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重写）
五年前的六月，一架飞向庆南市的飞机自宁江市启程，而后，飞机失联，于海上坠毁。
那是沈言迟的毕业典礼前一日，也成为了他父亲和兄长共同的祭日。
自此，沈言迟的亲人，便只剩下了沈老太爷那一脉。
沈老太爷是沈言迟爷爷的大哥，比沈爷爷年长十三四年，亦兄亦父。到了沈言迟这一辈，两家年轻一代已经没了什么来往，只逢年过节会见上一面。
老人是联系家族亲缘的纽带，日后若沈老爷子不在了，沈言迟恐怕便成了彻底的孤家寡人。
没让老爷子多等，次日下午六点，沈言迟难得按时下班，驱车前往城东。
沈老爷子住在江边，闹中取静，一栋四层步梯小洋楼住了他们子孙四代一大家子。
曾几何时，沈言迟的家也是如此热闹，只是……
沈言迟眼睫垂落，掩住忽然落寞的情绪。
沈老太爷和沈家二伯早早等在门外，翘首以盼，去年过年时沈言迟忙着工作、出差，没能过来拜访，算起来他们已经快有一年没见过面了。
对于沈老太爷这个年纪的老人来说，每一面，都像是最后一面。
沈言迟刚一下车，右手便被一只苍老枯皱的手握住，沈老太爷浑浊的双目之中泛着水光，翻来覆去地说着“瘦了”，又问他有没有好好吃饭。
很平常的一句话，却许久没有人对他说过。
沈言迟生疏应对着长辈的关切，被簇拥着进了家门。
晚餐早已备好，十二人位的餐桌被摆得满满当当，而他们不过只有四个大人、两个小孩而已。
“你许久没来家里吃饭，我就让保姆多做了些，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都好。”
餐桌上都是硬菜，海里游的地上跑的几乎都凑了个全，宁江市沿江不沿海，沈老爷子能弄这么一桌子，不说钱财花费，至少也费了不少心思。
沈老爷子人老了，胃口不大，很快停筷，余下的时间都忙着给沈言迟夹菜。
盛情难却，沈言迟不知不觉就用得多了些，胃部逐渐饱胀。
沈二伯察言观色，率先停箸：“爸，医生说您晚上不宜用多，容易积食，我陪您去院子里走走，让言迟和小松他们先吃着。”
闻言，沈老太爷点了点头，犹不放心地叮嘱两句，跟沈二伯离开。
两人走后，沈言迟放下筷子，抬手抽出一张纸巾，将嘴角拭净，帮佣恰在此时上前，附在他耳边低语。
“沈先生，老爷子请您来书房一趟。”
“嗯。”
……
沈言迟坐下，面前青瓷杯中盛着一盏清茶，袅袅热气拂过双眼，消不去他眸中冰冷。
“大爷爷，”沈言迟礼貌问好，开门见山，“您找我有什么事？”
总逃不开两样，为钱，抑或是权。
“别怪爷爷多话，”沈老太爷似是没看出他眼中的抵触，“你一直都是一个人，我这做长辈的，实在是不放心。”
他长叹口气，“我知道我人老了，你们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都嫌弃我这个老头子，什么都不爱让我知道，也不让我插手。”
“爷爷心里都清楚，但言迟啊，你不一样，你是大爷爷最放心不下的孩子，若是不在死前见到你成婚生子，等日后下去了，我都没脸见你爷爷和你爸！”
“公司事忙，我没有精力考虑别的事。”沈言迟脸色更差。
“爷爷知道你没时间，所以这不是先帮你找了几个吗，”沈老爷子一抹眼泪，一拍身边坐着的儿子，“谚桥，把东西拿给言迟看看。”
“好嘞。”沈二伯应了一声，殷切地递过来几张资料。
“这是？”
“相亲啊！”沈老爷子笑眯眯地，站起身弯腰，帮他把那几张简历一样的A4纸一字排开，“这些都是我和你二伯帮你打听的年纪相当的姑娘，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告诉大爷爷，我帮着给你安排安排，见见面，相处相处嘛。”
“……”简直胡闹。
沈言迟俊眉拧起，压抑着不耐，修长的指尖按在轻薄的纸页上，几乎要将它穿透。
“大爷爷……”
沈言迟将那些资料胡乱拢起，未出口的责问在看到那张蓝底证件照时顿住。
照片上的女孩明眸善睐，微笑着面对镜头，白净的小脸明艳动人，相比那晚，少了些勾人，多了点青涩。
是简云昭。
沈老太爷依旧笑眯眯地，没错过他动作的停顿，问，“怎么了？”
沈言迟避而不答，放轻力道，整理散落的纸张。
“我还有工作要处理，先告辞了，您好好休息。”
“好，路上小心，让你二伯送送你。”沈老太爷抿了口茶，对沈二伯使了个眼色。
沈言迟淡淡颔首，起身离开，没人再提起方才的事，好似它没发生过。
“对了。”沈言迟走至书房门口，忽地回身，正见沈老太爷拿起那一小沓纸上的第一张，眯着老花眼查看。
沈言迟无视他的动作，继续道：“沈景最近有些不像话，您有空还是多管教管教，毕竟不是小孩子了。”
“好。”
书房门关上，又被打开。
沈老太爷戴上了老花眼镜，端着瓷杯小口酌饮，“回来了？”
“都按您吩咐的说了，”沈二伯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言迟这孩子越长大气场越强，我差点都没敢开口。”
“有什么不敢开口的，言迟是个好孩子，”沈老太爷懒懒掀开眼皮瞅他一眼，“他怎么说的？”
“我按照您教的跟他闲聊，也说了有个女孩的资料是王营送来的，但言迟就回了个‘嗯’，您说这‘嗯’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生气了？”
“生气？若是没有这姑娘，他恐怕真的会生气。”沈老爷子呵呵一笑，把手中的资料拍在沈二伯面前。
“简云昭？这不就是王营说的那个姑娘？”
“是他，王营说在酒店里看到了言迟和这小姑娘，本来我还不信，但从言迟的反应来看，这事恐怕有八成真。”
“可王营不是跟言迟不对付吗？他干嘛这么好心，主动撮合他们两个。”
“谁知道呢，”沈老太爷眼中精光一闪，“王营想做什么不重要，言迟心里有数就行，最重要的是，言迟和这姑娘的关系，恐怕不简单啊。”
“那不挺好的吗，”沈二伯乐呵呵地，“言迟这条件，有几个女孩子不喜欢，让他们自由恋爱不挺好的，您心愿也能了了。”
“我倒是想！”
沈老太爷瞪他一眼，老神在在，“但我看，言迟恐怕是需要有人推他一把。”
——
“妈，姥姥怎么样了？”
医院走廊，简云昭小跑着过来，气喘吁吁，“姥姥在哪？还好吗？”
“别在医院里乱跑，”吴芷秋蹙眉斥了她一句，“不是说没什么大事吗，你怎么还过来了？”
“都要做手术了还不是大事！姥姥生什么病了？”
“没有生病。”吴芷秋领简云昭到病房前，透过小小的玻璃视窗，简云昭看到老人安静躺在病床上，床边的仪器闪烁着看不懂的数字。
“你姥姥前两天不小心吞了个枣核，运气不太好，卡在里面磨损了肠道，手术取出来好好养养就没事了。”
“没事就好。”
简云昭舒了口气，问过护士可以进去后，轻手轻脚打开门走到病床前坐下，床上的老人安静躺着，呼吸很轻。岁月给她留下的不只是脸上的道道沟壑，哪怕在睡梦中，她也眉头锁着，并不安稳。
简云昭没来由鼻头一酸，避开留置针，轻轻握住老人垂在身侧的一根手指，就像小时候那样。
“呀，昭昭来啦。”
许是休息过，简云昭刚坐下不久，老人就睁开了眼。
病床小幅度晃动了下，简云昭连忙站起来，小心扶着姥姥肩头让她躺好。
“医生说了您要多休息，您躺着就好，我就在这陪着，不走。”
“好，”姥姥依言躺下，生着薄茧的手反握住简云昭，慈爱地问，“最近工作怎么样？”
“都挺好的，您别担心。”
“不担心，我们昭昭厉害着呢。”姥姥眨了眨眼，笑呵呵的。
简云昭弯了弯眼，包住老人的手，轻声问：“您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不难受，要我说哪用得着做手术呢，你妈就是小题大做，就一个枣核，吃点消食药不就行了。”
“这可不是小事，万一肠道穿孔了可就严重了。”简云昭学着吴芷秋跟她讲的话教育姥姥，“您也真是，早就感觉不舒服了怎么不说呢？这次要不是王姨发现您便血，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你怎么跟你妈说话一样。”姥姥赌气般把脸别过去，不去看她。
“好了好了，是我错了，”简云昭轻声哄着：“我今晚在这陪您怎么样？”
姥姥扭头看她一眼，又阖上眼皮：“不用你陪，你妈找了陪护，你觉浅，在这睡不好。”
“没事，我还能白天补觉。”
“……”
又聊了几句，姥姥有些精神不济，眯着眼打瞌睡，简云昭小心翼翼小心挪开她的手。
病房外，本该在这里的吴芷秋不见踪影，简云昭左右看看，在走廊处找到了她。
她面前站着一个年轻男人，简云昭看过去时，他们正好聊完了，男人长腿一抬转身离开，身形颀长，白衬衫扎进西装裤下，腰身精瘦。
有点眼熟。
简云昭眯起眼，没等她细看，男人的身影就消失在拐角。
吴芷秋走回来，见她看着自己发愣，秀眉一挑问：“进去这么久？”
“姥姥刚醒了，聊了会儿。”简云昭眨眨眼，问，“妈，那个人是谁啊？”
“一个客户，”吴芷秋道，“好像是海鲜过敏，来拿药，怎么，认识？”
简云昭摇摇头：“只是随便问问。”
应当是看错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护工赶到，吴芷秋叮嘱完注意事项，对简云昭道：“时间不早了，你跟我回家。”
“我就不回去了。”
“……”吴芷秋的眉头不耐地蹙起，想要说些什么，又隐忍下去。
“云昭，你还记得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吗？你你爸那边……”
“我记得，”简云昭打断她，避开吴芷秋的视线，垂首盯着脚尖，“我只是答应了姥姥，今晚要陪着她。”
“行，”吴芷秋平静下来，“明天记得回家，不能再拖了。”
那是沈言迟的毕业典礼前一日，也成为了他父亲和兄长共同的祭日。
自此，沈言迟的亲人，便只剩下了沈老太爷那一脉。
沈老太爷是沈言迟爷爷的大哥，比沈爷爷年长十三四年，亦兄亦父。到了沈言迟这一辈，两家年轻一代已经没了什么来往，只逢年过节会见上一面。
老人是联系家族亲缘的纽带，日后若沈老爷子不在了，沈言迟恐怕便成了彻底的孤家寡人。
没让老爷子多等，次日下午六点，沈言迟难得按时下班，驱车前往城东。
沈老爷子住在江边，闹中取静，一栋四层步梯小洋楼住了他们子孙四代一大家子。
曾几何时，沈言迟的家也是如此热闹，只是……
沈言迟眼睫垂落，掩住忽然落寞的情绪。
沈老太爷和沈家二伯早早等在门外，翘首以盼，去年过年时沈言迟忙着工作、出差，没能过来拜访，算起来他们已经快有一年没见过面了。
对于沈老太爷这个年纪的老人来说，每一面，都像是最后一面。
沈言迟刚一下车，右手便被一只苍老枯皱的手握住，沈老太爷浑浊的双目之中泛着水光，翻来覆去地说着“瘦了”，又问他有没有好好吃饭。
很平常的一句话，却许久没有人对他说过。
沈言迟生疏应对着长辈的关切，被簇拥着进了家门。
晚餐早已备好，十二人位的餐桌被摆得满满当当，而他们不过只有四个大人、两个小孩而已。
“你许久没来家里吃饭，我就让保姆多做了些，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都好。”
餐桌上都是硬菜，海里游的地上跑的几乎都凑了个全，宁江市沿江不沿海，沈老爷子能弄这么一桌子，不说钱财花费，至少也费了不少心思。
沈老爷子人老了，胃口不大，很快停筷，余下的时间都忙着给沈言迟夹菜。
盛情难却，沈言迟不知不觉就用得多了些，胃部逐渐饱胀。
沈二伯察言观色，率先停箸：“爸，医生说您晚上不宜用多，容易积食，我陪您去院子里走走，让言迟和小松他们先吃着。”
闻言，沈老太爷点了点头，犹不放心地叮嘱两句，跟沈二伯离开。
两人走后，沈言迟放下筷子，抬手抽出一张纸巾，将嘴角拭净，帮佣恰在此时上前，附在他耳边低语。
“沈先生，老爷子请您来书房一趟。”
“嗯。”
……
沈言迟坐下，面前青瓷杯中盛着一盏清茶，袅袅热气拂过双眼，消不去他眸中冰冷。
“大爷爷，”沈言迟礼貌问好，开门见山，“您找我有什么事？”
总逃不开两样，为钱，抑或是权。
“别怪爷爷多话，”沈老太爷似是没看出他眼中的抵触，“你一直都是一个人，我这做长辈的，实在是不放心。”
他长叹口气，“我知道我人老了，你们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都嫌弃我这个老头子，什么都不爱让我知道，也不让我插手。”
“爷爷心里都清楚，但言迟啊，你不一样，你是大爷爷最放心不下的孩子，若是不在死前见到你成婚生子，等日后下去了，我都没脸见你爷爷和你爸！”
“公司事忙，我没有精力考虑别的事。”沈言迟脸色更差。
“爷爷知道你没时间，所以这不是先帮你找了几个吗，”沈老爷子一抹眼泪，一拍身边坐着的儿子，“谚桥，把东西拿给言迟看看。”
“好嘞。”沈二伯应了一声，殷切地递过来几张资料。
“这是？”
“相亲啊！”沈老爷子笑眯眯地，站起身弯腰，帮他把那几张简历一样的A4纸一字排开，“这些都是我和你二伯帮你打听的年纪相当的姑娘，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告诉大爷爷，我帮着给你安排安排，见见面，相处相处嘛。”
“……”简直胡闹。
沈言迟俊眉拧起，压抑着不耐，修长的指尖按在轻薄的纸页上，几乎要将它穿透。
“大爷爷……”
沈言迟将那些资料胡乱拢起，未出口的责问在看到那张蓝底证件照时顿住。
照片上的女孩明眸善睐，微笑着面对镜头，白净的小脸明艳动人，相比那晚，少了些勾人，多了点青涩。
是简云昭。
沈老太爷依旧笑眯眯地，没错过他动作的停顿，问，“怎么了？”
沈言迟避而不答，放轻力道，整理散落的纸张。
“我还有工作要处理，先告辞了，您好好休息。”
“好，路上小心，让你二伯送送你。”沈老太爷抿了口茶，对沈二伯使了个眼色。
沈言迟淡淡颔首，起身离开，没人再提起方才的事，好似它没发生过。
“对了。”沈言迟走至书房门口，忽地回身，正见沈老太爷拿起那一小沓纸上的第一张，眯着老花眼查看。
沈言迟无视他的动作，继续道：“沈景最近有些不像话，您有空还是多管教管教，毕竟不是小孩子了。”
“好。”
书房门关上，又被打开。
沈老太爷戴上了老花眼镜，端着瓷杯小口酌饮，“回来了？”
“都按您吩咐的说了，”沈二伯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言迟这孩子越长大气场越强，我差点都没敢开口。”
“有什么不敢开口的，言迟是个好孩子，”沈老太爷懒懒掀开眼皮瞅他一眼，“他怎么说的？”
“我按照您教的跟他闲聊，也说了有个女孩的资料是王营送来的，但言迟就回了个‘嗯’，您说这‘嗯’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生气了？”
“生气？若是没有这姑娘，他恐怕真的会生气。”沈老爷子呵呵一笑，把手中的资料拍在沈二伯面前。
“简云昭？这不就是王营说的那个姑娘？”
“是他，王营说在酒店里看到了言迟和这小姑娘，本来我还不信，但从言迟的反应来看，这事恐怕有八成真。”
“可王营不是跟言迟不对付吗？他干嘛这么好心，主动撮合他们两个。”
“谁知道呢，”沈老太爷眼中精光一闪，“王营想做什么不重要，言迟心里有数就行，最重要的是，言迟和这姑娘的关系，恐怕不简单啊。”
“那不挺好的吗，”沈二伯乐呵呵地，“言迟这条件，有几个女孩子不喜欢，让他们自由恋爱不挺好的，您心愿也能了了。”
“我倒是想！”
沈老太爷瞪他一眼，老神在在，“但我看，言迟恐怕是需要有人推他一把。”
——
“妈，姥姥怎么样了？”
医院走廊，简云昭小跑着过来，气喘吁吁，“姥姥在哪？还好吗？”
“别在医院里乱跑，”吴芷秋蹙眉斥了她一句，“不是说没什么大事吗，你怎么还过来了？”
“都要做手术了还不是大事！姥姥生什么病了？”
“没有生病。”吴芷秋领简云昭到病房前，透过小小的玻璃视窗，简云昭看到老人安静躺在病床上，床边的仪器闪烁着看不懂的数字。
“你姥姥前两天不小心吞了个枣核，运气不太好，卡在里面磨损了肠道，手术取出来好好养养就没事了。”
“没事就好。”
简云昭舒了口气，问过护士可以进去后，轻手轻脚打开门走到病床前坐下，床上的老人安静躺着，呼吸很轻。岁月给她留下的不只是脸上的道道沟壑，哪怕在睡梦中，她也眉头锁着，并不安稳。
简云昭没来由鼻头一酸，避开留置针，轻轻握住老人垂在身侧的一根手指，就像小时候那样。
“呀，昭昭来啦。”
许是休息过，简云昭刚坐下不久，老人就睁开了眼。
病床小幅度晃动了下，简云昭连忙站起来，小心扶着姥姥肩头让她躺好。
“医生说了您要多休息，您躺着就好，我就在这陪着，不走。”
“好，”姥姥依言躺下，生着薄茧的手反握住简云昭，慈爱地问，“最近工作怎么样？”
“都挺好的，您别担心。”
“不担心，我们昭昭厉害着呢。”姥姥眨了眨眼，笑呵呵的。
简云昭弯了弯眼，包住老人的手，轻声问：“您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不难受，要我说哪用得着做手术呢，你妈就是小题大做，就一个枣核，吃点消食药不就行了。”
“这可不是小事，万一肠道穿孔了可就严重了。”简云昭学着吴芷秋跟她讲的话教育姥姥，“您也真是，早就感觉不舒服了怎么不说呢？这次要不是王姨发现您便血，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你怎么跟你妈说话一样。”姥姥赌气般把脸别过去，不去看她。
“好了好了，是我错了，”简云昭轻声哄着：“我今晚在这陪您怎么样？”
姥姥扭头看她一眼，又阖上眼皮：“不用你陪，你妈找了陪护，你觉浅，在这睡不好。”
“没事，我还能白天补觉。”
“……”
又聊了几句，姥姥有些精神不济，眯着眼打瞌睡，简云昭小心翼翼小心挪开她的手。
病房外，本该在这里的吴芷秋不见踪影，简云昭左右看看，在走廊处找到了她。
她面前站着一个年轻男人，简云昭看过去时，他们正好聊完了，男人长腿一抬转身离开，身形颀长，白衬衫扎进西装裤下，腰身精瘦。
有点眼熟。
简云昭眯起眼，没等她细看，男人的身影就消失在拐角。
吴芷秋走回来，见她看着自己发愣，秀眉一挑问：“进去这么久？”
“姥姥刚醒了，聊了会儿。”简云昭眨眨眼，问，“妈，那个人是谁啊？”
“一个客户，”吴芷秋道，“好像是海鲜过敏，来拿药，怎么，认识？”
简云昭摇摇头：“只是随便问问。”
应当是看错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护工赶到，吴芷秋叮嘱完注意事项，对简云昭道：“时间不早了，你跟我回家。”
“我就不回去了。”
“……”吴芷秋的眉头不耐地蹙起，想要说些什么，又隐忍下去。
“云昭，你还记得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吗？你你爸那边……”
“我记得，”简云昭打断她，避开吴芷秋的视线，垂首盯着脚尖，“我只是答应了姥姥，今晚要陪着她。”
“行，”吴芷秋平静下来，“明天记得回家，不能再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