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凤体抱恙，先行回寝宫休息了，长乐殿下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免得娘娘挂心。”
老太监皮笑肉不笑，说罢又看向虞溪禾，行了一礼：“娘娘，请吧。”
那眼神活像看死人。
小县主灰溜溜地走了，虞溪禾跟在孙公公身后，安分如鹌鹑，想起那个眼神，又不免浑身战栗，心生胆寒。
原书作者几乎把皇帝塑造成了一个十足的恶人，他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曾有数不清的无辜臣民为他的一时兴起丧命。
这种魔头也能当男主？虞溪禾当初看文时就吐槽过。
如今魔爪伸向自己，心中更是有了新滋味。恐惧远超嫌厌，成为她脑中唯一的念头。
孙公公侧身请她入殿，虞溪禾心中忐忑，曳步而行，只转着眼珠拿余光试探地朝上瞟了一眼，那头便埋得极低，眼睛恨不能长在脚尖上，彻底不敢再看过去了。
中堂之上，两席雍容华贵的御座相对而列。
一人高坐其上，头顶冠冕，两侧缀以流苏，明黄色袍服上金银两色交相辉映。
他远远坐在那，散着与生俱来的帝王威严，周遭空气都无故降了三度。
这便是皇帝谢承。
另一侧的御座是空的——一刻钟之前，坐在上面的太后捏着鼻子摆手而去。
堂下分列左右，坐满了匀脂抹粉的后妃宫人，皆是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皇帝就地取材，远程办公，竟直接就着这烂尾的寿宴审她。
[完了，公开处刑啊。]
虞溪禾有些慌乱，走出没几步腿先软了，直直就要跪下。
“上前来。”谢承道。
他不带语气，虞溪禾试图揣摩圣意，却一无所获，只得起身再向前走。
她穿过形形色色的贵人嫔妃，穿过花枝招展的贵妃，在进无可进的地方顿足却步。
许多种声音糅在一起传进她耳中，宫人们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声，萧瑟北风呼啸的喧嚣声，心如鹿撞的砰砰声。最后，她听到坐得最近的皇后一圈一圈捻过菩提，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虞溪禾又跪下，耳中更添嘈杂——是翻动纸张的声音。
她心里紧绷着的那道弦啪一声断了。
似乎是不愿接受最坏的结果，虞溪禾垂死挣扎，壮着胆子抬了头——
她看清了谢承指尖捏着的东西，心口一窒，风打在单薄的衣襟上，虞溪禾里里外外凉了个彻底。
那正是她藏在衣柜深处的厚厚一沓亲笔手书，扉页飘着几个狂放不羁的大字——《疯批邪皇心尖宠：美艳小娘哪里逃》。
在还是个现代人的时候，虞溪禾就好看点土味网文，穿来之后话本流通不到冷宫，她无粮可吃，索性决定自己产粮。
太后是先皇继室，只比谢承大了九岁。虞溪禾多年嗑cp的DNA动了，深以为这对性张力不是一般的强，仗着天高皇帝远，直接把同人二创搞到了整个紫禁城里最不能得罪的两位身上。
当时有多放飞自我，现在就有多悔不当初。作出去的死打了一记回旋镖，如今孽力回馈到她身上。
螺蛳粉味好死不死这会儿往她鼻腔里灌，虞溪禾双唇死死抿成一条线。
要了命了。
[姐要下线了，这一退就是一辈子。]
[我死了，我真的死了，阎王爷你拿我凑KPI呢？]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倒霉成这种鬼样子。]
[有20秒复活广告看吗？]
年轻的帝王凤目微眯，以审视的姿态打量着虞溪禾。
皇后适才向众人传述过此女身上奇妙之处，谢承此刻并不多惊讶。
“你……”他顿了顿：“叫什么？”
虞溪禾自报家门。
谢承道：“这是你的东西？”
是问句，语气却不容置喙，显然问话人心中已有答案。
可虞溪禾明白，此刻若敢应一声是，谢承手上捏着的就是她的项上人头了。
谢承随手扔了那荒唐话本，力道并不重，却足以砸乱虞溪禾的呼吸。
和她想象中的暴君有些出入，谢承声音很轻，却每个字都让人心惊肉跳。
他不是尖嘴獠牙的疯狗，也不是嗜杀成性的刀刃。
他是一味凶险的蛊毒。
虞溪禾从未受过如此剧烈的压迫感。
胸腔之上仿若压着沉甸甸的大山，喉管被一双无形大掌紧紧锢住，感官被无限放大，听得到汗滴在地上的声音，她像是气息奄奄的溺水者，心余力绌地下坠，跌入无底的万丈深渊。
虞溪禾穿进书中不过半月，还未适应这里的规则。就连跪在皇后宫殿时，也不过是玩沉浸式剧本杀般的游戏心态。
而此时才她大梦初醒般恍悟，那高堂之上的天子，一句话便能要了自己的命。
她于谢承，是一根指头便能碾碎的蝼蚁。
虞溪禾生无可恋地瞟向旁侧，忽的一愣——
成群的后妃中，好像有道忿忿目光，直勾勾地撞在她身上。
那目光来自萧妃。
不确定，再看一眼。虞溪禾无神双目重新攒出了光，萧妃面色从容如常，仿若前一瞬那个阴恻恻的人与她无关。
但虞溪禾已然起疑，藏在身后的三指聚拢，闭眼感应——
[啊？虞樱黎今日那道劫难的始锚点竟然在萧妃身上！]
[也就是说，虞樱黎今日被牵连，始作俑者是萧妃吗？]
[如果按命格算呢，木土相冲……两人是反目成仇的设定。那就没错了，是萧妃设局，姐姐你伤及无辜啊，虞樱黎没事倒是把我害死了，炮灰的命也是命！]
[如果我揭发她能算戴罪立功减刑吗？可我也没证据，这怎么办？]
虞溪禾苦着脸睁开眼，却看到那些后妃脸上皆是一片惊愕之色。
顷刻之间，四座哗然。
她茫然地蹙眉，虞樱黎却不知从哪里冒出，扑通一声跪在虞溪禾身侧，像窥见某种残酷的真相一般，表情憔悴而痛苦。
她磕了个头：
“请皇上明察，臣妾今夜会前往梅园，是，是因为……”虞樱黎心一横，道：“宴席开始时，萧妃姐姐称她发髻上一双琉璃簪子只剩一只了，恐是来时路过梅园掉在那处了，那簪子是皇上御赐，萧妃怕您发觉责罚，她身在高位不便离席，便央臣妾代劳。”
突然，孙公公从殿外一路小跑进来，猫着腰恭敬行至谢承身旁，凑到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谢承像听了个笑话，漫不经心道：“虞尚书的家丁畏罪自刎所用匕首，竟是萧侍郎老家那一片锻出来的，朕奇怪得很，这人是两姓家奴么？”
堂下无人敢接话。
谢承自顾自道：“萧家的狗护主，为何朕养不出听话的狗？”
孙公公连声“哎呦”着，跪倒在他身侧：“陛下消消气，保重龙体要紧呐！”
此事至此在虞溪禾心里明朗了。刑部侍郎萧实与长女萧妃里应外合，暗渡死士入宫，构陷刑部尚书虞载道及其女虞樱黎，污蔑其滥用私权包庇死囚。
而自己这个无故被牵扯的炮灰，只是被设计好的一环。
虞樱黎唇瓣都被气成青紫色，捂着心口看向萧妃，一时喘不过气：“我视姐姐如亲姊妹般真心相待，你，你，为何如此！”
萧妃像聋了一样，没有半点反应，反而死死盯着虞溪禾。她脸庞变得煞白，眼珠瞪到了惊悚的程度，嘴唇一开一合，像条菜板上濒死挣扎的鱼。
她骤然疯笑起来，口中胡言道：“你当那是什么异禀天资？不祥之兆，不祥之兆！天道不公……”
谢承听得烦，手一晃：“拖下去。”
萧妃疯一般的狞笑逐渐淡出，殿内无声无息。
虞溪禾有些恍惚。
才说要给她送花篮，一眨眼就变成花圈了？
当真是吃人不眨眼的地方。
她小心翼翼地想：
[现在没人注意我，我能不死了吗？]
虞溪禾正欲继续肖想下去，又听谢承道：“那个谁……”
[真晦气！]
她熟练道：“虞溪禾。”
谢承道：“抬头。”
即便虞溪禾看过原书描写，有了心理准备。抬眼那刻，心跳还是不免漏了一拍。
谢承生了副极有攻击性的皮囊。一双凤目挑的很高，眸底幽微晦暗。面白如妖孽，唇红似罂栗，于是白更白而红愈红，若吐信毒蛇，若艳靡毒蘑。
[狗皇帝还挺人模狗样的，有几分姿色。]
虞溪禾盯着谢承，一时出神，职业病又犯了，掐指算到——
“？”
[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
[登基两年，后宫三千，谢承他到现在还是个雏儿？]
[他不会是不能人道吧？是不举还是别的什么隐疾？]
[怪不得这么吓人，那方面不和谐，人憋久了就成变态了！]
她沉浸在“吃到大瓜了”的震惊中，没注意谢承乍变脸色，丝毫不知道自己扔出一记惊天大雷。
惊雷轰响，身后宴席炸开了锅，宫人们附耳低言，一句赶着一句——
“先前还当是陛下不中意，我失落了好一阵子呢，原来如此。”
“姐姐也是？妹妹也一样。”
“如此说来，大家侍寝次日都是全须全尾回去的？我还当只有我受这等奇耻大辱，故秘而不宣，从不敢叫任何人察觉。”
“姐妹们就如此确信，那虞溪禾所想就为实？”
“她方才刚成功算出萧妃一事，神妙之处可见一斑。臣妾愚见，以为有八九分可靠。”
“臣妾隐约记得，甄妃姐姐适才倒是说，陛下血气方刚，前夜春宵一度，叫了七次水，可是折腾坏姐姐了。如今想来，姐姐与陛下欢好，莫不是一梦华胥？”
那位甄妃被当众拆台，脸涨得通红，气哼哼地啃了口糕点，一句话也不说了。
宴席上充满了快活的气息，隐秘又小心翼翼。
谢承哼笑一声。
台下乌泱泱地跪了满殿，一声声“臣妾惶恐”此起彼伏。
虞溪禾没见过这等场面，懵了一下后，心中充满感动：
[她们都是为我求情的吗？]
[原主真人不露相，原来人缘这么好。]
[后宫有真情，后宫有真爱！]
只是，不知为何，谢承脸色更阴森了。
他沉声：“都下去。”
虞溪禾略感不妙：[要1V1？]
身后涌出乌泱泱的脚步声，响得急促，抢着逃命似的。
只余一人没动。
虞樱黎跪在远处，复杂地看了虞溪禾一眼，疾呼道：“陛下……”
[对，就这样救我，虞樱黎我没看错你。你是天选之女，狗皇帝爱你爱得死去活来的，你说啥他肯定都听，全后宫就你说话最好使。]
虞樱黎却猛然僵住了——被虞溪禾这一打岔，之前准备好的腹稿忘了个精光。
她脸上的大义凛然尽数散去，一时进退维谷，只眼巴巴望着谢承，眼神似乎在说：是这样吗？
[怎么卡带了？继续讲，很有精神！]
[你脸上这两朵红云怎么回事？？怎么还娇羞起来了？？]
谢承冷冷道：“出去。”
虞樱黎不甘愿地起身，轻声道：“是我冤枉你，对不住。”
她走出几步远，虞溪禾后知后觉意识到，那话是对自己讲的。
[别啊虞樱黎，姐姐只有你了，回来，回来！]
这次没能如她所愿。
今日交泰殿格外喧嚣，吵得谢承偏头风的老毛病又犯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轻扬下巴道了句：“老样子。”
孙公公忙不迭出去了。
偌大宫殿，只余两人。
谢承眼神带了杀意，不耐地看向虞溪禾。
飞云掣电间，带着惊喜的声音响彻整座大殿——
[卧槽！这狗皇帝和我互为业胎？]
[同生共死？死一个就团灭？]
老太监皮笑肉不笑，说罢又看向虞溪禾，行了一礼：“娘娘，请吧。”
那眼神活像看死人。
小县主灰溜溜地走了，虞溪禾跟在孙公公身后，安分如鹌鹑，想起那个眼神，又不免浑身战栗，心生胆寒。
原书作者几乎把皇帝塑造成了一个十足的恶人，他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曾有数不清的无辜臣民为他的一时兴起丧命。
这种魔头也能当男主？虞溪禾当初看文时就吐槽过。
如今魔爪伸向自己，心中更是有了新滋味。恐惧远超嫌厌，成为她脑中唯一的念头。
孙公公侧身请她入殿，虞溪禾心中忐忑，曳步而行，只转着眼珠拿余光试探地朝上瞟了一眼，那头便埋得极低，眼睛恨不能长在脚尖上，彻底不敢再看过去了。
中堂之上，两席雍容华贵的御座相对而列。
一人高坐其上，头顶冠冕，两侧缀以流苏，明黄色袍服上金银两色交相辉映。
他远远坐在那，散着与生俱来的帝王威严，周遭空气都无故降了三度。
这便是皇帝谢承。
另一侧的御座是空的——一刻钟之前，坐在上面的太后捏着鼻子摆手而去。
堂下分列左右，坐满了匀脂抹粉的后妃宫人，皆是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皇帝就地取材，远程办公，竟直接就着这烂尾的寿宴审她。
[完了，公开处刑啊。]
虞溪禾有些慌乱，走出没几步腿先软了，直直就要跪下。
“上前来。”谢承道。
他不带语气，虞溪禾试图揣摩圣意，却一无所获，只得起身再向前走。
她穿过形形色色的贵人嫔妃，穿过花枝招展的贵妃，在进无可进的地方顿足却步。
许多种声音糅在一起传进她耳中，宫人们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声，萧瑟北风呼啸的喧嚣声，心如鹿撞的砰砰声。最后，她听到坐得最近的皇后一圈一圈捻过菩提，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虞溪禾又跪下，耳中更添嘈杂——是翻动纸张的声音。
她心里紧绷着的那道弦啪一声断了。
似乎是不愿接受最坏的结果，虞溪禾垂死挣扎，壮着胆子抬了头——
她看清了谢承指尖捏着的东西，心口一窒，风打在单薄的衣襟上，虞溪禾里里外外凉了个彻底。
那正是她藏在衣柜深处的厚厚一沓亲笔手书，扉页飘着几个狂放不羁的大字——《疯批邪皇心尖宠：美艳小娘哪里逃》。
在还是个现代人的时候，虞溪禾就好看点土味网文，穿来之后话本流通不到冷宫，她无粮可吃，索性决定自己产粮。
太后是先皇继室，只比谢承大了九岁。虞溪禾多年嗑cp的DNA动了，深以为这对性张力不是一般的强，仗着天高皇帝远，直接把同人二创搞到了整个紫禁城里最不能得罪的两位身上。
当时有多放飞自我，现在就有多悔不当初。作出去的死打了一记回旋镖，如今孽力回馈到她身上。
螺蛳粉味好死不死这会儿往她鼻腔里灌，虞溪禾双唇死死抿成一条线。
要了命了。
[姐要下线了，这一退就是一辈子。]
[我死了，我真的死了，阎王爷你拿我凑KPI呢？]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倒霉成这种鬼样子。]
[有20秒复活广告看吗？]
年轻的帝王凤目微眯，以审视的姿态打量着虞溪禾。
皇后适才向众人传述过此女身上奇妙之处，谢承此刻并不多惊讶。
“你……”他顿了顿：“叫什么？”
虞溪禾自报家门。
谢承道：“这是你的东西？”
是问句，语气却不容置喙，显然问话人心中已有答案。
可虞溪禾明白，此刻若敢应一声是，谢承手上捏着的就是她的项上人头了。
谢承随手扔了那荒唐话本，力道并不重，却足以砸乱虞溪禾的呼吸。
和她想象中的暴君有些出入，谢承声音很轻，却每个字都让人心惊肉跳。
他不是尖嘴獠牙的疯狗，也不是嗜杀成性的刀刃。
他是一味凶险的蛊毒。
虞溪禾从未受过如此剧烈的压迫感。
胸腔之上仿若压着沉甸甸的大山，喉管被一双无形大掌紧紧锢住，感官被无限放大，听得到汗滴在地上的声音，她像是气息奄奄的溺水者，心余力绌地下坠，跌入无底的万丈深渊。
虞溪禾穿进书中不过半月，还未适应这里的规则。就连跪在皇后宫殿时，也不过是玩沉浸式剧本杀般的游戏心态。
而此时才她大梦初醒般恍悟，那高堂之上的天子，一句话便能要了自己的命。
她于谢承，是一根指头便能碾碎的蝼蚁。
虞溪禾生无可恋地瞟向旁侧，忽的一愣——
成群的后妃中，好像有道忿忿目光，直勾勾地撞在她身上。
那目光来自萧妃。
不确定，再看一眼。虞溪禾无神双目重新攒出了光，萧妃面色从容如常，仿若前一瞬那个阴恻恻的人与她无关。
但虞溪禾已然起疑，藏在身后的三指聚拢，闭眼感应——
[啊？虞樱黎今日那道劫难的始锚点竟然在萧妃身上！]
[也就是说，虞樱黎今日被牵连，始作俑者是萧妃吗？]
[如果按命格算呢，木土相冲……两人是反目成仇的设定。那就没错了，是萧妃设局，姐姐你伤及无辜啊，虞樱黎没事倒是把我害死了，炮灰的命也是命！]
[如果我揭发她能算戴罪立功减刑吗？可我也没证据，这怎么办？]
虞溪禾苦着脸睁开眼，却看到那些后妃脸上皆是一片惊愕之色。
顷刻之间，四座哗然。
她茫然地蹙眉，虞樱黎却不知从哪里冒出，扑通一声跪在虞溪禾身侧，像窥见某种残酷的真相一般，表情憔悴而痛苦。
她磕了个头：
“请皇上明察，臣妾今夜会前往梅园，是，是因为……”虞樱黎心一横，道：“宴席开始时，萧妃姐姐称她发髻上一双琉璃簪子只剩一只了，恐是来时路过梅园掉在那处了，那簪子是皇上御赐，萧妃怕您发觉责罚，她身在高位不便离席，便央臣妾代劳。”
突然，孙公公从殿外一路小跑进来，猫着腰恭敬行至谢承身旁，凑到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谢承像听了个笑话，漫不经心道：“虞尚书的家丁畏罪自刎所用匕首，竟是萧侍郎老家那一片锻出来的，朕奇怪得很，这人是两姓家奴么？”
堂下无人敢接话。
谢承自顾自道：“萧家的狗护主，为何朕养不出听话的狗？”
孙公公连声“哎呦”着，跪倒在他身侧：“陛下消消气，保重龙体要紧呐！”
此事至此在虞溪禾心里明朗了。刑部侍郎萧实与长女萧妃里应外合，暗渡死士入宫，构陷刑部尚书虞载道及其女虞樱黎，污蔑其滥用私权包庇死囚。
而自己这个无故被牵扯的炮灰，只是被设计好的一环。
虞樱黎唇瓣都被气成青紫色，捂着心口看向萧妃，一时喘不过气：“我视姐姐如亲姊妹般真心相待，你，你，为何如此！”
萧妃像聋了一样，没有半点反应，反而死死盯着虞溪禾。她脸庞变得煞白，眼珠瞪到了惊悚的程度，嘴唇一开一合，像条菜板上濒死挣扎的鱼。
她骤然疯笑起来，口中胡言道：“你当那是什么异禀天资？不祥之兆，不祥之兆！天道不公……”
谢承听得烦，手一晃：“拖下去。”
萧妃疯一般的狞笑逐渐淡出，殿内无声无息。
虞溪禾有些恍惚。
才说要给她送花篮，一眨眼就变成花圈了？
当真是吃人不眨眼的地方。
她小心翼翼地想：
[现在没人注意我，我能不死了吗？]
虞溪禾正欲继续肖想下去，又听谢承道：“那个谁……”
[真晦气！]
她熟练道：“虞溪禾。”
谢承道：“抬头。”
即便虞溪禾看过原书描写，有了心理准备。抬眼那刻，心跳还是不免漏了一拍。
谢承生了副极有攻击性的皮囊。一双凤目挑的很高，眸底幽微晦暗。面白如妖孽，唇红似罂栗，于是白更白而红愈红，若吐信毒蛇，若艳靡毒蘑。
[狗皇帝还挺人模狗样的，有几分姿色。]
虞溪禾盯着谢承，一时出神，职业病又犯了，掐指算到——
“？”
[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
[登基两年，后宫三千，谢承他到现在还是个雏儿？]
[他不会是不能人道吧？是不举还是别的什么隐疾？]
[怪不得这么吓人，那方面不和谐，人憋久了就成变态了！]
她沉浸在“吃到大瓜了”的震惊中，没注意谢承乍变脸色，丝毫不知道自己扔出一记惊天大雷。
惊雷轰响，身后宴席炸开了锅，宫人们附耳低言，一句赶着一句——
“先前还当是陛下不中意，我失落了好一阵子呢，原来如此。”
“姐姐也是？妹妹也一样。”
“如此说来，大家侍寝次日都是全须全尾回去的？我还当只有我受这等奇耻大辱，故秘而不宣，从不敢叫任何人察觉。”
“姐妹们就如此确信，那虞溪禾所想就为实？”
“她方才刚成功算出萧妃一事，神妙之处可见一斑。臣妾愚见，以为有八九分可靠。”
“臣妾隐约记得，甄妃姐姐适才倒是说，陛下血气方刚，前夜春宵一度，叫了七次水，可是折腾坏姐姐了。如今想来，姐姐与陛下欢好，莫不是一梦华胥？”
那位甄妃被当众拆台，脸涨得通红，气哼哼地啃了口糕点，一句话也不说了。
宴席上充满了快活的气息，隐秘又小心翼翼。
谢承哼笑一声。
台下乌泱泱地跪了满殿，一声声“臣妾惶恐”此起彼伏。
虞溪禾没见过这等场面，懵了一下后，心中充满感动：
[她们都是为我求情的吗？]
[原主真人不露相，原来人缘这么好。]
[后宫有真情，后宫有真爱！]
只是，不知为何，谢承脸色更阴森了。
他沉声：“都下去。”
虞溪禾略感不妙：[要1V1？]
身后涌出乌泱泱的脚步声，响得急促，抢着逃命似的。
只余一人没动。
虞樱黎跪在远处，复杂地看了虞溪禾一眼，疾呼道：“陛下……”
[对，就这样救我，虞樱黎我没看错你。你是天选之女，狗皇帝爱你爱得死去活来的，你说啥他肯定都听，全后宫就你说话最好使。]
虞樱黎却猛然僵住了——被虞溪禾这一打岔，之前准备好的腹稿忘了个精光。
她脸上的大义凛然尽数散去，一时进退维谷，只眼巴巴望着谢承，眼神似乎在说：是这样吗？
[怎么卡带了？继续讲，很有精神！]
[你脸上这两朵红云怎么回事？？怎么还娇羞起来了？？]
谢承冷冷道：“出去。”
虞樱黎不甘愿地起身，轻声道：“是我冤枉你，对不住。”
她走出几步远，虞溪禾后知后觉意识到，那话是对自己讲的。
[别啊虞樱黎，姐姐只有你了，回来，回来！]
这次没能如她所愿。
今日交泰殿格外喧嚣，吵得谢承偏头风的老毛病又犯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轻扬下巴道了句：“老样子。”
孙公公忙不迭出去了。
偌大宫殿，只余两人。
谢承眼神带了杀意，不耐地看向虞溪禾。
飞云掣电间，带着惊喜的声音响彻整座大殿——
[卧槽！这狗皇帝和我互为业胎？]
[同生共死？死一个就团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