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魔法师参考了伊戈尔的服饰变出了一套还算能自由活动的偏男性服饰,不过倒也不得不承认,如果真让她模仿那些贵族女性身着的裙撑越大越好的设计,且不说这位看起来神通广大的人真实行动起来如何,伊戈尔自己也看不太下去。

    “所以……现在究竟是……需要我去做什么……?”依旧在瑟瑟发抖的法纳神父并没有在温暖的领主府内缓过来,“如果只需要我去保密,我现在就可以——”

    “我觉得比起保密的事,你作为教会人员,有必要向这位看起来一无所知的朋友告知一些事务,特别是连各大领主也不知晓的,那些无辜百姓的去向。”萨米特思索了一下,“虽然我不确定这位魔法师在教会到底能排到什么水平……但光靠蛮力是绝对不行的。”

    “的确,神父,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无论是教会人员无故身死还是突然有一位从未记载的高级魔法师现世,对你的影响都不小。你说出来得越多,我们就可以保你保得更久一些。如果你为了教会那些利益熏心的东西也不惜付出生命,”伊戈尔为三位客人和自己端上了雪原地区特有的耗牛奶,虽然由于早已没了可供烹饪的柴火,这些未经加工的东西散发出一股腥味和酸臭味。魔法师倒看起来还算接受良好,但就是本地人的萨米特却连连吐舌。

    “……首先,至少在我能接触到的冬教皇厅的记录中,并没有这样一位……女士?”法纳神父没有动他的那一杯,“所有的魔法要么通过信仰要么通过魔石才能实现,可发生在这位身上的现象……就像是——”

    “就像是自然而然就能掌握的东西?”魔法师打断了他的话,她的面部表情似乎因为前半句而略有些扭曲,“在我的感觉中,至少已经有两种名词的说法产生了较大的歧义。”

    “首先,关于魔法,我并没有信仰某位所谓的神明,也未曾使用过任何道具。”她看向伊戈尔,对方朝其他二人点了点头,“对于我而言,魔法是由想象塑形、意志控制下的自然产物,并不需要信仰。而且……信仰神明获得力量,给我的感觉更像是……”

    “更像是什么?如果你知道的话我们就能打破他们的谎言了!”伊戈尔看着她似乎是因为痛苦地回忆着什么第一次露出了相当难受的表情,有些急迫地问道。

    然而魔术师却在短时间的思索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不确定你们是怎么定义教会上层的管理措施的,但我同样可以用我的生命打包票,神与神迹都是存在的,每次寒灾之所以要运送那些人,也是为了满足神。”法纳神父叹了口气,才继续开口说道,“我至今仍记得,十几年前那一次,因为未能及时送上合适的数量,再加上当时王都……那位不敬神的王后的传言四起,神降下了神罚,无数的天使下凡将光制成的长矛刺向那不敬神之人——嘎啊——”

    “伊戈尔!冷静!”萨米特只能赶忙按住已经跳起来手不由自主死死掐住神父脖子的领主,“我们肯定会帮夫人正名,但不是杀了一个人就可以解决的事!”

    魔法师则是低头沉思了一段时间,才抬手将二人强制拉开,当然她眉间依旧没有放松些许。

    “天使不会去做那种事……至少我记忆中,神和祂们从不降下惩罚。”她的话语喃喃,如同只是独自说给外界依旧凌冽不断的风听,“祂们只负责传达命令和教授知识,祂们怎么会……”

    “你怎么会知道?上次据说天使降临就是他所说的十几年前的事了——话说魔法师你能不能帮忙在摁住他一下,伊戈尔的力气也太大了点——谢了,而且总感觉你好像不只是知道的范畴了……”

    王都巴萨尔德,冬教皇厅

    “国王陛下,想必你也听到了,刚刚来自于我们神明的怒吼。”和这个教会悠久的历史比起来,教皇是一位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性实在有点出乎意料,她的黑色长发也是在这个以浅色发色为主的国家中特立独行的存在。

    但是她面前被称为国王的老人却没有任何抬起头来的勇气,即使他头戴皇冠、身着锦袍。

    “光明之神的声音震耳欲聋,恐怕已经有不祥之物降临在我国与帝国的边境。我们的神为祂的人民而感到不安,恐怕今年边境的收获也难以令祂满意……我们可悲的神啊,祂的悲哀无人能懂。”女性手握着黄金和宝石的权杖,高声仿佛在朗诵诗歌。

    “我会去警告边境的领主们,让他们尽快缴纳……不然就用他们的家眷填补人数。”国王的眼眸逐渐疯狂,“无论如何……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神明愤怒!”

    “说得真对,我亲爱的王啊,我们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出现一位那样的王妃,不是吗?”

    “拉恩娜王妃?”安抚好伊戈尔的情绪并让萨米特送他回房间后,法纳神父才缓过劲来看向又一个问题,“我本来以为你不会对这些事有兴趣的才是,陌生的魔法师。”

    “伊戈尔很看重那位被你们称为王妃的人……如果一无所知会对交易产生影响,我就必须要尽可能避免这种情况。”魔法师皱了皱眉,“虽然我依旧不能理解伊戈尔对那个人出乎寻常的执着,若是单纯的亲子关系,并不值得为此做出多次没必要的冒险举动。”

    “……古辛子爵记事后就未曾真正与拉恩娜王妃见过面,所有对于这位的评价大部分都为他人的描绘和涂抹。我唯一能向你保证的就是我之前所说的王妃的死状,那是教皇特地让所有的神父都前去……接受神的愤怒。”法纳叹了口气,“据说她生前在领地内极力推崇无神主义……结果连亲生父亲最后都放弃她了——也就是上一任领主,现在的古辛子爵是他的外孙。”

    “子爵这种等级一般来说是很难和国王有直接联姻关系的,古辛家族之所以能出一名王妃也是因为教会的斡旋。这个家族是出了名的狂信徒,他们极度维护教会的权利,也因此反向从教会手里获得了长久的权利……但现在反而是在这个家族里出现了异教徒——你在看什么?”

    魔法师将视线从天花板上转移回神父的脸上,语气却似乎像是被打断了什么而有些不悦:“说白了就是,无论是伊戈尔还是你,所有人心目中的那个王妃都并非那个人真实的想法?”

    “你这……硬要说的话,王妃已经死了十多年了,没人真正明白那个人的想法不是吗?”

    “我们的人怎么说?”国王走后,黑发的教皇却对着空无一人的大堂发问,“米德加尔特领,那将是献给我等主人的第一场献祭,万万不可被他们发现。”

    “米德加尔特领内部正在遭受寒灾的巨大影响,看起来这些原本来自沙漠的人类再也无法接受古辛家族和教会的安排了……虽然我很想就这样结束报告,可是最近我们的人发现其中一些偏远地区,有特别的魔法痕迹。”教皇身下的影子中,泛出了泥浆般的波动,声音从中传出,如同泥沼中的鳄鱼等待着新一轮的猎物,“里面浮现出绝对的暗与贪婪,在那处痕迹周围的山谷里,我们甚至发现了不明原因死去的动物遗骸……会长,会不会是那位,提前苏醒了?”

    教皇握紧了手中的权杖,她低下头,喃喃自语:“……祂如果提前醒了,不会不来找我……我等祂等了那么久……祂一定会来找我,然后吞噬那些伪神……不会是祂……”

    “……所以,为什么感觉你每隔几分钟就总归要和别人吵起来。”虽然话是那么说,萨米特却没有真的表现出相当不爽的态度,相比较同样第一次见面情景下伊戈尔的兴奋和法纳神父的恐惧,他显得更加自然。

    “我得出的结论是我缺失了对你们而言很重要的某些直接认识,不是指记忆,而是某种更直接的东西。”魔法师瞟了一眼在一旁被她刚刚一瞬间的烦躁而又一次吓到瑟瑟发抖的神父,“对于你们习以为常的某些规则,对我来说过于繁杂或者毫无印象。”

    “其实,是很简单的问题啊。”萨米特看着镶在墙壁上闪闪发光的魔石,“因为你不知道你是谁,你在这里帮助伊戈尔的原因只是因为一个交易,交易的内容其实都是你们根本无法确定的东西——伊戈尔无法肯定夫人的理论是正确的,因为在你出现之前没有任何人对于使用魔法这件事的流程产生决定性的反驳;你无法理解自身对于’阻止争斗’这个行为冲动的由来,所以只能选择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去解决问题,但你也看见了,单纯的力量压制只能催生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你们缺少实际的,明确的东西,可我觉得这种事急不得。被一个虚无缥缈的念想束缚住虽然很痛苦,但最起码你们还有追求,不像我,我觉得自己就做一个老老实实的马夫就够了。”萨米特这才想起来面前这人不可能知道他和伊戈尔的过去的,只能无奈地笑了一声,但却换来了对方好奇的目光。

    “……你,会对这些感兴趣?”在魔法师点点头表示的确后,萨米特少有地感觉到了某种震撼,但他很快便恢复了平时大大咧咧的模样,将自己那杯还没喝完的牦牛奶递给对方,“如果你能想办法把它加热的话,我就讲给你听。”

    随着火焰的魔法在魔法师手中如花朵绽放,杯中牦牛奶开始缓慢地浮现出热气。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很久以前的一次寒灾,我只有几岁。每次寒灾都会这样,由教会的人带走一批民众,而且对于这片土地来说,寒灾也好救济也罢,这些并不是常态,而是几十年前这片领土被划分给马尔巴士皇国后才突然出现的。我当时差点被带走了,但夫人……拉恩娜王妃出现了。”

    萨米特依旧记得当时已经数月身孕的金发女性挡在了当时负责的神父面前,那个时候私通的传言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更不要说还有反对教会的言论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但她还是站了出来。

    “那个时候还出现了魔王统一会导致的屠杀,整个米德加尔特领都陷入了极度的恐慌,无论被哪一方抓走都只有死路一条,不如就留在这里,哪怕被寒灾吞噬,几乎整个米德加尔特领都是这么想的。”

    “我们其实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但毫无疑问,她的确做了什么让那次寒灾的影响在几日之内降到了最低,积雪在短时间内融化,作物同时开始重新生长。”

    “可也许,正是因为绝大多数人都没能理解夫人到底运用了怎样的方式达成这些事,比起敬重她……更多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将她背弃,将她视作怪物,选择相信流言,也选择了无视哪怕一分一毫的祈求。”

    “……我能做的,恐怕也只有保护她唯一的孩子,也就是伊戈尔。因为一名马夫,根本办不到任何事,在这个国家,血统哪怕只是不纯都是大罪,像我一样毫无贵族血统的人,又怎么能有反抗的能力呢?”

    “所以,最后你得出来的结论是?”说完这些,萨米特从魔法师的手中接过那杯牦牛奶,却在喝了一口以后差点被烫伤。

    “……没有理由,中途的转变过于突兀。你们并非单纯只是在害怕未知,而是有什么东西在诱导你们去恐惧……”魔法师的注意力似乎却被他话语中的某些部分吸引了过去,“正如你所说,你们,人类,总是需要某些实际的东西,那么比起虚无缥缈的救赎,为什么你们会背弃真正给予你们实际帮助的人。”

    “也许是教会权利太大?毕竟如果真正触怒教会的话下场并不好——”

    “……它们用力量来散播恐惧,可她明明也播下了反抗的种子……”魔法师的话语越发让人捉摸不透,而镶嵌在墙壁上的魔石却在同时越发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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