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会李时厚带师徒二人到四楼办公室,办公室面积不算大,向阳的单面落地窗显得屋子里格外亮堂,沙发茶几一应俱全,都是简约灰白调,没什么复杂的修饰,风格挺熟悉的。程辞下意识朝宋仁泽瞧去,寻思这莫不是SDF老板办公室的统一装修风格?

    李时厚做了个“请”的动作,说:“这办公室以后就归你了,小程总。”

    未等当事人开口,一旁的宋总纠正道:“这栋楼以后都归小程总了。”

    “宋老板愿意把江山拱手让给美人我管不了,”李时厚双手揣进裤兜倚着门框而立,一扬眉挑衅地看着宋仁泽,“但这栋楼是我李家的产业,宋老板要拿去徇私情,可不怎么地道。”

    程·小美人·辞:您二位处处针锋相对,别伤及无辜啊!

    “算不得徇私。”

    宋老板这五个字说得暧昧至极,程辞仔细揣摩许久,依旧很是糊涂,总觉得自打进了这栋大楼,一切都变得稀奇古怪,稀里糊涂,可能就几句稀松平常的对话,都能搅得她内心乱石拍岸,稀里哗啦。

    一定是这里的磁场有问题。

    程辞甩了甩脑袋,丢掉这些不知所谓的东西,就职会议总算结束了,现在她心里还惦记着另一桩事呢,借了解公司情况为由询问李时厚能否让她自己四处看看。

    李时厚爽快地答应了,并且主动承担起导游和讲解的职责。

    程辞:“不用麻烦李总了,我自己转转看就行。”

    李时厚:“不麻烦,刚好借机向我们宋老板汇报一下我的工作成果。”

    程·计谋失败·辞:得,还买一送一了。

    宋仁泽拒绝了他见不着几分真心的邀请,起大早赶飞机又开了一两个小时的会,他现在满身疲惫,只想找地方睡一觉回回血。

    大楼一共七层,顶层是会议室,一大两小,从上面俯瞰A市,更有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痛快。六楼是“创作中心”,有录音室、练功房等等,方便艺人闲暇的训练和工作,五楼是艺人休息室和休息区,为保障艺人的隐私,公司设置了专用电梯,需要刷卡才能乘坐。四楼是老板办公室和经纪人办公室,三楼是其余工作人员办公区,二楼是餐厅和健身房,一楼从大堂往里走,是一个摄影棚。

    程辞在参观五楼的时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期待见到那个人,真的要见面了,又紧张的不行,紧张且害怕。这个点在公司的艺人不多,大多出通告去了,李时厚带着她见了几个,彼此很有礼貌地打招呼和寒暄,每打开一扇门之前程辞都要深呼吸一次,紧张到她都怀疑李时厚是故意这么带她一间间逛的,完全没有必要现在一个一个去打招呼吧。

    逛了一圈,没有遇见她惦记的那个人。

    程辞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来得及顺回去,耳边就响起李时厚的声音,她迅速捕捉到对方话语间提到的那个久违的名字。

    “那边就是摄影棚了,正在拍广告的也是咱们公司的艺人——顾之,最近主攻演戏,但我觉得挺可惜的,他其实在唱歌方面更有天赋……”

    顾之。

    顾之。

    顾之。

    程辞在心里重复着他的名字,下一秒,人已经到了眼前。

    是李时厚招呼他过来的,“介绍一下,这位是新上任的程总,这是顾之。”这导游真是尽职尽责。

    试图主动打破尴尬,程辞脑海快速回放着她无数次彩排好的不同版本的重逢场景,如何气定神闲,如何风轻云淡,如何勇往直前……大脑一整个超负荷状态。

    于是自然而然地,宕机了,早前预设的各种对白全部加载失败,更别提想新的对策。

    沉默,慌张,无措。她甚至不敢看他。

    程辞心虚到极点,毕竟三年前不辞而别的是她,三年来杳无音讯的也是她。

    他会恨自己吧。

    顾之笑了,是标准的礼貌性微笑,他微微颔首,坦荡地做出握手的动作——

    “程总好,久仰大名。”

    这才是风轻云淡,气定神闲,听不出喜怒。程辞计划好的勇往直前到底是喂了狗,她现在只想躲,想再当一次逃兵。

    可她偏偏又贪恋掌心传来的属于顾之的温度,谁也没有撒手,画面被定格了似的。

    真希望李时厚能开口救场啊。

    “怎么还没结束,我还等着回酒店休息呢!”救场的人来了,不过是宋仁泽。

    他抬眼看了看顾之,点头致意,随即伸手将程辞揽近了些。

    “我家Princess也快累晕了吧,脸这么红。”语气里尽是刻意的亲昵,摆明了是要说给在场的人听。

    说完,搂着程辞往外走,待走出摄影棚才松开,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还是怂了啊。”

    他说得没错,程辞依旧是个懦弱的逃兵,跟幻想中的自己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原来回忆之所以美好,是人会在潜意识里过滤掉所有的不愉快,只留下最美好的瞬间。但现实总能醍醐灌顶,教我们面对。

    时隔经年,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往事混在心动里不断向上翻涌,程辞才意识到,她与顾之之间,隔的不单是三年时光,更是错综复杂的恩怨。

    有点像武侠小说里江湖儿女与生俱来的宿命,是解不开的结。

    程辞也有解不开的心结,只能借酒浇愁。

    晚上SDF员工齐聚,接风践行一并解决,推杯换盏间尽是逢场做戏的客套。程辞初入公司时就跟着宋仁泽混酒局学门道,劝酒挡酒已是驾轻就熟,但今天他只想麻痹自己,凡是敬到跟前的酒有一杯算一杯,通通一饮而尽。

    众人都夸程总豪爽,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心里又不免嘀咕,如此直来直去的人,又如何在名利场的漩涡中立足,怕是真如传言里的背靠大树好乘凉。

    可惜事与愿违,程辞的酒量早在无数次的狼狈断片后锻炼得深不可测,虽谈不上千杯不醉,这种小场面且灌不醉呢。

    酒过三巡之后,在座各位已经有人呈了醉意,接二连三地借口方便出去透酒,李时厚瞧着大伙都喝尽兴了,遂邀着再共同举杯,客套几句携手共筑公司美好明天的场面话,便让助理安排众人散去。

    按道理说这种场合都是领导先走的,众人见李时厚的样子是有意留下,也就没再推辞。自有下面的人善后,李时厚随手拉了把椅子到宋仁泽旁边坐下,从衣服兜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叼进嘴里,然后凑近同坐的宋仁泽,含糊着说:“借个火呗”。

    程辞一度怀疑自己喝了假酒出现幻觉,否则她怎么会觉得李时厚在对另一个男人撒娇。

    何况她了解的宋仁泽从不抽烟,也不喜欢烟味,和他有过合作往来的人都知道,不知道的也有所耳闻,所以过往他所赴的局基本都是无烟局,很少有人敢当着宋老板的面抽烟。少数不知情的踩了雷区,也会收到他和颜悦色的提醒。

    ——我有点晕烟,不好意思。

    程辞恨不得带个酒瓶子回去检验真伪,因为下一秒她就看见“晕烟”的宋仁泽亲手给面前的人点了烟。

    他不抽烟自然没有随身带打火机的习惯,点烟的打火机是他从李时厚的裤子口袋里摸出来的。

    熟练地让唯一的目击者程辞倒吸了一口气,八卦雷达嘀嘀嘀响个不停。

    一团烟雾打在宋仁泽脸上,在二人中间炸开,薄荷味很清爽,余味飘过来的时候程辞的酒醉立醒一大半。直觉告诉他要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她假意被烟呛住,咳嗽两声,将二人的视线拉到自己这边。

    “师父,李总,我也先回了。”说着准备往外走。

    宋仁泽说要送她,被身边抽烟的那位拦下了,“再等会儿。”李时厚双手按着程辞的肩膀把她推到沙发上坐下,叮嘱她闭上眼睛。

    “啊?”程辞一头雾水。

    “闭眼。”李时厚强调,说着从一旁拿来宋仁泽的外套覆在她身上。见程辞依旧瞪大眼睛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俯下身在她耳边低语一句。

    程辞立马闭紧了双眼。

    李时厚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悠哉悠哉抽烟,宋仁泽疑问的话未出口就被他一根食指抵着双唇堵回去了。男人手上残留着烟草的香气,肌肤相撞的触感不禁让他喉结翻滚。

    谁都没再说话。

    程辞闭着眼睛,周围一片静,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其间有几段极为克制的粗重喘息悠悠传来,被人刻意压低了。

    她本就喝了酒,睡意和着酒精作用涌上来,一不小心陷入梦境。

    梦里也是一个冬天。

    飘着雪的夜晚她喝得烂醉,躺在KTV的沙发上,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睁开眼,是一张被口罩和帽子遮挡严实的脸,她只看得见一双眼睛。

    棕色的,闪烁着光芒,流淌不尽的温柔。

    “怎么喝这么多?”温柔眼睛说话了,声音清冷得很,顺着血液在她的身体里窜动,一瞬间醉意疯狂往头上涌。

    她撇嘴道:“过生日呀!开心!”复想片刻,转为摇头,“不对,是二十岁了,开心!”

    眼睛没有说话,只叹了口气。

    她伸手搂上眼前人的脖子,靠得更近些,努力睁大眼睛注视着他的,用很诚恳的语气追问——

    “法律规定二十岁可以结婚,你娶我吧。”

    好像身体里的醉意复苏,梦里的她又睡了过去。

    没过多久,一阵推门声响起,紧接着是脚步声在靠近。

    “我得送宋总回去,小程总醉得厉害,你帮个忙,替我送送她。”是李时厚的声音。

    约莫过了几分钟,有人叫她的名字。

    程辞。

    程辞。

    程辞。

    不是李时厚,不是宋仁泽,是梦里那双眼睛的声音。

    又是一个新的梦吧。程辞不情愿地轻哼一声,准备翻个身继续睡,梦很美,她不愿意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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