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瑾行至分院，满眼都是来往宾客，看的人眼花缭乱。
她在府里身份尴尬，便刻意绕了远路，从小花圃里穿过去。
初春时节，陡然吹来一阵风，送来早梅低语，正走着，一根稀疏花枝伸在苏若瑾眼前，挥了两下。
视线顺着梅花往上，掠过白皙如凝玉的手腕，落到一截红袖上，与凤卿的一双似笑非笑凤丹眼相撞。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凤卿换了个姿势，从树上翻了下去，抬手想把花插在苏若瑾发鬓间。
苏若瑾退后一步，阻断他近乎僭越的举动。
一个伶人胆敢对官宦小姐这般，实在放肆。
刚与这人在扶歌楼辞别，转眼又在苏府撞上，不可谓是……缘分不浅。
苏若瑾冷眼看着他，出声提醒道：“我竟不知，奚竹轩的人可如公子这般清闲。”
凤卿闻言也不恼，反手挽了个剑花，震落几枚花瓣，斜眉入鬓下的眼睛皎如星辰，含笑道：“许是小先生也正念着红衣，我这便来了。”
他的皮相长得委实不差，端的一身美人骨，尤其是一双隐笑眸子盛满桃花，与人对视时好像有多深情，眼角红痣正与这艳丽逼人的红衣不偏不倚相衬，多一分俗气，减一分容颜褪色。
“你我只是生意关系。”苏若瑾不为美色所惑，公事公办的语气提醒他。
虽不知他怎么混进苏府来，但孤男寡女，多待一刻恐会影响她的清誉。
凤卿故作失望口吻，提着梅枝把垫在树上的东西勾下来，递给苏若瑾：“唉，看来小先生不欢迎红衣呢。”
苏若瑾垂眸，看着那本丢失的账簿，心头松了口气，又抬头看向凤卿，面露警惕。“你怎么会有这个？”
美人如画，唇角笑容放浪又雅致。
“自然是同小先生缘分匪浅。”凤卿侧耳听了听，眸光微闪，脱口的语气戛然而止。
“道谢的话就不必了。”凤卿抚平衣袂褶皱，不羁一笑，倏地几步飞出墙头，留下一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小先生，我们江湖再见！”
看来不是他偷的。苏若瑾心下思量，既然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便也没必要在二院留下去了，免得平惹是非。
她转身刚想离开，却又听到身后传来的谈笑声。
“谢哥哥，听说你喜吹箫，爹爹这次特意请了奚竹轩的乐人入府表演，你到时候可一定要入席哦。”苏明珠的声音。
青年美眷出现在拐角处，正是苏明珠和谢素安二人。
“冤家路窄。”苏若瑾暗道。
苏明珠在看见苏若瑾的一刹那，她脸上的笑容浑然散去，换上一副嫌恶表情，惊讶道：“是你？”
“怎么停下来了？”谢素安跟在后面，抬眸时声音戛然而止，与苏若瑾遥遥对视。
苏若瑾暗中掐紧拳头，微点头算作打招呼，之后目不斜视地从二人身旁经过。
“站住。”谢素安蓦然叫住她。
少年嗓音清朗，温柔若风。
苏明珠悄悄拽着谢素安的袖子，神情有些不安。
苏若瑾忽然觉得自己呼吸变得凝涩艰难，记忆中的场景如走马灯般，在脑海里反复重现。
荒芜雪地里，年幼的谢素安抱着怀里昏厥的女孩艰难前行，刚与群狼搏斗过，他们二人俱是衣衫褴褛，淅沥血迹伴着漫长的脚印一路延伸，他们相依取暖，耳鬓厮磨约定着互不离弃。
后来谢素安随父出征，一晃八年，归来时已是俊俏少年郎，军功赫赫，加之一副好看皮囊也赢得京中少女孺慕。
所有人都以为，谢素安会娶青梅竹马的苏若瑾，连苏若瑾自己也这样以为的，谁知现实给了她当头一棒。
故人相见，眼眶湿红。
“谢小将军有何事？”苏若瑾保持着目光不再动容，冷淡地问。
谢素安头也未回，只听他淡淡声音传来：“你我之前传出去的闲言碎语对明珠声誉有恙，望你对外澄清。”
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心悸感，苏若瑾目光颤颤，艰难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好”。
“谢哥哥，别和她说话了，我们还要去宴席呢。”苏明珠扯着谢素安的袖子，谢素安反手握住她的手，颇有几分琴瑟和鸣的意味。
直到二人走远，苏若瑾依然站在原地。抬手揉了揉发红的眼眶，像再也没有力气，找了个地方蹲了下去，环膝把头埋进去。
“哭了？”过了片刻，少年轻盈的呼吸声出现在她身边。
苏若瑾没理，又听凤卿语气散漫道：“真就这么喜欢他？”
依旧无应声，凤卿沉沉叹了口气，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你抬头，看看我。”
苏若瑾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像刚下过一场雨，却倔强的保持雨过天晴。她说话都带了些强压不住的鼻音。
“奚竹轩平时不查人的吗？”苏若瑾道。
她的神情宛如被抛弃的小野猫般倔强，不肯服输。
凤卿一愣，随即莞尔一笑，漫不经心道：“他们啊，还没资格管我。”
还没琢磨透他话里含义，又见凤卿倏然把脸凑近，凌厉凤眸微眯起，朱唇皓齿，轻笑问道：“小先生瞧瞧看，我这张奚竹轩头牌的脸，可还比得上谢家的细狗？”
苏若瑾反应了很久，才弄明白凤卿话里意思，噗嗤一声笑了，忙捂住嘴，道：“你敢这么嘲笑谢家人，胆子够大的。”
“在下身无长物，却也在某些方面强过某人的。”凤卿满面春风道。
苏若瑾笑着笑着，蓦然想到某些匪夷所思的地方，脸颊一红，忙轻咳两声掩饰神态。
凤卿似笑非笑端倪着她。
“你，咳咳，你溜出来找我，应该有要紧的事吧？”苏若瑾斜睨着问。
二人一日之内三番五次撞见，若说是巧合，便实在有些牵强了。
“小先生聪颖过人。”凤卿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锦盒，放到苏若瑾手中时犹自裹挟着馥郁熏香。
“这是什么？”苏若瑾刚要打开，却被凤卿抬手止住。凤卿望了眼天色，道：“此处人多眼杂，小先生信得过我，便回去再打开吧。”
苏若瑾一头雾水，她左顾右盼，明明四周一个人影都没有。此地偏僻，又接近荷塘，很少有人逛过来。
凤卿却伸出手指抵在唇角，眉眼含笑，轻声道：“有人要来了，红衣下次再与小先生江湖再见。”
“谁想和你江湖再见。”苏若瑾下意识反驳道。嘴里埋怨着，指节却不自觉收紧，青丝垂落，抱住了那只锦盒。
早春气候瞬息万变，不多时，一场春雨洋洋洒洒落了满怀，院子里的海棠三三两两发了几枝。
“三小姐，宫里早早送来海棠春宴的请帖，马车停在门口，老爷催促你快些上路呢。”丫鬟递来音信，站在门口恭敬道。
“海棠春宴？”苏若瑾身份尴尬，前几年这样的集会她从未收到通知，只有两位嫡小姐才有资格入宫。
据她了解，海棠春宴这几年都是由祈安长公主出面主持的，这位公主是当今圣上的亲姐姐，荣宠之盛。
不少世门权贵都想攀附祈安公主的权势，奈何这位公主性情骄纵，一般人消受不起。
指尖划过请柬上的金色刻纹，苏若瑾蓦然想起凤卿轻挥折扇的样子，扇子上的花纹和请柬上的似乎很像。
莫非，他和宫里人有什么关系？
请柬无香，却也是身份的象征。
苏若瑾收好东西后，视线在凤卿所赠锦盒里的玉环顿了一下，来不及多想，便跟着丫鬟上了马车。
为迎接祈安公主的海棠春宴，东宫门处特意开个小门，供马车驱使。不多时到了御花园旁边的雕楼小筑，四处歌舞升平，乌鬓如云。
御花园往北行三百步是学宫所在，十里琅珰，专为皇室贵女所设。今日虽不是休沐日，但也有诸多身着紫金绶带学子服的清俊男女也出现在宴席上，凑在一起品鉴海棠。
“鹤兄，你这块墨可是从东街口风华居所购？当真是块好墨！”一脚刚迈进小筑，苏若瑾便听到一个少年惊语，不禁回头一瞥。
这一看，恰好看见苏明珠和谢素安也在那里，他们正低头采撷一朵开的正艳的海棠，无暇顾及其他。
“还真是凑巧。”苏若瑾心中暗评一句，加快步伐离开了这里，不想和她们交面。
刚才议论的几个少年郎围着一块芷奚墨探头探脑，眼里发光。
“哎，祁侍郎，你见多识广，可知这块墨的出处？”
被提到的男子容颜出众，昳丽绝代，本在垂眸啜茶，他身着一袭金纹紫衣，举手投足却有着和周围意气风发的少年们截然不同的沉稳，抬头时美眸缱绻：“嗯？”
“芷奚墨？”紫衣男子一语道破，瑰丽指甲拨弄着触指留香的墨块，道：“也不算稀奇，前日在陛下的龙榻下见过一箱。”
此言一出，少年们面面相觑，无人再多说一句。
他们倒是忘了，祁汜虽看着随和，却也算得上陛下的“身边人”，是个吹吹枕边风就能要人脑袋的主儿。
“别管他，一个妖言惑主的玩意儿罢了。”少年们交换着蔑视的眼色，渐渐的离他远了些。
四周清净下来，祁汜站起身子，紫衣逶迤在地，走在镂窗前，妖冶瞳眸却落在人群中的苏若瑾身上。
他微微一笑，“此人倒是有趣。”
苏若瑾正观察着烟雾缭绕的流香，蓦然感到一股锐利目光冲着后脑勺，让她感到不适。
她回过头望了望，几处人群夹杂着花团锦簇的海棠花海里，并无异样。
“凤卿？”她忽然瞥见一个熟悉身影，陡然站了起来，趴到栏杆那里四处张望着，下方有几个穿着红衣的伶人，但都不像他。
“应该是看错了。”苏若瑾安下心神，自语道。
宴会前奏也进行的差不多了，舞乐声停，宴会的主人祈安公主也在贵女们的簇拥下姗姗来迟，一时之间万众瞩目。
祈安公主衣着华丽，打扮的宛如神妃仙子，满身珠翠，看着众人的视线是独属于上位者的睥睨，温和而安抚人心。
“诸位，今日本宫设宴，还请了另一人助兴。此人亦带来重要礼品，是为珍稀奇物。”
祁安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光彩照人的青年男子从座上站起来，恭贺语气道：“承蒙海棠春宴，在下乃是玉簌行燕沧海，今日所持之物，相信在座各位都会喜欢。”
玉簌行燕家。苏若瑾骤然抬头。
“别卖关子了，快拿出来让大家开开眼啊！”在座都是名门贵客，什么稀罕东西没见过，一听他的话，顿时急不可耐起哄道。
玉簌行燕家，商贾之家，说到底也是下九流的行业，众人并不放在眼里，哪怕他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富商。
苏若瑾却神情凝重起来，玉簌行燕家，来者正是她密切关注的死对头，横在心头的一根尖刺。
她在府里身份尴尬，便刻意绕了远路，从小花圃里穿过去。
初春时节，陡然吹来一阵风，送来早梅低语，正走着，一根稀疏花枝伸在苏若瑾眼前，挥了两下。
视线顺着梅花往上，掠过白皙如凝玉的手腕，落到一截红袖上，与凤卿的一双似笑非笑凤丹眼相撞。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凤卿换了个姿势，从树上翻了下去，抬手想把花插在苏若瑾发鬓间。
苏若瑾退后一步，阻断他近乎僭越的举动。
一个伶人胆敢对官宦小姐这般，实在放肆。
刚与这人在扶歌楼辞别，转眼又在苏府撞上，不可谓是……缘分不浅。
苏若瑾冷眼看着他，出声提醒道：“我竟不知，奚竹轩的人可如公子这般清闲。”
凤卿闻言也不恼，反手挽了个剑花，震落几枚花瓣，斜眉入鬓下的眼睛皎如星辰，含笑道：“许是小先生也正念着红衣，我这便来了。”
他的皮相长得委实不差，端的一身美人骨，尤其是一双隐笑眸子盛满桃花，与人对视时好像有多深情，眼角红痣正与这艳丽逼人的红衣不偏不倚相衬，多一分俗气，减一分容颜褪色。
“你我只是生意关系。”苏若瑾不为美色所惑，公事公办的语气提醒他。
虽不知他怎么混进苏府来，但孤男寡女，多待一刻恐会影响她的清誉。
凤卿故作失望口吻，提着梅枝把垫在树上的东西勾下来，递给苏若瑾：“唉，看来小先生不欢迎红衣呢。”
苏若瑾垂眸，看着那本丢失的账簿，心头松了口气，又抬头看向凤卿，面露警惕。“你怎么会有这个？”
美人如画，唇角笑容放浪又雅致。
“自然是同小先生缘分匪浅。”凤卿侧耳听了听，眸光微闪，脱口的语气戛然而止。
“道谢的话就不必了。”凤卿抚平衣袂褶皱，不羁一笑，倏地几步飞出墙头，留下一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小先生，我们江湖再见！”
看来不是他偷的。苏若瑾心下思量，既然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便也没必要在二院留下去了，免得平惹是非。
她转身刚想离开，却又听到身后传来的谈笑声。
“谢哥哥，听说你喜吹箫，爹爹这次特意请了奚竹轩的乐人入府表演，你到时候可一定要入席哦。”苏明珠的声音。
青年美眷出现在拐角处，正是苏明珠和谢素安二人。
“冤家路窄。”苏若瑾暗道。
苏明珠在看见苏若瑾的一刹那，她脸上的笑容浑然散去，换上一副嫌恶表情，惊讶道：“是你？”
“怎么停下来了？”谢素安跟在后面，抬眸时声音戛然而止，与苏若瑾遥遥对视。
苏若瑾暗中掐紧拳头，微点头算作打招呼，之后目不斜视地从二人身旁经过。
“站住。”谢素安蓦然叫住她。
少年嗓音清朗，温柔若风。
苏明珠悄悄拽着谢素安的袖子，神情有些不安。
苏若瑾忽然觉得自己呼吸变得凝涩艰难，记忆中的场景如走马灯般，在脑海里反复重现。
荒芜雪地里，年幼的谢素安抱着怀里昏厥的女孩艰难前行，刚与群狼搏斗过，他们二人俱是衣衫褴褛，淅沥血迹伴着漫长的脚印一路延伸，他们相依取暖，耳鬓厮磨约定着互不离弃。
后来谢素安随父出征，一晃八年，归来时已是俊俏少年郎，军功赫赫，加之一副好看皮囊也赢得京中少女孺慕。
所有人都以为，谢素安会娶青梅竹马的苏若瑾，连苏若瑾自己也这样以为的，谁知现实给了她当头一棒。
故人相见，眼眶湿红。
“谢小将军有何事？”苏若瑾保持着目光不再动容，冷淡地问。
谢素安头也未回，只听他淡淡声音传来：“你我之前传出去的闲言碎语对明珠声誉有恙，望你对外澄清。”
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心悸感，苏若瑾目光颤颤，艰难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好”。
“谢哥哥，别和她说话了，我们还要去宴席呢。”苏明珠扯着谢素安的袖子，谢素安反手握住她的手，颇有几分琴瑟和鸣的意味。
直到二人走远，苏若瑾依然站在原地。抬手揉了揉发红的眼眶，像再也没有力气，找了个地方蹲了下去，环膝把头埋进去。
“哭了？”过了片刻，少年轻盈的呼吸声出现在她身边。
苏若瑾没理，又听凤卿语气散漫道：“真就这么喜欢他？”
依旧无应声，凤卿沉沉叹了口气，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你抬头，看看我。”
苏若瑾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像刚下过一场雨，却倔强的保持雨过天晴。她说话都带了些强压不住的鼻音。
“奚竹轩平时不查人的吗？”苏若瑾道。
她的神情宛如被抛弃的小野猫般倔强，不肯服输。
凤卿一愣，随即莞尔一笑，漫不经心道：“他们啊，还没资格管我。”
还没琢磨透他话里含义，又见凤卿倏然把脸凑近，凌厉凤眸微眯起，朱唇皓齿，轻笑问道：“小先生瞧瞧看，我这张奚竹轩头牌的脸，可还比得上谢家的细狗？”
苏若瑾反应了很久，才弄明白凤卿话里意思，噗嗤一声笑了，忙捂住嘴，道：“你敢这么嘲笑谢家人，胆子够大的。”
“在下身无长物，却也在某些方面强过某人的。”凤卿满面春风道。
苏若瑾笑着笑着，蓦然想到某些匪夷所思的地方，脸颊一红，忙轻咳两声掩饰神态。
凤卿似笑非笑端倪着她。
“你，咳咳，你溜出来找我，应该有要紧的事吧？”苏若瑾斜睨着问。
二人一日之内三番五次撞见，若说是巧合，便实在有些牵强了。
“小先生聪颖过人。”凤卿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锦盒，放到苏若瑾手中时犹自裹挟着馥郁熏香。
“这是什么？”苏若瑾刚要打开，却被凤卿抬手止住。凤卿望了眼天色，道：“此处人多眼杂，小先生信得过我，便回去再打开吧。”
苏若瑾一头雾水，她左顾右盼，明明四周一个人影都没有。此地偏僻，又接近荷塘，很少有人逛过来。
凤卿却伸出手指抵在唇角，眉眼含笑，轻声道：“有人要来了，红衣下次再与小先生江湖再见。”
“谁想和你江湖再见。”苏若瑾下意识反驳道。嘴里埋怨着，指节却不自觉收紧，青丝垂落，抱住了那只锦盒。
早春气候瞬息万变，不多时，一场春雨洋洋洒洒落了满怀，院子里的海棠三三两两发了几枝。
“三小姐，宫里早早送来海棠春宴的请帖，马车停在门口，老爷催促你快些上路呢。”丫鬟递来音信，站在门口恭敬道。
“海棠春宴？”苏若瑾身份尴尬，前几年这样的集会她从未收到通知，只有两位嫡小姐才有资格入宫。
据她了解，海棠春宴这几年都是由祈安长公主出面主持的，这位公主是当今圣上的亲姐姐，荣宠之盛。
不少世门权贵都想攀附祈安公主的权势，奈何这位公主性情骄纵，一般人消受不起。
指尖划过请柬上的金色刻纹，苏若瑾蓦然想起凤卿轻挥折扇的样子，扇子上的花纹和请柬上的似乎很像。
莫非，他和宫里人有什么关系？
请柬无香，却也是身份的象征。
苏若瑾收好东西后，视线在凤卿所赠锦盒里的玉环顿了一下，来不及多想，便跟着丫鬟上了马车。
为迎接祈安公主的海棠春宴，东宫门处特意开个小门，供马车驱使。不多时到了御花园旁边的雕楼小筑，四处歌舞升平，乌鬓如云。
御花园往北行三百步是学宫所在，十里琅珰，专为皇室贵女所设。今日虽不是休沐日，但也有诸多身着紫金绶带学子服的清俊男女也出现在宴席上，凑在一起品鉴海棠。
“鹤兄，你这块墨可是从东街口风华居所购？当真是块好墨！”一脚刚迈进小筑，苏若瑾便听到一个少年惊语，不禁回头一瞥。
这一看，恰好看见苏明珠和谢素安也在那里，他们正低头采撷一朵开的正艳的海棠，无暇顾及其他。
“还真是凑巧。”苏若瑾心中暗评一句，加快步伐离开了这里，不想和她们交面。
刚才议论的几个少年郎围着一块芷奚墨探头探脑，眼里发光。
“哎，祁侍郎，你见多识广，可知这块墨的出处？”
被提到的男子容颜出众，昳丽绝代，本在垂眸啜茶，他身着一袭金纹紫衣，举手投足却有着和周围意气风发的少年们截然不同的沉稳，抬头时美眸缱绻：“嗯？”
“芷奚墨？”紫衣男子一语道破，瑰丽指甲拨弄着触指留香的墨块，道：“也不算稀奇，前日在陛下的龙榻下见过一箱。”
此言一出，少年们面面相觑，无人再多说一句。
他们倒是忘了，祁汜虽看着随和，却也算得上陛下的“身边人”，是个吹吹枕边风就能要人脑袋的主儿。
“别管他，一个妖言惑主的玩意儿罢了。”少年们交换着蔑视的眼色，渐渐的离他远了些。
四周清净下来，祁汜站起身子，紫衣逶迤在地，走在镂窗前，妖冶瞳眸却落在人群中的苏若瑾身上。
他微微一笑，“此人倒是有趣。”
苏若瑾正观察着烟雾缭绕的流香，蓦然感到一股锐利目光冲着后脑勺，让她感到不适。
她回过头望了望，几处人群夹杂着花团锦簇的海棠花海里，并无异样。
“凤卿？”她忽然瞥见一个熟悉身影，陡然站了起来，趴到栏杆那里四处张望着，下方有几个穿着红衣的伶人，但都不像他。
“应该是看错了。”苏若瑾安下心神，自语道。
宴会前奏也进行的差不多了，舞乐声停，宴会的主人祈安公主也在贵女们的簇拥下姗姗来迟，一时之间万众瞩目。
祈安公主衣着华丽，打扮的宛如神妃仙子，满身珠翠，看着众人的视线是独属于上位者的睥睨，温和而安抚人心。
“诸位，今日本宫设宴，还请了另一人助兴。此人亦带来重要礼品，是为珍稀奇物。”
祁安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光彩照人的青年男子从座上站起来，恭贺语气道：“承蒙海棠春宴，在下乃是玉簌行燕沧海，今日所持之物，相信在座各位都会喜欢。”
玉簌行燕家。苏若瑾骤然抬头。
“别卖关子了，快拿出来让大家开开眼啊！”在座都是名门贵客，什么稀罕东西没见过，一听他的话，顿时急不可耐起哄道。
玉簌行燕家，商贾之家，说到底也是下九流的行业，众人并不放在眼里，哪怕他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富商。
苏若瑾却神情凝重起来，玉簌行燕家，来者正是她密切关注的死对头，横在心头的一根尖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