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有人要在篮球场打篮球这个消息在短短的一个上午内传遍了整个学校。

    高一高二听见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要打篮球兴奋的完全没了要上课的心思,满脑子都是快点下课快点下课,高三被学习逼疯了的众人一边怕耽误时间学习一边想凑这个热闹。

    打篮球对于众人来说其实算不上新奇,高三的学生可能腾不出时间来打篮球,但高一高二打篮球打得不算少,如果能碰上原来的校长发善心他们偶尔还能和市里的其他学校比比赛,现在换了校长更是不用说,教育资源和业余兴趣都有一定程度的扩增。

    但这完全阻碍不了这次篮球赛的受欢迎度——没有人能拒绝看帅哥,就像没有人能拒绝听八卦一样。

    “拜拜,我们一起去看呗”陆允允拉着宋念白的袖子撒娇

    宋念白点点头:“待会儿去找个地方买点面包喝水吧,晚饭肯定是吃不了了。”

    陆允允兴奋的使劲点头:“我都没见过迟北故打篮球哎!”

    宋念白找东西的动作一停仔细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没看见迟北故打过篮球,那人除了必要的体育活动好像几乎没去过运动场地。

    “可能是没时间吧。”宋念白随口答了句

    陆允允也没真想问一个答案,把桌上的书丢进抽屉里,兴冲冲的拉着宋念白就往超市走了。

    迟北故和一众人到篮球场的时候周边已经围满了人,每天都会在篮球场练球的校篮球队也停下来抱着篮球站在一边看着他们。

    于朝被这仗势惊了一下:“这么大阵仗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咱要聚众打架。”

    迟北故把球丢给于朝朝对方抬了抬下巴:“这不是都等着看你输吗?”

    眼看着俩人又要因为这个斗嘴,做裁判的陈安头都要炸了,立马叫了停

    “你俩隔开点,站对面,闭上嘴。”

    时间有些仓促,公平起见俩人找的队友都是水平差不多的同班学生,陈安确定双方的队员都准备好之后退到旁边吹响了口哨,声音落下,篮球被人猛的抛起,然后形成不同的队形攻防。

    先拿到球的是于朝,假动作晃过前面防守的一个男生,站在三分线外一跃而起将球用力往上抛,球被狠狠灌进篮球框,然后“砰”的一声落入框内。

    篮球赛以于朝的三分球为开端正式拉开序幕。

    宋念白不太能看懂那些动作是什么意思,只能勉强的看懂谁中了球是几分球,身旁的陆允允已经被于朝中的第一个三分球激动的拉着她的袖子乱晃了。

    “三分球哎,第一颗进的球就是三分球哎!”

    宋念白看了一眼球场上拦球的于朝又转头看了看迟北故,对方还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似乎完全没有因为于朝已经进了一颗三分球而着急慌乱。

    于朝得球的好景不长,第二个抢到球的是和迟北故一队的顾轻,以于朝对迟北故多年一起打篮球的了解,他下意识的以为顾轻会把球传给迟北故,在准备阻挡时却瞥见顾轻直接跃起将球投向了篮球框。

    三分球。

    于朝不可置信的看向迟北故就见对方正贱兮兮的看着他,其实于朝没猜错,顾轻拿到球时第一反应确实就是传给迟北故,他刚对上对方的视线却看见对方直接用眼神看了一眼篮球框,一瞬间顾轻反应了过来,脚步一转直接将球投进了篮球框。

    迟北故见对方还在不敢相信,朝对方吹了声口哨:“感谢于同学送来的三分球。”

    于朝:“......”

    没理会迟北故的挑屑,于朝打的更认真了,他不再去凭自己对迟北故的了解打球,而是直接横冲直撞的用自己的方式打。

    操场边此起彼伏的响着欢呼声,俩方分数一直差的不大,几乎是一方加了分之后另一方又追上来,最后因为队员俩个小小的失误,比赛以27:33于朝略输一筹为结局。

    “你小子的球技三年还是没怎么变啊。”于朝输的心服口服

    迟北故没说话,偏头看向了在旁早就蠢蠢欲动的校篮球队:“咱俩比意义不大,和他们来?”

    于朝顺着迟北故的目光看去,那一瞬间,他好像觉得对方都回到了那几年为了篮球浴血奋战的日子。

    “打呗,我可没在球场上怕过谁。”于朝笑着望向迟北故。

    校篮球队的人理所当然的接受了这个挑战,并且迫不及待的表达了自己想要和他们切磋切磋的心态。

    这次的裁判依旧是陈安,不同的是比赛的俩方换了人,之前因为专业对口没能上场的赵成敛和厉明这俩个体育生赖在迟北故球队里不肯和校篮球队的人走,用他俩的话说:“还能合着外人欺负自己家人?”,最后被校篮球队的一句“我们才是一家人”怼了回去,然后俩人就直接明着耍赖皮要和迟北故一队了。

    “我都和想和迟北故一队了,你就让让我呗。”赵成敛勾着迟北故的脖子和校篮球队队长崔未宁撒娇

    迟北故:“......”

    其实我们也不是非要一个队。

    崔未宁受不了赵成敛这个做作的样子直接朝着对方比了个中指,然后随他去了。

    比赛刚开始还比较轻松,俩方都有专业人员也就不弯弯绕绕直接开始上真本事了,猛攻的猛攻,防守的死防,愣是不想让对方进一个球,那架势完全不像是打比赛,倒像是上战杀敌,不肯放过一个敌人。

    打到后面,于朝体力开始有些不支了,从高三以来他几乎没再做过这么费体力的事了,他们没体育课平时也没什么锻炼的时间,说迟北故三年多没碰过篮球,他其实也一年多没碰过了,再加上刚才他们也已经打过了一场,体力消耗太大了。

    于朝用自己最后的力气奋力将球传给厉明,弯下腰撑着膝盖喘了口气。

    迟北故接过厉明传过的球,将球投进篮球框转身回头看向于朝。

    迟北故转身回头看向他的那一刻他几乎觉得对方又会像之前的无数次那样笑着给他说:“不能打和小孩玩一场。”

    可这次对方没有说那句话,那人只是转过身笑眯眯地看着他朝他招了招手

    “于朝,跟上!”

    他听到对方朝他喊。

    比赛刚开始还是校篮球队占优势甩了迟北故十几分,后面双方体力都差不多,迟北故带着同队直攻弱点,将前期勉强留下来的体力全用在了这一刻,最后以49:32拿下比赛。

    宋念白听着周围的热闹声恍了一下神,她像失去了情绪感知的能力无法感受到篮球场上奋力拼搏的热血,也感知不到周围人的激动和紧张。

    落日的夕阳里刮起了一阵风,操场旁的喇叭里依旧像往日一样放着歌,宋念白转过头任由风向她吹来。

    球场上的俩方在笑着击掌,迟北故偏头看了一眼宋念白。

    热闹的人群里,宋念白偏头看着已经快沉入山下的太阳,夏风阵阵袭来吹动额前的几缕碎发,校园广播里刚好放到那句

    “季风吹向大海到天空之外”

    “自由和爱情哪一个会更难释怀”

    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人总是在历经那么多磨难和痛苦也不舍得去死,或许只是因为某一幕一直刻在心里不愿忘记的画面,只是因为想见到那一瞬间的幸福。

    或许是爱人半跪拿出戒指向所有人宣告爱意求婚的那一刻,或许是俩个白了头发的老人手牵手坐在轮椅上,儿孙满堂周围嬉笑声不断的那一刻,又或许只是晚上加班回家打开门,客厅里亮着灯桌上放着炒好的饭菜,爱的人坐在沙发上等的睡着的那一刻。

    而现在他眷恋人世的那一刻,是她周围热闹声依旧,爱的人站在夕阳下看着落山的太阳像在期待未来和明天。

    下一个瞬间,宋念白回了头,正正对上了他的眼睛。

    那是他们第一次对视

    是十八岁的迟北故和十七岁的宋念白

    是遗憾和绝望相对视,是爱意和理智的对决,是俩人都不约而同退步的脚

    在这一刻她是幸福的,至少在这一刻她是期待未来期待明天的。

    有这么一刻就够了,迟北故想。

    至少他见过了,至少他在死亡之前留的遗憾少了一点。

    —

    安民巷四楼靠走廊的那间屋子里传来被重物砸中咚的一声闷响,喝醉酒的张意径直走到宋念白的卧室门口大声的咒骂着,各种难听污秽的话语落在宋念白耳里,房间里的人却只是拉开桌前的窗帘继续低着头做纪枕槐留的作业。

    同楼层的人已经对这声响见怪不怪的了,要是哪天那间房间里没了声响那他们才该奇怪,没有人开门去看一眼,大家依旧该干什么干什么,他们早已懒得跟一个醉鬼赌徒计较了。

    骂了半天见无人理他,张意自觉没趣狠狠的踹了一脚房门然后走到客厅沙发里坐着,拿出自己不知多久前放在柜子里的酒倒出来自顾自的从宋念白的小时候开始念叨。

    “老子从小开始养你,为了照顾你把工作都给辞了,因为你天天背着个姑爷的骂名,我到处去跑车就为了给你挣那点奶粉钱,结果你妈为了这个天天和我吵架,我喝一点酒你妈就大吵大闹的摔碗摔盘子,我生气打她俩巴掌她还不得了,这贱人还敢报警,报警又怎样,你看她还不是巴巴的回来我身边,你看有人管她吗?你这个小贱人还敢帮着你妈离婚。”

    张意抿了一口酒又要继续说,那扇紧闭的卧室门却忽然被从里面推开了,宋念白抬起眼冷冷的扫了一眼张意。

    原本被宋念白看的有些发慌的张意看着宋念白无关紧要的表情忽然又理直气壮起来开始大声囔囔:“宋念白你在得意些什么,你和你妈一个样!”

    宋念白当没听到这句话,无视张意锁上自己的卧室门打开大门直接走了。

    风吹的有些凉,宋念白在楼下的路灯下蹲着,路灯像没电一样只能发出昏黄又微弱的灯光。

    宋念白蹲了会儿,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起身慢悠悠的晃出了小区走到了大街上。

    脏乱的大街上,路旁摆着几家烧烤摊支着几张桌子,地上被卫生纸和啤酒盖堆满,喝着酒聊天的人群里零零散散能听到几句咒骂。

    宋念白站在原地无力的握了一下手,她应该辩驳的,她应该大声反驳张意告诉他:你不是自己辞职在家照顾我和我妈,是你做错了事他们不要你了,你跑车的钱根本就没有一分花在了我和我妈身上,我是靠我妈的嫁妆长大的,她不是怕你才没和你离婚,她是爱我才没舍得,可她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说出来了能怎样,她和张意辩论又能怎样,她的妈妈不是也不会回来了吗?

    她突然很想看迟北故一眼,想看看迟北故家亮起的灯。

    宋念白站原地愣了一会儿看了眼身后的小区轻轻眨了下眼走向了那条自己已经走过很多次的路。

    北宁区的别墅客厅里几个小孩聚在一起手里拿着玩具车满屋跑,顾诗摸了摸脸上敷的面膜懒懒的在沙发上坐下。

    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顾诗伸手捣了捣身旁迟父的手腕

    “看看是谁发来的消息。”

    迟为慢吞吞的戴上眼镜拿起自家夫人的手机看了一眼

    “北故,他让我们把他房间的灯开着。”

    顾诗点了点头没多问,从沙发起身去给迟北故开灯去了。

    迟为皱着眉嘀咕,“他这小子,怕别人以为他房间里没人啊。”

    顾诗哼了一声回怼:“儿子的事你少管。”

    迟为不赞同的哼了一声:“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儿子,他也是我儿子。”

    顾诗的眼睛转了转,惋惜似的叹了口气:“啧,是啊,不是我一个人的儿子,可只有我知道我儿子喜欢的是谁啊。”

    迟为满不在意的转过脸:“谁稀罕知道啊,不就是有喜欢的人了嘛。”

    顾诗挑了挑眉,轻轻揭下面膜丢进垃圾桶里:“是啊是啊,你一点都不稀罕知道。”

    迟为目不转睛的看了俩分钟的电视,见身边的人真的没有要说的意思坐不住了

    “说说呗,一个班的吗?”

    顾诗高傲的转了一下头把使劲往自己身边靠的人推开:“我凭什么告诉你?”

    迟为也不端着架子了整个人都往自己老婆身边贴:“说说说说。”

    顾诗得意洋洋的吊着迟为的胃口说一半留一半:“一个班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不管迟为怎么问顾诗都不肯再多说一句,美其名曰保护自己儿子的隐私,当然对此说法迟为表示不敢苟同,但也不敢反驳,自己默默坐在沙发上开始思考这个同学到底是谁去了。

    夜晚九点,靠近高档小区附近的路几乎都已经没有人行走了。

    别墅区的灯不同于那个十几个路灯都照不亮一条路的小区,这里一个灯的亮度能够照亮很长很长的一段距离,所以这里每晚都是亮堂堂的,即使这条路几乎没有人走路,也用不着路灯但在宋念白的印象里这里的路灯没有熄灭过,就算是停电也会有专用的供电器提供电力以确保这里的路灯能正常运行。

    宋念白蹲在路灯下仰头看着迟北故卧室里亮着的灯静了很久突然轻声开口

    “我和她不一样,她比我勇敢的多。”

    “她是超厉害的保护世界的英雄我是只能缩在巷子角落里的小老鼠。”

    宋念白把脸埋进臂弯里把自己抱成一团,没哭,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静静的缩成一团蹲着。

    隔着几米远,在路的另一头,少年默默的站在路灯下看着前方缩成一团的宋念白。

    如同之前他站在宋念白的楼下看着她房间亮起的灯一样,他现在陪着宋念白在看他房间里亮起的灯。

    是什么时候发现宋念白会悄悄的躲在他家的路灯下看他房间里亮起的灯呢?好像是高二,他记不太清了,宋念白是多久开始在路灯下看他房间亮起的灯呢?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在他不知道的时间里宋念白曾多少次像这样一般把这当成她的归宿,不知道她曾多少次历经绝望之后来看他房间亮起的灯寻找安慰。

    他只是像以前很多次一样站在原地不敢逾矩。

    迟北故抬头看了一眼自己房间里亮起的灯忽然想,这也算是为宋念白亮着的灯吧,为了留住她而亮起的灯,万家灯火中为了她而留的灯。

    他爱这世界爱的走心,于是当他爱宋念白时得知世界爱他也爱的走心。

    万物皆有因果报应,这就是他对这个世界爱的不走心的报应,因为他不爱这个世界他过的太顺心了,刚好他又活不长所以报应只能报在他爱的人身上。

    迟北故也蹲下了身,今天的篮球赛消耗了他太多精力太多体力了,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走进厕所时几乎觉得自己今天就真的交代在那里了,不过结果比他想象的幸运一点,他只是靠着厕所隔间的门昏了过去。

    直到现在他依旧觉得自己动一下都费力,全身骨头都在疼。

    迟北故抬起头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眼角忽然落下一滴泪,他轻轻动了动唇,却连气音都没能发出

    他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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