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姝之言,似惊雷,在所有人耳边炸开。

    端阳公主率先反应过来,疯了一般扯着她的头发怒吼,“贱人!你为什么要杀季贤?”

    “他毁了我一生,我取他一条命罢了,”裴姝被她的连番巴掌扇倒在地。吐出口中血后,她抬头看向穆止风,“穆大人,是我杀了詹季贤。劳烦你带我去大理寺,我要认罪。”

    端阳公主还想再踢她几脚泄愤,被穆止风拦住了,“公主殿下,下官乃大理寺少卿。陛下有旨,此案交由大理寺与刑部彻查。今日既有犯人认罪,下官便将此人带走了。”

    袁满扶起裴姝,与穆止风一块离开。

    他们走后,身后传来端阳公主的悲泣,之后是詹驸马的疾呼,想来公主又晕厥了。

    “裴小姐,人真是你杀的吗?”

    “是我杀的。敬哥已死,我也不想活了。”

    大理寺中,关大人与辛大人刚回府喘口气,便被找来审理裴姝杀人一案。

    裴姝面无表情跪在堂中,一字一句说着,她是如何杀死詹季贤,“初一那日,他入府找我。”

    詹季贤听了辜玉珠所言,疑心自己真的害了裴姝。当日便找到她,约她初四去宅子私会,他有事想问她。

    关大人有诸多疑问:“一句话便能说清之事,你为何答应去?”

    裴姝:“我当日问过他,他不肯说,执意要我初四去宅子。”

    初四那日,她私下找到她娘,骗她自己想去城外拜祭李敬,让她娘装作她留在府中,“我和我娘长得像,若不凑近细看,很少有人能分清我们。”

    而后,她避开人,去了詹季贤说的那间宅子。

    詹季贤在房中等她,一见她,便问李敬是谁。她说了,将她与李敬多年相知相爱的故事讲给他听。

    “他问我,那些情信出自何人之手,”裴姝幽幽说道:“我告诉他,那些信全是我往日写给敬哥的情话。是我爹找人,把敬哥的名字改换成他的。”

    听她亲口所言,詹季贤这才知晓自己被人蒙骗,铸下大错。

    为了给李敬抵命,他掏出一把匕首,一再要裴姝杀了他。

    裴姝双手捏紧,不停摇头,“我没想杀他的!他把匕首抵在胸口,一直让我杀他,好一命抵一命。我被他逼到退无可退,一想到敬哥,便发狠握住匕首捅了进去。”

    这一捅,出了事。

    詹季贤胸口冒血,裴姝吓得躲到一边,“他让我快走,我当时好害怕,便开门跑了。我以为他没事,谁知第二日,他们都说他死了......”

    关大人:“你离开后,还回去过吗?”

    裴姝答没有,“我跑走后,直接回家了。”

    穆止风猜测裴姝走后,詹季贤走到门口又折返回去坐到椅子上,等待死亡。

    之后,另有一人将詹季贤的尸身送到太师府。但无论他们怎么问,裴姝都说不知道,“我进出宅子时,没发觉有人在。”

    她已认罪,所供述之事与厢房中血迹呈现的真相也相差无二。

    辛大奎板着脸将她收押,“此案干系重大,本官明日将上奏,由陛下定夺。”

    不到六日,找到真凶。

    可几人出大理寺时,个个愁容满面。

    端阳公主不会放过裴姝,她的结局,除了死还是死。但若真深究起来,杀人之事,是詹季贤逼她做的,并非她的本意。

    “一个案子,扯出三条无辜人命。”

    “真正的罪魁祸首,反而活得好好的。”

    大理寺门外,裴姝爹等在门外,一见他们出来,便急吼吼问道:“几位大人,小女怎会杀人呢。”

    关大人拂袖,“她已认罪,择日定罪。”

    话音刚落,裴姝爹瘫倒在地,喋喋不休骂她连累爹娘连累裴家,“赔钱货,早知今日,当年就该把你溺死在盆中!”

    辛大奎路过听见这句,朝他后背狠狠踢了几脚。

    “谁敢踢我?”

    “滚!”

    几人见他就烦,关大人挥手招来衙役,将他赶走。

    “关大人,你莫怪本官抢功,此案的折子还是我还写吧,”辛大奎拱手道歉,“公主滔天恨意。你经不起她的折腾,我家底厚,不怕她。”

    “下官在此谢过辛大人。”

    ......

    袁满:“裴小姐没错,詹公子也没错。”

    她不好再怪詹季贤,他被裴姝爹的精心算计欺骗,最后死在心上人手上。

    裴姝更可怜,被亲爹算计半生。从前拿她的婚事找李敬要钱,后来用她的余生幸福管詹季贤索要聘礼。就连詹季贤死后,他都没想放过她,逼她冥婚守寡,逼她现身,直至害了她这条命。

    穆止风:“贪欲害人。”

    两人回府后,穆管事问起裴姝。袁满唉声叹气,“她杀了詹季贤,回不来了。”

    穆管事:“她瞧着比韩皇后还可怜......”

    多年前的韩皇后尚有活路,可今日的裴姝杀了公主的儿子,任辛大人的折子写的再好,她也逃不过秋后问斩的结局。

    詹季贤抵了李敬的命,她便要抵詹季贤的命。

    伯仁何错,不过爱错,不过信错。

    今日连番难受之事,袁满食不知味,吃了几口便离席回房。穆止风找穆管事要了一张饼,走去找她,“小满,你觉得另一个凶手为何要将詹季贤的尸身送去太师府?”

    袁满心中有一个猜测,“凶手明显是故意为之,我猜是刘家的仇人,故意送尸上门。”

    刘家初五喜宴,初六府中发现尸身,闹得满城风雨。城中不少百姓都传刘家霉运当头,恐有大祸。

    穆止风:“宅子偏,两人私会之事也无人知晓,可凶手怎么发现詹季贤死在那里的?”

    袁满:“难道凶手一直跟着他?”

    “有道理,明日我们去查查詹季贤往日的行踪。”

    “木头,我可以去求舅舅救救裴小姐吗?”

    “辛大人写折子,便是想留她一命,且看明日朝堂吧。”

    “嗯......”

    翌日一早,穆止风带着袁满出门,先去大理寺,再去公主府。端阳公主与詹驸马天未亮便进宫了,府中只有公主府的一个管事,看着两人,无奈说道:“穆大人,公主有令,不准您进府。”

    袁满好言好语,“我们不进去,劳烦你将詹公子的随从喊出来,我们有事要问。”

    管事不敢得罪公主,索性叫来守卫,赶走他们。

    两人白跑一趟,只好牵着手在街巷漫步。

    快走到城门时,辛辞气喘吁吁拦在两人身前,“快,送我进宫。詹季贤不是被裴姝杀死的。”

    穆止风不敢耽误,带着两人急急往皇宫赶。

    有穆羽卫的令牌在,进宫之路,畅行无阻。他们赶到时,辛大人正竭力为裴姝解释,“陛下,裴家女刺伤詹公子后,不知他早已心生死意。”

    刘太师怒气满腹,“她刺伤季贤已是不对。事后一未通知公主府,致季贤枉死;二在季贤死后,不知悔改仍想逃脱。陛下,季贤痴心错付,此女无情无义,其罪当诛!”

    建和帝已知其中内情,正打算开口断这桩糊涂案,穆止风带着两人赶到,“陛下,杀死詹季贤的另有其人!”

    刘太师指着袁满质问,“一介平民,擅闯大殿,按律仗八十。”

    袁满一路跑来,累得不行。刚弯腰喘口气,便被他引经据典骂了一大通,她可怜巴巴看向龙椅之上的建和帝,心里委屈的不行。

    这皇宫,她不知来了多少次,唯有刘太师闹着要杖责她。

    建和帝:“好了,刘太师,事出有因。穆卿,你们是否有了别的发现?”

    穆止风拱手道:“陛下,仵作辛辞今日再次剖验,发现詹季贤胸口的伤口实则有两个。”

    “这是何意?”

    剖验之人不是他,穆止风让出位置,辛辞走进殿中,“陛下,第一次剖验时,卑职便发现詹公子胸口处的伤口有些奇怪。”

    她喘口气继续道:“大的奇怪。”

    “大?”

    她无法向不懂仵作之词的文武百官解释到底奇怪在何处,急得满头大汗。

    建和帝吩咐太监为她端来茶水,她看着太监的手,突然大声说道:“陛下,可否让御膳房送两块猪肉过来。”

    片刻后,猪肉送到。

    辛辞走向殿外的侍卫,找他们要来一把匕首,正好长约六寸。

    殿中大臣站成两排,看她将匕首浅浅刺进放在左边的猪肉。再之后,对着右边的猪肉先是浅刺,拔出后继续刺进去。

    “陛下,请看这两块猪肉的区别。”

    众人随她的声音看去,两块猪肉被她举在手中,明显看出左边伤口小,右边伤口大。

    辛辞:“昨日找到刺死詹季贤的匕首后,卑职便觉不对。那是一把普通的匕首,若是单次刺入,并不会造成诸如詹公子身上的伤口。”

    她一时想不通,还是今早去义庄,无意路过猪肉摊。看到摊主拿着刀,反复刺进猪肉的同一个地方,“猪肉上的缺口随着他每一次的刺入变得更大。那时卑职便恍然大悟,詹公子被人刺了两次。”

    第一次是裴姝,愤恨之下,推了一把匕首。但她手上力量小,只刺进去一点点。第二次的才是真凶,拿着匕首,沿着第一次的伤口慢慢刺进去。

    “陛下,卑职入宫前,已去刑部大牢问过裴小姐。她说当时心乱如麻,但她可以确定,她并未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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