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水飞快走,繁花簇簇满枝头。

    不觉间,杜蕴大婚临近。在杜荨的细心操持下,杜蕴的婚事井井有条的进行着,那崔氏也闹腾了几回,半点没捞到好处。

    婚仪前夜,杜荨杜蕴的外祖母紧赶慢赶终于到了杜府,听闻崔氏所作所为,气得想掀了那崔氏的房子。

    崔氏郭氏平起平坐的平妻,郭家又不欠那姓崔的银钱,怎这般刁难人。

    不仅如此,杜荨担心那崔氏在婚礼当天使绊子,用宁王妃的名义将那崔老夫人请了来,越过崔氏,也将近些日子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如实告知。

    明说暗话,崔老夫人再不管管女儿的行为,她便要去到处宣扬崔氏的刻薄名声了,到时候就别怪她手不留情。

    为了崔家晚辈的声誉,那崔老夫人也得掂量掂量怎么做。

    崔老夫人收到信,得知女儿做得一切,将女儿骂了一路。进了杜家门,一句话都没说,当着郭家人面前,一巴掌甩在那崔氏脸上。

    崔氏受了一巴掌,心中屈辱直升,不甘不服的看了眼母亲后,明白定是那杜荨挑拨,转头直勾勾的瞪着杜荨。

    郭老夫人见状,侧身将两个外孙女护在身后,看都没看那崔氏一眼,怪责那崔老夫人。“我儿还在世时,可是有对不住你崔家的地方?还是欠了你家银钱?使得一个长辈如此刁难有孕晚辈。”

    崔老夫人上前半步赔罪:“老姐姐,此事是我教女无方,还望你莫计较。”说罢,挥挥手让下人献上一只百年老参。“这百年老参,实在难得,今日就做元娘的赔罪礼,还望元娘也莫计较这糊涂长辈干的事。”

    杜荨欲上前争辩,郭老夫人拽了一把大外孙女,示意她莫说话,随后将礼物推了回去。“这老参你还是收好,郭家最不缺的就是这些黄白。你若真希望我消气,明日大婚要么安安生生走完流程,要么躲在内院莫再出门,免得晦气。”

    郭老夫人一横眼,瞪着那一言不发的女婿,杜锌被盯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深知,这两位岳母,脾气是一个比一个厉害,无论谁输谁赢,倒霉的都只会是他。

    “老阿姊这话说大了,郭崔两家还要做亲戚的,宜微不在了,嘉善怎么也得帮她办好四娘的婚事才是。”嘉善是崔氏的闺名。崔老夫人笑着客套,试图挽回女儿丢到的脸面。

    郭老夫人摆摆手摇摇头,不以为然道:“可别,她前脚能换了我大外孙女求来的婚事,后脚我大孙女盘她亲娘留下嫁妆也要骂上两句,我可不敢再请她做事。大妹子,你清河崔氏了不得,可我太原郭氏也不矮一头。咱们一直都是船归船路归路,难道你崔家真要为了这点事结仇怨?”

    “实在是对不住了老姐姐,是我教子无方。”崔老夫人被说得面红耳赤,理亏之人连个说辞都找不到,气势都矮了三分。

    杜锌眼瞅着气焰越来越盛,担心两个老太太不顾场合打起来,找了点由头,将两位老人特意安置进了东西两院,吩咐下人好生照料。

    郭老夫人瞧着大外孙女操劳过度小脸清瘦,小外孙女懵懵懂懂的样子,两个女娃实在可怜,心疼极了,牵着她们二人进了西院叙旧。

    崔老夫人等人一走再没笑意,怒气冲冲的将女儿提回了院子,命婆子看住了院门,头等事便是压着女儿跪在堂中。

    奴仆散尽,外孙女遣到院子里,催老妇人怒骂。“真是无知的蠢货,拿别人钱财给自己做名声的事都做不来,用郭氏的钱办好这桩事,外头不得说你这个将军府的夫人贤惠?从小到大我是缺你吃喝了,还是短了你嫁妆,还在这种事上犯糊涂。丢人还丢到了我这处,这事传出去,你那未嫁侄女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还有茹儿与那齐王府的亲事,你自作主张去换了便算了,说几句软和话也就过去了,到时候再让姑爷说解说解,此事也不太大。偏偏得了便宜还卖乖,给人家小娘子定一个鳏夫,你以为是在踩那郭家的脸么,你只会让郭家的人死死记住今日的羞辱。郭家门生多,家大势大,富甲一方,今日结下这仇怨,日后只怕我们崔氏儿郎官场上会步履维艰。”

    崔氏头脑简单想不到这一层去,被亲娘打了一场,更加记恨上了,嘴上说着无理的狡辩,“母亲,这杜家主母是我,万事也是我说了算,你怎能被外人这三言两语的挑拨,就责怪女儿。还有那杜荨,哪里像个晚辈的模样,一个出嫁女儿,整日赖在娘家算什么。”

    “你住嘴。”崔老夫人看女儿这不服不甘的模样,认命的闭了闭眼,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当年先皇下旨,郭氏崔氏以平妻之身同时进杜府,我们便担心今日,你脑子不灵光,我也不指望你多灵光,可你怎能去欺负无娘的小姊妹。杜荨是宁王妃,就算宁王因母亲之故与圣上并不亲厚,你也不能去得罪了呀,何况人家肚子里还有小的,真被你折腾出个三长两短,你能好过了?崔家能好过了?到时候宁王非要个交代,你怎么做?”

    说到女儿,崔夫人很怀疑那杜蕴才是自己的外孙女,同崔氏一般蠢笨的很。可那杜蕴又崔氏不同,心底善良,懂得对错,是个没心眼的实诚孩子,比崔氏好了不知多少。

    “母亲太过小心了。”崔氏想到这里,看了眼窗外站着的大女儿,心中颇有一番志气。“等茹儿嫁进了齐王府,有的是风光等着咱们了。至于那宁王,宫女所生之子,并不为惧。”

    “你个糊涂的蠢货。”崔老夫人看着女儿冥顽不灵,挥起拐杖狠狠打在女儿背上,大骂了一句。“宁王出身再不济,那也是皇室,轮不得你个妇人在背后嚼舌根,真叫人听见了,这话只会给自己招祸端。至于齐王,他是圣上的堂叔,叔侄感情并不亲厚,如今掌家的齐王妃张氏,是个难缠的婆婆,人家答应杜蕴和那三公子的事,目的还不明显么,就是想借此搭上宁王府的船,借一借郭家的风,好让那长子长媳借此牟利,为继承爵位铺路。你是忘了百年前崔氏的教训了?茹儿何等聪慧,什么样的郎君找不到,要给他们去作嫁衣?”

    崔家于百年前得罪前朝皇帝,招来三族之祸,姻亲之内,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屠得七七八八,如今的崔氏只剩荣光,哪里敢再结仇怨,再招是非。

    说到此处,崔老夫人火气直冒。“那齐王府是咱们外人看着风光,实则内里虚空,若非齐王妃操持,只怕早就被收回了王位。我回长安路上,让人暗中查了那三公子,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靠着父兄入仕,迄今还停在一个县令的位置迟迟升不了,人家荨丫头看上这人,只因那蕴丫头也是个不成器的,也不打算去争王位,二人一个扶不起来,一个木讷,所谓什么锅配什么盖,也算般配。可茹儿不一样,茹儿真嫁到王府去,空有一身本事,无处施展,这不是断她前程么!”

    “母亲这话说得早了。”崔氏被齐王这两字的招牌迷昏了头,暗戳戳地提了一句,“我可听闻齐王世子身有隐疾,至今无子,能不能继承家业,还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有没有那个命……”

    崔老夫人不敢再听女儿说下去,抬眼看满院子的下人都低着头没注意屋内才宽了心。

    “啪。”随即,一巴掌扇在女儿脸上,压低了声道:“你再浑说什么?我看你是被那王府眼前风光迷了眼、疯了心。你一妇道人家怎能去管齐王府的事儿?世族本就是皇室最的忌惮,若圣上借此发难,你这番话就是将崔家架到火上烤。你若是不想活了,也别拉上整个崔氏。就你这脑子,也能干得过旁人?今日我把话放在这儿,茹儿和那三公子的婚事趁着还没有章程,那你找个理由拒了,日后咱们再找个好的,否则你就别认我做娘。”

    “母亲。”崔夫人最不喜的就是亲娘这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态度,再说屋里又没人害怕什么。几番争执与亲娘争得面红耳赤,声音都高上了两分。“我没本事,可我的茹儿自然有。”

    杜茹有杜荨的出身,也是尊贵的世家嫡女,也有比杜荨好的脑子,杜荨能嫁王府,那杜茹也可以,崔氏心里一直便是这样的想法。

    崔老夫人被女儿这疯魔的模样气得不轻,看今日一番敲打并未起作用,唤来婆子锁住院子,又告知杜荨崔氏病了起不得身,明日就躲一躲,免得冲撞新人,之后便在屋里看住女儿,生怕她这糊涂女儿出去丢人现眼。

    西院,婆孙三人聊得热火朝天。

    杜荨知道那崔氏不出席婚礼,嘴上免不得抱怨了句,“这个崔嫡母,怎这么小气,亏我们还喊她一声母亲,竟然也能做出这般事。”

    郭老夫人顺着外孙的背安抚,“不来就不来,明儿阿蕴的事才是大事,她要真来,我还担心她来捣乱呢。”

    说罢,笑眯眯地摸了摸小外孙女毛茸茸的脑袋,语重心长道:“明天后你就是大人了,可不能像小孩子般任性了。阿蕴啊,你那婆母梁氏我是打过交道的,心不坏,你若不懂的请教她便是。这人有点吃软不吃硬,遇着事硬来会适得其反,但若说点好话,她不会为难你的。”

    杜蕴点点头嗯了一声,想起上次见那李夫人一面,觉得老夫人挺好的呀,还送了她那么漂亮一只玉镯。

    翌日,天将明未明。

    杜荨一边吩咐梳头嬷嬷给妹妹上妆梳头,一边吩咐小厮将嫁妆一旦一旦的抬出去,忙的是脚不沾地。

    忙到最后,屋子里的嫁妆搬空,只觉得心里空了好大一块,眼眶直发酸,明明昨天才丁点的妹妹,怎么今天就做了新嫁娘了。

    杜荨吃了两盏茶平复心绪,硬是将眼泪憋回了肚子里,等妹妹上好了妆才将早已备好的嫁妆单子递给妹妹,哽咽着说:“阿蕴,这是你的嫁妆单子,我拟抄了一份送去了李家,你这处也留一份,心里好有个底。”

    杜蕴接过厚厚一沓嫁妆单,沉沉的让人发软,“怎么这么多,阿姊,你是不是弄错了?”

    “没错。阿娘留下来的,阿耶添置的,还有外祖母舅父姨妈添置的,我也给你添了一份,就是这么多。”杜荨牵住了妹妹的手,明明在笑却落了泪,“阿娘去世时你才三岁,你是我看着长大的,阿姊不求你嫁一个什么王孙贵胄,只希望你下半辈子平安顺遂。可是阿姊没算到你会嫁到那么远的陇西,日后再见面就难了,我也没法子护你了,所以也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你无忧无虑,只能将这嫁妆给你备得厚厚的,至少让你后半辈子吃喝不愁。”

    杜蕴轻轻的给阿姊擦了擦眼泪,强忍了不让自己跟着哭,宽慰她:“没事的阿姊,日后我有空了还是会回来的,阿姊,你莫哭了,你一哭我就心疼了。”

    杜蕴在长安生活了十六年,去的最远的便是城外,并不知长安到陇西快马加鞭都得走七八日。

    可杜荨却知,妹妹这一去就是一辈子,没有大事怕是不会再回来,更不知后半生有几次能见到她。

    “新郎官来了,新娘子要出阁啰。”

    杜荨还没来得及多交代一点儿,听见外间喜婆高唱,忙给妹妹盖上盖头,将合欢扇塞到妹妹手里后,着急忙慌的交代,“阿蕴的,按习俗规矩,阿姊是不能去男方家的,等会你就听喜婆的,喜婆怎么说,你就怎么做,慢点没关系,咱们慢慢来。”

    “嗯。”杜蕴狠狠的点点头。“阿姊放心吧,没事的,等三日之后,我就回来了。”

    “好,阿姊等你三朝回门。”

    杜荨怀揣着依依不舍,心情复杂的喊来弟弟杜慎牵妹妹出门去。真在妹妹出门那一刻,像是从她身上活生生撕下一块肉一般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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