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男人明显有些不安,段离敏锐地感觉到梁铮的害怕,“没关系,这种天气很常见在冰岛,”

    他透过后视镜看见她的笑眼,“相信我梁铮,会平安的。”

    自然的压迫,极端的天气,迫切的逃亡,无法抗拒的恐惧,以及她说……会平安的。

    这样窒息的快感让梁铮感觉得到解放。

    他望向段离,女孩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握住方向盘,就好像在带着他不顾一切的横冲直撞。

    这一刻他们的灵魂随风声嘶吼着共鸣。

    风雪渐渐小了,天际边逐渐出现交界线。

    “你来冰岛旅游?”段离得空顺了口咖啡下去,

    “嗯,来放松,顺便学习,”

    “学业很重?”她以前和梁铮在同一所大学,但大三时她就出国了,没记错的话他读的是国际法专业,“你现在还是国际法?研究生?”

    “研三,最近状态不对,他们给了我假,让我来游学顺带放松,”

    梁铮一直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当年高考文科状元,从小到大就深受老师喜爱,导师专门给他假也不奇怪。

    段离有些羡慕,“啧,真好啊,你们导真善解人意,欸对了,你们多久回国?”

    “一周后,”

    梁铮最厌恶别人打乱他的计划,就算遇上飓风也得连夜走。

    可坐在驾驶位的不是别人是段离,他犹豫了,又开口道,“也不确定,要看导师怎么说,他好像还有任务要我在这边完成,”

    没有任务,梁铮又撒谎了,一晚上脸不红心不跳地从容地连讲两个。

    “晚晚,晚晚——”后座突然传来喃喃低语,前排的人这才想起沉肆还安稳地睡着。

    梁铮,段离:“……”

    “你怎么认识沉肆的?”

    “他夫人是我们学校的学妹,他经常来,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啊~”辛晚还是学生?!段离在心里暗骂了句,“禽兽,沉肆真不是个人。”

    “嗡——嗡——”手机不停地震动着,信号逐渐恢复了。梁铮一打开就弹出条新闻——风暴中心区域将于上午九时封路。

    提前了一个小时,而他们连第一个停靠点都没到,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梁铮已经很熟练地帮段离联系好了对讲机,“Andrew,We must speed up and keep your hands on the wheel.”

    天已经蒙蒙亮了,车子行驶在海边,公路两旁没有任何遮挡物,海浪肆意地拍打着礁石。

    段离冷着脸,精神高度紧张,风太大了,一不注意就会被刮走,她不敢掉以轻心。

    车速表疯狂地向一侧转动,车低吼着疾驰。

    身旁的女孩紧绷着唇,手背上的血管因为用力而微微凸起,随意扎起的头发也丝丝散落下来,梁铮克制地转向车窗,耳边只有杂乱的浪声。

    风暴之后是绚丽的朝霞。冰岛罕见地升起金灿灿的阳光,映得海面波光粼粼。

    段离他们终于驶离了风暴中心,车子在柔和的金纱里慢了下来。

    “段离,待会儿换沉肆开吧,”梁铮注意到她眼下已经有淡淡的淤青了,

    “好,你也辛苦了,”

    大自然变化无穷,残忍的风暴消失,绚丽的朝霞东升。几人共度了惊心动魄的一晚,此刻看见初升的太阳,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段离看见梁铮拿出相机,她将车速放得更慢了些。

    “漂亮吧,”

    “嗯,”他把车窗降了一半,迎着冷冽的风,蓦然笑了——他爱上了这个末日的岛。

    几人在停靠区暂做修整,手机信号也完全恢复。

    梁铮一打开微信就看见余屹昨夜的红点——“我朋友叫段离,你可能认识。”

    他抬头看向远处叼着牙刷的女孩,正笑颜吟吟讲着电话。不是可能,是一定,他找段离这个名字很久了。

    梁铮关掉屏幕,快步朝车那边走去,里头还睡了个事不关己的大佛。

    段离刚打开手机就看见上百个未接电话,全是余屹打的。

    “喂,小余,”

    “噢——天呐,离离你们那边终于有信号了,”他在国内提心吊胆,心神不宁,此刻听见他们平安才长长舒了口气。

    她和余屹是知根知底的朋友,对方说起话来就把,余屹打趣道,“怎么样?和这么久没见的男神在经过激烈的一夜,有没有……”

    “滚,我还没找你算账,”段离笑骂道,“你要不说那么多废话我哪儿至于毫无准备,”

    “哎呀,宝贝,这不是给你惊喜吗~”

    “余屹,你个给子,别在我这儿发嗲,恶心死了,”那长长的尾音让段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素不素全妆啊,bb?”

    “全妆?”她抬头看着镜子里凌乱的自己,打趣道,“都怪你啊,我才没来得及,素着脸就去了,”段离打开水龙头,夹着手机,冲掉牙膏沫,“不和你说了,待会儿聊。”

    梁铮立在车前,车门敞开,里面探出一只修长的腿。

    沉肆接过矿泉水,吨吨吨地喝起来,“抱歉啊,这种极端天气太适合睡觉了,我没忍住,”

    面前的男人逆着光,裹挟在黑色冲锋衣里,居高临下地盯着自己,眼下正中间的那颗痣让他显得疏狂。

    沉肆别开眼,心虚地不敢看他,扯开话题,“欸,昨夜是谁开的车啊,让我认识认识呗,我膜拜一下,”

    梁铮没搭理他,侧开身子,倚在车门上,“你再这样作自己,辛晚可能是真的要甩了你。”

    “……”这个比沉肆小三岁的男人说话总是戳他心窝子。

    “好了,我知道了,”他妥协道,又含了口水,含糊问,“开车的是谁啊?”

    男人操着手,低头看向地上的石子,又是这个样子,沉肆姿态散漫,打趣道,“怎么,你这幅样子对方是你暗恋那儿女孩啊?”

    梁铮久久都没回话,“不会真给我说中了吧?”,这让沉肆来了兴致,又问,“那女孩儿叫什么名字?这么多年你光说暗恋人家,结果连名字都不透露,我都要以为那是你臆想的了,”

    他终于抬起头,段离正从远处朝这边走来,她迎着光,白皙的皮肤,让她看起来就像蒸包。

    “段离。”

    两个字,让沉大少爷姿态尽失,“噗——”一口水直直地喷了出来,

    “谁?你再说一次?”他以为自己睡懵了,就又听见对方清晰地吐出,

    “段离,”

    “段离?!”

    让沉大少爷惊呼的人,站定在车前,清清淡淡一笑,冲着他们招手,“早上啊,沉肆,”

    “段离?!”这个世界疯了,他竟然在冰岛见到了段家消失了五年的小女儿,

    “啧,”她捂了捂耳朵,“沉肆,别大惊小怪的,这么久没见一上来就想把我喊聋吗?”

    沉肆从车上下来,一把抓住段离的手,结果被梁铮硬生生地提开,“沉肆,你离她远点,就在这儿说,”

    “不是?不,你?”沉大少爷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段之知道你在这儿吗?”

    “知道啊,就是我哥把我送这儿的,”

    好好好,好得很,他的好兄弟竟然瞒了他这么多年,沉肆恨不得立刻把段之揍一顿。

    “好了,你们快去收拾一下,”段离将车钥匙扔给依旧震惊的男人,“待会儿你开车,还有,沉肆,把你下巴收起来,丑死了。”

    大少爷最后是被梁铮架走的。

    段离从包里摸了几颗口香糖,边嚼着边给段之发消息。

    “不,不是,你暗恋的人是她?”沉肆扯着身子指向车那边,

    “你有意见?”

    “不是,我没意见,但你知道她是谁吗?”他盯着面前气定神闲喝着咖啡的男人,“段离!海市那个段家的小女儿,”

    “我知道,”梁铮又往咖啡里加了块冰,“我猜到了,”

    “你这么聪明?”

    对方睨了他一眼,“我跟她从小学一直到大二都在一个学校,蠢货。”

    “……”

    沉肆记起来了,段家为了保护段离从来没对外公布有个小女儿,外界只是传闻,只有他们圈子里的人才知道她的存在。

    段家从小学开始就把她送到普通学校,可谓是护得严严实实。只是沉肆没想到,她竟然和梁铮从小到大都在一个学校。

    “嗯……我记得段家好像五年前遇到了一次重大危机,连我都帮不上忙,也就是那一年开始谁也没见过段离了,可是一年以后段家又奇迹般地度过危机了,唉,这种商业机密,段之也没和我说过。”

    梁铮平静地听着五年前的事,那一年他揍了一个人。

    是段之替他赔了钱,把事情私了了,也是那时候他知道了段离的身份。

    他想问段离去哪儿了,可当年他二十岁,懦弱的少年终究沉默了。

    段之拍拍他的肩膀,“做得好”

    段家还是海市的老牌豪门,只是他再也没见过段离。

    回到车上时,段离已经窝在后座睡着了,她身上裹着昨夜那条毯子。

    冰岛太冷了,仅靠车载空调制热是完全不够。

    梁铮刚从外面进来,手上冷气未散,他小心翼翼地掀开毯子,在内里粘上暖宝宝,段离温热的皮肤冷不丁地被寒意刺了下,身体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他连忙安抚,动作更轻柔了些,又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段离身上。女孩察觉到暖意,团了团身体沉沉地睡去。

    沉肆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的举动,轻叹了口气,他知道梁铮有个暗恋了很多年的女孩,可他对人家闭口不谈,没想到竟然是段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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