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母亲当时可能使用了某种……你认为的魔法?”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伊戈尔就被魔法师从自己的床上薅了起来,完全没有在意男女问题的那种,导致突如其来的哀嚎让房子里剩下的人都吓了一跳,直到现在才冷静下来听对方说话,但依旧在床上。

    顺便一提,那些“因马匹失控而被踩踏而死面目全非”的士兵此时正通过法纳神父的安排可怜兮兮地并排放在与这座城市一样破败的教堂里等待教会的人来回收。所以他们这群人才安睡到第二天

    “至少根据萨米特的描述,我并不觉得那位夫人像是毫无基础地就能改变一处环境,唯一的解释便是魔法,而且是的的确确以自身意志驱动了自然的力量。”魔法师揉了揉太阳穴,然后缓缓说道。“除此以外……我也有些想要证实的事。”

    “额……比如?”

    “……如果你允许的话,我可以拿一块墙上的魔石作为例子吗?”

    伊戈尔点点头,看着魔法师朝自己身边的石砖墙中的一块浅红色的魔石砖——它们被从深山中挖掘而出,然后那些工人们被迫忍耐着高温将其一点点磨成砖块的模样,最后再由他们将其与其他砖块一起作为墙壁的构成——挥了挥手,无数不知从何而来的尘土一点点将魔石推出,并占据了原本这块石头所在的位置。魔石掉在地上的一瞬间,却连地毯都没有被烧掉一根毛。

    ……等等?

    “想必你也意识到了什么,这本来就是很不符合逻辑的一件事,更不要说以我的感觉。”魔法师拿起魔石,一瞬间从它里面迸发出了极高的热量,偏蓝色的火焰在魔法师的手中燃烧,即使隔了一段距离,伊戈尔都能感觉到自身的水分被疯狂蒸发,这还是有对方压制没有扩散的结果,“你们这里的魔石在被镶嵌进墙壁后——不,应该是进入宅邸后,却只能效率极低地发散热量,除非像这样主动激活它,不然它看上去的品质极低。”

    火焰刹那间消失,而魔法师手中的魔石却也不是以往看起来毫无波动的浅红色,而是耀眼的赤红,依旧发散着烧灼的气息。

    “如果是刚刚激活时出现的效率……”

    “甚至不需要那种,光是普通放射的状态,就足以应付这座宅邸的供暖。但我在昨天晚上查看了几乎所有的角落,都没有发现某种主动扼制魔石自然泄露能量反应的设施。”魔法师将魔石重新抑制回最初的状态,“而且既然这里出产如此高质量的火属性魔石,那么这里的地理环境会更接近于干旱或者火山地区。会出现如今这种雪原地形和时不时暴发的寒灾简直毫无规律可言。”

    “……等下,我记得米德加尔特领以前在撒卡巴迪帝国时就是沙漠地区。”伊戈尔突然感觉自己的背上泛出了一阵冷汗,“也就是说,对于你……不,是对于魔法师们来说,这种国家占领某个地区后气候会开始与胜利方同化的现象是……不正常的?”

    “不知道对于其他魔术师如何,对我个人来说何止是不正常,简直就是胡闹的说法。自然的变化永远不会在于人,尤其是以所谓的国家为版图。更何况虽然魔法能够改变一定的情况,例如暂时性的温度提升或者让种子发芽,但若是要完全改变一个地区的环境,只有——”

    又来了,又是这种感觉。对于某些词汇,某些个体,记忆就会出现明显的断档。这种感觉像是她能明确地感受到自己即将说出口的事物,但无法形容,无法探究。

    魔法师沉默了一小会儿重新整理了下记忆,但依旧无法解释这种现象,只能跳过这里重新继续:“无论这到底是因为某种更深层次的原因导致的自然变化还是你们的教会有比我还强大的个体曾施加了某种限制,我需要去一趟开采和加工这些魔石的地方,若是一切正常,那便是某种别的东西限制住了它们的自然挥发。”

    “听起来如果找到了原因,也许我们就能彻底杜绝包括之后寒灾的影响了。但是现在我们更加需要实际的东西。”萨米特此时微笑地端着作为早餐的食物走了进来,估计醒来后先给他们准备去了,但却迎上了魔法师疑惑的目光。

    “如果是觉得食物的量不够……”

    “不,对你们而言,食物是需要严格的平均分配后才能进行摄取的资源吗?”魔法师迟疑了一下自己的说辞,“你们本就资源不足,那就应该会根据最需要的个体情况来进行分配才对。比如现在,我并不需要,而伊戈尔却很饥饿,所以我们的量不应该相同才对。”

    “……先不说别的,你难道可以通过看就知道对方的状况?”萨米特有些混乱地。开口,“而且,我们昨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你真不觉得饿吗?”

    “她能够做到这种事……昨天、不前天在丘陵镇我就有所察觉了。”伊戈尔朝萨米特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想得太复杂,“但……有的时候这种分配不单纯为了生存,像现在这样享用相同的资源,代表我们的地位与想法平等且互通。回到之前的问题,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将这些魔石激活到可以稳定地温暖一片区域的人们?”

    “我可以帮忙激活,但如果不一直由我控制住的话,就有可能会在短时间内爆发过多的力量而引发事故并且极快冷却,想必这并非你们想要的结果。”魔法师的黑色长发似乎因为她的思考而在不断扭曲,“火焰的力量是激昂与燃烧,更何况这些魔石的含量过高了。”

    “等下……如果是这样的话,将魔石的能量强行扼制的原因,可不可以稳定住能量爆发?”伊戈尔突然一拍脑袋开始有些兴奋,“就像现在这里其他的魔石一样,稳定在一个可以控制的区间?”

    “很难说,并不能确定这种扼制是否也会强制降到最小值……”

    “但总归是一种方向不是吗?我……我马上起床就——”

    “比起去开采区,你们两个先赶紧把早饭吃了!以及,魔法师,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样的身体状况,但早餐不吃是不行的!”萨米特忍无可忍地打断了在技术问题上又绕回去的两个人,“开采的区域甚至和丘陵镇都有些距离,你们这一来一回估计也是要等到明天才回来,我先给你们准备马匹去了。”

    在房门被萨米特关闭后,魔法师愣愣地看了一眼本就冰凉的早餐——虽然只有看起来已经烤糊了的拳头大的炭黑色面包,还分成了两份——才拿起自己的那份咬了下去,发出的硬物碰撞声让听上去能把牙磕掉。

    “……讲真,你对于大部分问题的接受能力真的很强。”

    “但我还是不理解所谓的平等分配资源等于我们的权利相同,我们只是交易的双方,我也并不需要你在完成我的目的后与我共享你可能被称赞或者贬低的名誉问题。如果人类只是为了结下交易便需要如此多的准备工作,我也会将其视作一种无意义的浪费。”

    “额……我想这件事也许非常复杂,这种平等并非和我们的交易相关,只是一种为了表示友好的方式,就和你当时给予镇民食物一样?”

    “我只是能感觉到他们需要而做出了这个举动,但他们由于恐惧拒绝了我的施予,也许在你们的观点里,这并非平等,我也并不是出自于某种被你定义为友好的想法来做出举动。”

    “倒也是……”

    “所以,你不用马?”萨米特微微惊讶地看向魔法师,“不管怎么说,这可是相当一段距离啊,更何况这片森林里还有野兽,你还是——”

    “我另外的模样能比这些兽类奔跑得更快,如果单纯比拼速度,伊戈尔甚至可能还跟不上我。”魔法师的周身开始泛起黑色的烟雾,没过多久,一只模样接近于猫但圆形耳朵、大小接近一位成年男人的黑色动物代替她的身形四肢落地站在了原地。

    “等下,会不会就是因为你常年保持这种兽类的形态,所以让你忘记了人类社会的知识?”虽然说着很严肃的话题,但伊戈尔却下意识地开始抚摸起动物的皮毛,手感如同最昂贵的丝绸一般柔软,但下方的肌肉却出乎意料的强健,不过虽然脖颈处还有一圈蓬松却不杂乱的毛发包裹,但整体却不像是在寒冷气候生存的长毛动物们。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自然的兽类,它们只根据生存而判断事务,根本没有你们的想法复杂。”不过魔法师看起来很享受这种抚摸,甚至将自己毛茸茸的大脑袋往伊戈尔的怀里蹭了蹭,“与过于简单的思维长期接触,便会对这些深入的内容失去印象。”

    “那你们带好这些食物后就出发,我就和法纳神父去处理那几个倒霉蛋的事情了。”萨米特朝二人耸了耸肩,朝教堂走去。

    “不过,说起来今年的野兽袭击的确数量减了不少。以往的冬季,野兽都会因为食物短缺开始袭击村庄和城镇,但这次除了上山打猎的人主动遇上了野兽的情况以外,甚至很少出现野兽的目击报告。”伊戈尔头一次觉得自己的马匹的确是没什么力气,比起一旁看起来堪比散步的步伐但速度快到一眨眼就离开自己几十米的魔法师,这匹老马经历了昨日的狂奔后今天却仿佛随时会罢工瘫倒在地,甚至还需要魔法师时不时地等他跟上。

    “如果骑马只能这种情况的话,我可以教你使用风的魔法后继续前进。”终于在这种被迫的一步三回头让魔法师都有点不爽后,恢复人形后她提出了这个建议,“以现在的速度,我们到达目的地可能都已经天黑了。”

    “不能你直接使用魔法让我和马快起来吗?”

    “不,这个魔法并不是单纯将你或者马匹减轻重量或者加快速度,这些概念都太抽象了,你的想象根本不足以去驱使这些因素。而是让你自身想象与风一起遨游,不受物质限制地进行行动,而由我施加是无法做到这点的。”

    “顺便,如果是我来施加的话,就可能会出现由于我的分心而你也无法控制运动方向被这里的其他风带跑的情况。”

    “唔,听上去也很抽象……所以我要怎么做?”

    “第一次的话,你自己就只需要想象你只是一团空气,然后笔直、快速地前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拦你的步伐。凝聚自然力量的事就交给我。”就像当时的火焰魔法一样,魔法师的手覆盖在了伊戈尔的手上,一瞬间仿佛无数的清风穿透了伊戈尔的身体,但并不是冰冷的风雪,而是更纯粹的不带一丝攻击性的感受。他感觉到自己的与它们化为一体,然后一起飞向高空,又轻柔地回归地面。

    “嗯?”魔法师突然松开了他的手,但他对风的感受并未随着这个动作而消失,相反伊戈尔甚至感觉到他随着这些陌生却亲切的同伴们飞往雪原之外,穿过无尽的黄沙,然后一头扎进幽深的海底。

    但紧接着,这些伙伴却突然开始挣扎、逃窜,但一股巨大的浪潮从海底深处泛出强行将它们抓住,伊戈尔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带来的压迫几乎化作了真实的利爪,将自己的头颅切开、碾碎。

    不知名猛兽的的巨吼却突然撕开了这不知名的痛楚,同时一团马匹形状的黑烟闯进了他的感知,它所经过的区域升起一座座同样漆黑的堡垒,将那份威胁抵挡在他的面前。海水的逼迫被抵挡在外,却让人感觉开始焦躁不安,它无法直接感知的怒吼却也无法破坏这层不知名的保护。

    “伊戈尔!”魔法师紧张的喊叫最终让他重新以自己身体的视角回到了目前的状况,他依旧在茫茫大雪和森林之中,没有海水,没有黑马,也没有那些诡异的威胁。

    但风的感觉,那种自由、肆意的感觉,依旧在自己的身体中流淌。

    “不知名的攻击……不,单纯只是使用自然力量就会被注意到?为什么?又为了什么?”魔法师似乎陷入了一时的混乱,“没有可能……自然产生的造物不可能主动排斥或者干扰使用者,但总不可能是自然整体在排斥人类,生命本身并不会引起这种主动行为……”

    “那个……虽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但我好像掌握你前面所说的与风融为一体的感觉了。”伊戈尔微微地眨了眨眼,很快,他的周身就被轻柔的风包裹,“我甚至觉得自己也许能靠这种感觉飞翔。”

    “……你对于风的亲和力比我想象得要强,不,正常来说应该是你一直有这种才能,我的确没有感觉错误。”魔法师只能放弃毫无头绪的胡思乱想,“不过这种天赋……你应该会很早就有类似的感受才是。”

    “如果你是说使用魔法的天赋的话,我小时候已经被教会测试过了,说我毫无使用魔法的才能……不过本来你们双方说得概念就不完全相同,也许只是本质就有所区别?”

    “嗯……如果你想体验飞行的话,我可以试着帮你。但这次我必须严格限制你感知的范畴,只能从这里到开采区,刚刚你算是歪打正着没被吞噬,但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好运。”

    飞行的确是一项非常新奇的体验,虽然与伊戈尔原本的猜想完全不同。他本以为会需要如同鸟儿或者小时候童话书里的描绘一般展开双臂,但事实却只是让周围的空气将自己的身体浮空,风的意志化作无形的坐骑,将二人托起送向目的地的方向。

    啊对了,你说马?就让它待着休息吧,反正它会自己回去的。

    开采地面上大部分都是裸露在外的赤红色水晶,甚至有得巨大如一栋房屋,虽然真正蕴含强大力量的火属性魔石还在深埋地下,但这不妨碍米德加尔特领曾经还是海港的时候人们通过制作水晶饰品进行贸易。

    “在这里还是撒卡巴迪帝国的领土的时候,这里的水晶和帝国另一边生产的织物从某种意义上也是权利的象征之一,除了帝国本地人,能获取这些货物只有两种途径,要么从鲁帕特城邦的海盗那里通过高价购买,要么出差不了多少的大价钱雇佣保镖从帝国进货。鲁帕特城邦的海盗们据说会伴随着巨大的风浪出现,然后将货船上的货物洗劫一空再与走私者做生意。但自从这里被马尔巴士皇国占领后,这里从原本的平原变成了高山,也就没有人愿意主动去开采这些水晶了,更何况我外祖父……他不允许人民自己开采水晶和制作水晶物品,而跟他一同来管理此地的人也不可能了解制造工艺。”伊戈尔略带有些感叹地向魔法师介绍这段历史,对方却只是皱眉看向那些巨大的水晶。

    “……这些水晶和下面魔石的力量全都被扼制住了,但是是分为两种……为什么要额外加上一份毫无理由的压制封印?”她将手贴向其中一块,紫黑烟雾组成的法阵和金黄光芒拧成的枷锁从中浮现,看上去将其牢牢锁住,但法阵和枷锁之间却也在相互排斥,它们的力量彼此之间紊乱,导致两种封印反而有些摇摇欲坠,而水晶也有裂开的迹象。

    “我在尝试解读封印的条件与信息,无法理解……在宅邸中感受到的反而是这种封印条件?”魔法师的眉毛几乎要拧在一起了,“不能使用权能主动攻击或者损害人类?可魔石里蕴含不是自然的力量吗?而且……不去损害便直接将其对人类危险的可能降到最低?权能?自然的权能不应该由个体决定才对啊?”

    “等下?我有些……没反应过来!”伊戈尔感觉自己的头就像从最高的雪山直接跳下深海一样晕,“首先还有一个封印的条件是什么?”

    魔法师沉默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口:“……它并非触发了条件,而是单纯将火焰的自然力量扼制在采集场内不让其扩散,也就是说,对方只是明摆着希望你们大部分人无法通过直接开采的魔石度过寒灾,但真正让其无法完全使用的还是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封印。”

    “要不我试试?也许我对于某些事的感受比你还深刻?”

    还没等魔法师同意,伊戈尔就将自己的手贴上了水晶。

    闭上眼睛,同样是铺天盖地的压迫,但这次不是海水而是熔岩,而且还失去了真正对于高温的感受,反而让人通过皮肤感觉到的寒风变得更加真实。

    “Vin*!叛徒!我等乃最初的生命,那些杂碎都理应由我们随意所欲!告诉我!你难道渴望从脆弱的他们手中寻得所谓的答案!?我们不需要答案,我们只需要互相厮杀,直到最后的胜者!”脆弱但又通红的天空传来听不懂的声音,但却能从火爆中感受到对方大概的意思和文字的拼写,以及似乎无处发泄的愤怒和不甘。

    黑马却依旧抵挡在伊戈尔自身意志之前。转瞬间眼前的画面跌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他向马匹原本的方向望去,却隐约感觉到一只巨大的野兽从自己身边擦身而过。

    “一切生命需要资源,厮杀也好,交易也罢,他们遵从着生命本应进行的循环。”又一个陌生的声音泛起,有明显的人类男性声音的表现,但不知为何却总将这个声音与魔法师互相联系,“我们才是异类。生命与世界的异类。”

    “!?”又一次,他似乎被什么东西不由分说得拉了回来。伊戈尔迟疑地看向魔法师,对方看起来只是非常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但那一瞬间听到的对话内容让他无法不在意。

    “……我,这些水晶以及魔石,它们到底是怎么,产生的?为什么还会有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入我的脑子?”

    “……这恐怕是一具……遗留下的骨架,一个拥有庞大火焰力量的生物,这份力量在这个东西死后却没有正常转入自然循环而是在这里以魔石和水晶的形式留存于此。而且,恐怕也因为在外要素,以现在的情况,如果我们现在将两种封印一起解开,获得的也不是可以稳定散发力量的魔石,而是会发生剧烈爆炸的火炉。它……这个生物即使是死后,也依旧霸占这些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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