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酸乏不得动弹，眼睛怎么也睁不开，脑子一片混沌中，我依稀听到了三三两两来来往往的人声。
“少将真是咱们风来第一战将，这么多年都攻不下的定北军，就这么被他的计谋给攻下了。”
“那可不，听说那定北侯的嫡女，还陷在我们少将的温柔乡里呢。”
“不许胡乱议论，小心军规处置你们几个长舌的。”
......
许久，我再也没听到声音，就这样昏沉过去。
记忆里熟悉的人，一个一个在离我远去，他们就站在那儿，跟我挥手道别，任我怎么抓怎么跑都抓不住他们的手。
我感受到眼角的湿润，胡乱地伸手乱抓，突然抓到了一只冰凉的手，睁开眼，对上一双苍如深海的眸子，正关切地看向我。
也就那么一瞬，那种关切的眼神就消失了。
“你是商贩之子阿辞，还是谢小将军谢晏辞？”事实已摆在眼前，我仍旧明知故问，奢望他能够告诉我，他是阿辞，一个普通的商贩之子。
看到他转过脸去，沉默不语。
我明白了一切，彻底醒悟了，原来认识他的这一个月以来，所谓的马匪追杀、养伤、爱慕，不过是他排演的一场戏，目的就是利用我，让我相信他，然后施以奸计歼灭定北军。
好一招胜之不武，我居然傻傻地信了他，甚至幻想着日后平定西北，嫁给他做一个最寻常的女娘，安居一隅。多么荒唐可笑啊！
悬着的心一下跌入谷底，趁所有人不注意，我抽出谢晏辞腰间那把我送给他的匕首，抵着他脖子，如此贼人，我要杀了他。
屋子里的人惊呼，“少将！”立马刀锋出鞘齐齐指向我。
谢晏辞抬手让他们放下刀，平静地看向我，“阿楚，你先冷静。”
我看着他冷笑，“谢小将军，请叫我桑楚，只有阿辞才配叫我阿楚，你叫，脏了我的耳。”话毕我便要动刀，却发现浑身上下无法动弹。
我忘了，谢晏辞太熟悉我的招式了，不知什么时候点了我的穴，他抬指轻夹匕刃向一侧挪开，那手骨节分明，手指纤长，指腹带着厚茧。
一看便是常年习武之人，可惜那时我只当是他拖马拉货留下的痕迹，如今细想，太多细节都被我忽视了。又或许，是他太会伪装了，让人无从怀疑。
“谢晏辞，你告诉我，我的爹爹，还有其余将士，在哪儿？是否都被你杀了？”我定在原地，只听到自己哽咽得无法连贯的颤音。
“除了定北侯，其余人等一并剿灭，无活口。”曾经缠绵入耳柔情似水的声音，如今听来，却是比祁连山上的雪水还要冰冷。
自古以来，两军交战不杀降犯，定北军上下数十万人，竟没一人降服么？一想到他们苦苦抵抗突袭之际，我却毫不知情地在离军营几里开外，等那个不会来的人，心就如同刀割般难受，像是有上万只蚂蚁在心头撕咬，无法呼吸。
越是这样想，心头就越恨。
“那日你苍野林遇难，我恰巧经过，是否也是你安排的一场戏。”
“谢晏辞，你机关算尽，为何不一起把我也杀了，免留后患。”
“莫非你对我动了真情，舍不得了？”我发了疯一样地谩骂，好似这样能缓解心头的痛苦。
谢晏辞似笑非笑，看上去很落寞的样子，“阿楚甚是聪明，留你自是对我有用，至于其他人，没有留活口的必要。”数十万英魂，他说杀就杀了，我只恨自己引狼入室。
“我爹爹呢？你究竟要做什么？！”我歇斯底里大喊。
“既然如此，我也不兜弯子了。我的目的只有一个，你嫁给我。”谢晏辞淡淡说道，面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做梦！“我狠狠啐了一口在他脸上。
谢晏辞仍旧一脸云淡风轻，修长的手指抹了下脸，低眉扫了一眼指尖，接过旁人递上来的手帕擦了擦，继续说道：“嫁我，你可见到你父亲定北侯，拒嫁，定北侯死。你父亲的命，在你一念之间。”
见我一声不吭，他抬手抚上我的脸，说道：“你可以晚点给我答复，也可以拒绝。但你仔细想想，如今定北全军覆没，你一个败将之女，就算回到了漠云国，那生性多疑的皇帝能念你是旧臣之女好好安置你吗？到时西北偶然传去一个消息，说，定北侯与敌国私通故意败阵，实则投靠敌国，你猜那皇帝会怎么做？你若不回漠云国，在风来国境，你更是无处可去，宛如丧家之犬。”
谢晏辞的一言一语，仿佛恶魔的低语，让人浑身一怵。
“换言之，你嫁给我，至少可以活下来，有向我报仇的机会，也有救你父亲的机会，孰利孰弊，想必你比我清楚。”
我含泪闭目，咬牙应允，“我嫁。”
其实，无论我答不答应都没有任何意义，外面早已布置好了红事，应与不应，我都只能嫁给谢晏辞，不过一纸婚书，等我见到爹爹，找机会杀了他，没有夫婿，这婚书也做不得数。
谢晏辞见我妥协，便解了我的穴，许是我的错觉，他方才看向我的眼神里，带着痛惜，伸出的手悬在半空终是垂下。
他那样狼心狗肺的人，怎么会痛惜呢，我又开始犯傻了。
被禁足在营帐的这几天，我听他们说，谢晏辞是骠骑大将军谢珩之子，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提枪打马过的桀骜骄子，十六七岁就战功赫赫。这样的人，生来就是被上天眷顾的。风来国皇帝多次想为他赐婚，裕亲王的嫡女，左相的外孙女，长公主的侄女宁和郡主，多少皇亲贵胄前来结亲，无不被他用“边疆未定，何以家为”回拒。
他那样的人，要多风光就有多风光，娶我，不过是作为拒婚的借口罢了。
他们还说，这次回京，皇上定要把即将及笄的五公主许配给他，圣旨说不定都拟好了，只待谢珩率领众将士班师回朝宣读。
可是再过不久，我也要及笄了，本相伴多年要见证我及笄的众将士叔伯们，却永远留在了西北这片漠土。
大漠孤烟挽夕霞，雁落平沙，西风怒雪，红妆十里。
还未等进京面圣，谢晏辞就在西北娶了我。
婚礼很是简单，没有媒人宾客，也没有贺词彩礼，只有肃杀的战场风沙洗礼。
谢晏辞向我迎面走来，新郎的锦裘华服在他身上，果然如想象中的那样好看。可我实在笑不出来，我曾经以为这就是乱世中让我眷恋的那个人，曾经满心欢喜地驾马奔向他，也许在他转头离去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这个结局。那日飞溅的血，终究是亘在我们中间无法逾越的一道鸿沟，谢晏辞越走越近，我只觉他越来越远。
我的阿辞，那个明媚的少年，回不来了。
“少将真是咱们风来第一战将，这么多年都攻不下的定北军，就这么被他的计谋给攻下了。”
“那可不，听说那定北侯的嫡女，还陷在我们少将的温柔乡里呢。”
“不许胡乱议论，小心军规处置你们几个长舌的。”
......
许久，我再也没听到声音，就这样昏沉过去。
记忆里熟悉的人，一个一个在离我远去，他们就站在那儿，跟我挥手道别，任我怎么抓怎么跑都抓不住他们的手。
我感受到眼角的湿润，胡乱地伸手乱抓，突然抓到了一只冰凉的手，睁开眼，对上一双苍如深海的眸子，正关切地看向我。
也就那么一瞬，那种关切的眼神就消失了。
“你是商贩之子阿辞，还是谢小将军谢晏辞？”事实已摆在眼前，我仍旧明知故问，奢望他能够告诉我，他是阿辞，一个普通的商贩之子。
看到他转过脸去，沉默不语。
我明白了一切，彻底醒悟了，原来认识他的这一个月以来，所谓的马匪追杀、养伤、爱慕，不过是他排演的一场戏，目的就是利用我，让我相信他，然后施以奸计歼灭定北军。
好一招胜之不武，我居然傻傻地信了他，甚至幻想着日后平定西北，嫁给他做一个最寻常的女娘，安居一隅。多么荒唐可笑啊！
悬着的心一下跌入谷底，趁所有人不注意，我抽出谢晏辞腰间那把我送给他的匕首，抵着他脖子，如此贼人，我要杀了他。
屋子里的人惊呼，“少将！”立马刀锋出鞘齐齐指向我。
谢晏辞抬手让他们放下刀，平静地看向我，“阿楚，你先冷静。”
我看着他冷笑，“谢小将军，请叫我桑楚，只有阿辞才配叫我阿楚，你叫，脏了我的耳。”话毕我便要动刀，却发现浑身上下无法动弹。
我忘了，谢晏辞太熟悉我的招式了，不知什么时候点了我的穴，他抬指轻夹匕刃向一侧挪开，那手骨节分明，手指纤长，指腹带着厚茧。
一看便是常年习武之人，可惜那时我只当是他拖马拉货留下的痕迹，如今细想，太多细节都被我忽视了。又或许，是他太会伪装了，让人无从怀疑。
“谢晏辞，你告诉我，我的爹爹，还有其余将士，在哪儿？是否都被你杀了？”我定在原地，只听到自己哽咽得无法连贯的颤音。
“除了定北侯，其余人等一并剿灭，无活口。”曾经缠绵入耳柔情似水的声音，如今听来，却是比祁连山上的雪水还要冰冷。
自古以来，两军交战不杀降犯，定北军上下数十万人，竟没一人降服么？一想到他们苦苦抵抗突袭之际，我却毫不知情地在离军营几里开外，等那个不会来的人，心就如同刀割般难受，像是有上万只蚂蚁在心头撕咬，无法呼吸。
越是这样想，心头就越恨。
“那日你苍野林遇难，我恰巧经过，是否也是你安排的一场戏。”
“谢晏辞，你机关算尽，为何不一起把我也杀了，免留后患。”
“莫非你对我动了真情，舍不得了？”我发了疯一样地谩骂，好似这样能缓解心头的痛苦。
谢晏辞似笑非笑，看上去很落寞的样子，“阿楚甚是聪明，留你自是对我有用，至于其他人，没有留活口的必要。”数十万英魂，他说杀就杀了，我只恨自己引狼入室。
“我爹爹呢？你究竟要做什么？！”我歇斯底里大喊。
“既然如此，我也不兜弯子了。我的目的只有一个，你嫁给我。”谢晏辞淡淡说道，面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做梦！“我狠狠啐了一口在他脸上。
谢晏辞仍旧一脸云淡风轻，修长的手指抹了下脸，低眉扫了一眼指尖，接过旁人递上来的手帕擦了擦，继续说道：“嫁我，你可见到你父亲定北侯，拒嫁，定北侯死。你父亲的命，在你一念之间。”
见我一声不吭，他抬手抚上我的脸，说道：“你可以晚点给我答复，也可以拒绝。但你仔细想想，如今定北全军覆没，你一个败将之女，就算回到了漠云国，那生性多疑的皇帝能念你是旧臣之女好好安置你吗？到时西北偶然传去一个消息，说，定北侯与敌国私通故意败阵，实则投靠敌国，你猜那皇帝会怎么做？你若不回漠云国，在风来国境，你更是无处可去，宛如丧家之犬。”
谢晏辞的一言一语，仿佛恶魔的低语，让人浑身一怵。
“换言之，你嫁给我，至少可以活下来，有向我报仇的机会，也有救你父亲的机会，孰利孰弊，想必你比我清楚。”
我含泪闭目，咬牙应允，“我嫁。”
其实，无论我答不答应都没有任何意义，外面早已布置好了红事，应与不应，我都只能嫁给谢晏辞，不过一纸婚书，等我见到爹爹，找机会杀了他，没有夫婿，这婚书也做不得数。
谢晏辞见我妥协，便解了我的穴，许是我的错觉，他方才看向我的眼神里，带着痛惜，伸出的手悬在半空终是垂下。
他那样狼心狗肺的人，怎么会痛惜呢，我又开始犯傻了。
被禁足在营帐的这几天，我听他们说，谢晏辞是骠骑大将军谢珩之子，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提枪打马过的桀骜骄子，十六七岁就战功赫赫。这样的人，生来就是被上天眷顾的。风来国皇帝多次想为他赐婚，裕亲王的嫡女，左相的外孙女，长公主的侄女宁和郡主，多少皇亲贵胄前来结亲，无不被他用“边疆未定，何以家为”回拒。
他那样的人，要多风光就有多风光，娶我，不过是作为拒婚的借口罢了。
他们还说，这次回京，皇上定要把即将及笄的五公主许配给他，圣旨说不定都拟好了，只待谢珩率领众将士班师回朝宣读。
可是再过不久，我也要及笄了，本相伴多年要见证我及笄的众将士叔伯们，却永远留在了西北这片漠土。
大漠孤烟挽夕霞，雁落平沙，西风怒雪，红妆十里。
还未等进京面圣，谢晏辞就在西北娶了我。
婚礼很是简单，没有媒人宾客，也没有贺词彩礼，只有肃杀的战场风沙洗礼。
谢晏辞向我迎面走来，新郎的锦裘华服在他身上，果然如想象中的那样好看。可我实在笑不出来，我曾经以为这就是乱世中让我眷恋的那个人，曾经满心欢喜地驾马奔向他，也许在他转头离去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这个结局。那日飞溅的血，终究是亘在我们中间无法逾越的一道鸿沟，谢晏辞越走越近，我只觉他越来越远。
我的阿辞，那个明媚的少年，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