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章（二十一）
素婉一点儿也不知道：崔鹰扬没死在她的法术下，却差点儿被两个比庶民还卑贱的奴仆，用一碗脏水给送走。
若不是有个女医修前往大地动灾区救死扶伤，或许崔鹰扬就真这么不明不白地死掉了。
她只是带着白猫一路随便地行走。
遇到为非作歹的妖兽，便合力降服一下，遇到生活困苦的百姓，也想法子接济一下，遇到失去了妈妈的小猫儿……
白猫就收人家当义子义女！非要带着上路！
它甚至还变成了男人的模样，身后背着一只筐，筐里装满一些喵喵叫的小东西。
素婉就问它：“你这样喜欢小猫儿，为什么不自己去生几只？”
白猫像是听到了鬼故事：“我是公猫！”
“我是指，找一只母猫，结为伴侣——路上我也可以替你抱着它。”素婉说。
——猫儿的皮毛，摸着真的很舒适！要不是这只白猫一直强调它是只男子汉，不可以被“齐小妹”一个姑娘抚摸，素婉大抵也不会打“再抱一只母猫来”的主意。
但白猫就沉默了，他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是猫妖。若是寻一只寻常母猫儿做夫妻，她不消十年便要去了，孩子们也会前后脚离我而去。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
素婉就明白了，点了点头。
的确，人是不愿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猫妖既然开了灵智，那么有了同样的情感，不也合情合理么？
至于多年后，她听到白猫收养的小猫儿中，有几个开了灵智的三花啦玳瑁啦小姑娘聊天——她们说：“我们的爹爹虽然是个白猫，相貌不堪，但实在本领强大，心地善良，又能捉到许多猎物，可见公猫也不能只看毛色的”——那又是于此无关的后话了。
而现下白猫还想法子教它的“儿女”们修行呢。
实在是一只好猫子。
它也因一路上捉了些为祸村庄的妖兽，获得了它梦寐以求的小庙。
庙里供一座峨冠博带、碧瞳白毛的猫神，实在威风凛凛，座前香烟缭绕，也委实堪称香火鼎盛。
除却走过路过的猫纷纷表示这猫神的模样有些不理想之外，村民们倒是认可了猫儿神的灵验。
据说拜猫儿神，慢说耗子不敢进家门半步，便是蛇虫虎豹，往往也要辟易三尺。
“可难道便没有更厉害的妖兽了吗？”也有孩童这样问家中的长辈。
“更厉害的妖兽，想来也有，只是……肯为我们这些庶民帮忙的妖兽，怕是只有猫儿神一个啦。”长辈说着，又给白猫添一炷草香。
已经远在京城的白猫，就打了一个喷嚏。
此刻的它是一个翩翩佳公子，一身荷色衫袍，映衬得肌肤如雪，鬓边一朵花儿也格外娇艳。怀中又揣一只五个月大的小黑猫，共“他”高坐品茗，实在气度高华。
若不是它打完喷嚏，还要如做猫儿时一般皱皱鼻子，大约没有人能瞧出来，这位公子实在不是个人。
但——即便瞧出来又能如何呢？
这妖兽身边有个女修安然坐着，显然是她的灵宠。
而那女修，瞧着就不好惹！
素婉这一路上干掉的妖兽，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所得内丹，白猫若是需要，便给它用，若是不用，便送去灵物店里，转手换成灵石。
她不用灵石买什么法宝，只拿来修炼。
于是她的本事，也提升得很快。
在这个世界中，修行者的天分，的确和父母的出身息息相关。若爹娘皆出生在世代修仙的大宗门，那么儿女，便是资质再差，水平也绝胜寻常人。
齐兰章爹娘出身都很好，她本人的资质自然是好的。
当素婉用上前世所学的法门修行，进度便不说一日千里，却也远比寻常的修行者快了。
即便她仍然没学到什么攻击的法术，可是有这样的修为，别人能够试探出来，又怎么敢招惹她？
更况她腕上，还悬着一枚金牌呢。
那是朝廷邀来锄灭妖兽的修士才能佩戴的东西，小小的一枚，却在她举手投足时熠熠闪光。
便是有些居心不良的修士，见她一个女子独身行走，想要从她这里占些便宜走，瞧见这枚金牌，也要按一按自己那颗躁动的心。
——朝廷雇佣来的修士，那就是朝廷的人。若被她打败了，自然是一件坏事，可就是打胜了，抢到什么好玩意儿了，那也不见得就是好事了。
朝廷难道不为“自己人”出气吗？
虽然在朝廷当家做主的，都是些没有修为的“俗人”，可朝廷不缺钱，也不缺灵气丰饶的土地呀！
有了这两样，想修仙的和想赚钱的修士们，便都会听朝廷的调遣。
素婉挂着这个小金牌后，便发现，天下一瞬便太平下来了。
连想拿走她荷包的小偷儿都在一霎间改过自新啦！
至于小金牌的来处嘛，自然是朝廷的人给的。
她本只是携猫溜达，便被会瞧别人修为的小军官搭讪了：“仙姑福泽深厚！仙姑，仙姑，您在哪座仙山修炼呀？师从哪位大能呀？这一回下山是做什么呀？什么？没什么做的，就是来游历天下？哎呀，那可真是太好了——咱们陛下英明仁善，正苦于天下百姓为妖兽所扰，要请您这样的世外高人，来为天下人除害呢！您若是要游历天下，跟着咱们的队伍一起，岂不是两便？”
自然是两便：素婉给京城百姓锄灭了一棵成精的老柳树，白猫捉了一个儿孙成群的老鼠妖，这是他们做出的一点好事。
同样，他们也可以上茶楼听故事，上饭馆子吃吃喝喝而不给钱。
这是他们做出的一些祸害。
好在他们不需要吃喝，而听故事呢——反正先儿说书的声音，是大伙儿都听得到的，茶楼为修仙的蹭听书客付出的，也不过就是一壶清茶和两碟点心罢了。
于是，哪怕素婉和白猫没事儿干便来听书，这间茶楼的博士与掌柜，也并不十分反感。
反倒会因着他们修士的身份，格外殷勤些，将他们让到楼上又通风、又干净的雅座上去，正利于他们将讲书先儿的神情动作，都瞧得分明。
前些日子那说书的先儿，讲的是朝廷的修士大军在东海边上消灭巨猿的故事，讲得委实一波三折，十分有趣，连素婉这样明知消灭妖兽过程并不怎么刺激的听书客，也少不得给了几个铜钿。
而今日说书的便是个女先儿了，讲一段缠绵悱恻的男女故事。
白猫对这个话题不大有兴趣，他捏着一枚寸许长的小鱼干，喂怀里的小黑猫吃。
小黑猫的牙还没长齐，啃鱼干实在艰难，但在白猫瞧来，这义子啃鱼干的样子，都比那女先儿讲的“女医修和将军的旷世绝恋”有意思。
它还哼一声，说：“齐小妹啊，你年岁也不小了，怎么还听这些个没意思的故事，当心被教傻了！”
素婉听得挺认真的，发现白猫居然是在跟自己说话时，还愣怔了一霎，道：“怎么？”
“这故事一听就是不会修仙的人编的呀！”白猫说，“就那将军被妖兽剜去了灵根——呵，妖兽若是会剜人灵根，早如我一般修出人形了，还剜人灵根作甚？那不如自己潜心修行来得快呢！再有，朝廷的将军怎么会是修士？”
“怎么就一定不能是修士呢？”素婉很平静地提醒他，“崔鹰扬便是修士。”
白猫一时语塞，其后恼羞成怒：“他算个鬼的修士，他连灵根，都是你给他做出来的！只有这样后天做出灵根来，又没有修仙宗派肯要的穷人，才会给朝廷去做军呢。这故事里说什么将军出身高贵，呵，出身高贵的人，怎么会有了灵根还去做军？便是用钱堆，也能堆出一条清贵的修仙路。”
“故事只是故事，想编什么都行。”素婉说罢，道，“你难道没看见，今日那些个女客的雅间，都挂了牌子？可见女客们也有挺爱听这些个的。”
“都是笨蛋，”白猫下了断语，“信了这个，要倒霉的——若真有这么个女医修，千里迢迢去救治被妖兽所伤的人，必然是心有苍生的好人。可倒霉救了那个将军，便被他带回京城来享福……那，那些被妖兽所伤的百姓怎么办？她就忍心将他们抛下不管了？”
素婉冷笑了一声，道：“心有苍生或许是真的，可她若是留下救人，那将军不就没法子报恩了吗？”
白猫的眼睛睁得好大！
它说：“你们管这叫报恩？你们人类是不是有毛病？女医修救了那将军的命呀，将军反倒娶她做了自己的妻子——从此给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叫什么报恩，报仇还差不多！”
“……那依你看，若要报恩，该如何做？”
“当然是认她当干娘！从此每日早晚去磕头问安，她要做什么，当干儿子的便要替她谋划什么！”
素婉眨眨眼，认有恩于己的妙龄少女当干娘——这事儿的确没人做过，但这话的确又有些道理。
白猫无法理解“要报恩你就娶她，让她给你干一辈子活”的思路，其实她也不是很能理解。
但这世上多数人，都是这样想的呀。
女先儿说到将军把女医修带回京城，禀明高堂，不顾家人反对，坚持娶她做了正妻时，楼上女客们的雅间里，便传出了女孩子们激动的小声交谈。
她们说：“这将军付出了太多！他一点也不在意女医修不是高官名门出身的千金！”
“重情重义！”
“苍天，我若是能有这样的夫君……”
白猫露出了绝望的表情，将怀中小黑猫的毛揉得乱七八糟：“这些人都在想什么呀，她们前世若是不曾作孽，是很难遇到这样的夫君的。”
素婉不笑，因为她正听到女先儿道：“可别以为这故事是老婆子编出来哄人的——这是真事儿呀！这位将军便是神武军的崔鹰扬将军呀，那位女医修，便是他的夫人宋兰章……”
呶呶不休的白猫，在这一刻也突然地停顿下来了。
兰章，又是兰章。
这个崔鹰扬身边所有的女人，都叫兰章。
如今已经是兰章三号啦，那么，那个唱曲子的兰章二号，又在哪里呢？
它也不知道，它也不敢问。
它只看见兰章一号，抓气一把鸡头米，磕了一粒，然后秀眉微蹙。
她说：“呸，臭的。”
若不是有个女医修前往大地动灾区救死扶伤，或许崔鹰扬就真这么不明不白地死掉了。
她只是带着白猫一路随便地行走。
遇到为非作歹的妖兽，便合力降服一下，遇到生活困苦的百姓，也想法子接济一下，遇到失去了妈妈的小猫儿……
白猫就收人家当义子义女！非要带着上路！
它甚至还变成了男人的模样，身后背着一只筐，筐里装满一些喵喵叫的小东西。
素婉就问它：“你这样喜欢小猫儿，为什么不自己去生几只？”
白猫像是听到了鬼故事：“我是公猫！”
“我是指，找一只母猫，结为伴侣——路上我也可以替你抱着它。”素婉说。
——猫儿的皮毛，摸着真的很舒适！要不是这只白猫一直强调它是只男子汉，不可以被“齐小妹”一个姑娘抚摸，素婉大抵也不会打“再抱一只母猫来”的主意。
但白猫就沉默了，他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是猫妖。若是寻一只寻常母猫儿做夫妻，她不消十年便要去了，孩子们也会前后脚离我而去。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
素婉就明白了，点了点头。
的确，人是不愿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猫妖既然开了灵智，那么有了同样的情感，不也合情合理么？
至于多年后，她听到白猫收养的小猫儿中，有几个开了灵智的三花啦玳瑁啦小姑娘聊天——她们说：“我们的爹爹虽然是个白猫，相貌不堪，但实在本领强大，心地善良，又能捉到许多猎物，可见公猫也不能只看毛色的”——那又是于此无关的后话了。
而现下白猫还想法子教它的“儿女”们修行呢。
实在是一只好猫子。
它也因一路上捉了些为祸村庄的妖兽，获得了它梦寐以求的小庙。
庙里供一座峨冠博带、碧瞳白毛的猫神，实在威风凛凛，座前香烟缭绕，也委实堪称香火鼎盛。
除却走过路过的猫纷纷表示这猫神的模样有些不理想之外，村民们倒是认可了猫儿神的灵验。
据说拜猫儿神，慢说耗子不敢进家门半步，便是蛇虫虎豹，往往也要辟易三尺。
“可难道便没有更厉害的妖兽了吗？”也有孩童这样问家中的长辈。
“更厉害的妖兽，想来也有，只是……肯为我们这些庶民帮忙的妖兽，怕是只有猫儿神一个啦。”长辈说着，又给白猫添一炷草香。
已经远在京城的白猫，就打了一个喷嚏。
此刻的它是一个翩翩佳公子，一身荷色衫袍，映衬得肌肤如雪，鬓边一朵花儿也格外娇艳。怀中又揣一只五个月大的小黑猫，共“他”高坐品茗，实在气度高华。
若不是它打完喷嚏，还要如做猫儿时一般皱皱鼻子，大约没有人能瞧出来，这位公子实在不是个人。
但——即便瞧出来又能如何呢？
这妖兽身边有个女修安然坐着，显然是她的灵宠。
而那女修，瞧着就不好惹！
素婉这一路上干掉的妖兽，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所得内丹，白猫若是需要，便给它用，若是不用，便送去灵物店里，转手换成灵石。
她不用灵石买什么法宝，只拿来修炼。
于是她的本事，也提升得很快。
在这个世界中，修行者的天分，的确和父母的出身息息相关。若爹娘皆出生在世代修仙的大宗门，那么儿女，便是资质再差，水平也绝胜寻常人。
齐兰章爹娘出身都很好，她本人的资质自然是好的。
当素婉用上前世所学的法门修行，进度便不说一日千里，却也远比寻常的修行者快了。
即便她仍然没学到什么攻击的法术，可是有这样的修为，别人能够试探出来，又怎么敢招惹她？
更况她腕上，还悬着一枚金牌呢。
那是朝廷邀来锄灭妖兽的修士才能佩戴的东西，小小的一枚，却在她举手投足时熠熠闪光。
便是有些居心不良的修士，见她一个女子独身行走，想要从她这里占些便宜走，瞧见这枚金牌，也要按一按自己那颗躁动的心。
——朝廷雇佣来的修士，那就是朝廷的人。若被她打败了，自然是一件坏事，可就是打胜了，抢到什么好玩意儿了，那也不见得就是好事了。
朝廷难道不为“自己人”出气吗？
虽然在朝廷当家做主的，都是些没有修为的“俗人”，可朝廷不缺钱，也不缺灵气丰饶的土地呀！
有了这两样，想修仙的和想赚钱的修士们，便都会听朝廷的调遣。
素婉挂着这个小金牌后，便发现，天下一瞬便太平下来了。
连想拿走她荷包的小偷儿都在一霎间改过自新啦！
至于小金牌的来处嘛，自然是朝廷的人给的。
她本只是携猫溜达，便被会瞧别人修为的小军官搭讪了：“仙姑福泽深厚！仙姑，仙姑，您在哪座仙山修炼呀？师从哪位大能呀？这一回下山是做什么呀？什么？没什么做的，就是来游历天下？哎呀，那可真是太好了——咱们陛下英明仁善，正苦于天下百姓为妖兽所扰，要请您这样的世外高人，来为天下人除害呢！您若是要游历天下，跟着咱们的队伍一起，岂不是两便？”
自然是两便：素婉给京城百姓锄灭了一棵成精的老柳树，白猫捉了一个儿孙成群的老鼠妖，这是他们做出的一点好事。
同样，他们也可以上茶楼听故事，上饭馆子吃吃喝喝而不给钱。
这是他们做出的一些祸害。
好在他们不需要吃喝，而听故事呢——反正先儿说书的声音，是大伙儿都听得到的，茶楼为修仙的蹭听书客付出的，也不过就是一壶清茶和两碟点心罢了。
于是，哪怕素婉和白猫没事儿干便来听书，这间茶楼的博士与掌柜，也并不十分反感。
反倒会因着他们修士的身份，格外殷勤些，将他们让到楼上又通风、又干净的雅座上去，正利于他们将讲书先儿的神情动作，都瞧得分明。
前些日子那说书的先儿，讲的是朝廷的修士大军在东海边上消灭巨猿的故事，讲得委实一波三折，十分有趣，连素婉这样明知消灭妖兽过程并不怎么刺激的听书客，也少不得给了几个铜钿。
而今日说书的便是个女先儿了，讲一段缠绵悱恻的男女故事。
白猫对这个话题不大有兴趣，他捏着一枚寸许长的小鱼干，喂怀里的小黑猫吃。
小黑猫的牙还没长齐，啃鱼干实在艰难，但在白猫瞧来，这义子啃鱼干的样子，都比那女先儿讲的“女医修和将军的旷世绝恋”有意思。
它还哼一声，说：“齐小妹啊，你年岁也不小了，怎么还听这些个没意思的故事，当心被教傻了！”
素婉听得挺认真的，发现白猫居然是在跟自己说话时，还愣怔了一霎，道：“怎么？”
“这故事一听就是不会修仙的人编的呀！”白猫说，“就那将军被妖兽剜去了灵根——呵，妖兽若是会剜人灵根，早如我一般修出人形了，还剜人灵根作甚？那不如自己潜心修行来得快呢！再有，朝廷的将军怎么会是修士？”
“怎么就一定不能是修士呢？”素婉很平静地提醒他，“崔鹰扬便是修士。”
白猫一时语塞，其后恼羞成怒：“他算个鬼的修士，他连灵根，都是你给他做出来的！只有这样后天做出灵根来，又没有修仙宗派肯要的穷人，才会给朝廷去做军呢。这故事里说什么将军出身高贵，呵，出身高贵的人，怎么会有了灵根还去做军？便是用钱堆，也能堆出一条清贵的修仙路。”
“故事只是故事，想编什么都行。”素婉说罢，道，“你难道没看见，今日那些个女客的雅间，都挂了牌子？可见女客们也有挺爱听这些个的。”
“都是笨蛋，”白猫下了断语，“信了这个，要倒霉的——若真有这么个女医修，千里迢迢去救治被妖兽所伤的人，必然是心有苍生的好人。可倒霉救了那个将军，便被他带回京城来享福……那，那些被妖兽所伤的百姓怎么办？她就忍心将他们抛下不管了？”
素婉冷笑了一声，道：“心有苍生或许是真的，可她若是留下救人，那将军不就没法子报恩了吗？”
白猫的眼睛睁得好大！
它说：“你们管这叫报恩？你们人类是不是有毛病？女医修救了那将军的命呀，将军反倒娶她做了自己的妻子——从此给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叫什么报恩，报仇还差不多！”
“……那依你看，若要报恩，该如何做？”
“当然是认她当干娘！从此每日早晚去磕头问安，她要做什么，当干儿子的便要替她谋划什么！”
素婉眨眨眼，认有恩于己的妙龄少女当干娘——这事儿的确没人做过，但这话的确又有些道理。
白猫无法理解“要报恩你就娶她，让她给你干一辈子活”的思路，其实她也不是很能理解。
但这世上多数人，都是这样想的呀。
女先儿说到将军把女医修带回京城，禀明高堂，不顾家人反对，坚持娶她做了正妻时，楼上女客们的雅间里，便传出了女孩子们激动的小声交谈。
她们说：“这将军付出了太多！他一点也不在意女医修不是高官名门出身的千金！”
“重情重义！”
“苍天，我若是能有这样的夫君……”
白猫露出了绝望的表情，将怀中小黑猫的毛揉得乱七八糟：“这些人都在想什么呀，她们前世若是不曾作孽，是很难遇到这样的夫君的。”
素婉不笑，因为她正听到女先儿道：“可别以为这故事是老婆子编出来哄人的——这是真事儿呀！这位将军便是神武军的崔鹰扬将军呀，那位女医修，便是他的夫人宋兰章……”
呶呶不休的白猫，在这一刻也突然地停顿下来了。
兰章，又是兰章。
这个崔鹰扬身边所有的女人，都叫兰章。
如今已经是兰章三号啦，那么，那个唱曲子的兰章二号，又在哪里呢？
它也不知道，它也不敢问。
它只看见兰章一号，抓气一把鸡头米，磕了一粒，然后秀眉微蹙。
她说：“呸，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