个小小的似乎再往前走一步就会消失的黑点。
“我想再看一眼……”
毕竟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无论苏建德曾经做过什么，她对这个待了十多年的地方的眷恋也没法说忘就忘。
顾然陪着她站了会儿，但也只是一会儿，因为不远处传来了嘈杂声，苏以南从那杂乱的声音中分辨出苏建德的声音。
“我们走吧，他们追来了。”
“一直跑也不是办法，村门口的小店怎么走？我有车子在那等着。”
“往那个方向。”苏以南朝东南方向指了指。
往回跑的一路上倒是没遇到什么找麻烦的人，只是，苏以南又一次摔倒了，若不是顾然紧紧拉住她的手，她可要重重地摔在地上。
“没事吧？”顾然立马蹲下担心地看着苏以南。
苏以南抱着腿表情一脸痛苦仍旧固执地摇摇头，掀起裙角才发现露出的一节脚踝肿的跟馒头一样。
“没事，还可以跑。”苏以南努力撑起笑脸，比起她目前的处境，这种伤算不上什么。
顾然当然不会相信这种话，他转过身朝自己背后指了指：“上来。”
不等苏以南犹豫，顾然又补充道：“不然他们就追上来了。”
苏以南知道现在已经不是再迟疑的时候，她忍着剧痛手撑着地面趴在了顾然的背上。她太轻了，顾然压根没感觉到什么重量，他稳了稳迅速站起来：“忍着点，马上就到了，抓紧。”
“嗯。”
* * *
距离村口不过半里路，两人很快到了目的地，只是顾然这才想起来司机说要回县城的旅馆休息，也不知他现在有没有回来，他边打电话边在附近找了一圈，没看到任何车的影子。电话打过去也迟迟无人接听，顾然只得把电话挂了。
苏以南问：“车子没来吗？”
“嗯，司机应该还在休息……”顾然火速思考着是在这里等一会儿还是继续往外走。他不经意地朝旁边的小店里瞥了一眼，小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门，老板鬼鬼祟祟地看着他，手上还拿着电话说着些什么。
顾然立马警觉地意识到他在通风报信，没有选择，只能继续往前走。
他问：“车站在哪个方向？”
苏以南看他打了电话没人接便知道车子没来，担心道：“车站在县城……你要背着我走过去吗？”
“嗯。”顾然低声应着立马快步往县城的方向走去。
“我下来跟你一起走吧。”从这里到县城是很远的一条路，更何况他还背着自己。
“不用，你好好待着就可以。”顾然的语气不容置疑。“我再联系车子。”
“哦。”苏以南往身后看了一眼，暂时没人追过来便放了心。
打了好几通电话，终于接通了，电话里果然传来司机刚睡醒的声音。
听到顾然低沉的声音后赶紧道：“立马过来，行行行，马上出发。”
快的话车子应该能在一刻钟内赶到，只要这段时间内没人追来就没问题，顾然总算松了口气。
然而他轻松了没几分钟，就听到苏以南慌张道：“他们来了。”
顾然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果然三五个人在身后几百米处朝他们追了过来，他立马加快了脚步，小跑起来。
“抓紧我。”顾然嘱咐道。
但此时苏以南却犹豫了，背着自己能跑多远呢，几百米的距离他们很快就会被追上……追上后他们又会怎样对待顾然，她不是没有听到过村里一些对待外面人的传闻……刚刚她一心想逃也觉得能逃走，就没往这方面想，可现实摆在面前，她不得不面对。
“要不你一个人走吧。”
“为什么？”顾然脚步没有停。
“我……我不想拖累你。”
“没有拖累。”
“你不明白。如果被他们追上了你会面对什么……但是只要我现在回去应该就没事了……”苏以南试着松开抱住顾然的手。
“抓好。”顾然没有回应苏以南的话，手上又使了劲把她背的更牢。
“他们快要追上来了……”苏以南看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几个身形急的快要哭出来了。
“那就再快一点。”顾然又加快了脚步，他表面上冷静，心里却一直默念着车子快点快点到。
“丁零零……”手机响，是司机的电话。
顾然赶紧接了电话，没想到听到的却是司机一声长叹：“哎呀，车胎不知道被哪个天杀的扎破了，刚没发现，开到一半差点爆胎……等我找个地方修车再过去找你……”
修车？那要修到什么时候。
顾然挂断了电话，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如果被追上，他要怎么一个人对付三四个人。
苏以南已经听到了方才电话里的内容，知道车子暂时不会来了，身后已经传来了喊声，她知道是在喊她回去。现在苏建德还不知道她已经知晓她不是亲生女儿的事实，她还可以继续伪装父女情深，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连累顾然，她不能自私到为了自己就全然不管他的安危。
“放我下来吧。”苏以南用恳求的语气道。
顾然已经听到了身后的喊声，喊声中甚至还有威胁的意思。
可他顾然不是喜欢被威胁的人，更何况他讨厌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在意的人，他做不到。
“我说了会带你走。”顾然语气坚定，没有任何要放下她的意思，脚下飞奔起来。
“可……”苏以南急的眼泪终于掉落下来。
“你相信我吗？”顾然问。
“我……”苏以南转过头去看，只有一百米的距离，不仅仅如此……更远处还有一辆三轮卡车追了过来，远远的她就认出站在上面的其中一个人就是苏建德。如果说顾然可以跑得过后面的这几个人，可是卡车呢，他能跑得过卡车吗？
答案是显然易见的。
可是如果此时她回答不相信，那太过残忍。
她闭着眼睛又趴回顾然的肩头，低声泣道：“我相信。”
听到这三个字，顾然笑道：“那我们一直跑到这条路的尽头。”
不知道他是真乐观还是强装笑容，苏以南心里只觉得心中愧疚难当：“对不起。”
“对不起我什么？”
“对不起你……”苏以南认真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你从说谢谢改说对不起了吗？”顾然开玩笑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笑。
话是这么说，但苏以南被这么一讲心情也没有那么抑郁了，好像他们只是在一个悠闲的午后散步聊天而已。
可这毕竟只是感觉。
当苏以南再次回头看的时候，三轮卡车已经和几个追过来的人已经逼近了。
苏以南决定做最后的尝试：“待会儿如果追上的话，我就说你是背我去医院，不是因为……”
她觉得这样的理由看上去还算合理，如果自己再听话一些，应该不会太为难顾然。
但是顾然不是个喜欢被安排的人，哪怕苏以南也一样。
“不，我就是要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