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阁。
屋内昏黄的烛光照亮一片纱窗。一阵劲风吹过，年久失修的木窗扉被风吹得邦邦作响。纱窗下头摆着一架女子的梳妆台，台上一对红珊瑚耳怀摆着没收。不知是它的主人预备带，还是刚脱下的。
梳妆台右上角是一个黄铜圆镜。镜框有几处脱落，露出深褐的底色。江祁安目光呆滞的盯着其中最大的一块。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早起点的炭火烧出的热气让房间里的空气凝滞，发闷。她索性站起来，伸长手臂将窗户推出个小缝。
外头光秃秃，静悄悄的，沙黄色的空中似有几片雪花飘落。
又是一年下雪的时节。
江祁安留着窗缝没关。站起身，朝外屋间走去，一面走一面扬高嗓子呼唤侍女书意。
没有人回应。当下屋里除了江祁安没有别人。
外屋的房门有半扇留着没关。看出去正好瞧见空场院对面小卷棚。小卷棚上冒着白烟，小丫头初雪在烧水。
江祁安在门口站在了一会儿，雪下大了，风吹得很急，卷起刚落到石地板上的雪花。
江祁安没有等到书意，先等到了来找麻烦的人。
槐阁进门右边种着一颗老槐树，和槐阁的影壁形成一个夹道。那些人进来，像登台似的，出现在祁安面前。
“一日三餐似的”她想“不烦吗？”
她转身进屋，在桌边坐下。心平气和，什么事情也不想，眼神放空，显得脸上留白更多了。此时的江祁安倒真有些呆头呆脑很好骗的样子。
“你们，你们太欺负人了。”初雪委屈着讲。
“咱们公主想吃核桃了，又觉得小厨房里的人手脚不干净，所以让你们帮帮忙？怎得，觉得委屈了？”
“可...这怎么能行呢”初雪没有书意的狠劲儿和伶牙俐齿。往往鞭子没落下，就先哭了。
“公主的事情轮到你来过问了？就算是你们主子也过问不了公主的事儿，什么身份？！”
紧接着，院场响起一片哗啦啦的声音。两筐核桃被倒在地上了。初雪无能为力的干站着，阻止不了，就只有哭，只有怨。她的哭声尖锐又刺耳。
祁安这时才从板凳上起来，走出房门。首先看见的是滚得到处都是的核桃，和一旁两个空空的竹篓。
“这两大框！”祁安想。没有动作，站在原地，远远的，似笑着，打量着打头的丫头“书晴？时安又发什么疯了”
书晴，金城公主江时安的贴身侍女。
祁安不紧不慢，盯着地上的核桃，像在思考眼前发生的事情。她故意问“这是怎么了？”
书晴不相信祁安被如此欺负还能沉住气。她走到祁安面前，毫不避忌的直视祁安。
“皇后独女，陈国最美丽最高贵的金城公主的贴身侍女的尊贵”江祁安看着眼皮下头站着的书晴想。
“公主想吃核桃了”书晴说。
“哪位公主？”
书晴眉头微皱，猜不出江祁安问题背后的含义，说“金，金，金城公主”
祁安哦了一声当做回答。她放下打横抱在胸前的手臂，不看书晴，径直朝雪地里站着的初雪走去。
书晴也不自觉的跟着祁安掉转过身子。她的目光随着江祁安去到初雪身边。先前还冷若冰霜的祁安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
“快别哭。阿雪”
她用衣袖揩拭初雪脸上的眼泪。“下雪了。你看。阿雪，你不是最喜欢下雪了吗？”
“公主。”初雪抬起眼眸，方才强忍着不肯落下的眼泪，簌簌的滚落到她被风刮得发红的脸上。
初雪闭上眼睛，把头靠在祁安胸前。祁安轻柔的抚摸着初雪的背脊。她自己将目光投远，看着空荡荡的槐阁正殿。目光又恢复冰冷。
“日子那么长，也没其他事情好做，就当打发时间了。不哭了。”
从芳乐殿一路走来，在空地里站这么会儿，书晴本就不多的耐心被消耗殆尽。她可没时间看演主仆情深。
她走上前对两个人说“公主那儿还一堆事儿等着我做呢。我先回去了。东西明天有人拿来！”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似为了显出自己的高人一等，也学着带着点怜惜的说了句辛苦。
江祁安没有反驳，争辩，生气就更不会了。
书晴瞧见，嘴角上扬，扯出个冷笑。“废后的女儿。什么都没有。连亲生父亲都不在乎的人，算什么公主！”
书晴想得没错，但此刻的书晴并不明白。权利，财富，重视什么都没有了，她江祁安还是江祁安！
“慢着”
那威严的音调，书晴那一群人被震慑住了，不约而同的转过头。
祁安抬起头，目光越发坚毅有神。欺辱于她，更似火上浇油的作用。
她天生就有一股让人不敢侵犯不可靠近的庄严气度。
“还有事吗？公主等着我...”
“核桃是时安让你拿过来的。”
“是，是公主..”
“让你拿过来，也让你倒地上？”
“啊？”
“没让你倒地上就好。你把核桃捡起来再走。”
书晴在大庭广众下被祁安问的哑口无言，嘴巴一张一合，想反驳，却说不出一句话。
祁安牵起初雪的手，同她一起朝屋里走去。
看着祁安扬长而去的背影，书晴猛然破口大骂祁安。所用之言辞难以想象的恶毒与污秽。
“这怕也是跟你的公主学的。没用的东西”祁安想。
初雪几次想挣脱祁安的手，想转身过去同样臭骂书晴一顿。“你凭什么，她也是公主”类似这样的质问书晴。
但祁安一直拉住她，不放手。示意她不要。
祁安停下脚步，背对着书晴。声音听起来没有起伏，一如既往的平静，像她这个人一样。一眼看不到底的深邃。
“不用在我这儿吵！若觉得委屈，让时安来跟我说。”
祁安直呼主子名字的态度让书晴大吃一惊。她愣在原地，手足无措，看看身边跟来的人，然后缓慢的蹲下去捡泼洒在地上的核桃。
这让初雪看得很解气，她笑着看着祁安。“自己的公主”初雪想。
祁安则用淡淡的笑回应她。笑，并不表示祁安也很快乐。相反，她的心晴如当下的天色。每面对一次这帮人，祁安都会想，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
有时候祁安觉得自己一直在等待的时机，并非逆转处境，而是跟她们争个鱼死网破。
书意气喘吁吁的从外头一路跑进槐阁时，书晴正黑着脸，裙摆堆在地上的捡核桃，
书意差一点没笑出声来。
“你最好是真能把我吃了！”书意迎上书晴恶毒的眼光。她不把这同期进宫的姐妹放在心上，小碎步跑进屋里，在初雪身边落座，观赏难得一见的场景。
她并不过问发生了什么，接过祁安递上来的茶水时，笑容得意。
祁安被她逗笑了，摇着头，问她一大早跑哪里去了。
书意抿着嘴不说。
“你这丫头藏着秘密呢”
直到书晴的人将核桃捡起，放在长廊下，离开后，书意才又开口说话。
祁安让初雪拿了一小捧核桃放在桌上。不想做还是得做，还得打起精神做，如今她也懒得宽慰自己了。她让这些事情发生，日子一日日的过，她不伤心，也不期待，她只小心翼翼的保存着自己快要耗光的生命力。
冬天一到就可以躲起来冬眠的狗熊最令祁安羡慕。她觉得自己也需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休息一下。她剥开手中的核桃，小心的掏出完整的半个果仁，塞进初雪嘴里。
“这核桃真好。用手都能捏开。”她看向书意说“你的秘密，现在可以说了吧！”
“怎么了？还犹豫什么？不像你”核桃壳被掰碎后，边缘很锐利，得小心。祁安将目光重新放在手上。
“以前时安也找麻烦，最多是去替她抄书，帮她画画。很少像今天”
“还不说吗？我可没你想得聪明的”
书意从凳子上起身，咚一身在祁安面前跪下。她突然的动作，把初雪吓了一跳。
跪在跟前的书意，头低着。
“看来倒真是件大事”
“公主。奴婢，奴婢恭喜公主。”
“恭喜？恭喜我什么？”祁安按捺着心底期待的答案，脸上依旧平静。
“奴婢恭喜公主，楚大人向陛下提亲了。”
“谁？谁提亲了？”
祁安大脑一片空白。
外头的雪下大了，雪花像羽毛，被风吹着，打着旋儿，缓缓的落在地面上。这样下两三个时辰，地上就会积起一尺来厚的雪了。
下雪的天地，比往常更静，好像所有的声音都被雪吸收了。
是因为这样的天境，人满满一腔心血，被打翻在地的声音才这么响亮吗？
“楚宋。”书意的声音像从一个厚厚的土罐子里冒出来。她的语气，语重心长，像一个看到结局的说书人，面对来者，在讲述江祁安传说的开头
很久，很久以前。
“楚宋。昌平九年的探花，如今是翰林待诏。写得一手好字。”书意的话勾起了祁安一些久远的，美好的回忆。
“三天前，在梅园陛下举行的宫宴上，他当着大臣，苏后的面向，他向陛下求娶公主！”
传说里，主人公通常都会被安排的：母亲被废，哥哥被逐，心高气傲的她在某地某处孤立无援的活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传说里，主人公还会遇上多于两次的带来转折的机会。眼下就是江祁安的第二次机会。
“多好。第二次。”她想，嘴角上扬。楚宋？一时间祁安想不起自己与这个人有过什么交集。不过，祁安用轻松自在的态度劝自己“管他是谁，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就好。”
江祁安有些麻木了，连想起一直以来她颇为自豪的人生态度“最恨被人安排”都是茫然且麻木的，好像持有这种态度的她是假的她。
晚上临睡前，初雪一直不肯回小隔间，披着长发站在祁安床前，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有事吗？”
初雪摇摇头。长发随着她的拨浪鼓式的动作偏左偏右。
“那快去睡吧。明早起来我们去堆雪人。”
听见堆雪人，初雪笑了，可很快笑容消失了。
“公主您开心吗？”
“嗯？”
“您的样子看起来不开心。”
“是吗？初雪。我是开心的，女子嫁人，没有不开心的。”
“可您没见过楚宋，怎么知道自己会喜欢他呢”
“只有初雪才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了”祁安朝初雪笑了笑，她时常会被初雪的傻气安慰到。
“是吧，公主，您不喜欢楚宋，您”
“好了！该睡了！”祁安不让初雪说下去。
屋内昏黄的烛光照亮一片纱窗。一阵劲风吹过，年久失修的木窗扉被风吹得邦邦作响。纱窗下头摆着一架女子的梳妆台，台上一对红珊瑚耳怀摆着没收。不知是它的主人预备带，还是刚脱下的。
梳妆台右上角是一个黄铜圆镜。镜框有几处脱落，露出深褐的底色。江祁安目光呆滞的盯着其中最大的一块。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早起点的炭火烧出的热气让房间里的空气凝滞，发闷。她索性站起来，伸长手臂将窗户推出个小缝。
外头光秃秃，静悄悄的，沙黄色的空中似有几片雪花飘落。
又是一年下雪的时节。
江祁安留着窗缝没关。站起身，朝外屋间走去，一面走一面扬高嗓子呼唤侍女书意。
没有人回应。当下屋里除了江祁安没有别人。
外屋的房门有半扇留着没关。看出去正好瞧见空场院对面小卷棚。小卷棚上冒着白烟，小丫头初雪在烧水。
江祁安在门口站在了一会儿，雪下大了，风吹得很急，卷起刚落到石地板上的雪花。
江祁安没有等到书意，先等到了来找麻烦的人。
槐阁进门右边种着一颗老槐树，和槐阁的影壁形成一个夹道。那些人进来，像登台似的，出现在祁安面前。
“一日三餐似的”她想“不烦吗？”
她转身进屋，在桌边坐下。心平气和，什么事情也不想，眼神放空，显得脸上留白更多了。此时的江祁安倒真有些呆头呆脑很好骗的样子。
“你们，你们太欺负人了。”初雪委屈着讲。
“咱们公主想吃核桃了，又觉得小厨房里的人手脚不干净，所以让你们帮帮忙？怎得，觉得委屈了？”
“可...这怎么能行呢”初雪没有书意的狠劲儿和伶牙俐齿。往往鞭子没落下，就先哭了。
“公主的事情轮到你来过问了？就算是你们主子也过问不了公主的事儿，什么身份？！”
紧接着，院场响起一片哗啦啦的声音。两筐核桃被倒在地上了。初雪无能为力的干站着，阻止不了，就只有哭，只有怨。她的哭声尖锐又刺耳。
祁安这时才从板凳上起来，走出房门。首先看见的是滚得到处都是的核桃，和一旁两个空空的竹篓。
“这两大框！”祁安想。没有动作，站在原地，远远的，似笑着，打量着打头的丫头“书晴？时安又发什么疯了”
书晴，金城公主江时安的贴身侍女。
祁安不紧不慢，盯着地上的核桃，像在思考眼前发生的事情。她故意问“这是怎么了？”
书晴不相信祁安被如此欺负还能沉住气。她走到祁安面前，毫不避忌的直视祁安。
“皇后独女，陈国最美丽最高贵的金城公主的贴身侍女的尊贵”江祁安看着眼皮下头站着的书晴想。
“公主想吃核桃了”书晴说。
“哪位公主？”
书晴眉头微皱，猜不出江祁安问题背后的含义，说“金，金，金城公主”
祁安哦了一声当做回答。她放下打横抱在胸前的手臂，不看书晴，径直朝雪地里站着的初雪走去。
书晴也不自觉的跟着祁安掉转过身子。她的目光随着江祁安去到初雪身边。先前还冷若冰霜的祁安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
“快别哭。阿雪”
她用衣袖揩拭初雪脸上的眼泪。“下雪了。你看。阿雪，你不是最喜欢下雪了吗？”
“公主。”初雪抬起眼眸，方才强忍着不肯落下的眼泪，簌簌的滚落到她被风刮得发红的脸上。
初雪闭上眼睛，把头靠在祁安胸前。祁安轻柔的抚摸着初雪的背脊。她自己将目光投远，看着空荡荡的槐阁正殿。目光又恢复冰冷。
“日子那么长，也没其他事情好做，就当打发时间了。不哭了。”
从芳乐殿一路走来，在空地里站这么会儿，书晴本就不多的耐心被消耗殆尽。她可没时间看演主仆情深。
她走上前对两个人说“公主那儿还一堆事儿等着我做呢。我先回去了。东西明天有人拿来！”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似为了显出自己的高人一等，也学着带着点怜惜的说了句辛苦。
江祁安没有反驳，争辩，生气就更不会了。
书晴瞧见，嘴角上扬，扯出个冷笑。“废后的女儿。什么都没有。连亲生父亲都不在乎的人，算什么公主！”
书晴想得没错，但此刻的书晴并不明白。权利，财富，重视什么都没有了，她江祁安还是江祁安！
“慢着”
那威严的音调，书晴那一群人被震慑住了，不约而同的转过头。
祁安抬起头，目光越发坚毅有神。欺辱于她，更似火上浇油的作用。
她天生就有一股让人不敢侵犯不可靠近的庄严气度。
“还有事吗？公主等着我...”
“核桃是时安让你拿过来的。”
“是，是公主..”
“让你拿过来，也让你倒地上？”
“啊？”
“没让你倒地上就好。你把核桃捡起来再走。”
书晴在大庭广众下被祁安问的哑口无言，嘴巴一张一合，想反驳，却说不出一句话。
祁安牵起初雪的手，同她一起朝屋里走去。
看着祁安扬长而去的背影，书晴猛然破口大骂祁安。所用之言辞难以想象的恶毒与污秽。
“这怕也是跟你的公主学的。没用的东西”祁安想。
初雪几次想挣脱祁安的手，想转身过去同样臭骂书晴一顿。“你凭什么，她也是公主”类似这样的质问书晴。
但祁安一直拉住她，不放手。示意她不要。
祁安停下脚步，背对着书晴。声音听起来没有起伏，一如既往的平静，像她这个人一样。一眼看不到底的深邃。
“不用在我这儿吵！若觉得委屈，让时安来跟我说。”
祁安直呼主子名字的态度让书晴大吃一惊。她愣在原地，手足无措，看看身边跟来的人，然后缓慢的蹲下去捡泼洒在地上的核桃。
这让初雪看得很解气，她笑着看着祁安。“自己的公主”初雪想。
祁安则用淡淡的笑回应她。笑，并不表示祁安也很快乐。相反，她的心晴如当下的天色。每面对一次这帮人，祁安都会想，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
有时候祁安觉得自己一直在等待的时机，并非逆转处境，而是跟她们争个鱼死网破。
书意气喘吁吁的从外头一路跑进槐阁时，书晴正黑着脸，裙摆堆在地上的捡核桃，
书意差一点没笑出声来。
“你最好是真能把我吃了！”书意迎上书晴恶毒的眼光。她不把这同期进宫的姐妹放在心上，小碎步跑进屋里，在初雪身边落座，观赏难得一见的场景。
她并不过问发生了什么，接过祁安递上来的茶水时，笑容得意。
祁安被她逗笑了，摇着头，问她一大早跑哪里去了。
书意抿着嘴不说。
“你这丫头藏着秘密呢”
直到书晴的人将核桃捡起，放在长廊下，离开后，书意才又开口说话。
祁安让初雪拿了一小捧核桃放在桌上。不想做还是得做，还得打起精神做，如今她也懒得宽慰自己了。她让这些事情发生，日子一日日的过，她不伤心，也不期待，她只小心翼翼的保存着自己快要耗光的生命力。
冬天一到就可以躲起来冬眠的狗熊最令祁安羡慕。她觉得自己也需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休息一下。她剥开手中的核桃，小心的掏出完整的半个果仁，塞进初雪嘴里。
“这核桃真好。用手都能捏开。”她看向书意说“你的秘密，现在可以说了吧！”
“怎么了？还犹豫什么？不像你”核桃壳被掰碎后，边缘很锐利，得小心。祁安将目光重新放在手上。
“以前时安也找麻烦，最多是去替她抄书，帮她画画。很少像今天”
“还不说吗？我可没你想得聪明的”
书意从凳子上起身，咚一身在祁安面前跪下。她突然的动作，把初雪吓了一跳。
跪在跟前的书意，头低着。
“看来倒真是件大事”
“公主。奴婢，奴婢恭喜公主。”
“恭喜？恭喜我什么？”祁安按捺着心底期待的答案，脸上依旧平静。
“奴婢恭喜公主，楚大人向陛下提亲了。”
“谁？谁提亲了？”
祁安大脑一片空白。
外头的雪下大了，雪花像羽毛，被风吹着，打着旋儿，缓缓的落在地面上。这样下两三个时辰，地上就会积起一尺来厚的雪了。
下雪的天地，比往常更静，好像所有的声音都被雪吸收了。
是因为这样的天境，人满满一腔心血，被打翻在地的声音才这么响亮吗？
“楚宋。”书意的声音像从一个厚厚的土罐子里冒出来。她的语气，语重心长，像一个看到结局的说书人，面对来者，在讲述江祁安传说的开头
很久，很久以前。
“楚宋。昌平九年的探花，如今是翰林待诏。写得一手好字。”书意的话勾起了祁安一些久远的，美好的回忆。
“三天前，在梅园陛下举行的宫宴上，他当着大臣，苏后的面向，他向陛下求娶公主！”
传说里，主人公通常都会被安排的：母亲被废，哥哥被逐，心高气傲的她在某地某处孤立无援的活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传说里，主人公还会遇上多于两次的带来转折的机会。眼下就是江祁安的第二次机会。
“多好。第二次。”她想，嘴角上扬。楚宋？一时间祁安想不起自己与这个人有过什么交集。不过，祁安用轻松自在的态度劝自己“管他是谁，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就好。”
江祁安有些麻木了，连想起一直以来她颇为自豪的人生态度“最恨被人安排”都是茫然且麻木的，好像持有这种态度的她是假的她。
晚上临睡前，初雪一直不肯回小隔间，披着长发站在祁安床前，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有事吗？”
初雪摇摇头。长发随着她的拨浪鼓式的动作偏左偏右。
“那快去睡吧。明早起来我们去堆雪人。”
听见堆雪人，初雪笑了，可很快笑容消失了。
“公主您开心吗？”
“嗯？”
“您的样子看起来不开心。”
“是吗？初雪。我是开心的，女子嫁人，没有不开心的。”
“可您没见过楚宋，怎么知道自己会喜欢他呢”
“只有初雪才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了”祁安朝初雪笑了笑，她时常会被初雪的傻气安慰到。
“是吧，公主，您不喜欢楚宋，您”
“好了！该睡了！”祁安不让初雪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