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心蛊的蛊虫药力还未完全褪去,有可能偶尔会出现心智退化的状况。

    神医今早晨时说的话犹言在耳。

    姜姒停在门口处,眼神迟疑地打量着青年,半晌没开口。

    青年抱着手里的被褥,甚是坦然地任她打量着,眼里不像是在说笑或是像昨晚那般故意作弄于她。

    她试探道:“表哥?”

    青年浓密的眼睫扇了扇,像是呼应一般立马应道:“表妹?”

    他的脸上似有疑惑,手下的动作却并未迟缓半分。麻利地将被褥铺到榻上整理好后,随即走到她身后将轮椅推入屋内,又自然地从她怀里拿走红色的软枕摆在了床上,和原本的那个枕头并排摆在一起。

    青年白皙修长的手指按在床榻上,深深陷入柔软的被褥里没入不见,明丽的红与冷淡的白缠在一处,莫名透出几分旖旎的艳色。

    姜姒努力把目光从床榻上移开,稳住心绪,艰难道:“这是在做什么?”

    “做什么?”青年眉目间的疑惑未褪,反倒更深了,“不是慈和堂还在修缮中,棠梅园暂且给老太太休养用,而你我搬来客院里凑合一下么?”

    “?”她一时有些跟不上青年的思绪,眼神茫然。

    这是他的记忆又混乱了?

    青年道:“丫鬟们应该是疏忽了吧,我回来时看见这床上只有一只枕头就让她们加了一个。冬日天寒,所以又添了床被子,今晚应该睡得比昨日要更暖和了。”

    她神经一绷,立马抓住了关键之处。

    “你今晚睡在这里?”

    青年脸一红,“娘子别这么大声,还没到晚上呢。”

    姜姒的额角跳了跳,仿佛又回到了山洞前青年死活要跟着她去如厕时候一般。

    不知为何,和心智不全的裴珏待在一起时,她也仿佛变得不沉稳了许多,总是被他的三言两语抑或是无意间的举动挑动心绪,然后又因为青年偶尔露出来的可怜眼神不忍心反驳拒绝。

    但是。

    她望了望并排整整齐齐摆在一块儿的软枕,坚决道:“不行。”

    青年似是被她的无情震惊到了,果然又露出了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乌黑双瞳里流光闪烁,原本微扬的剑眉也垂了下来,让姜姒记起了小时候曾经见到过的那只隔壁家的小狗。

    耷拉着耳朵,软软地趴在台阶上,慢慢地舔舐身上的水珠。见到人了也不咬人,反而小心翼翼地将毛茸茸的脑袋凑了过来,似是想碰碰蹭蹭她的裙角,却因没得到准许而不敢多靠近一步,只睁着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傻兮兮地望着她。

    姜姒嘴唇微动,差点松口,回过神又再次坚决地摇了摇头,转着轮椅上前想拿起方才的那个软枕还给丫鬟们,却被一只手拉住了枕头的边角。

    “娘子——”

    青年的眸光软软的,看起来丝毫无害。且因为现下坐在床榻上的缘故,身量上的压迫感也少了许多。

    特别是眼神央求地望着她的时候,她竟有种自己在恃强凌弱的感觉,似乎青年的喜怒都取决于她的一句“是”或“否”,皆由她掌控。

    心绪微转间,这声表妹又让她想起了昨夜裴珏故意“调戏”她时候的场景,仿佛强与弱之间在此时顷刻颠倒过来,让人心底隐隐升起一股莫名的征服快感。

    她算是有点理解市面上的那些强取豪夺的话本子为何卖的那么好了……

    但答应是不可能答应的。

    她与裴珏本就算不上什么真正的夫妻,就算之前马车上……

    可毕竟裴珏现在心智不全,若是真有什么了,等他恢复后想起这期间发生的一切,无颜见人的该是她了。

    毕竟她有两次“轻薄”青年的前科在,裴珏到时候清醒了会怎么想她?

    于是姜姒压下心底的那股躁动,再次坚决道:“不行。”

    ……

    一番拉扯下,青年退而求其次,委委屈屈地把自己的被褥铺在了床榻脚下。

    冬日里的天色总是暗得很快,红蕊提来了晚膳送进屋里后,又说身体不适,姜姒便让她早些回房歇息了。

    二人简单地用了些膳食漱了口,再瞧向窗外时,已是黑漆漆一片。

    屋内燃起了地龙,四角的灯笼也都点亮,暖洋洋的氛围让姜姒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视线从手里的话本子偷偷移向正靠在小榻上捧了书看得津津有味的青年。

    柔和的烛光落在青年微垂的眼睫上,泛着细碎的点点金光。

    俊美的容颜安静如画。

    不得不说,青年不说话只坐在那里认真看书的样子,分明是个如玉郎君,丝毫瞧不出来哪里心智有缺。

    再往下,她的视线落在了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捧着的书册上。烛火摇曳,书封上的字迹远远瞧着有些模糊。

    姜姒不自觉地微微向前倾身,好奇地努力看清上面的字。

    《表妹好粗暴,在下好喜欢》……

    ???

    她一瞬间坐直了身子,被烫到似的收回目光,眼睛落在自己手里的书册上,盯着翻开的那一页,胸口的心跳不争气地快了起来。

    偏偏这时候对面突然传来青年真诚的询问声。

    “表妹,你是想看我手里的书吗?”

    姜姒闻言心头微恼。

    他是不是故意的?明明身重蛊毒时唤她最多的是娘子,后来在她的勒令下改口阿姒,很少叫她表妹,可却偏偏非得在这个时候这么唤她。简直是……

    “表妹不看吗?方才表妹盯着我看了许久,我还以为表妹对我手里的书感兴趣呢。”

    “不如我念给表妹听吧?”

    说完不等她出言阻止,便一字一句缓缓念了出来,声音潺潺如流水。

    “表妹莲步微移,拦在他面前,芊芊素手解开了束缚。”

    没料到青年竟然真的就这么当着她面儿毫无羞涩地念出那些光是听着便让人面红耳赤的句子,她微微睁大眼睛,脸上泛起一股羞恼,刚想开口让对面那张有失体统的薄唇闭上,却忽然记起了白日里神医的叮嘱。

    ——同心蛊虽然能够让子蛊宿主毫无保留地听从蛊王宿主的命令,但实乃一种强迫心智的法子,最好不要轻易乱用。

    既然神医说裴珏会偶发心智退化的这点都应验了,那她确实应该听神医的嘱咐,还是慎重为好。

    于是姜姒咽下了那差点脱口而出的阻拦之语,只急急地唤了声表哥,语气微恼。

    裴珏的声音顿了顿,被睫毛遮住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笑意,继续念道:

    “表哥脸色涨红,出言阻止却被捂住嘴唇。”

    不知青年是不是故意的,念话本时刻意不说主人公的名字,反倒是一律用表哥表妹来代替,很难让人不胡思乱想。

    可这话又恰恰提醒了姜姒,脑中灵光一现。

    是呀,她不能直接开口制止青年,但可以像那话本子里的表妹一样捂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呀!

    当然,事后每当姜姒回想起这晚的自己,都忍不住懊恼:一定是地龙烧得太旺,烧掉了她的理智。

    可现下的她是顾不了许多了,见青年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忙扔了手里的书,转着轮椅到跟前儿,想伸手堵住那张开开合合的薄唇。

    谁料青年似是猜透了她的想法,竟微微后仰避开了,还朝她笑了笑,慢条斯理道:

    “表妹伸手,莹白指尖摸上了盈盈一握细腰间的丝带。”边说着,边扫了她伸出的手指一眼。

    姜姒顿时感觉自己的指尖像是被那道视线烫了一下,猛地收了回来,藏到袖下。

    可甫一收回来,心底却又乍然生起了好胜心,恨恨地盯住青年那嫣红的唇。

    许是心绪波动太大,一心只想着如何能让身前人闭嘴的姜姒没注意到手腕经脉上浮起的红色,没注意到双腿断处传来的丝丝缕缕的酥麻,更没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竟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手掌牢牢地捂住了身前青年的嘴巴。

    裴珏的眼底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情绪,却又极快地被掩盖了过去。

    见着姜姒后知后觉自己站起来的呆愣愣的模样,只作不知缘由的模样,惊讶道:“表妹站起来了?”

    直到青年微热的呼吸打在她的掌心,她才发觉此刻自己的动作有多逾举,忙撤了手,却不料脚下一软,方才腿上莫名而来的力气又莫名地消失,让她瞬间失了平衡,猝不及防地摔进身前人的怀里。

    裴珏也因这变故愣了一下,忙伸手扶住。

    可尽管青年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腰肢,但她的额头还是撞上了他的下颌,撞得青年一声隐忍的闷哼。

    那声音,低沉喑哑,让人听了很是难为情。

    这一刹那,鼻口间充斥着青年身上特有雪松香的姜姒浑身都僵住了,脑海里的想法只有一个,那便是来个菩萨施个法让时间静止一下,好让她能埋在青年肩头的衣裳里装一装死吧……

    因为方才那一瞬间,她的额头好像擦过了什么柔软而又带着些许温度的某处……

    都说事不过三,她的形象是不是完了……

    摔倒在青年宽厚怀里的姜姒一动不动,感受着身下胸膛传来的滚烫热意,白皙的脸庞涨得通红,端像只煮熟了的虾子,又红又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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