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闻渊表情像是在说别人的事,眼睛却一眨不眨盯着沈寒烟,“公主可信我?”

    沈寒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心像被针扎了一样刺痛。她想开口说话,可吐不出一个字来。

    居然,居然。

    她很想问问自己的父皇,忌惮李家,不愿她和褚家交往过密,直说便好,何苦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搭上旁人的人生。

    沈寒烟只觉得有一团火直冲头顶,气得直发抖,过了也不知道多久,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道,“我去同父皇说,从此再不和你牵扯,让他收回成命。”

    说罢就想撇下满座世家抬腿便走,沈寒烟怒火冲天,不想被褚闻渊拽住,“公主,满座公卿都在,不可。”

    沈寒烟眸中满是愤怒,“那又如何?”

    “别忘了今日办赏花宴的目的,若传出点什么动静,你就别想议亲了。”褚闻渊不再玩笑,“皇命难违,皇上既下了诏,又怎会轻易修改。知道不是你本意我就很高兴了。殿下和我这样的交情,又岂是说不牵扯便不牵扯的。他日若有事,知会我一声,定当尽心竭力。送我去南疆也好,倘若换了一身军功回来,若是还有机会,我定当朝求娶。”

    沈寒烟瞬间清醒过来。

    她重生回来费尽心思,不过为了赶紧成亲保命,眼下已经走到这步了,如何能退?

    她也不可能抛下一切重来。

    “若是还有机会。”沈寒烟重复了一遍,还有机会,褚闻渊不知道,她重生回来就是那个机会,不知何时眼眶有些湿热,她抹了一下,“若是还有机会...罢了。”

    上辈子、这辈子,她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和裴斯年练得一流,可独独不愿意对褚闻渊说假话。

    哪里有机会,没有机会了。

    她摆摆手,“阳光太刺眼,我去更衣,小褚将军自便。”

    褚闻渊松开了拉住沈寒烟的手。

    沈寒烟离开,没有回头。

    +赏花宴热闹非凡,大夏民风一向开放,很快相熟的便凑到一块吟诗作对,玩起了飞花令,顺带投壶取乐,另有一边,已然让人研磨,众人各作一幅春芳图。唯独宴席的主角,沈寒烟独坐在流花水榭,曲水流觞,兀自低饮。

    反正那几个人她是看得差不多了,脸上没什么大瑕疵,除了那个纳外室的否了,回头让父皇定夺吧,她累得很。

    沈寒烟揉了揉太阳穴,刚打算起身叫那几个脸还没记住的说两句话,也算没白负了这赏花宴,就看见那个宁国公府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飘了过来。

    “在下见过六公主,早就听闻六公主天之国色,名声传遍京城,今日终于得偿所愿能见上一面。”

    柳长歌不愧是浪荡在女人堆的,夸起人来简直是信手拈来,不过沈寒烟并不感冒,这话她听得太多了。“柳公子。今日赏花宴,看柳世子还带了不少如花美眷?倒是好情调。”

    柳长歌这人浪荡不说,性格还张扬,身边一堆女使在旁伺候着,显眼又现眼。

    柳长歌表情尴尬了几分,倒是不露怯意,“在下事儿多,惹殿下笑话了。”

    沈寒烟瞥了他一眼,这人说话脊背腰板挺直,可不似被笑话的样子。柳长歌,她还有点印象,年纪轻轻的探花郎,又是宁国公府二房次子,如果不是那糟心的名声,未来仕途也是坦荡无障。

    “我常见父皇万兽园里的动物,其中有一些总爱用鲜艳的羽毛或者花纹试图吓退对方。听说柳公子年纪轻轻就中探花,也是个聪明人,有话直说就好,何必把自己搞得脂粉气这么重?”

    沈寒烟上辈子对柳家还是有点了解的,人口众多,家宅内斗得你死我活,柳长歌母亲原是续弦,如今也没了,国公爷又向来不爱管事儿,这位从小到大靠着装花花太岁活到这么大,好不容易中了探花,刚准备一展宏图,结果就碰到了她。尚公主是个好差事,可也难免落上口实。

    沈寒烟理解柳长歌的心思,但她觉得这位实在是思虑过重。这人都快赶得上那花蝴蝶了,柳长歌这人为了让自己嫌恶,也算下血本了。

    她起身,“我知道柳世子如何想,既然你我均无意,也就不必在此处密谈了,省得惹人非议。”

    柳长歌微微眯眼,六公主年岁比他还要小上几许,却不想眼光如此毒辣,和传闻里仗着恩宠行事放肆的草包大不一样。“先前还以为六公主不费一兵一卒便清缴了流民是误传,却不想公主观察细致入微,心有容人之量。”

    刚才还只知道夸些虚无缥缈的外表,现在知道夸些实的了。沈寒烟倒也不甚在意,和人一道走了出去,沿路花繁枝茂,有饮酒作赋,有执笔描花的,好不热闹。沈寒烟心情好了些,开口道,“我知你不愿尚了公主束手束脚,也知道你这一路走来心中总归有前程抱负,直说又何妨,不过一句话的事。”

    面不改色把自己婚事如此血淋淋得直白剖析出来,又一语直接道破了他的伪装,六公主对婚事,远没有谣传的那么热切,本人也远没有想象中的跋扈,原本以为会是个非常骄纵傲慢的丫头,今日来看,反而是洒脱非常。

    柳长歌微微一怔,“殿下看得好明白。”

    连男子都以为婚姻是束缚,更遑论她了。沈寒烟摆摆手,“不过我也劝你,柳公子既不愿束手束脚,那就趁早摆脱这花花太岁的名声,省得他日成了你前路的绊脚石。”

    柳长歌苦笑一下,面前的人真是把他看透得彻底,他刚要开口,就听见一个格外娇俏的声音,一袭明黄襦裙进入眼帘,和殷红的桃花相称得宜,十分鲜艳。

    “柳哥哥,那边在做桃花百景图呢,有一处大家怎么都画不出神韵来,费了好些生宣,都嚷着叫你去呢。”

    说话的人是陈嫣,她几步就走到柳长歌身边,言语分外亲昵,一边扯着柳长歌的袖子,一边略带挑衅的模样看着沈寒烟。

    沈寒烟平心静气,陈嫣这点儿小把戏未免太小儿科了,上辈子她在前朝和裴斯年掐架的时候,陈嫣还不定在哪儿呢。

    “六公主原来也在这里,柳哥哥与我算堂兄妹关系,见到难免亲切了些,公主莫见怪,不是故意要打扰。”陈嫣福了福身子,手却还拽着柳长歌的衣服,人也贴近了过去。却不想柳长歌一掸袖子,偏巧挥开了陈嫣的手。

    陈嫣愣了一下,以为是凑巧,又拽上他的衣服,却不想这回被柳长歌避开了。

    “柳哥哥你什么意思啊?”陈嫣一脸错愕,以她的身份,还没有人会轻易拒绝她,更不会当众让她没脸。

    她马上意识到什么,扭头看向沈寒烟,“你跟我堂兄说什么了?”

    沈寒烟一脸无辜,“我就在这坐着,我干什么了?郡主可别有什么事都先赖别人,遇事先多审审自己,看看自己是不是哪做得差了,惹人嫌了。”

    陈嫣看向柳长歌,眼眶瞬间红了,“柳哥哥,我是哪里惹你嫌了?”

    柳长歌也不尴尬,他一向也不喜欢陈嫣,“在下名声不好,怕惹人议论郡主,再说,最近家父母也在商量议亲的事,在下实在不想惹人误解,辜负父母希冀。”

    沈寒烟在旁边抿茶,哼了一声。今天是谁前拥后簇的进来,搞得自己像个花蝴蝶,脸皮够厚,目的很强,挺适合在朝当官。

    毕竟做到高官,那脸皮都是一个比一个厚,前途可期。

    “既然不想惹人误解,何故和六公主在这密谈?”陈嫣被气得眼眶发红,从来都要风得风,结果屡屡在沈寒烟这里栽跟头,甚至不知道跟柳哥哥说了什么,连带着他也下她面子。“怪不得六公主不擅在清阁品茶插花,吟诗作画,敢情精力都用在这上面了。”

    沈寒烟挑眉,“都用在什么上面了?”

    陈嫣脸憋红了,“六公主清楚。”

    沈寒烟面不改色,但是声调故意拔高了些,“郡主请把话说清楚。”她朝前走了两步,“我的精力应该用在哪些上面,郡主愿意来给指点指点?顺道把话说清楚,何为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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