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身旁的徐承恩动了动,想去开门。

    徐夫人拍了拍儿子的手,“我去吧。”

    徐夫人走到门口,正打算打开门,屋外突然吹起一股风,外面的树被吹得哗哗作响,门口的影子一闪而过。

    不知道为什么,徐夫人突然感到有点不安,出声确认,“仙长?”

    外面没有人回答,只有一阵风声。

    突然人影又出现,外面的人开始敲门。

    “徐夫人,你们还好吗?”

    徐夫人这才开门,外面站着的正是那位女仙长。徐夫人想起之前出现在屋外穿着嫁衣的瑾娘,仍心有余悸,“仙长,瑾娘……瑾娘她怎么样了?”

    “雌煞跑得太快,没有追上。”戚归从徐夫人身上目移开,看向后面的徐承恩,“可否请二公子帮忙?”

    徐夫人回头看了儿子一眼,询问道,“仙长要帮什么忙?我来可以吗?”

    “这个忙恐怕只有二公子能帮。”戚归看着徐承恩,坚定道。

    “我?”徐承恩有些诧异,“我能为仙长做什么呢?”

    “我稍后会在房间布下阵法,需要二公子帮忙当诱饵,一起抓捕雌煞。”

    戚归端详着四周,一时感慨万千,这间本来应该成为新房的房间,如今却要用来设下陷阱抓捕变成雌煞的新娘。

    徐承恩听到这话后,脸色一下变得有些苍白, “能问问仙长抓到瑾娘后,打算做什么吗?”

    徐承恩身影摇摇欲坠,似乎只要一个小小的打击,就能将此刻的他彻底击碎。

    “瑾娘她是个善良的人,生前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她不该……不该落到这种下场。”

    戚归心下了然,“二公子不用担心,抓住雌煞后,我必不会伤她性命。”

    “那就好……”徐承恩似乎在陷入某种回忆,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几丝痛苦隐忍的神情,“究竟是谁这么残忍的杀了瑾娘……她从未做过什么恶事,如果是为了针对我们徐府,为什么要把她牵扯进来……”

    徐承恩表情痛苦至极,紧紧抓住旁边的紫檀桌角,这才稳住身躯, “我父亲一直看不上苏家,想让我和瑾娘退婚……如果不是我一直坚持,瑾娘她原本不用嫁入我家滩这摊浑水。”

    “如果不是我,她或许不会死……”徐承恩脸上划过两行清泪。

    徐夫人上前扶住儿子,眼角也簌簌泪下,劝道,“这怎么能怪你呢?要怪只能怪杀害瑾娘的那个凶手,那个天杀没良心的!”

    “也不知是和我们徐家有多大仇!竟然利用新婚之夜作恶,不仅害死了瑾娘,连我们府上的丫鬟嬷嬷也不放过。”

    听完母亲的话,徐承恩突然抬头看向戚归,目光坚定、带着对幕后黑手的恨意,“我愿助仙长一臂之力,绝不能让幕后之人得逞。瑾娘若是有意识,必定也不愿意成为凶手的刀俎!”

    戚归静静地看着他们,没有说话。她的思绪被抽离到十年前……

    如果当时蒋家人提前知道自己全府上下会因为“鸳鸯双煞阵”覆灭,他们是不是也会这样咒骂呐喊?会不会也像这样拼尽全力,想要博得一线生机?

    可惜死人没有开口的机会,整整一百三十二口人只能沉默在墓碑上。

    我会给他们一个真相的……不论,凶手是谁。

    戚归眼瞳中仿佛倒影出一个青色影子,那人皱起眉,紧紧盯着眼前喃喃。

    ——鸳鸯双煞阵,此等阵法竟然还有人会用。

    年幼的戚归顺着那人视线看去,面前是一片清冷衰败的府邸……门口漫天白色的东西在飞舞,仔细看去,全都是冥纸。

    耳边有人在一下一下摇铃,是聚魂铃。

    可惜,没有回应。

    最后年幼的戚归听着那人一声叹息,“唉,大阵已成,怕是没有生魂了……”

    “仙长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戚归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抬头看向说话的徐夫人。徐夫人正探头往戚归这看,眼里充满了对生的希望。

    戚归又看向徐承恩,他此时也平静了不少,正期盼的看着戚归。

    戚归思索一番后问道,“能派人取公鸡和黑狗血来吗?”

    徐夫人听到戚归的吩咐连忙点头,“当然,我马上叫人去取。”

    *

    寅时三刻,梨水县的街道传来打更的声音。

    “天干夜燥,小心火烛。天干夜燥,小心火烛……”

    路过徐府门口的时候,打更人心里还是有些发怵。徐府这段时间接连死人,凶手还没被抓到,外面一直传是邪祟作乱。

    一阵风吹来,徐府门口的两个白灯笼开始忽明忽暗。

    “冤有头债有主、冤有头债有主……”打更人提着灯笼的手不由得有些颤抖。

    又是一阵风刮来,还带来微弱的琴音。

    “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啊……”打更人吓得加快了脚步,飞奔着逃离了这里。

    徐府西院有人在弹琴吟唱,琴意婉转、绵延,弹得是司马相如的凤求凰。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湖旁亭子四周的红纱罗帷被风吹得飘起,有人坐在中间弹琴。

    弹琴的男人杏眼含情,眉目柔和,穿着灰色长袍,一身文墨书生气。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夫君~”

    霎时狂风大作,湖面有红色的身影在一下一下点着水面,向亭子奔来。

    “嘻嘻嘻”瑾娘眼珠转动,血红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躲在亭子后面的徐夫人看到这一幕,屏住呼吸,几乎要昏倒过去。戚归轻轻扶住她,给她使了一个眼色。

    徐夫人会意,点点头,关键时刻可不能因为她掉链子。

    “夫君~”

    瑾娘落地后,像条蛇一样在徐承恩身边嗅来嗅去,露出痴迷的神情。

    徐承恩目不斜视,继续弹着凤求凰,手指微微颤抖。

    瑾娘像是彻底被徐承恩迷住似的,手指指甲突然变长,张开嘴巴露出獠牙。

    指甲刚一碰到徐承恩,立马被他身上的金光灼伤,摔倒在地。

    “啊——”

    徐承恩身后现出金色圆形纹路,亭子地上几乎同时也显现出一个扣一个的圆形阵法。

    雌煞想逃,她不停往四周飞撞而去,却一次次被弹回,像是被无形的牢笼拘困在原地。

    戚归立马翻身跳出来,“急急如律令,收!”

    “啊——”雌煞像是一下被阵法吸取大半力量,像只粘在水面上的蛾子,扑在地上垂死挣扎。

    “仙长。”徐承恩看到瑾娘如此痛苦,自己的心也跟着颤抖起来,“仙长答应过不伤她性命。”

    “当然。”戚归点头,“二公子不妨仔细看看。”

    瑾娘睁开眼挣扎着坐起身,眼中的凶煞之气已经消散,只剩下一片清明。

    徐承恩惊喜若狂,俯下身一把抱住瑾娘,“瑾娘,我、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承恩,我、我怎么会在这?”瑾娘有些虚弱。

    “瑾娘,你还记得你死之前发生了什么吗?”戚归打断了他们的寒暄,蹲下身平视着瑾娘。

    “我……”瑾娘抱住头,像是头要裂开一样,“我,好像看到了一个男人……”

    “男人?”戚归语气急切,“还有呢?”

    “我不记得了,我……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瑾娘只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什么东西搅动着。

    “他……他手上,好像拿着一把扇子……”

    戚归瞳孔一缩,一把抓住瑾娘的手臂,“昆仑玉扇?”

    “我……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瑾娘捂住自己的头,脸痛苦得皱成一团。

    “仙长!”徐承恩看到瑾娘这么痛苦,急忙呼唤了一声。

    戚归这才回神,收回手,“抱歉……”

    她站起身,敛了敛眸,看向徐承恩,“这阵法只能维持一刻钟,你们有什么话就趁现在说了吧。”

    “一刻钟后会怎么样?”徐承恩问道。

    “尘归尘土归土,瑾娘她……”戚归对着两人热切的眼光,一时竟有些说不出口。

    “……本就是已死之人。这个阵法也不过只是回光返照之术。”

    苏瑾看到自己右手背上的青色尸斑,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徐承恩用手盖住她手上的尸斑,抬头看着瑾娘,露出一个温柔的、鼓励的微笑,“没事的瑾娘……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在我心里都是最美的。”

    苏瑾眼里闪着水光,点点头,“嗯。”

    戚归识相的离开,把空间留给这对新婚夫妇。

    “唉,”徐夫人也跟在戚归后面,感慨万千,“好一对痴男怨女,老天为什么要这样捉弄人。”

    从徐夫人口中,戚归听到了这样一个故事。

    徐老爷和苏老爷年轻时就是一对至交好友,两人府邸也是挨在一起。徐承恩和苏瑾两人自幼定亲,从小青梅竹马……

    可惜在苏瑾十岁那年,她父亲因为染上了赌博恶习,徐父也因此和他决裂。

    在苏瑾十二岁那年,她的父亲败光家产,母亲积劳成疾,因病去世。苏父依然没有改变赌博的恶习,后面甚至演变到要去卖女抵债。

    还好徐承那日去找苏瑾刚好遇上,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徐父本来想取消两人婚约,可徐承恩不惜以死相逼。没过多久苏父在赌场被人捅死了,徐老爷念在那么多年的交情下,也不忍只留苏瑾一个孤女,就松口同意了婚事。

    “原来是这样。”戚归若有所思。

    “啊——”戚归和徐夫人走到东院时,突然听到小厮的惨叫声。

    “是黄叔的声音。糟了,难道是老爷……”徐夫人大惊。

    戚归已经飞奔赶去,到了徐老爷房间。只见大门突然打开,黄叔跌倒在地,手颤颤巍巍指向里屋。

    “老爷,老爷他……”

    屋内徐老爷正笔直坐在书桌前,只能看到一个背影。

    戚归走进去,发现书桌上被喷溅出一道长长的血迹。

    书桌前的徐老爷正坐在靠椅上,面露惊恐,张着嘴巴,里面的舌头已经不翼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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