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菱赶紧往工程灯照不到的土堆后头跑。

    土堆旁有个巨大的坑,这些天坑底积攒了一些水,坑旁是一个五六米高的建筑垃圾堆。

    万一实在倒霉被发现了,她可以往后头的家属楼跑。

    四下寂寂无声,只有远处传来的几声犬吠。借着工程灯的光,能够清楚地看到两辆汽车开进了工地。

    一阵急促的刹车声,车前灯的光柱朝她藏身的土堆扫了过来,许青菱心头直发毛。

    还好光柱一掠而过,最终打在角落的挖掘机上。车子停在了大坑的另一头。

    深更半夜的这些车来这干什么?她刚才看过了,工地上只有些不值钱的碎砖头,能卖钱的钢筋水泥早被人捡了个精光,这地方平时连流浪狗都懒得来。

    许青菱死死咬住唇,睁大眼睛看着,生怕自己错过一点细节。

    几个男人下了车,四下看了看,不知谁说了句:“钥匙在谁那?”

    “我……”

    “你们谁会开?”

    一个男人开了口:“我,我进去前在工地上干过,看别人开过。”

    “那等会就你开了。动作快点!”

    “行。”

    “……”

    站在中间的男人穿着白色背心,露出虬劲的大花臂,从口袋里掏出烟来,旁边几个人都狗腿地要给他点烟。等他抽上了,几个人才给自己点上。

    这个背心男应该就是老大。许青菱还在琢磨刚才他们说的话,开什么?开挖掘机么?

    她连沈安吾的影子都没瞧见……这些人跟沈安吾倒底有没有关系?

    正胡思乱想,工地外头又传来动静,一辆八座面包车开过来了。正在抽烟的几个男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

    许青菱心脏狂跳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辆面包车。

    面包车停在那几个男人面前,车门一开,从里面跳出来三个身穿“警服”的人。

    警察?!许青菱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警察执行任务应该开警车才对。还未来得及深想,便瞧见那几个“警察”从车里拽出一个人来。

    车前灯打在那人身上,白衣黑裤,脑袋被黑布套着,双手反绞在身后,站在那儿,背挺得笔直。

    许青菱脑子“嗡”地一声炸开,脸上一阵发麻,只一眼她便认出来了。

    在沈安吾手下工作好几年,每一次看到他,他都坐在轮椅上。即便坐着,身形气质在那里,没人能忽略他的存在。

    许青菱目光落那个黑色身影上,原来他站起来这么高,看上去比沈栾还要高大。

    眼前的这一切都和沈安吾曾经告诉她的如出一辙。沈安吾说他被几个冒充警察的绑匪给绑架了。那几个人给他亮了证件,把他给铐上车。上车后,他刚意识到不对劲,一个东西抵到他腰上,他听到手枪上膛的声音,才知道自己遇到的不是一般的绑匪。

    ……

    许青菱脑中一团乱麻,认出人来了,她反而不敢看了。

    怎么办?现在冲出去也是找死。这年月,她还没手机。

    背心男看了一眼,确认他们没绑错人,将手里抽了半截的香烟往地上一掷,一招手,一个穿“警服”的抬脚便将人一脚踢进了大坑里。

    身后一声闷响,有什么东西掉进了大坑。许青菱的心一下子揪住了,转过头一看,沈安吾不见了!

    她的脸瞬间煞白。

    背心男转过头,对一旁的人微一点头。那人心领神会地朝挖掘机的方向跑去。

    工地上一片死寂,只有挖掘机发动的声音。旁边几辆汽车早就挪开了,让出位置来。

    开挖掘机的显然也是新手,机器在他的操作下笨重迟钝得像一头年迈的老驴。

    轰隆隆的引擎声在暗夜里格外清晰。挖掘机抬起大臂,从土堆里铲起土,往坑里倒,由于操作的人技术不熟练,每次只能铲个半铲子。

    背心男显然不耐烦了,听说这工地后头家属楼还住着几个钉子户,要是被人发现了可不得了。

    他压着嗓子道:“动作快点!”

    许青菱背过身去,哆嗦着唇在心底默念:“沈安吾你要是死了,可别回来找我,找他们去。”

    天空又下起了雨,雨点噼里啪啦地往脸上砸,引擎声越来越响,开挖机的男人明显加快了速度。

    许青菱僵木地站在那儿,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十几分钟,也可能半个多小时。

    工地上终于安静下来。许青菱已经顾不上那些人是不是还回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大坑前。

    十几米宽的大坑,一侧已经堆起了差不多一层楼高的黄土,此刻她不敢也无暇去想压在底下的人怎么样了。

    万幸那些人把挖掘机开走了,工地上的铁锹还在。许青菱抡起一把铁锹,连滚带爬地跳进坑里,坑底的泥水溅了她一脸,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一铲又一铲飞快地连挖带推,尽量地去把土扒开。

    对死亡的恐惧,对残废的担忧,让她肾上腺素狂飚。

    人一辈子,到头来也就活那么几个瞬间。对沈安吾来说,也许这一天就是他一辈子最暗黑的一天吧。

    就像她那天在电视上看到沈栾神采飞扬地对着镜头宣布蓝峰即将上市,宛月笑靥如花地站在他身后。

    ……

    许青菱浑身打了鸡血一样,这一刻拿着铁锹的手不是她的手,踩在泥水的脚也不是她的脚,疲惫,疼痛,全部都被大脑给屏蔽了。

    她不停地挖,不要命地挖,终于,她的手触到一块硬物。她连忙扔下铲子,用手刨开土,是皮鞋!

    许青菱快哭了,死死咬住的唇早已经青紫一片,终于忍不住喊出来:“沈安吾,你可别给我死了!”

    不敢再用铁锹,只能用手刨,手指在这个时候也早已感觉不到疼痛。她使出吃奶的劲将堆在他胸部位置的土给刨开,拽着他的胳膊将人拽出来。惯性让她一屁股坐在坑底。

    沈安吾全身都是黄色的土,无力地倒在地上,看不出一点活着的气息。

    许青菱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知道自己在跟时间赛跑,上前一把拽下头套,又撕开他嘴上的胶布,用力拍了拍他的脸:“沈安吾,你还活着吗?!”

    清脆的耳光在夜里听得人心惊肉跳,她将人拽到一旁。

    终于在坑底找到一块干燥的地方,将人放倒,她又拍了拍他的脸,一边拍一边探他的鼻尖,“沈安吾,你听得到吗?”

    回答她的是死一样的安静,安静得她只能听得到自己狂乱的心跳。

    她顾不上那么多,扯开沈安吾的衣服便开始按压他的胸部。这才发现自己十根手指全破了,浓重的铁锈味在夜色中漫溢,鲜血沾在他的白色衬衣上,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也不知道压了多少,许青菱的耳朵感到一丝温热的鼻息。她深吸好几口气,平复自己的心跳,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他胸口听了一会。

    虽然微弱,但确实在跳,刚才不是她的幻觉!

    许青菱全身的力一下子泄了,瘫软地坐在地上。沈安吾仍然双目紧闭着,一动不动地躺在那。

    她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坑。罢了。送佛送到西,把他拖出去,找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再打电话喊人来接他,自己也算对他仁至义尽。

    刚才跳下来的时候不觉得高,现在要把人拖出去才真是让人头疼。

    这个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她一会正面抱着他,一会背面拽着他胳膊,连拉带扯,连滚带爬。

    TMD!许青菱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她看走了眼,这人只是看着瘦而已,身上没肉骨头打称!

    她记得以前中学班上有个同学的爸爸是送气员。背着满气的煤气罐爬楼给她家送煤气,大冬天全身都是汗。

    那个叔叔告诉她,一罐气毛重60多斤。那她现在相当于拖着两罐煤气从坑里往外爬。

    她活了两辈子,还没搬过这么重的东西!

    ……

    也许是求生意志碾压了一切,许青菱最终还是把自己和沈安吾都弄出了坑。

    将人拖到她刚才藏身的土堆后头。沈安吾一脸一身的血和土,那血几乎都是她的,她的手指全破了,血流得这会都干涸了,他的衬衫扣子也被她扯掉了好几颗。

    面前的男人灰头土脸,有种狼狈不堪的凌虐感,印象中那个冷酷专横的模样荡然无存。

    许青菱庆幸他还没醒。他那么要面子的人,要是被他知道她目睹他被绑架的全过程,还不得灭她的口!

    她伏下身子,将手伸进他胸前的口袋。她记得他曾经告诉过她,男士西套三件套总共有十几个口袋,每个口袋装什么都有讲究。

    还好他身上只穿了衬衫和西裤。胸前的口袋没有,裤子前面插兜没有,裤子后袋也没有。

    许青菱把他全身翻遍了,一张纸片都没找到,看来早被那些人搜刮走了。

    今在活该她当一回活雷锋!她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刚才叔叔给她的钱,咬咬牙塞了一百块钱到他手里:“我拢共就剩一百多块了,一百块钱给你。你要是自己醒过来,可以打车回去。等会我去前头找个电话亭帮你叫人。你帮我一回,我也帮你一回,咱俩扯平了。你别来找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脚下的球鞋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一只,剩下一只鞋底裂成两段,彻底没法穿了。

    许青菱索性直接把鞋给扔了。雨已经停了,夏日晚风裹在身上,一阵阴凉 。

    沈安吾缓缓睁开眼,看着女孩光着脚一脚深一脚浅地离开了。风拂过她的发梢和衣摆,那身影纤细清瘦至极。

    刚才被她揽在怀里,他已经感受到那纤薄身体里蕴含的能量了。

    是幻觉吗?

    他好像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带着哭腔的自言自语,让他有种陷入梦魇后的迷茫——她好像对他十分熟悉。

    然而夜色中那一晃而过的挺俏鼻梁和尖窄下巴,又让他深深困惑了。

    他不曾见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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