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辞已经三年没见过父亲了，刚到K国一个月就传来父亲入狱的消息，比意料之中来得还快，据说是父亲配合得好，加快了调查组的办事效率。程辞知道是自己出国稳定后父亲没有什么后顾之忧才会如此。
也知道他多年筹谋，直到入狱前还在精打细算并非为了自己。
寒冬的冷气不顾高墙阻挡，一味地往探视室里钻，程辞将冰凉的指尖蜷进手心，试图借手心的温热来平衡，谁知凉意顺着掌心往身体里钻得更深了，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冷，“天冷了，你还好吗？”
“好，都好。”像是为了证实自己说的话，棉服里的身躯挺得更直了，“今年还给加了一床棉被呢。”
“嗯。”
她透过探视窗看自己的父亲，三年的铁笼生活，却没能模糊掉他眼神中的柔和与坚定，一点没有她想象中历经磋磨后的苍老模样，板寸的发型倒显得人更加精神了。
也更加生分了，“谢谢你来看我。”
“今天冬至，你了解我妈，她最在意这些，自己赶不回来，又怕你一个人孤单，才特意嘱咐了我来。”程辞嘴角上牙齿刮过下唇，又补充一句，“我也该来看看你。”
“你出国后的事，你妈妈每次来都会讲一些，知道你现在有能力担起重担了，很为你高兴……”
程辞没有勇气提及关于出国的话题，顺势打断了他的话，“我挺好的，你尽管放宽心，监狱里的日子难熬，别再给自己增加负担了，也别让我妈担心。”
“听你的。”程纪嘴角缓缓挑起一个笑容，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皱纹挤成一团，是五十多年的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的痕迹，程辞这才发现他确实老了。
马上到快退休的年纪了，反倒把自己折腾进去。
许是方才的话宽慰了老父亲的心，二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不少。程纪避开了入狱的头两年，单摘出近一年参与改造活动和思想文化教育的事情同程辞讲了讲，他讲自己为官几十载，没能做什么出色的政绩，在这里能为社会做出一点微薄的贡献，也为自己的内心获得一份满足感。
还讲到就餐时间听狱友们互相分享着彼此的生活经历，发现大多数人犯错，都是一念之间。
程辞没忍住接了话茬：“可你不是。”再想撤回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千藏万躲的话题因为一时嘴快被重新挑明。
她想给自己一巴掌。
从小到大程辞只知道父亲年少入仕，常年游走在官场，却不知他私下里没少蹚娱乐圈的浑水，而这些水，最终成了淹没程辞的祸水。
在程辞出国之前，程纪已经在被调查阶段了，因为换届在即，有人匿名举报程纪收受贿赂，原本也不怕的，一来都是身经百战之人，二来这些门门道道弯弯绕绕盘根错节，轻易撼动不了。但程纪的事儿里，十遭有九遭半都是为了某个人，二十年前的秘闻早被时间尘封了，不会有人提起，哪怕提起，也是捕风捉影，毕竟程纪和妻子唐宛的家世就是最好的防火墙。
程纪什么也不怕，只怕牵连了那个人，还有……顾之。
程辞从前不知道父亲和顾之的渊源，只当是旧相识的孩子，她和顾之的事情也没和家里提过。
造化弄人啊，女儿兴高采烈地回家宣告要和顾之结婚的消息，实在是一记猛拳打得程纪措手不及。
一旦二人在法律意义上建立起夫妻关系，他们结婚的消息再凭借顾之的公众人物身份发酵，这条线，足以使有心之人顺藤摸瓜，也足以将祸水东引。眼红程家的人多，眼红顾家的人也不少，此时若有一把火，那可烧大发了。
程纪决不能眼看着火烧起来。
他可以认下贪污受贿的罪名，但决不能牵扯出更多了。
程辞没说错，他犯错不是一念之间。可感情的事，不就是许多个一念之间吗。
这把年纪已经容不下这样的矫情语言从他嘴里说出来，程纪转过脸去注视着墙上四四方方的小窗口，声音绵软地散在对讲孔里，“你还是怪我吗？”
程辞认真地摇了摇头，发现对方并没有看到，复开口回答他：“你永远都是我爸，何况……”
何况妈妈都不怪你，我又有什么立场呢。
“没事。还是那句话，你放宽心。”
面前这个男人，他是儿子，是丈夫，是父亲，是朋友，是同事，他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承担着不同的责任。或许曾经没尽好作为一个社会中坚力量的职责，可对程辞来说，他至少支撑起了这个家庭，尽到了做父亲的责任，给过她无忧无虑的生活和幸福的成长空间。
他或许愧对妈妈，却从不亏欠自己。
“爸。”说了这么久的话，身体储存的能力恢复起活力，她的声音听起来更饱满，程纪收到了来自这个寒冬的第一份温暖。
“爸，你好好的，我会再来看你。”
回到公司已经快过午休时间，二楼餐厅空无一人。今天冬至，员工餐主食是饺子，配两荤两素，工作人员照例给二位老板各来一份。
程辞把其中一份推到宋仁泽面前，“来自古老民族的古老传说，今天不吃饺子耳朵会冻掉的。尝尝吧。”
说着自己夹起一个塞进嘴里，面皮裹着馅肉的鲜香敲击味蕾的时候，程辞才真实感觉到自己落地了，回到了故乡的怀抱。
宋仁泽尝过饺子后的评价是：“没有唐女士包得好吃。”
程辞与宋仁泽师徒三年，对他和自己父母关系的了解度几乎为零，他总是以“秘密”为借口挡掉程辞的疑惑。
所以程辞这次也懒得追问。
“我妈明天就回来了，到时候邀请你去家里吃。”
两个人就着天南地北地闲聊下饭，吃到最后，程辞突然停住手上动作，夹起的饺子被定格在半空中，她看着饺子，像在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我爸，和这个公司有关系，对吗？”
宋仁泽没有回答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程辞蘸着沉默吞下了最后一个饺子。
饭后宋仁泽提出借程总办公室开视频会议，后者只好把战场挪到了顶楼小会议室，叫了归国演唱会的策划、运营、公关各团队成员来捋一遍接下来的日程和三位成员的训练计划。
会议时间是三点，无处可去的程辞独自坐在会议室里对着备忘录一项一项核对自己是否漏掉哪些。
做过的事情一条一条划掉，那解压效果比所有解压小游戏都管用。
想起上午被妈妈那通电话打断的事情，她重新打开“解散倒计时”的群聊，将群名修改为“解散倒计时-10”，顺手发了一个奥特曼体操版的加油表情包。
没等她切出去群里已经有人回复了。
最帅vocal：［白眼］［白眼］［白眼］［白眼］［白眼］［白眼］
最帅vocal：女人心真狠
最帅vocal：升职第一剑，先斩身边人
最帅vocal：没娘的孩子好难过呜呜呜
经纪人程辞：精准倒计时，提醒你们好好准备演唱会哟～爱你们！
经纪人程辞：[比心]
沈家范：好的！[奋斗]
叶枫明：好的！[加油]
最帅vocal：虚伪
程辞无视后面来自“最帅vocal”的一连串的表情包攻击，直接点进他的头像私聊一条语音：“陈思辰，你要是闲了就来公司练习，舞蹈动作做到位了吗？”
对方回复了一张照片，是身着卫衣和休闲裤的少年在对着舞蹈室的镜子自拍。
陈思辰：已经在练了
程辞：乖
切出聊天界面，程辞进入设置打开了SIM卡2的开关，手机右上角信号栏跳跃几下定格成八条短线，看上去如同四个逐渐攀升的感叹号。
接二连三有短信涌进来，程辞快速浏览一遍发件人，清一色的串串数字。她返回微信程序，切换手机号登录。
顶部的小圆圈转啊转，一个卡通黑猫头像蹦进她的视野，顶着满脸高傲和右上角的红色数字3。
备注是secret，后缀一个红色爱心。
点进聊天框，最新的三条消息依次是
11月21日
——生日快乐。
——蛋糕表情包
08月04日
——七夕快乐
再往前翻，同样是单方面的问候
——今天520，明天是521
——情人节快乐
——新年快乐
——元旦快乐
——冬至快乐
——生日快乐
程辞在聊天框里徘徊许久，最终退出去，从通讯录里找到助理小林，确认头像和早上在顾之手机上看到的一样，她拨通了语音电话，铃声是顾之的清唱。
声音里的磁性不断吸引着程辞的神经，甚至希望对方晚点再接电话。
“程总？”那边传来试探性地询问。
“是我，顾之他……在旁边吗？”
“哥在拍戏，你找他的话我待会儿让他回你电话。”
“别，别告诉他了，我就是想问问他们家密码……”说完怎么寻思这种问别人家门密码的事都很别扭，程辞找补道，“我回去取东西。”
取你上午送来的行李，好像更过分。
“哥没换过密码，一直是521121。”合格的工具人不会多问一句废话。
“诶！他今天几点收工？”临挂电话时程辞又叫住小林。
“补拍的任务量大，听他们说可能会很晚。”
“知道了，谢谢你啊小林。”
下午的会议事项不算复杂，大部分是在回国之前定好的，关于演唱会的宣传工作前期已有预热，今天会后就正式官宣，艺人转发。这场演唱会名为“归国首秀”，实际上是“解体告别”，自此三位艺人就要单飞开启各自的演艺生涯。解散的消息没有外传，拟定在演唱会上由他们三个来讲。
“公关部门的任务量大一些，大家辛苦辛苦，有关解散的小道消息还是适当压制，防止提前引爆。演唱会后各种情况的公关方案也要从现在准备。”
“程总”开口的是个漂亮的策划小姐姐，负责三个人的节目筹备，“艺人那边表示要准备一个额外的曲目，作为演唱会的彩蛋，但是曲子内容他们不肯透露，说要保密，您看……”
程辞转动着手中的笔，思量片刻，“先按他们说的定吧，具体的我再去了解一下。其他的节目没问题的话就按照训练计划让他们明天开始练。”
会议最后程辞再次嘱咐了一定要确保场地能够如期使用和相关安保工作。
预加节目的事情她准备明天当面和三个小祖宗聊，希望不是新出的幺蛾子。快速处理完剩下的工作，程辞打车来到顾之的公寓，密码果然没有变。
行李箱孤零零地躺在客厅里，一切与她早上出门时候无二。
他果然还没回来。
程辞又切换到自己原来的微信号，一条条往上翻和secret的聊天记录。出国之后程辞就把原来的手机卡关机了，她没有勇气回复，所以害怕收到顾之的消息。但每隔几个月她总是忍不住打开，登上微信看看。
看他有没有发消息，看他的朋友圈又帮哪位同行宣传了新作品。
聊天记录翻到三年前，11月22日
程辞：我们的事，先算了吧。
后面是几通对方呼叫失败的记录。
再往后，12月30日
secret：好，我知道了。
程辞不舍得说出“分手”两个字，她经受不住自己在打出这两个字后的心痛，更不敢按下发送键。只剩下循环往复的打字、删除、打字、删除。
她选择逃避，选择假装自己是一个狠心的人，无情一点，让对方先放手吧。
“真自私啊你。”她抬起一只在自己的脸上拍了两下。
——妈妈明天回来，我先回家了。
决定痛改前非的小逃兵，在熟悉的聊天框底部输入这一行字，点击发送。
三年里的数十条消息等来了第一条回复。
紧接着还有第二条
——冬至快乐。
百科说，冬至是北半球各地白昼最短、黑夜最长的一天。也是太阳直射点北返的转折点，这天过后它将走“回头路”，开始从南回归线向北移动，北半球白昼将会逐日增长。
也知道他多年筹谋，直到入狱前还在精打细算并非为了自己。
寒冬的冷气不顾高墙阻挡，一味地往探视室里钻，程辞将冰凉的指尖蜷进手心，试图借手心的温热来平衡，谁知凉意顺着掌心往身体里钻得更深了，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冷，“天冷了，你还好吗？”
“好，都好。”像是为了证实自己说的话，棉服里的身躯挺得更直了，“今年还给加了一床棉被呢。”
“嗯。”
她透过探视窗看自己的父亲，三年的铁笼生活，却没能模糊掉他眼神中的柔和与坚定，一点没有她想象中历经磋磨后的苍老模样，板寸的发型倒显得人更加精神了。
也更加生分了，“谢谢你来看我。”
“今天冬至，你了解我妈，她最在意这些，自己赶不回来，又怕你一个人孤单，才特意嘱咐了我来。”程辞嘴角上牙齿刮过下唇，又补充一句，“我也该来看看你。”
“你出国后的事，你妈妈每次来都会讲一些，知道你现在有能力担起重担了，很为你高兴……”
程辞没有勇气提及关于出国的话题，顺势打断了他的话，“我挺好的，你尽管放宽心，监狱里的日子难熬，别再给自己增加负担了，也别让我妈担心。”
“听你的。”程纪嘴角缓缓挑起一个笑容，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皱纹挤成一团，是五十多年的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的痕迹，程辞这才发现他确实老了。
马上到快退休的年纪了，反倒把自己折腾进去。
许是方才的话宽慰了老父亲的心，二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不少。程纪避开了入狱的头两年，单摘出近一年参与改造活动和思想文化教育的事情同程辞讲了讲，他讲自己为官几十载，没能做什么出色的政绩，在这里能为社会做出一点微薄的贡献，也为自己的内心获得一份满足感。
还讲到就餐时间听狱友们互相分享着彼此的生活经历，发现大多数人犯错，都是一念之间。
程辞没忍住接了话茬：“可你不是。”再想撤回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千藏万躲的话题因为一时嘴快被重新挑明。
她想给自己一巴掌。
从小到大程辞只知道父亲年少入仕，常年游走在官场，却不知他私下里没少蹚娱乐圈的浑水，而这些水，最终成了淹没程辞的祸水。
在程辞出国之前，程纪已经在被调查阶段了，因为换届在即，有人匿名举报程纪收受贿赂，原本也不怕的，一来都是身经百战之人，二来这些门门道道弯弯绕绕盘根错节，轻易撼动不了。但程纪的事儿里，十遭有九遭半都是为了某个人，二十年前的秘闻早被时间尘封了，不会有人提起，哪怕提起，也是捕风捉影，毕竟程纪和妻子唐宛的家世就是最好的防火墙。
程纪什么也不怕，只怕牵连了那个人，还有……顾之。
程辞从前不知道父亲和顾之的渊源，只当是旧相识的孩子，她和顾之的事情也没和家里提过。
造化弄人啊，女儿兴高采烈地回家宣告要和顾之结婚的消息，实在是一记猛拳打得程纪措手不及。
一旦二人在法律意义上建立起夫妻关系，他们结婚的消息再凭借顾之的公众人物身份发酵，这条线，足以使有心之人顺藤摸瓜，也足以将祸水东引。眼红程家的人多，眼红顾家的人也不少，此时若有一把火，那可烧大发了。
程纪决不能眼看着火烧起来。
他可以认下贪污受贿的罪名，但决不能牵扯出更多了。
程辞没说错，他犯错不是一念之间。可感情的事，不就是许多个一念之间吗。
这把年纪已经容不下这样的矫情语言从他嘴里说出来，程纪转过脸去注视着墙上四四方方的小窗口，声音绵软地散在对讲孔里，“你还是怪我吗？”
程辞认真地摇了摇头，发现对方并没有看到，复开口回答他：“你永远都是我爸，何况……”
何况妈妈都不怪你，我又有什么立场呢。
“没事。还是那句话，你放宽心。”
面前这个男人，他是儿子，是丈夫，是父亲，是朋友，是同事，他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承担着不同的责任。或许曾经没尽好作为一个社会中坚力量的职责，可对程辞来说，他至少支撑起了这个家庭，尽到了做父亲的责任，给过她无忧无虑的生活和幸福的成长空间。
他或许愧对妈妈，却从不亏欠自己。
“爸。”说了这么久的话，身体储存的能力恢复起活力，她的声音听起来更饱满，程纪收到了来自这个寒冬的第一份温暖。
“爸，你好好的，我会再来看你。”
回到公司已经快过午休时间，二楼餐厅空无一人。今天冬至，员工餐主食是饺子，配两荤两素，工作人员照例给二位老板各来一份。
程辞把其中一份推到宋仁泽面前，“来自古老民族的古老传说，今天不吃饺子耳朵会冻掉的。尝尝吧。”
说着自己夹起一个塞进嘴里，面皮裹着馅肉的鲜香敲击味蕾的时候，程辞才真实感觉到自己落地了，回到了故乡的怀抱。
宋仁泽尝过饺子后的评价是：“没有唐女士包得好吃。”
程辞与宋仁泽师徒三年，对他和自己父母关系的了解度几乎为零，他总是以“秘密”为借口挡掉程辞的疑惑。
所以程辞这次也懒得追问。
“我妈明天就回来了，到时候邀请你去家里吃。”
两个人就着天南地北地闲聊下饭，吃到最后，程辞突然停住手上动作，夹起的饺子被定格在半空中，她看着饺子，像在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我爸，和这个公司有关系，对吗？”
宋仁泽没有回答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程辞蘸着沉默吞下了最后一个饺子。
饭后宋仁泽提出借程总办公室开视频会议，后者只好把战场挪到了顶楼小会议室，叫了归国演唱会的策划、运营、公关各团队成员来捋一遍接下来的日程和三位成员的训练计划。
会议时间是三点，无处可去的程辞独自坐在会议室里对着备忘录一项一项核对自己是否漏掉哪些。
做过的事情一条一条划掉，那解压效果比所有解压小游戏都管用。
想起上午被妈妈那通电话打断的事情，她重新打开“解散倒计时”的群聊，将群名修改为“解散倒计时-10”，顺手发了一个奥特曼体操版的加油表情包。
没等她切出去群里已经有人回复了。
最帅vocal：［白眼］［白眼］［白眼］［白眼］［白眼］［白眼］
最帅vocal：女人心真狠
最帅vocal：升职第一剑，先斩身边人
最帅vocal：没娘的孩子好难过呜呜呜
经纪人程辞：精准倒计时，提醒你们好好准备演唱会哟～爱你们！
经纪人程辞：[比心]
沈家范：好的！[奋斗]
叶枫明：好的！[加油]
最帅vocal：虚伪
程辞无视后面来自“最帅vocal”的一连串的表情包攻击，直接点进他的头像私聊一条语音：“陈思辰，你要是闲了就来公司练习，舞蹈动作做到位了吗？”
对方回复了一张照片，是身着卫衣和休闲裤的少年在对着舞蹈室的镜子自拍。
陈思辰：已经在练了
程辞：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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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二连三有短信涌进来，程辞快速浏览一遍发件人，清一色的串串数字。她返回微信程序，切换手机号登录。
顶部的小圆圈转啊转，一个卡通黑猫头像蹦进她的视野，顶着满脸高傲和右上角的红色数字3。
备注是secret，后缀一个红色爱心。
点进聊天框，最新的三条消息依次是
11月21日
——生日快乐。
——蛋糕表情包
08月04日
——七夕快乐
再往前翻，同样是单方面的问候
——今天520，明天是521
——情人节快乐
——新年快乐
——元旦快乐
——冬至快乐
——生日快乐
程辞在聊天框里徘徊许久，最终退出去，从通讯录里找到助理小林，确认头像和早上在顾之手机上看到的一样，她拨通了语音电话，铃声是顾之的清唱。
声音里的磁性不断吸引着程辞的神经，甚至希望对方晚点再接电话。
“程总？”那边传来试探性地询问。
“是我，顾之他……在旁边吗？”
“哥在拍戏，你找他的话我待会儿让他回你电话。”
“别，别告诉他了，我就是想问问他们家密码……”说完怎么寻思这种问别人家门密码的事都很别扭，程辞找补道，“我回去取东西。”
取你上午送来的行李，好像更过分。
“哥没换过密码，一直是521121。”合格的工具人不会多问一句废话。
“诶！他今天几点收工？”临挂电话时程辞又叫住小林。
“补拍的任务量大，听他们说可能会很晚。”
“知道了，谢谢你啊小林。”
下午的会议事项不算复杂，大部分是在回国之前定好的，关于演唱会的宣传工作前期已有预热，今天会后就正式官宣，艺人转发。这场演唱会名为“归国首秀”，实际上是“解体告别”，自此三位艺人就要单飞开启各自的演艺生涯。解散的消息没有外传，拟定在演唱会上由他们三个来讲。
“公关部门的任务量大一些，大家辛苦辛苦，有关解散的小道消息还是适当压制，防止提前引爆。演唱会后各种情况的公关方案也要从现在准备。”
“程总”开口的是个漂亮的策划小姐姐，负责三个人的节目筹备，“艺人那边表示要准备一个额外的曲目，作为演唱会的彩蛋，但是曲子内容他们不肯透露，说要保密，您看……”
程辞转动着手中的笔，思量片刻，“先按他们说的定吧，具体的我再去了解一下。其他的节目没问题的话就按照训练计划让他们明天开始练。”
会议最后程辞再次嘱咐了一定要确保场地能够如期使用和相关安保工作。
预加节目的事情她准备明天当面和三个小祖宗聊，希望不是新出的幺蛾子。快速处理完剩下的工作，程辞打车来到顾之的公寓，密码果然没有变。
行李箱孤零零地躺在客厅里，一切与她早上出门时候无二。
他果然还没回来。
程辞又切换到自己原来的微信号，一条条往上翻和secret的聊天记录。出国之后程辞就把原来的手机卡关机了，她没有勇气回复，所以害怕收到顾之的消息。但每隔几个月她总是忍不住打开，登上微信看看。
看他有没有发消息，看他的朋友圈又帮哪位同行宣传了新作品。
聊天记录翻到三年前，11月22日
程辞：我们的事，先算了吧。
后面是几通对方呼叫失败的记录。
再往后，12月30日
secret：好，我知道了。
程辞不舍得说出“分手”两个字，她经受不住自己在打出这两个字后的心痛，更不敢按下发送键。只剩下循环往复的打字、删除、打字、删除。
她选择逃避，选择假装自己是一个狠心的人，无情一点，让对方先放手吧。
“真自私啊你。”她抬起一只在自己的脸上拍了两下。
——妈妈明天回来，我先回家了。
决定痛改前非的小逃兵，在熟悉的聊天框底部输入这一行字，点击发送。
三年里的数十条消息等来了第一条回复。
紧接着还有第二条
——冬至快乐。
百科说，冬至是北半球各地白昼最短、黑夜最长的一天。也是太阳直射点北返的转折点，这天过后它将走“回头路”，开始从南回归线向北移动，北半球白昼将会逐日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