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原本安静的夜晚忽然被一堆重物落地的声音打破,紧接着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传了出来

    “你到底在干些什么,这日子你要是不想过了你就离婚。”

    宋念白猛地从梦中惊醒听着窗外凌厉的叫喊声皱着眉在黑暗中把手机摸出来摁亮。

    03:32

    安静之中吵闹声尤其清晰,高昂的女声一直控诉着说着什么,然后又是巨大的重物落地声。

    不知道哪家夫妻又吵架了,这种事在这所破旧的小区来说并不少见,甚至说的上已经习惯了——平均每三天就会有人在小区下破口大骂,或许是夫妻不和在路边争执的面红耳赤,或许是谁有惹谁生气了,谁又在背后嚼了谁的舌根。

    这种几天就上演一次的事算不上新奇,十一二点在小区门口吵架的也大有人在。

    宋念白把头往被子里藏,紧了紧身上的被子

    窗外的吵架声愈发热烈,嘶吼之中混杂着几句脏话

    “那我还要怎么做,我还要怎么伺候,你觉得我还该怎么伺候,我上辈子欠了你们家的,我这辈子给你们家当牛做马?!”

    “三点多了你想干什么,你们家又想干什么,她还打我,无理取闹你到是告诉我你为这个家做了什么啊?!”零零碎碎中好像又传出来了玻璃摔碎的声音

    宋念白摸了摸左手臂上的疤,她好像换了一张床躺着,她缩在了小小的床上听着屋里的人歇斯底里的争吵,碗碎了一地,巨大的争吵声吵醒了外面的人,屋外开始出现敲门声,她不安的睁着眼听着屋里的动静。

    声音开始变的更清晰了,男人被人拉到了街上,周围传着劝架的声音,男人似乎是要出手打人,随着争吵声陷入黑暗中的小区渐渐亮起了灯,但争吵声并未因此消停,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别动手别动手,有话好好说,有什么不能解决。”

    “都别打了,警察马上来了。”

    一切的一切都和那些年重合了,那些人冲进了她的家,把地上被打的浑身是伤的女人扶起,有人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她走到她面前轻轻把她抱起,然后不停的拍着背小声的说着不怕不怕。

    她安静的任由女人把她抱在怀里,不哭不闹安静的看着已经昏迷不醒的母亲。

    宋念白平静的把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紧了些,任由窒息感向她袭来将她淹没,然后失去最后感知疼痛的能力。

    第二天宋念白刚到座位上于朝就已经窜到了她面前

    “拜拜,今天我生日,我们放学一起出去玩?”

    宋念白没立马答应,她算了算自己上次打工还剩的钱,六月份吃的简单一点大概还能刚好够买一个礼物。

    “好”宋念白应了声。

    于朝把地点选在了一家治安还算不错的酒吧,其实把地点选在酒吧只是图个新奇,他们几乎都没去过酒吧,这次过生日就当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了,再加上这一天是免死金牌就算被家长知道,看着孩子生日也不好说什么。

    陆允允和宋念白到的时候四班的人几乎都已经全部到齐了,大多数都换回了自己的常服聚在一起坐在沙发上看主唱台上的乐队唱歌,陈安低着头在和身边的迟北故讲话。

    “拜拜这里!”于朝穿着一件宽大的骷髅骨短袖向门外的宋念白和陆允允招手。

    “他这是……精神小伙啊?”陆允允迟疑着问

    宋念白想了一会拍了拍陆允允的手:“寿星最大,今天他穿什么都好看。”

    陆允允蒙逼的点点头然后跟着宋念白一起坐在了沙发上。

    “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呗?”于朝拿出一副牌看了一眼班上的人补充了一句:“无论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都以尊重为前提,也不可以提对女孩子不友好的要求。”

    四班的人都没有意见直接点了点头

    第一次,迟北故抽到惩罚牌喝了俩杯啤酒

    第二次,陈安抽到惩罚牌说了自己考过的最差的分数

    第三次,迟北故抽到惩罚牌喝了俩杯红酒

    第四次,厉明抽到了惩罚牌原地十个俯卧撑

    第五次陆允允抽到了惩罚牌唱了一首歌

    第六次迟北故抽到惩罚牌喝了半杯洋酒

    第七次迟北故抽到惩罚牌喝了一瓶鸡尾酒

    第八次林静桉抽到惩罚牌说了自己初恋的名字

    第九次厉明抽到惩罚牌唱了一首小情歌

    第十次迟北故抽到惩罚牌

    第十一次迟北故抽到惩罚牌

    第十二次迟北故抽到惩罚牌

    第十三次陈安抽到惩罚牌

    第十四次迟北故抽到惩罚牌

    第十五次迟北故抽到惩罚牌

    第十六次迟北故抽到惩罚牌

    在迟北故第十七次抽到惩罚牌时终于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迟北故靠在沙发的背椅上认命的把牌轻轻丢在桌子上,一脸新奇的转头看发牌的于朝:“你今天是就把这惩罚牌全发给我了是吗?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

    于朝:“......”

    天地良心,他是真的没换牌也没故意把惩罚牌发给迟北故。

    没等于朝辩解,旁边的程悦己捂住自己的嘴笑的声音发颤:“一共十七次,迟北故一个人贡献了十一次。”

    于朝:“......”

    本就解释不清的于朝急的想捂程悦己的嘴。

    “不是,我真的没有……”于朝慌忙的看着迟北故解释,对方却只是抬起眼懒散地看了他一眼

    “嗯,你继续狡辩,我听着”

    于朝:“......”

    于朝听迟北故的话更急了,伸手去拿桌子上的牌一张一张的翻给迟北故看天知道他多想证明自己真的没有换牌。

    “行了,快说惩罚吧。”迟北故坐起身看着众人。

    因为有迟北故前十一次的惩罚,店里的酒几乎都被他喝了一遍再让他喝酒似乎就有些不太厚道了,不能喝酒也总不能让迟北故做俯卧撑,这下可让众人犯了难。

    “唱首歌吧。”陈安朝着众人眨了一下眼

    迟北故转头要笑不笑的看着陈安:“你会这么善良?”

    陈安被迟北故危险的眼神看的发慌,咳了俩声补充道:“得是英文。”

    于朝笑着草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好心。”

    陈安笑着看了于朝一眼:“你笑什么,你抽到惩罚牌也得唱。”

    仅仅只是一秒的时间于朝已经收了笑意正襟危坐的看着迟北故。

    不怪众人说陈安损,因为这主意确实损。

    唱英语歌只有俩种情况,一种就是直接完全不会唱只能跟着节奏瞎哼,一种是能掌握节奏吐字清晰唱的很好听,能完全能做到英文吐字清楚的人不多,要求在速度快掌握音乐节奏并且英文准还要吐字清晰的人更不多,况且迟北故还喝了酒,就是在座的没喝酒人也未必能做到唱好一首英文歌。

    迟北故笑眯眯的看了一眼陈安问对方有没有指定的歌曲。

    都让人家唱英文歌了还要有什么别的要求,于是众人没指定歌曲只要最后唱出来是英文歌就行

    迟北故有些迟缓地想了俩秒然后开始唱

    I'm no beauty queen

    我不是什么美丽的女皇

    I’m just beautiful for me

    我只是简单漂亮的自己

    I'm no beauty queen

    我不是什么美丽的女皇

    I’m just beautiful for me

    我只是简单漂亮的自己

    《who says》,刚哼一个头宋念白已经听出来了是什么歌,她在写话剧的时候听过这首被称为“女性反pua”之歌,因为这首歌旋律好记,听完她还跟着唱了俩句。

    迟北故无力的靠坐在沙发上眼神不太清明的盯着桌子清唱,没有伴奏刚开始唱的那俩句众人根本就不知道是那首歌,唱到一半于朝突然啧了一声小声的嘀咕了句什么,迟北故没听清,把目光从桌上移开用眼神询问于朝他说的什么。

    于朝却只是神色不明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示意对方继续唱。

    迟北故喝了太多酒,他的酒量一直都不算好现在已经完全喝晕了,脑袋是清醒了但感觉行为根本不受控制,他闭了下眼想了一下歌词才继续唱了俩句

    Who says

    谁说的

    Who says you’re not perfect

    谁说你不完美

    Who says you’re not worth it

    谁说你不值得

    Who says you’re the only one that’s hurting

    谁说你是唯一受伤的人

    Trust me

    相信我

    That’s the price of beauty

    那是美丽的代价

    Who says you’re not pretty

    谁说你不漂亮

    Who says you’re not beautiful

    谁说你不美丽

    Who says

    谁说的

    等最后一个音调落下迟北故已经没有思考能力只能靠着椅背缓神了。

    陈安叹了口气:“果然,人和人之间还是有差距的。”

    顾轻回忆了一遍自己小时候陪着家长看的各种电视剧,男主在遇见女主之后会和女主聊自己的童年——男主被要求要特别优秀,书法课钢琴课英语课每天都要早起上课,晚上还会睡得晚,童年没有积木也没有玩耍的时间,在这一刻顾轻理所当然的把迟北故带入了这个画面。

    一想到迟北故要每天早上六点准时起床然后坐在桌子上写作业上课顾轻忽然觉得自己不那么羡慕了,迟北故不会从小到大没去过游乐场吧?

    顾轻同情的看了一眼迟北故看见对方不光成绩好,连英文歌都得被逼着唱的好听,越想越觉得迟北故可怜。

    于是顾轻怜悯的看着迟北故特别真诚的问:“你的童年一定过的特别不幸吧?”

    迟北故:“......?”

    纵使迟北故脑袋已经开始很明显的昏沉反应有些缓慢了,但他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无语了一瞬,他刚想怼对方一句,看着顾轻一脸真诚不像开玩笑的神色忽然又有些不确定了,他试探的问了一句:

    “你……是对我的童年有什么意见吗?”

    说话间于朝一直低着的头忽然抬起,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己。

    他说于朝怎么一直不说话,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俩个人是想一块去了。

    陆允允轻轻拉了拉宋念白的袖子小声的和她说话:“其实我也特别好奇这个问题。”

    一直默默听着他们聊天的宋念白却只是摇了摇头:“他的家庭和童年都很幸福,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

    陆允允听到宋念白的回答愣了一下又下意识的看了迟北故一眼,没明白宋念白所说的看着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是在哪里看出来的

    “怎么看出来的?”

    “缺爱的孩子很难在冷漠的大环境下变成温柔阳光的人,绝大多数的这种孩子会成为很优秀但性格冷淡对凡事都不上心的性格,极其容易产生疏离感。”

    陆允允听懂了:“高岭之花。”

    宋念白挑了下眉然后点点头:“就是这种。”

    “迟北故能和人亲近有固定的交际圈和固定的朋友,尊重他人不会让人难堪,待人较为细心,性格属于温柔阳光一类的”陆允允分析到,“这种性格的人确实得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才能有的。”

    “我家虽然有钱但还没到有几万个亿需要我去继承的程度。”迟北故撑着头幽幽的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

    第二轮迟北故愣是不信邪把牌给了最没心眼子的赵成敛。

    莫名其妙成了发牌人的赵成敛完全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跟着周围的起哄声开始发牌。

    第一次迟北故

    第二次迟北故

    第三次还是迟北故

    终于在第四次依旧是迟北故时迟北故信了自己是真的倒霉

    他抬起头认命道:“下次和你们玩之前得先看黄历。”

    这次他们没再玩真心话大冒险而是开始杂七杂八的想到什么聊什么,在座的人多多少少都喝了俩口酒,在氛围的熏陶下大家也都放开了来。

    “北故你知道吧,你刚来我们班的时候我一眼就觉得你是那种校园级别的人物,第一眼我就觉得你真的好厉害啊,一眼就不一样的感觉”陆允允歪了歪头想了会,“就是那种一眼就觉得你读过很多书,有很多见识,什么都束缚不了你的感觉。”

    赵成敛瘫坐在沙发上嘎嘎笑了俩声:“是啊,看着就和我们不一样,不开玩笑,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明白了老师说的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差别到底是什么。”

    “谢谢你北故”很少说话的厉明举起酒杯碰了碰迟北故放在桌子上的杯子,“真的很谢谢你。”

    “如果不是你,我们这辈子可能都没办法有我们现在接触到的教育资源,我们可能还是会从这个只有脑残率的地方出去,然后兜兜转转回到这个只有脑残率的地方。”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来到这里,我们都真诚的感谢你来到了这里,也真诚的感谢你们家捐赠的钱,说真的,我们得替后辈那些不甘永远待在这里的想要通过读书改变命运的人感谢你。”

    于朝开了一瓶啤酒,坐在酒吧的卡座里看着低着头神色不明的迟北故。

    “你们知道吗?我之前看着这座城市的边线,看着连绵起伏的山想着,我好喜欢这里啊。”

    于朝仰了下头,“我真的好喜欢这里,可我必须考出去。”

    宋念白沉默的拿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不知多少度的酒顺着食管味道流入胃里,有些像是喝了一口呛人的辣椒水,灼烧着人的神经。

    陈安沉默的看了一眼于朝,缓缓开口:“我堂姐比我大四岁,从小学芭蕾学了八年,她很喜欢跳舞,我一直记得她站在舞台上闭着眼睛踮起脚尖跟着音乐跳动的样子。”

    “初中的时候为了学业她放弃了芭蕾,当时我问她,你真的甘心就这样放弃你那么热爱的东西吗?”

    “她当时告诉我说:我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这座城市只给我留了这么一条路,我和城里那些人差距太大了,我学芭蕾走不出这里的。”

    直到现在陈安还能想到她表姐说出这句话时绝望,那种不甘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在往后的很多年里成了陈安无数个夜里永不结束的噩梦,他总是梦见说出这句话的人成了他自己,他被困在黑暗里尖叫大喊抗诉着,可没有人听到,直到他也肉.体腐烂化成一具只有白骨的尸体。

    “当时我还一直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直到后来我看到了更多的东西,看到了这里连绵起伏的山,看到了别处地方孩子的才艺双全诗书棋画样样精通,我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差距太大了,你一个小地区出来的舞跳的再好怎么也没那些发达地区的会的多,甚至完全没有可比性,眼界和观念完全不同,那是永远也跨越不了的鸿沟,是一道真正的永远无法跨越的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陈安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她是一个女生,她如果不走出这个地方,就只能一辈子被困在这个地方,一辈子被困在家里相夫教子。”

    她只有靠读书走出去,走出这座大山,走出这个小地区,走出这个封建思想的社会,走出这个丧偶式的只有女子在家带孩子的地方。

    所以她放弃了她爱的舞蹈,拿上了笔拼着命的想逃出这个地方。

    陈安吐了口气,他忽然觉得手中的啤酒有些熏眼睛,他快速眨眨眼:“四年前她高考失利跳楼自杀了。”

    “她看到这个比别的地区高出几十分的录取分数线她就知道她走不出去了。”

    “她要一辈子被困在这里了。”

    陆允允把手里早已空罐的啤酒瓶捏扁丢进旁边的垃圾桶缓缓开口

    “以前我总是羡慕电视上的孩子会唱歌,会跳舞,会拉小提琴,能写出一手好看的毛笔字,后来我又开始羡慕别人能有假期,然后又羡慕别人有钱报读书辅导班,再然后羡慕别人的读书资源比我们好,羡慕别人不用靠读书改变命运,羡慕别人不用死命的学,就能得到自己该的到一切,羡慕他们不在大山,更不会走进深山,羡慕他们的眼界,羡慕他们看到了那么多我拼命都看不到的东西,羡慕他们的出生就是我到达不到的终点。”

    陆允允眨了下眼睛:“羡慕来羡慕去,羡慕了一辈子。”

    “现在一想,世界上哪那么多公平可以说,我倒霉,我认栽。”

    “草他妈的”于朝听到这里也骂了一句脏话,他抓过一瓶啤酒站起身,“迟早炸了这个不公平的逼世界。”

    众人笑了声,纷纷站起身,玻璃酒杯用力相碰发出一声巨大的“砰”像是为青春喝彩,又像是对不公平的抗诉。

    一群人哐哐喝了一瓶啤酒才停下来对着彼此发疯一样的笑,于朝放下酒杯发现身边的迟北故一直没说话问了句:“北故,你不说点什么吗?”

    迟北故挑了挑眉:“我说什么?分你一百万?”

    陈安彻底从悲伤的情绪中脱身,看着迟北故咬牙切齿:“你真该死啊。”

    陆允允扑哧一声笑出声,其他人听见这话也憋不出的捂着嘴笑。

    迟北故等着众人笑完收敛了玩笑的神色:“希望大家都能得偿所愿的走出这里,希望大家都有书读。”

    跟着干了不少酒的于朝酒精上头,看着迟北故吹了声口哨:“迟少爷上去唱首歌给咱们助助兴呗。”

    迟北故好笑的看了于朝一眼爽快的点点头“好啊。”

    “你最好有福消受。”

    于朝:“......”

    迷离的灯光下不知是谁嗲着声音说了句:“于少爷您呀,最好有福消受咱们迟少爷的助兴。”

    众人:“......”

    下一秒于朝看见了笑的肩抖的众人

    于朝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嗲着声说话的厉明:“你今晚最好俩只眼睛轮流站岗。”

    想了一会儿又补充了句:“你今晚睡不睡你都得死。”

    众人还沉浸在一句话把酒吧变成青楼疯笑时迟北故已经跳上了领唱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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