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章（八）
很难说清——如果兰章知晓自己在齐家坐大牢，她会是什么感受。
但素婉的感觉确实是不好的。
牢房的环境自不会舒适宜人，而她身边还有个骂骂咧咧的白猫，就更让这狭小阴湿的所在，还平添了几分喧哗吵闹了。
“你这个死女人！”白猫边哭边骂，“我娘她老猫家一生生了五十多只小猫，只我一只修炼成妖，如今也要被你害死了！”
“又不是我让你吃了那颗蛇妖的内丹的——谁让你自己动手抢呢，是不是？”素婉挑挑眼皮子看它，“你但凡有点儿诚意，拿出五六十个灵石来，我不就让你把那熊妖的内丹买走了么？那齐家寻仇，不也就只能找到我了么？哎呀呀，你这才是——”
“才是什么？”
“活该。”素婉说，“你是不是想着，做一只猫儿修行太累，所以想赶紧往生，万一来世投胎做人……”
“呸！”白猫的表情是真正的“吹胡子瞪眼”了，它的绿眼睛里都要燃起红色的火了，“你才想赶紧往生！你个蠢钝如猪的家伙，你怎么什么都敢剖啊！”
“我也想不到，这么大一条毒蛇是人养的啊。常人也不会……”素婉说。
“什么常人，你们修仙的，哪有常人！”白猫说，“那齐少爷还不止养了这条毒蛇呢！”
素婉心思一动，她转过身看着白猫：“他还养了什么？”
“蝎子，蟾蜍，蜈蚣，蜘蛛……”
“都已经成了妖？”
白猫垂头丧气地点了头。
“这红儿又不是他唯一的灵宠！”素婉故作愤愤不平，“为何就为了这一条蛇，要我们赔命？”
白猫丧丧地回答：“谁让人家是齐家的小爷呢？”
“他究竟是个什么来头？”素婉问。
“能是什么来头？百草潭的少主咯——你可别说你不晓得百草潭的宗主姓齐！”
“这我倒是晓得，可是，齐宗主不是只有个女儿么？”
“和大夫人是只有个女儿。”
素婉吃了一惊。
兰章的记忆里，可没有“二娘”这种人物。
“那这一位的母亲是……”
“二夫人啊。”白猫既然已经跑不掉了，也就八卦起来，“这一个是二夫人带来的。”
“他不是齐家骨血，也这样骄横？”
白猫骂骂咧咧：“齐宗主指望他养老，那自然是什么都随着他，他修仙也有些资质，那就更是精心栽培了——要说也是大夫人的女儿不争气！蠢东西！”
“……”素婉问，“怎么就蠢东西了呢？”
“她跟着一个庶民跑了！自己过那没出息的日子也便罢了，她娘都被她连累，失了宠！”白猫说，“但凡她没跑，就冲着她才是齐宗主的亲骨肉，这小子也不敢这么嚣张。”
素婉就沉默了好一会儿，闷声道：“对不起。”
“现在才道歉已经晚了！我们都要死了！”白猫说，“我也太他娘的委屈了，这关我什么事——我只是想凑齐五兽之力，去找把我娘咬死的狼妖报仇……”
说着他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眼珠子水灵灵的，像是刚洗好的饱满绿葡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因为我和庶民私奔，害得你们被这个坏人欺负，我很抱歉。”
白猫愣住了。
他说：“你是被毒蜂叮了，说胡话了吗？”
“不是。”
“你，你是说，你就是那位……大夫人的女儿？”
素婉点了点头：“若是我能见到我爹，你就能保命。”
白猫耳朵一支。
他说：“既然你是齐家小姐，为什么不和那人说？你要是亮明了身份，咱们现在不是吃香喝辣的……”
“去地府吃香喝辣吗？”素婉说，“你猜猜，他若是晓得我是大夫人的女儿，是会接我回家，还是会杀我灭口？”
“可你老实被抓，不也一样要被杀人灭口呀！”白猫说。
“所以得想想办法。”素婉很平静地说。
白猫狐疑地看着她：“你已经有办法了吗？”
“没有。”
“那你怎么这样不着急？！”它的声音都尖起来了。
素婉说：“实在没办法，就等他要来杀了我们的时候，突然发难把那小子宰了。”
“啊？”
“他手上也沾了不少人命吧。”素婉说，“就算杀了他，我也是替天行道。”
白猫要疯掉了：“你在说什么？你要杀了他？你就不怕……”
“我怕什么？怕我爹养的继子吗？我杀了他，总能见到我爹了罢。”
白猫一默。
它的确不懂人类。
闯祸的解决方式是闯更大的祸——这样好像不太好，但又似乎真的能解决问题。
于是它又确认一遍：“你真是齐家大小姐啊？”
“我骗你做什么！”
它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你还认识这百草潭里的路吗？”
“若是没有什么大变动，应该是认得的。”
“那我想个法子，放你出去。”它说，“你去找你爹，让他把我也放走。我也不在这百草镇待着了，你把那颗熊妖内丹给我我就走——我们一别两宽！再也不见！”
素婉一怔：“你能放我出去，为何自己……”
猫脸上神色一郁：“绑你的绳子不过是寻常绳索，我来帮你啃断。可绑我的绳索是那小子的法器——得他亲手给我解开才行。”
啃断。
素婉就扭蹭到猫儿旁边去，它果然张口咬住了绳子，一点点地啃。
猫的牙齿其实不适合啃东西——这件事情若是换了老鼠精来做，速度一定是要快得多了。
但白猫很能坚持。
一只普通的小猫，或许比兄弟姊妹们多些灵根，可要修成能化形成人的水平，也不是轻易的事情。
它是一只有毅力的猫儿，就那么一下一下——直到素婉闻到血腥味，晓得那粗糙的绳子已经磨破了它的牙龈，它也不曾停下。
待狱卒即将进来送饭时，那绳索终于被啃了个七七｜八八，素婉一挣，绳子便断了。
白猫的脸上已经全都是血了。
“你……”素婉看着这只猫儿奸商，一时竟然百感交集。
“我没事，你快想想怎么出去。”白猫说，一开口，便有一颗小白尖牙掉了下来。
素婉问：“可你没有牙齿了怎么办？”
“修炼修炼，还会长的。”
“你居然这么勇敢，我以为你要被疼哭了。”素婉夸了夸它。
它的胡子骄傲地抬了抬：“我还没成妖那会儿，可是全城最能打的公猫。你别看我是只白猫，我和十几只猫混战时，杀成红猫，也一样打残了它们！区区一颗牙，小事小事！”
素婉用指尖轻轻挠了挠它的脑门。
“你是一只勇敢的阿咪，不过，人类还是比猫儿凶狠的。要是可以，还是离人类远着吧。”
然后她就让白猫实时看到了人类的凶狠。
她打昏了狱卒，把她那全是血污的外衣和他对调，还把他捆了起来，塞在囚室的角落。
这也便罢了——换到鞋袜时，她因嫌弃那狱卒袜子不干净，竟将那双袜子塞进了狱卒嘴里！
“这样他就不会求救了。”素婉很满意。
白猫像肉虫一般竭力蠕动，以最快的速度挪去了囚室的另一个角落：“他袜子这样臭，你还把它塞进他嘴里，会出人命了！”
素婉认可地点点头：“是这样的，不然缘何大伙儿都说不爱清洁是个恶习呢，可见有这习惯的人，是会付出些代价。”
白猫的嗅觉比人类灵敏许多，此刻已经生无可恋：“你别再啰嗦了！快去找你爹，把我放出去！我要被臭死了。”
素婉轻轻一笑，向它摊开手，她的掌心里，还有一颗棕灰色的丸子。
“熊就不嫌臭。”她说，把丸子喂给了白猫。
白猫圆睁着滴溜溜的眼睛，它原想说，不要用捏过那狱卒袜子的手去碰喂给它的东西——可这是它盼了很久的熊妖内丹！
吃不吃？
它终于还是饱含屈辱热泪，破罐子破摔地吞下了那颗内丹。
“好了，你现在应该有熊的特质了——还怕臭吗？”素婉问。
白猫天真地吸了一口气，便哕地搜肠刮肚起来。
素婉：……
行吧，熊也有挺多种特质，可能这颗内丹与不怕臭的品质无关。
但总会对这只猫有些好处，也不枉它为了啃断她的绳索，生生磨断了牙。
别看它吹牛时叫唤得很凶，但其实这是不容易的。
用它的奉献换来的自由，素婉很珍惜。
她凭借兰章的记忆和那狱卒的衣物混出了地牢，翻墙跳进了齐家的花园，寻了个倒霉的侍女，以力服人，和她换了衣物。
那侍女吓得要疯掉了：“好姐姐，你要做什么？你别杀我——不，你还是杀了我罢！你是不是来刺杀少爷的？你要是穿着我的衣服行刺，我全家都会被他处死的！你还是，还是把我先杀了，就说这衣服是你抢的！”
蝼蚁尚且偷生。
可她却要求死。
素婉问：“有很多人想来刺杀少爷吗？”
侍女不笨，她知晓此刻自己应该要裱糊一番，可她已经被吓破了胆，啊啊地张嘴支吾一会儿，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能搪塞的。
她只好说：“少爷修仙，为了弄到天材地宝，得罪了不少人……”
素婉原在用她的簪子挽发，此刻手下一顿：“天材地宝——你是说他养的那些毒虫？”
侍女咽了一口唾沫，点了点头：“还不止哩——可是宗主疼爱他，不会罚他，好姐姐啊，你别想不开，便有天大的仇等着你报，眼下也还是活着好！”
素婉挽好了头发，掬了清池里的水，洗干净了自己的脸，照一照自家相貌，才问那侍女：“我不去找少爷——你只告诉我，大夫人在哪里？”
“大夫人？大夫人一向在岸芷苑，您要去岸芷苑吗？可她那里人少，多一个人都能瞧出来……”
“你是哪年来齐家的？”素婉打断了她的话，问。
“我……我八岁来的，有七年了……”
“那你应该见过大夫人的女儿罢。”她说，“她叫齐兰章。”
侍女一怔。
见这抢了她衣衫的奇怪女修士转身离开，她突然便想到了什么。
因受惊吓而冰冷的手指，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唇。
她的确见过兰章小姐！
但素婉的感觉确实是不好的。
牢房的环境自不会舒适宜人，而她身边还有个骂骂咧咧的白猫，就更让这狭小阴湿的所在，还平添了几分喧哗吵闹了。
“你这个死女人！”白猫边哭边骂，“我娘她老猫家一生生了五十多只小猫，只我一只修炼成妖，如今也要被你害死了！”
“又不是我让你吃了那颗蛇妖的内丹的——谁让你自己动手抢呢，是不是？”素婉挑挑眼皮子看它，“你但凡有点儿诚意，拿出五六十个灵石来，我不就让你把那熊妖的内丹买走了么？那齐家寻仇，不也就只能找到我了么？哎呀呀，你这才是——”
“才是什么？”
“活该。”素婉说，“你是不是想着，做一只猫儿修行太累，所以想赶紧往生，万一来世投胎做人……”
“呸！”白猫的表情是真正的“吹胡子瞪眼”了，它的绿眼睛里都要燃起红色的火了，“你才想赶紧往生！你个蠢钝如猪的家伙，你怎么什么都敢剖啊！”
“我也想不到，这么大一条毒蛇是人养的啊。常人也不会……”素婉说。
“什么常人，你们修仙的，哪有常人！”白猫说，“那齐少爷还不止养了这条毒蛇呢！”
素婉心思一动，她转过身看着白猫：“他还养了什么？”
“蝎子，蟾蜍，蜈蚣，蜘蛛……”
“都已经成了妖？”
白猫垂头丧气地点了头。
“这红儿又不是他唯一的灵宠！”素婉故作愤愤不平，“为何就为了这一条蛇，要我们赔命？”
白猫丧丧地回答：“谁让人家是齐家的小爷呢？”
“他究竟是个什么来头？”素婉问。
“能是什么来头？百草潭的少主咯——你可别说你不晓得百草潭的宗主姓齐！”
“这我倒是晓得，可是，齐宗主不是只有个女儿么？”
“和大夫人是只有个女儿。”
素婉吃了一惊。
兰章的记忆里，可没有“二娘”这种人物。
“那这一位的母亲是……”
“二夫人啊。”白猫既然已经跑不掉了，也就八卦起来，“这一个是二夫人带来的。”
“他不是齐家骨血，也这样骄横？”
白猫骂骂咧咧：“齐宗主指望他养老，那自然是什么都随着他，他修仙也有些资质，那就更是精心栽培了——要说也是大夫人的女儿不争气！蠢东西！”
“……”素婉问，“怎么就蠢东西了呢？”
“她跟着一个庶民跑了！自己过那没出息的日子也便罢了，她娘都被她连累，失了宠！”白猫说，“但凡她没跑，就冲着她才是齐宗主的亲骨肉，这小子也不敢这么嚣张。”
素婉就沉默了好一会儿，闷声道：“对不起。”
“现在才道歉已经晚了！我们都要死了！”白猫说，“我也太他娘的委屈了，这关我什么事——我只是想凑齐五兽之力，去找把我娘咬死的狼妖报仇……”
说着他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眼珠子水灵灵的，像是刚洗好的饱满绿葡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因为我和庶民私奔，害得你们被这个坏人欺负，我很抱歉。”
白猫愣住了。
他说：“你是被毒蜂叮了，说胡话了吗？”
“不是。”
“你，你是说，你就是那位……大夫人的女儿？”
素婉点了点头：“若是我能见到我爹，你就能保命。”
白猫耳朵一支。
他说：“既然你是齐家小姐，为什么不和那人说？你要是亮明了身份，咱们现在不是吃香喝辣的……”
“去地府吃香喝辣吗？”素婉说，“你猜猜，他若是晓得我是大夫人的女儿，是会接我回家，还是会杀我灭口？”
“可你老实被抓，不也一样要被杀人灭口呀！”白猫说。
“所以得想想办法。”素婉很平静地说。
白猫狐疑地看着她：“你已经有办法了吗？”
“没有。”
“那你怎么这样不着急？！”它的声音都尖起来了。
素婉说：“实在没办法，就等他要来杀了我们的时候，突然发难把那小子宰了。”
“啊？”
“他手上也沾了不少人命吧。”素婉说，“就算杀了他，我也是替天行道。”
白猫要疯掉了：“你在说什么？你要杀了他？你就不怕……”
“我怕什么？怕我爹养的继子吗？我杀了他，总能见到我爹了罢。”
白猫一默。
它的确不懂人类。
闯祸的解决方式是闯更大的祸——这样好像不太好，但又似乎真的能解决问题。
于是它又确认一遍：“你真是齐家大小姐啊？”
“我骗你做什么！”
它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你还认识这百草潭里的路吗？”
“若是没有什么大变动，应该是认得的。”
“那我想个法子，放你出去。”它说，“你去找你爹，让他把我也放走。我也不在这百草镇待着了，你把那颗熊妖内丹给我我就走——我们一别两宽！再也不见！”
素婉一怔：“你能放我出去，为何自己……”
猫脸上神色一郁：“绑你的绳子不过是寻常绳索，我来帮你啃断。可绑我的绳索是那小子的法器——得他亲手给我解开才行。”
啃断。
素婉就扭蹭到猫儿旁边去，它果然张口咬住了绳子，一点点地啃。
猫的牙齿其实不适合啃东西——这件事情若是换了老鼠精来做，速度一定是要快得多了。
但白猫很能坚持。
一只普通的小猫，或许比兄弟姊妹们多些灵根，可要修成能化形成人的水平，也不是轻易的事情。
它是一只有毅力的猫儿，就那么一下一下——直到素婉闻到血腥味，晓得那粗糙的绳子已经磨破了它的牙龈，它也不曾停下。
待狱卒即将进来送饭时，那绳索终于被啃了个七七｜八八，素婉一挣，绳子便断了。
白猫的脸上已经全都是血了。
“你……”素婉看着这只猫儿奸商，一时竟然百感交集。
“我没事，你快想想怎么出去。”白猫说，一开口，便有一颗小白尖牙掉了下来。
素婉问：“可你没有牙齿了怎么办？”
“修炼修炼，还会长的。”
“你居然这么勇敢，我以为你要被疼哭了。”素婉夸了夸它。
它的胡子骄傲地抬了抬：“我还没成妖那会儿，可是全城最能打的公猫。你别看我是只白猫，我和十几只猫混战时，杀成红猫，也一样打残了它们！区区一颗牙，小事小事！”
素婉用指尖轻轻挠了挠它的脑门。
“你是一只勇敢的阿咪，不过，人类还是比猫儿凶狠的。要是可以，还是离人类远着吧。”
然后她就让白猫实时看到了人类的凶狠。
她打昏了狱卒，把她那全是血污的外衣和他对调，还把他捆了起来，塞在囚室的角落。
这也便罢了——换到鞋袜时，她因嫌弃那狱卒袜子不干净，竟将那双袜子塞进了狱卒嘴里！
“这样他就不会求救了。”素婉很满意。
白猫像肉虫一般竭力蠕动，以最快的速度挪去了囚室的另一个角落：“他袜子这样臭，你还把它塞进他嘴里，会出人命了！”
素婉认可地点点头：“是这样的，不然缘何大伙儿都说不爱清洁是个恶习呢，可见有这习惯的人，是会付出些代价。”
白猫的嗅觉比人类灵敏许多，此刻已经生无可恋：“你别再啰嗦了！快去找你爹，把我放出去！我要被臭死了。”
素婉轻轻一笑，向它摊开手，她的掌心里，还有一颗棕灰色的丸子。
“熊就不嫌臭。”她说，把丸子喂给了白猫。
白猫圆睁着滴溜溜的眼睛，它原想说，不要用捏过那狱卒袜子的手去碰喂给它的东西——可这是它盼了很久的熊妖内丹！
吃不吃？
它终于还是饱含屈辱热泪，破罐子破摔地吞下了那颗内丹。
“好了，你现在应该有熊的特质了——还怕臭吗？”素婉问。
白猫天真地吸了一口气，便哕地搜肠刮肚起来。
素婉：……
行吧，熊也有挺多种特质，可能这颗内丹与不怕臭的品质无关。
但总会对这只猫有些好处，也不枉它为了啃断她的绳索，生生磨断了牙。
别看它吹牛时叫唤得很凶，但其实这是不容易的。
用它的奉献换来的自由，素婉很珍惜。
她凭借兰章的记忆和那狱卒的衣物混出了地牢，翻墙跳进了齐家的花园，寻了个倒霉的侍女，以力服人，和她换了衣物。
那侍女吓得要疯掉了：“好姐姐，你要做什么？你别杀我——不，你还是杀了我罢！你是不是来刺杀少爷的？你要是穿着我的衣服行刺，我全家都会被他处死的！你还是，还是把我先杀了，就说这衣服是你抢的！”
蝼蚁尚且偷生。
可她却要求死。
素婉问：“有很多人想来刺杀少爷吗？”
侍女不笨，她知晓此刻自己应该要裱糊一番，可她已经被吓破了胆，啊啊地张嘴支吾一会儿，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能搪塞的。
她只好说：“少爷修仙，为了弄到天材地宝，得罪了不少人……”
素婉原在用她的簪子挽发，此刻手下一顿：“天材地宝——你是说他养的那些毒虫？”
侍女咽了一口唾沫，点了点头：“还不止哩——可是宗主疼爱他，不会罚他，好姐姐啊，你别想不开，便有天大的仇等着你报，眼下也还是活着好！”
素婉挽好了头发，掬了清池里的水，洗干净了自己的脸，照一照自家相貌，才问那侍女：“我不去找少爷——你只告诉我，大夫人在哪里？”
“大夫人？大夫人一向在岸芷苑，您要去岸芷苑吗？可她那里人少，多一个人都能瞧出来……”
“你是哪年来齐家的？”素婉打断了她的话，问。
“我……我八岁来的，有七年了……”
“那你应该见过大夫人的女儿罢。”她说，“她叫齐兰章。”
侍女一怔。
见这抢了她衣衫的奇怪女修士转身离开，她突然便想到了什么。
因受惊吓而冰冷的手指，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唇。
她的确见过兰章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