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花坊昨日收到一条消息。
语焉不详地提起京兆府衙门新得了指控表明陆廷的死或与国公府有关，明日一早便会再次展开搜查。
原本这条消息不过是许承泽引薛明泉到陆府去的浑话，谁也没想到真会有别的鱼上钩。
“现在想想，能被这条消息带去陆府的人应该都很害怕吧。”沈静姝盘腿坐着，手撑着脑袋像在与眼前人闲聊，“薛明泉害怕他亲爹做了不该做的事，你呢？”
“我不知道，向佳宁叫我去的。”
“如果你还听她驱使，为何还来衙门指证她？”
“因为我发现她想让我做替罪羊，所以才决定反水。”
桃香应答如流，完全看不出刚刚还在惊讶这消息的来源。可惜立场不同，她这样睁眼说瞎话的能力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沈静姝略感烦闷地往墙上一靠，随口问到：“反水，就可以编故事吗？”
“编故事？”桃香不禁冷哼一声，“难道就因为我和易真说的话不一样，就能认定我撒谎吗？”
“易真说了什么你也清楚，你的消息比我想象中还要灵通。”沈静姝衷心地比了个夸赞的手势，却不难听出话里话外的嘲讽。
按说桃香不会知道他们和易真的聊天内容，除非她今日跟踪了三人中的谁。
“还是说，你一早就知道事实真相与自己所说有出入？”沈静姝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瞪大了眼睛，桃香面色阴沉地撇开脸，一言不发地走到另一侧背对着沈静姝坐下。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等你拿出证据我再考虑如何回复你的胡言乱语。”桃香无情打断沈静姝的追问，闭上眼睛酣然入梦。
沈静姝也并不急着与她争辩，靠倒在冰凉的墙壁上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牢门外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凝神细听竟能辩出活人的脚步声。
沈静姝摸索着来到门边，揉揉眼睛向外张望着，也只能看见昏暗灯光下的一片虚无。
“劫狱可是重罪，你死定了。”桃香也已经醒了，却并未起身，闷着脑袋含糊不清地揶揄到。
“是吗？”沈静姝终于看清来人，笑盈盈地招呼她道，“不如你先看看是谁来了？”
话音刚落，甬道内的脚步声便停了。
桃香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许承泽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更令人感到意外的，是他身旁站着同样面色不善的易真。
“怎么是你们？”
“我既是捕快，来值夜也是应该的，何况我还给桃香姑娘带了一件好东西。”
桃香不搭话了，紧张地看着易真得令掏出一只小巧的瓷瓶。
“熟悉吗？你当日掉在凶案现场的。”
“国公府的人都用这种药，随便拿一瓶就说是我的？”
“所以我们连夜溜进国公府想调查案发前后几日的案宗，想看看是谁在这段时间申领了新药……”
“你该不会告诉我，这段时间只有我领药的记录吧。”桃香冷笑着打断了许承泽的话，五官在烛火映照下有些变形。
许承泽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好声好气地重新开口道：“桃香姑娘无须如此紧张，你应该很清楚这药根本就不代表什么，完全可能是处理尸体时偶然掉落的。”
“那你们还……”
“可惜我说的不是迷药，是令牌。”
许承泽刻意拖长了尾音，桃香的脸色便能用面如死灰来形容，易真笑着等一出好戏，只有沈静姝如坠五里雾中。
“什么令牌？”
“国公府的令牌。”许承泽回答着沈静姝的疑问，眼神并不从桃香身上移开，“陆廷死亡之后报失令牌失踪的，就只有你一人。”
“我不知道掉在哪儿了。”
“没关系，姑娘可以待在这儿慢慢想。”许承泽听了桃香的说头也不着急，面目随和地话锋一转道，“你还可以顺便想想，为什么这块东西上会有血迹。”
血迹？
沈静姝狐疑地上下打量着许承泽，寻思这是不是他新想出来的花招，就见他真从怀里掏出来一块东西。
那牌子的式样和陆知行缝在斗篷里的那块十分相似，沈静姝还在疑惑，许承泽便大方表示这正是陆家少爷留下来的那块。
“他留下的……”桃香喃喃道，看上去像是松了一口气。
“我要是你，我就不会这么高兴。”易真到底是忍不住，当头泼下来一捧冷水，“你就不能想想，这东西为什么会传到他手里？”
桃香听罢，警惕地看了许承泽一眼。
“那晚陆知行让你来厢房取斗篷，你还记得吗？”
桃香没有回答，沈静姝却豁然开朗。
令牌、发簪、桃香，陆知行早将答案摆在我们眼前了，可惜谁也没能意识到，所以平白兜了一大圈。
“其实我昨晚一直在想，为何你一找到那件红衣裳就开始指证向佳宁。”许承泽的和颜悦色终究没能持续太长时间，笑容在晦暗的监牢内显得格外阴森，“你动手的时候被人看见了吧？”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昨晚你接到消息匆匆忙忙赶去陆府，怕的不是什么别的证据，而是怕我们撞见传闻中住在陆府的那个红衣女鬼。
“结果还真让你发现了密道里留下的衣裳，可惜扭头就遇见了我们。你一心想将脏水泼到别人身上，甚至没有时间好好想想那个姑娘到底去了哪里……”
“我没有。”桃香急着否认，许承泽也并不气恼，只道：“痕迹和尸体手里的相吻合又有人证，你说的话已经不算数了。”
桃香方才如梦初醒，失魂落魄地望着地面念念有词。
“沈姑娘，该走了。”许承泽再没话与她多说，打开牢门招呼沈静姝离开。
桃香却突然起身抢着冲了过去，按住门板忿忿不平，道：“是我动的手又怎么样，我不过是受人指使，你们徇私放走她也脱不了干系。”
“谁放走向佳宁？”许承泽似乎一头雾水。
“沈静姝刚才明明……”
“我请向家姑娘换个房间罢了。”许承泽说得越是轻松，桃香的怒气越是按捺不住。
等她后知后觉地回头瞪着沈静姝的时候，眼角处已然青筋暴起：“你们合起伙来算计我？”
“本来是想引诱你说实话的，谁知道他们去国公府查账真的有意外收获。”沈静姝欣然承认，气得对方怒极反笑。
“所以你们压根儿就没有相信我的话，为什么？”
“因为陆知行也不是被向佳宁杀人灭口的，你的说法从一开始就站不住脚。”
沈静姝不禁吐出一声叹息，可惜没能等来对方的回应，易真便趁机用迷药将她迷晕了过去。
“你好像很讨厌她。”
“我讨厌所有欺负佳宁的人。”易真安置好桃香，意有所指地瞟了两人一眼，默默向甬道另一边走去。
沈静姝被看得脖颈发凉，紧了紧自己的衣领，随后感叹连连：“现在的小孩子真是一个赛一个不得了。”
“彼此彼此，年长些也未必叫人省心。”
沈静姝撇撇嘴，忽略掉许承泽言语下有可能的指桑骂槐，边往外走边问他道：“你刚才说的那些，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为了找陆知晓确认还回家了一趟，这才来晚了。”许承泽说着，平白添了些犹豫神色。
沈静姝按捺不住好奇心，主动问道：“怎么了？”
“陆知晓还告诉我，当晚你跟陆知行出去吃茶是陆夫人安排的。”
嗯？
沈静姝迷茫地眨了眨眼睛，随后扯出一抹微笑：“她还真打算帮我俩相亲呀？”
“谁知道呢？”许承泽跟着笑笑，随后脸色又重归严肃，“如今人死灯灭，我们都无从查证了。”
“说起来，陆知行为什么没在那封信里写清楚事情经过？”
“或许，是在责怪我吧。”
“你和陆知行的关系……真有那么差？”沈静姝短暂地犹豫过后还是开口，许承泽倒也不觉得冒犯，径直说了下去。
“小时候薛明泉欺负他，我就帮他打架，两个人还经常一起挨罚。就这样当了十几年同窗，关系自然是好的。
“可是大概三年前，他跟国公府的关系突然变好，开始对薛明泉打不还口骂不还手。我劝过他好几次他都不听，后来有一次我要押薛明泉去衙门，他反倒跟我一顿好吵，我俩就此一拍两散。
“说来也巧，吵架的那天下雨，我走出门就撞见红袖蹲在街上哭。”
许承泽说完笑了笑，眉眼之间并不让人察觉喜悦。
沈静姝煞有介事地拍拍他的肩膀，劝解道：“你现在要是想哭，我也可以陪着你。”
“看不出来，沈姑娘还如此善解人意。”
“那是自然。”
沈静姝夸耀的话还没说完，许承泽已经伸出双手环住了她：“好冷呀，静姝。”
呢喃细语贴在沈静姝耳边，提及的寒冷却统统与她无关，体温带来的热气充斥这一方小小天地。沈静姝轻轻拍打着许承泽后背，默不作声却似有千言万语。
语焉不详地提起京兆府衙门新得了指控表明陆廷的死或与国公府有关，明日一早便会再次展开搜查。
原本这条消息不过是许承泽引薛明泉到陆府去的浑话，谁也没想到真会有别的鱼上钩。
“现在想想，能被这条消息带去陆府的人应该都很害怕吧。”沈静姝盘腿坐着，手撑着脑袋像在与眼前人闲聊，“薛明泉害怕他亲爹做了不该做的事，你呢？”
“我不知道，向佳宁叫我去的。”
“如果你还听她驱使，为何还来衙门指证她？”
“因为我发现她想让我做替罪羊，所以才决定反水。”
桃香应答如流，完全看不出刚刚还在惊讶这消息的来源。可惜立场不同，她这样睁眼说瞎话的能力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沈静姝略感烦闷地往墙上一靠，随口问到：“反水，就可以编故事吗？”
“编故事？”桃香不禁冷哼一声，“难道就因为我和易真说的话不一样，就能认定我撒谎吗？”
“易真说了什么你也清楚，你的消息比我想象中还要灵通。”沈静姝衷心地比了个夸赞的手势，却不难听出话里话外的嘲讽。
按说桃香不会知道他们和易真的聊天内容，除非她今日跟踪了三人中的谁。
“还是说，你一早就知道事实真相与自己所说有出入？”沈静姝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瞪大了眼睛，桃香面色阴沉地撇开脸，一言不发地走到另一侧背对着沈静姝坐下。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等你拿出证据我再考虑如何回复你的胡言乱语。”桃香无情打断沈静姝的追问，闭上眼睛酣然入梦。
沈静姝也并不急着与她争辩，靠倒在冰凉的墙壁上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牢门外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凝神细听竟能辩出活人的脚步声。
沈静姝摸索着来到门边，揉揉眼睛向外张望着，也只能看见昏暗灯光下的一片虚无。
“劫狱可是重罪，你死定了。”桃香也已经醒了，却并未起身，闷着脑袋含糊不清地揶揄到。
“是吗？”沈静姝终于看清来人，笑盈盈地招呼她道，“不如你先看看是谁来了？”
话音刚落，甬道内的脚步声便停了。
桃香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许承泽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更令人感到意外的，是他身旁站着同样面色不善的易真。
“怎么是你们？”
“我既是捕快，来值夜也是应该的，何况我还给桃香姑娘带了一件好东西。”
桃香不搭话了，紧张地看着易真得令掏出一只小巧的瓷瓶。
“熟悉吗？你当日掉在凶案现场的。”
“国公府的人都用这种药，随便拿一瓶就说是我的？”
“所以我们连夜溜进国公府想调查案发前后几日的案宗，想看看是谁在这段时间申领了新药……”
“你该不会告诉我，这段时间只有我领药的记录吧。”桃香冷笑着打断了许承泽的话，五官在烛火映照下有些变形。
许承泽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好声好气地重新开口道：“桃香姑娘无须如此紧张，你应该很清楚这药根本就不代表什么，完全可能是处理尸体时偶然掉落的。”
“那你们还……”
“可惜我说的不是迷药，是令牌。”
许承泽刻意拖长了尾音，桃香的脸色便能用面如死灰来形容，易真笑着等一出好戏，只有沈静姝如坠五里雾中。
“什么令牌？”
“国公府的令牌。”许承泽回答着沈静姝的疑问，眼神并不从桃香身上移开，“陆廷死亡之后报失令牌失踪的，就只有你一人。”
“我不知道掉在哪儿了。”
“没关系，姑娘可以待在这儿慢慢想。”许承泽听了桃香的说头也不着急，面目随和地话锋一转道，“你还可以顺便想想，为什么这块东西上会有血迹。”
血迹？
沈静姝狐疑地上下打量着许承泽，寻思这是不是他新想出来的花招，就见他真从怀里掏出来一块东西。
那牌子的式样和陆知行缝在斗篷里的那块十分相似，沈静姝还在疑惑，许承泽便大方表示这正是陆家少爷留下来的那块。
“他留下的……”桃香喃喃道，看上去像是松了一口气。
“我要是你，我就不会这么高兴。”易真到底是忍不住，当头泼下来一捧冷水，“你就不能想想，这东西为什么会传到他手里？”
桃香听罢，警惕地看了许承泽一眼。
“那晚陆知行让你来厢房取斗篷，你还记得吗？”
桃香没有回答，沈静姝却豁然开朗。
令牌、发簪、桃香，陆知行早将答案摆在我们眼前了，可惜谁也没能意识到，所以平白兜了一大圈。
“其实我昨晚一直在想，为何你一找到那件红衣裳就开始指证向佳宁。”许承泽的和颜悦色终究没能持续太长时间，笑容在晦暗的监牢内显得格外阴森，“你动手的时候被人看见了吧？”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昨晚你接到消息匆匆忙忙赶去陆府，怕的不是什么别的证据，而是怕我们撞见传闻中住在陆府的那个红衣女鬼。
“结果还真让你发现了密道里留下的衣裳，可惜扭头就遇见了我们。你一心想将脏水泼到别人身上，甚至没有时间好好想想那个姑娘到底去了哪里……”
“我没有。”桃香急着否认，许承泽也并不气恼，只道：“痕迹和尸体手里的相吻合又有人证，你说的话已经不算数了。”
桃香方才如梦初醒，失魂落魄地望着地面念念有词。
“沈姑娘，该走了。”许承泽再没话与她多说，打开牢门招呼沈静姝离开。
桃香却突然起身抢着冲了过去，按住门板忿忿不平，道：“是我动的手又怎么样，我不过是受人指使，你们徇私放走她也脱不了干系。”
“谁放走向佳宁？”许承泽似乎一头雾水。
“沈静姝刚才明明……”
“我请向家姑娘换个房间罢了。”许承泽说得越是轻松，桃香的怒气越是按捺不住。
等她后知后觉地回头瞪着沈静姝的时候，眼角处已然青筋暴起：“你们合起伙来算计我？”
“本来是想引诱你说实话的，谁知道他们去国公府查账真的有意外收获。”沈静姝欣然承认，气得对方怒极反笑。
“所以你们压根儿就没有相信我的话，为什么？”
“因为陆知行也不是被向佳宁杀人灭口的，你的说法从一开始就站不住脚。”
沈静姝不禁吐出一声叹息，可惜没能等来对方的回应，易真便趁机用迷药将她迷晕了过去。
“你好像很讨厌她。”
“我讨厌所有欺负佳宁的人。”易真安置好桃香，意有所指地瞟了两人一眼，默默向甬道另一边走去。
沈静姝被看得脖颈发凉，紧了紧自己的衣领，随后感叹连连：“现在的小孩子真是一个赛一个不得了。”
“彼此彼此，年长些也未必叫人省心。”
沈静姝撇撇嘴，忽略掉许承泽言语下有可能的指桑骂槐，边往外走边问他道：“你刚才说的那些，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为了找陆知晓确认还回家了一趟，这才来晚了。”许承泽说着，平白添了些犹豫神色。
沈静姝按捺不住好奇心，主动问道：“怎么了？”
“陆知晓还告诉我，当晚你跟陆知行出去吃茶是陆夫人安排的。”
嗯？
沈静姝迷茫地眨了眨眼睛，随后扯出一抹微笑：“她还真打算帮我俩相亲呀？”
“谁知道呢？”许承泽跟着笑笑，随后脸色又重归严肃，“如今人死灯灭，我们都无从查证了。”
“说起来，陆知行为什么没在那封信里写清楚事情经过？”
“或许，是在责怪我吧。”
“你和陆知行的关系……真有那么差？”沈静姝短暂地犹豫过后还是开口，许承泽倒也不觉得冒犯，径直说了下去。
“小时候薛明泉欺负他，我就帮他打架，两个人还经常一起挨罚。就这样当了十几年同窗，关系自然是好的。
“可是大概三年前，他跟国公府的关系突然变好，开始对薛明泉打不还口骂不还手。我劝过他好几次他都不听，后来有一次我要押薛明泉去衙门，他反倒跟我一顿好吵，我俩就此一拍两散。
“说来也巧，吵架的那天下雨，我走出门就撞见红袖蹲在街上哭。”
许承泽说完笑了笑，眉眼之间并不让人察觉喜悦。
沈静姝煞有介事地拍拍他的肩膀，劝解道：“你现在要是想哭，我也可以陪着你。”
“看不出来，沈姑娘还如此善解人意。”
“那是自然。”
沈静姝夸耀的话还没说完，许承泽已经伸出双手环住了她：“好冷呀，静姝。”
呢喃细语贴在沈静姝耳边，提及的寒冷却统统与她无关，体温带来的热气充斥这一方小小天地。沈静姝轻轻拍打着许承泽后背，默不作声却似有千言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