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鹅毛大雪将新年热闹的气氛驱散,厚厚的雪层压着万物,白雪皑皑,将京师装点得格外美丽。

    到处弥漫着冷空气,卓王府更是异常安静,若是往常,见到如此大雪,额尔德尼本巴必定要跟丫鬟们打打雪仗,玩闹一番。

    可如今已几日未出过房门,若不是用餐正常,宁金早就忍不住将她拽出来了。

    房内,额尔德尼本巴趴在床上,双臂叠放在枕头上,下巴抵着胳膊,双腿交替往后踢着,看似非常活泼开心。

    实则她还在尽力开解自己,这几日的冷静已经让她清醒不少,只是她本以为她会一辈子生活在草原上,想来以她的身份,断不会有人敢欺负了她去。

    可若是进宫为后,虽说身份很高,但毕竟是寄人篱下,不自在的地方肯定很多,更别说还要跟那么多女人打交道,她实在是不擅长。

    与皇上的婚事是皇太后定下的,就算是她有再多不满意,也不可能跑到皇太后面前说她不愿意嫁给皇上,皇上的婚事乃是国家大事,岂是她一介小女子能干涉的。

    若真是那样做,不仅仅是她自己颜面尽失,皇上、皇太后、还有阿布他们都会被人耻笑。

    往好处想想,至少皇上长得挺帅,还挺符合她的审美,虽说眉毛不能当饭吃,但能下饭也挺不错的了。

    就是以后只能生活在深宫,无法经常出去跑马玩耍有些憋屈,可姑母这么些年都过来了,想必宫中也有法子取乐,而且听说皇上经常去景山游玩,至少不会一直待在宫中。

    想通后,额尔德尼本巴突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都是要嫁人的,嫁给谁不是嫁,就是她嫁的人身份有些高罢了。

    夜幕低垂,吴克善在外活动了一天,筋疲力尽地回府用膳,看到额尔德尼本巴坐在膳桌旁与宁金说说笑笑,有些怔愣。

    看吴克善风尘仆仆回来,额尔德尼本巴心底的最后一丝气恼也消失了,起身推着他的后背到上首坐下:“快来用膳吧,女儿跟额赫已经等您多时了。”

    女儿终于恢复以往的活泼开朗,吴克善朗声笑道:“好好好,囡女想通了就好。”

    额尔德尼本巴看吴克善用膳时总是不自觉皱着眉头,膳后她跟着吴克善来到书房,关心问道:“阿布,怎么了?我看您有心事。”

    “没事,就是一些公务上的事而已……”

    看吴克善想要搪塞过去,她眼睛瞪圆:“不许再瞒着我,否则女儿就……就哭给你看。”

    额尔德尼本巴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吴克善无奈投降:“好好好,阿布都告诉你。”

    缓了一下,他接着说道:“今日理政三王满达海、博洛、尼堪携众内大臣奏请皇上于二月行大婚礼,皇上以大婚吉礼不可仓促为由,将奏请打回。阿布是担忧皇上是否会因这幢婚事有多尔衮的手笔,而厌恶退婚。”

    还有这等好事?额尔德尼本巴内心狂喜,是啊,虽说她没什话语权,但皇上要是不愿意成婚,那这婚事肯定能退得了。

    但看吴克善如此忧心忡忡,她还是走到他身后,双手轻柔地按捏着肩膀,歪头佯装安慰道:“皇上刚亲政不久,百废待兴,一应仪制都尚未定下,皇上肯定需要时间将一切安排好啊,再者大清入关后的第一位皇后,大婚吉礼肯定要多费心思,您就不要多虑了。”

    他叹息道:“希望如此。”回过神注意到女儿的小心思,失笑着摇摇头,戳了戳女儿的额头,没好气的说:“你啊你,罢了,阿布不管了,就看皇上跟皇太后博弈吧,不过无论是什么结果你都要安心接受。”

    他没有说的是,且不说皇上现下还太稚嫩,没有反抗的能力,就说皇太后废了如此大的功夫,迂回曲折定下的亲事,绝不会由皇上任性。

    日子就在额尔德尼本巴的祈祷中度过,很快就到了正月三十日皇上的万寿节。

    因着万寿节去的都是王公大臣和命妇,她虽为王府格格,却并无品级,因此不能参加。

    听乌兰说王爷和福晋回来了,额尔德尼本巴兴冲冲跑去迎接,见二人满脸洋溢着喜悦,她试探性问道:“有什么喜事啊?你们这么高兴?”

    “皇太后说婚期已经定下了,就在八月。”

    这个结果本就在预料之内,倒也没什么好伤心的,只是,“那还有半年多呢,咱们是不是可以回草原了啊?”

    反正现在是不得不嫁,那入宫前能回家一趟,也算是提前解解思乡之愁了。

    宁金一脸不忍:“那恐怕不行,皇太后的意思是让你去宫中住着顺便学些规矩,将来好应付后宫众人,过些时日就会派人接你入宫,宫里的宫女你用不惯,让乌兰和查苏跟你一起。”

    “啊?”额尔德尼本巴一脸失望。

    宁金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没事,会有机会的。”

    她勉强笑了笑,回房命丫鬟们收拾一些常用的物品,虽说紫禁城什么都不缺,但有些东西还是自己的用得舒心。

    进宫前一晚,额尔德尼本巴心烦意乱,换了寝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

    她草草穿好衣衫,制止乌兰跟上的步伐,独自走到宁金的院落,屋内烛光闪闪,想来还没有入睡。

    示意丫鬟们不用行礼,她亲自敲了敲门:“额赫,我睡不着,想跟你一起睡。”

    宁金匆匆在寝衣外披了件衣裳跑去开门,拉进屋内,见她衣衫单薄,不由嗔道:“你这孩子,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披件斗篷,冻着了怎么办?”

    额尔德尼本巴抱着宁金的胳膊,甜甜笑着撒娇:“女儿想额赫了嘛~”

    二人收拾好躺下,宁金感叹道:“一转眼你都快要出嫁了,额赫方才想起你刚出生时小小的一团,粉嫩又可爱的样子,那时我和你阿布不知道有多高兴,只盼望着你能够平安长成。谁知你慢慢长大了却总是被梦魇住,大夫查不出病因,就连萨满也没有办法,我们不知有多担心,好在长生天保佑,不忍心让你太受折磨,让你免于梦魇之苦。

    “渐渐好了后就越来越皮像个没栓住的小马驹,喜欢去草原上跑马、喜欢跟丫鬟们没大没小地玩闹、喜欢围着篝火跳舞……我不敢想象你在紫禁城那高高的宫墙里要怎么才能快活。

    “我只怕平日里我与你阿布把你娇宠太过,要是在草原上,凭着你阿布总不会有人欺负了你去。可在这深宫里,又离得这样远,额涅既担忧你太过骄纵惹得皇上不喜,又害怕你在紫禁城里生活得太过压抑。”说着说着眼眶红了起来。

    额尔德尼本巴看宁金红了眼,心里也难受起来,想要宽慰额赫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只能抬头看着宁金的眼睛,郑重地道:“额赫,您要相信女儿,就算是进宫了女儿也会让自己过得快活的。”

    犹豫良久,额尔德尼本巴还是将酝酿许久的话问了出口:“额赫,您对阿布是什么感情呢?”

    “感情?额赫与你阿布是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婚,成亲前你额么格曾教导额赫要相夫教子,以夫为天,额赫一直这样遵循着,不敢违背。”

    宁金顿了顿,抚平女儿微蹙的眉眼:“额赫知道你有自己的主意,只是你进宫后万不可出格。”

    额尔德尼本巴将头靠在宁金的颈窝,低沉道:“我只是不知日后要怎样跟皇上相处。”

    “与皇上的相处之道,需要你自己去体会,不过你要记住的是,对于夫君你要亲近,对于皇上你要注重分寸;而且身为九五至尊他身边难免有很多莺莺燕燕,你跟后妃相处要注意好分寸,既不要让她们作威作福,但也不要苛待他们,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女儿知道后宫向来争斗不休,定不会掺和其中,只保持中庸之道。”

    “好好好,有你这句话额赫就放心了。天色不早了,快睡吧,明日要早起。”

    进宫后,额尔德尼本巴被安排在慈宁宫东配殿住着,吴克善和宁金他们则是在万寿节过后不久,就启程回科尔沁了。

    宫中的日子比在科尔沁无趣的多,因为她还没有真正嫁入宫中,所以很多地方她都是去不得的。

    免得再不小心跟皇上或他的后妃们碰到,碰到皇上倒还好,大不了是一场美丽的邂逅;要是碰到后妃,说不准以现在王府格格的身份还要给她们行礼,让未来皇后的脸往哪放。

    因此她每天的日程就只有跟着皇太后派来的嬷嬷学习规矩,皇太后有召的时候陪她老人家说说话。

    皇太后曾经被誉为科尔沁第一美女,尽管时过境迁,可岁月好像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丝毫痕迹,她的容貌仍然令人惊叹,但是眉目却十分柔和,眼神平静而包容。

    平静无波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婚期也一步步接近,每日忙着熟悉宫规礼仪,就已经将她折磨得心力交瘁了,梦境却还是如约而来。

    梦中照旧是雾蒙蒙一片,又是一个假期,孟钰儿对一类电视剧着了迷,每日都要追剧,简直可以说是废寝忘食,还因此爆发了一场家庭大战,就算这样也没能阻止‘她’对它的热爱。

    额尔德尼本巴终于从这种电视剧里搞清楚自己的来历,不知道是说穿越还是说前世今生才能更准确地概括她的状况。

    可是她却反而更迷茫了些:梦中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吗?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如果真实存在的,那么她又是如何到这个时代的呢?

    她或许就像是剧中女主角一样,孟钰儿的灵魂阴差阳错地穿过时间的隧道,在额尔德尼本巴的体内复活;或许是前世已经结束,忘了喝孟婆汤才不小心觉醒了前世记忆。

    可若是前者,为什么她会穿越呢?难道就因为那个时代的‘她’曾暗暗幻想过穿越后遇到一段奇缘吗?那么她的家人、朋友怎么办?要想办法回到那个先进、平等、自由的时代吗?

    若是后者,那么又为什么让她觉醒前世记忆呢?这些记忆能够帮助她干什么呢?她要做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呢?

    梦中额尔德尼本巴的迷茫无人知晓,梦外的人却是人仰马翻,未来皇后无故昏迷,太医院的太医们查不出来病因,萨满也无法医治,她昏迷在床的消息最终还是惊动了皇太后。

    皇太后病急乱投医地派苏茉儿向天主教传教士汤若望求药,苏茉儿回宫后只呈上一块圣牌道:“汤大人说,他手上并无药品,只好送来天主教的圣牌,将圣牌挂在病人的脖颈上,祈求主能够保佑贵人。”

    谁曾想额尔德尼本巴之后还真的醒了,皇太后认定是汤若望的功劳,派人重赏不说,还要称汤若望为义父。

    醒来后她看到脖子上的圣牌还颇为震惊——她曾经在梦中见过这种圣牌。

    这是不是证明梦境中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不过大病一场后,额尔德尼本巴对之前困惑她的问题反而释怀了。

    即使她作为孟钰儿的存在是真实的,她仍旧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当是多了一辈子的记忆。

    她生在大清长在大清,现实就是如此,世事也从来不是一个人能够改变的,她只能过好当下的生活,走一步算一步。

    毕竟她又不像电视剧中的女主对历史的走向有所了解,她对清朝的了解只能有小学生的水平而已,对未来的走向毫无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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