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包子喽,新出锅的包子……”

    闹市之中,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衣着各异的百姓们走在其中,四处挑选着自己需要的东西。

    近些年来,一直是风调雨顺。国家安定,雨水丰足,连粮食都长得特别好。

    他们所在的丰城,去年又收了不少粮食。百姓上交纳税后,手里还能剩下余粮。一直吃到了今年开春后,竟还剩下了不少。

    这吃饭的问题基本解决,百姓们就放心大胆的从他们手里的余钱中扣出几块,满足一下自己的精神所需。

    有人舍得花钱,小贩们自然是万分开心。其中最开心的,大概是卖包子的狗剩。

    狗剩的媳妇前几天给他生了个六斤重的大胖小子,乐得他那叫一个心花怒放,卖包子都觉得有奔头了。

    他鼓足了干劲吆喝,就想着早点将东西卖完,然后赶紧回家看他的大胖小子。

    他还没给他儿子取好大名呢,回去得好好想想。

    不过贱名他可想好了,就叫二柱,两条绳子把他儿子的命拴在柱上,想来阎王也带不走他。

    狗剩正在想入非非之际,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与周围不太相衬的人。

    那人个子不高,裹着一个破损许多的兜帽斗篷,罩住了大半张脸。

    脚下穿着一双颜色泛黄的布鞋,沾染了许多灰尘,约莫是因为主人走了很多的路。

    夭夭头一次见到集市,对每个地方都很好奇。她身上的兜帽斗篷,是某个好心的老婆婆送给她的。

    老婆婆说,世上有好人也有恶人,她一个小姑娘家家,出门在外,应该保护好自己。

    夭夭不懂老婆婆的意思是什么,她觉得每个人都很好,老婆婆只见过她一面,都愿意白给她一个斗篷。

    一路上还有不少人,觉得她一个人可怜,要带她去一个不愁吃喝的地方。

    要不是她的奶奶说过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帮助,承人恩情一定要还,夭夭一定不会跑那么快,肯定要跟别人道了谢再走。

    这般想着,夭夭的肚子就咕咕的叫了起来。

    她摸了摸自己扁扁的肚子,才想起来她已经两天都没吃过饭了。

    就在这时,一阵香味传来,若有若无的勾引着夭夭。

    夭夭捂着肚子,吞了吞口水,一路嗅到了狗剩的包子摊前。

    那包子皮薄馅厚,又大又圆,夭夭看的眼睛都发直了,就要伸手去拿。

    狗剩看着这客官没给钱就要拿,连忙伸手制止:“客官可真有眼光,我这包子是方圆几里地最好吃的一家,一文钱一个,客官你要几个?”

    夭夭看着自己泛黑的手指,不好意思的收了回去:“我要五个,不,要十个。”

    这可算是大客户了,狗剩听了那叫个开心,连忙眼疾手快的挑好十个包子,找油纸装起来。

    夭夭咽了咽口水,再要伸手去拿,又被狗剩拦住:“这位客官,十个包子正好十文,小本生意,钱收了再给你。”

    “钱?”夭夭有些疑惑,“钱是什么?”

    好啊,狗剩听了这话,将装好包子放在一边:“想我生意做了这些年,头一次碰到个要吃霸王餐的。”

    他越说越气,连忙高声喊道:“父老乡亲都过来看一看啊,有人连吃个包子都要吃霸王餐啊!还敢跟我装不认识钱,父老乡亲们来评评理,这包子都装起来了,还能卖给谁啊?”

    自古看热闹不嫌事大,白吃瓜从不怕瓜不甜,狗剩这一喊,立马吸引了大批百姓前来围观。

    一边看,一边来一句:“真是世风日下啊”

    又说一句:“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怎么就干这种事……”

    夭夭被围在中间,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心里不禁害怕起来,就想冲出人群逃出去。

    狗剩一个贫苦百姓,起早贪黑养家糊口,哪里能愿意:“小样,还想跑。赶快给我钱,不然我就把你给送到官府,吃顿板子。”

    夭夭心下一急,就想挣脱,却忽然想起自己头上的东西,连忙停下,站住不动了。

    狗剩见夭夭不动,心道这个人定是妥协了,就高声道:“我这就把人给送到官府,到时候就劳烦父老乡亲给我做证。”

    说着,就要把夭夭扭送到官府。

    夭夭心里是又急又不解,她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是钱,这些天吃东西,也没人问她要过这个啊。

    就在她想暴露就暴露吧,自己赶紧跑掉就好时,一只莹白如玉的手出现在面前,伴着男子好听的声音。

    “这包子的钱我来付,算了吧。

    街道上人声鼎沸,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包子摊前平静如常。

    狗剩正在低着头数钱,算算他今日赚了多少。披着兜帽斗篷的小姑娘不见了踪影。

    方才那场闹剧,很快便消散无踪,没在任何人的心里留下痕迹。

    大概世间生灵的缘分莫过于此,既深且浅,稍稍一碰,便断的一干二净,连留下痕迹也做不到。

    那行走于世的人群中,有一个青年十分的显眼。他穿着一身白色长袍,面如冠玉,一双眼睛漆黑如墨,最重要的是,他的后面,跟着一条黑色的小尾巴。

    他在人群之中穿梭,走过了多家茶楼酒肆,客栈店铺,听到无数人的吆喝声,也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然后迈步走进了一条幽深的巷子里。

    “出来。”他转过身来,负手而立,对着无人的巷道,“别让我动手抓你”。

    夭夭下意识的绕了绕自己的手指头,慢慢走了出来,站在他的面前,露出了个羞怯的笑容。

    “你跟着我做什么?”青年看着她这副样子,皱了皱眉头。

    “就是想来跟你道谢。”夭夭连忙走上前去,“你也是妖吧,我好久都没遇到同类了。”

    同类,青年听到这个词有些失笑,妖族自出生之日就无父无母,孤身一个活在世上。

    为了各种目的,互相伤害杀戮者不计其数,他可是第一次从一个妖怪的口中听到同类这个词,还是个连化形都化不好的小妖。

    “你的帽子掉了,耳朵露出来了。”

    “啊!”夭夭往头上摸了摸,果然摸到摸自己毛茸茸的耳朵。

    青年不喜欢夭夭跟踪他,却也不得不说这样的蠢萌蠢萌的小妖怪,偶尔遇见一个还是挺有趣的。

    是以说话时,便也温和了几分:“你一个连形都化不好的小妖,不好好修炼,跑出来做什么?”

    夭夭将帽子戴了上去,正努力将褶皱捋直,就听到他问道,不禁一愣,然后连忙站好,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张纸来。

    那纸被叠的很整齐,可也许是主人经常翻看的缘故,显得有些破旧。

    夭夭连忙把它打开,跑上前去:“你见过狐仙吗?”

    那张被抖开的纸上,赫然画着一只狐狸,目光凌凌,毛色柔顺发亮。

    “我没见过,你找狐仙做什么?”青年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一步。

    夭夭有些失落:“我想成为他那样的英雄,被人所敬仰供奉,庇护一方水土。”

    一个想要被凡人敬仰,庇护一方水土的小妖。青年给夭夭下了定义后,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

    “你若想变得和他一样,潜心修炼成仙便是,为何要跑到人间来找他?”

    “我听人说,狐仙心善仁慈,能够实现别人的愿望?”夭夭的眼睛发亮,“我还有件事想问问他。”

    “你若是想要询问事情,大可去找鸦族的百晓生。”青年若有所思,向下看了看夭夭脚上那双沾满灰尘的鞋子,“何必跑这么远的路来找他呢?”

    “更何况,”青年轻笑了一声,“你怎么知道狐仙就在这里呢?”

    夭夭从小就是周边妖怪中最笨的一个,听不出青年的言下之意。

    听见他这般问,便老实答道:“我想问他,记不记得我的娘亲?”

    “认识你娘?你是他的孩子?”青年明显有些惊愕,随后摇头道,“不可能。”

    “不是,不是啦!”夭夭被这句爹,弄的措手不及,连忙摆手否认道,“我的奶奶跟我说,狐仙长得跟我的娘亲很像。我想他们长得像,说不定就认识呢?”

    这是什么逻辑?青年听着夭夭的话,摇头失笑,这世上面目相似者不少,可并非每个人都能互相认识。

    “你方才说,你有奶奶?”青年看了看她用来藏耳朵的帽子,“你的娘亲和父亲,都是妖怪?”

    凡人大多不喜妖怪,有着不语怪力乱神的说法,可他们却不知道,妖怪也分两种。

    一种原是普通生灵,吸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修炼多年,在机缘巧合下得化人形。

    另一种,父母皆为妖怪,生下来便是妖身,修炼不过百年,便可化人形。

    夭夭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我没见过我爹娘,所以他们是不是妖怪,我也不知道。”

    “那你的奶奶总归知道他们是谁?”

    “我奶奶也没见过我爹娘,她说冬天的时候她打了个盹,醒来就看到我被放在她落的叶子上。”

    夭夭话里值得吐槽的地方太多,青年很快就抓住了其中的关窍:“你说落叶?你的奶奶是树?”

    “对啊!”夭夭挺起了近乎平坦的胸膛,骄傲的宣扬道,“我的奶奶,是天下最美的一棵桃花树。”

    青年看着她那副骄傲的,又有些蠢萌的样子,不禁起了坏心,逗道:“你若是这般喜欢你奶奶,为何抛下她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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