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城驿馆。

    李渊已经准备齐整,坐在茶几边的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两个沉香木制成的圆球,正在凝神思考着什么。

    这时,家仆来报,禀道:“郎君,二郎回来了。”李渊应了一声,让家仆唤李世民进屋。

    “阿耶,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李世民风尘仆仆地进来,问道。见厢房里气氛沉静,父亲正在凝神思索,便转头将门合上,等待父亲发话。

    “你坐,我有话跟你说。”李渊抬头看了看儿子,停下把玩手中的圆球,和蔼地说。

    他对这个嫡次子一向宠爱。这孩子无论是性格和还是长相,都酷似他已经逝去的爱妻窦氏,一样的外向开朗,有勇有谋。妻子在世时,也是最为喜欢和疼爱这个儿子。这次来雁门述职,李渊并未带嫡长子建成和嫡四子元吉,而是只带了嫡次子世民,一来是想让李世民见见世面,结交同在朝中的贵族子弟;二来是他预料到杨广此次召集各地郡守来此述职,应是对山西的官职有所调动,此次述职之后,他打算带李世民一起去新地赴任,为将来的筹谋做准备。长子建成年岁更长,性格更像自己,沉稳谨慎,在老家照顾家人,安顿后方,正合适。

    李世民坐到茶几另一侧的椅子上,一手搭在茶几上,好奇地等待父亲开口。

    “世民,你觉得此次皇上宴请北地各郡守和其他朝中老臣,有什么用意?”李渊有些期待得看向李世民,不疾不徐地问道。

    李世民知道父亲是在考验他对时局的看法,而这个问题,他平时已思考良久,当即便答道:“我朝虽一统天下,但自汉末割据以来,历经三国、魏晋、南北两朝,天下分裂已有三百余年,距先帝建立大隋,虽已有三十四年,国家虽形式一统,但几百年的隔阂不是一朝一夕能消除的。先帝不冒进,不贪功,以百年大计放眼量,与民休息、积蓄国力,从官制、赋税和教化等各处入手,团结各部,巩固大隋之根基,成效斐然。”他声音洪亮,眼神中流露出对先帝杨坚的敬佩之情。然后话锋一转,说道:“如今皇上急功冒进、大修运河,沟通南北;东征高丽,扩张国土;对背面的突厥人,想踏平又不敢轻举妄动。如今都城实际已在江南,北方就成了皇上的心腹大患。他已三次北巡,此次述职,定因为他想重新部署北境,调换官员,以免大臣扎根、威胁皇权。”言语中隐隐露出气愤之意。

    李渊向李世民投去赞赏的目光,得意地捋着自己的胡子,笑道:“我儿智慧,老夫甚慰!”然后又循循善诱道:“今天的晚宴,皇上八成是要下旨了,到时风云际会,朝中各人,必是各怀心思;你可观察在场各位的言行举止,以作他论。而我们,却要谨言慎行。皇上猜忌心重,对我一直有忌惮。”说完便眯起眼睛思考了起来。

    李世民道:“儿子明白。”

    李渊又朝他肯定地笑了笑。

    杨广坐在龙椅上,轻轻晃动着白玉瓷的酒杯,注视着座下的各位大臣。

    此时晚宴才刚刚开始,各位被宴请的臣子都已落座,他们暗自思忖着、打量着,等待皇帝的发话。春天的东风清爽,但也不禁让人产生一丝寒意。

    晚宴的宾客有随从杨广北巡的嫔妃公主、亲信朝臣,还有奉旨前来的地方大员。春天温暖,花开似锦,杨广特将宴会设在海棠园内,这处海棠园曾是北周武帝所建的远郊别墅,园林以花草为主题,广植海棠、辅之以桃李梨杏等各色果树,春夏一到,粉白翩翩,落花连连,好不美丽。园林内虽设有大厅,却并不宽大,此次的晚宴便是露天举行。

    李渊坐在左边第一个位子上,李世民坐在他旁边。他一脸慈善,看不出什么情绪,而一旁的李世民则是第一次见杨广,对这个事事都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天子不免有些好奇,他面上还保持着贵公子的做派,余光却不时地扫向正尊位置的杨广。

    杨广稍稍正了下身子,开口道:“朕近日北巡至雁门,感皇天之泽厚、祖先之护佑,才有我大隋之欣欣向荣;但转念又想到北方之寒苦、群臣之辛劳,便一时兴起,邀诸爱卿来此共饮美酒佳酿,赏月看花,此酒淡雅香醇,此月熠熠生辉,此花潇洒飘逸,今日真乃良辰好景,朕此番北巡,虽舟马劳顿,但看我朝河山大好,却也甚慰,朕先饮了,诸位尽兴。”说着,便仰头喝下杯中酒,然后随意地将酒杯放在一侧的桌子上。

    坐席上的雁门太守刘武周起身,双手举杯道:“皇上不辞辛劳北巡,乃是万民之福,臣等虽在北寒之地,却不觉辛苦,为陛下分忧,本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本分。臣身为雁门太守,深感陛下之恩德,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说完,豪气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并把杯口朝下以示一滴不剩。其他宾客也纷纷起身敬酒。

    杨广似是并没注意到刘武周的话,自顾自地品尝着美酒,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嫌弃。

    此时,右骁卫将军宇文化及见机起身敬道:“今日陛下在海棠园宴饮,不禁让人想起西晋潘岳的《海棠赋》,潘岳赞‘海棠有梅花之姿,兼桃花之色,风流潇洒、不艳不俗,携风凌尘、袅袅娉婷。’海棠虽美,但孤芳难赏,倘若无人爱海棠,也不会有海棠之盛名,而爱海棠之人,也必如海棠一般花姿潇洒、不拘凡尘。此园乃北周武帝所建,可见武帝对海棠之爱慕,而潘岳亦是姿仪俊美、才华如江,今日陛下在此赏花,想必与武帝、潘岳是同道中人,我等虽俗,也能感怀一二啊。”他一番话说的玲珑剔透,顺顺当当,杨广极为受用,他微闭着眼睛,面朝明月,边听便微微点头,似是在默念《海棠赋》。宇文化及话毕,杨广睁开眼,一挑眉,道:“赏。”宇文化及一脸喜色,道:“谢陛下。”

    刘武周愤愤地看着宇文化及,面色冷硬,拿起前方桌子上的葡萄,囫囵吞了下去。

    杨广接着又道:“武帝仅历时五年就灭掉北齐、统一北方,你对武帝,有何见解?”

    宇文化及眼珠一转,心下想到,武帝灭北齐,欲南下灭陈,一统天下,但无奈英年早逝,新皇年幼,被先帝杨坚架空,杨坚得以把持朝政、建功立业,若是赞扬武帝,岂不是打大隋的脸?于是连忙道:“北周一小国也,不足与大隋相提并列;武帝虽英,但时也命也,大志有余而时间不足,不如我朝奉天时之命,一统南北。”说着,不仅开始有洋洋得意之色。

    杨广却并不领情,有些不悦地开口道:“大志有余?”

    此时,江都丞王世充起身敬道:“武帝灭齐,以五年之力建百世之功,华夏一统,实以武帝为始。今虽海内归一,但根基未稳,陛下继位以来,所做作为皆以百年为计,实乃泽被后世之举,陛下与武帝,皆是华夏之关键所在,吾等能跟随陛下建功立业,见证如此胜事,乃平生之幸。”他说地不疾不徐,眼睛望着杨广,一派恭敬从容。

    杨广赞许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知我者,行满(王世充字)也!此次北巡之后,你随我回江都,江都监事一职,你且担任。”

    王世充连忙又斟满一杯酒,双手敬道:“皇上信任臣至此,臣无以为报,必将穷尽毕生之力服侍陛下左右!”说完,痛饮而下,并行大礼。

    杨广从台上悠悠地走下来,虚抬了他一下,说道:“起身吧。”王世充感恩地看着杨广,退到座位上。

    处于右上尊位上的萧瑀正襟危坐,没有半点说话的意思,杨广也不看他。两人都心知,既然谈不到一起去,何必闹得不愉快。

    杨广从李渊处走过,继续往下走,与李世民的视线相交,眼神相会的那一刻,杨广的内心产生了一丝震颤,这少年给他的感觉他曾经无比熟悉,武帝、他的父亲、乃至年轻时候的自己。震颤之余他眯起了眼睛,问道:“你是?”

    李世民起身道:“臣唐国公李渊之嫡次子,李世民。随父同来雁门述职。”

    杨广却并未让他起身,他就一直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李渊见状,道:“犬子世民,是我与拙荆的第二个儿子,长子建成年岁稍长、尚未娶妻,在老家照顾家人,几个幼子太小,还不能独立生活。犬子年方十七,未有功业、也无官职,礼数不周、还望陛下见谅。”

    杨广却并不看他,而是一直盯着李世民,道:“你这些破烂家事不必与我说,朕又不是说媒的,还能给你们家包办婚事不成。”说完又调笑道:“你这儿子,倒是不像你。”

    一听此言,众人纷纷投来探究的目光,对比着李世民和李渊到底像不像。看得李渊有点不自在,但他这张老脸早已修炼地皮糙肉厚,这种小场面下倒也不觉得尴尬。李世民微微垂下眼睫,挡回了众人的视线,道:“感念陛下还记得家母的音容,臣自小也听身边人说,臣更似家母。”没想到李世民寥寥几语就挽回了颜面,杨广眼神微动,说道:“你这小儿倒是不得让人占半点便宜,得跟你老爹学学隐忍之道。”李世民回道:“家父宽厚豁达,确实是臣之榜样。”杨广凉凉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向下巡视去了。

    听完一圈溢美之词,杨广回到首尊之位上,道:“奏乐,起舞。”

    丝竹之声渐起,一位舞女身着水红色齐腰襦裙,点着盈盈碎步姗姗而来,只见那襦裙轻薄如纱、柔软似水,裙身自胸及地、一袭水红,镂空的金黄软腰带将腰身一揽,上裙便紧裹住女子柔软丰满的胸部,上腰处绣着一只凤凰彩尾,下裙在腰身处卡着条条裙褶,自上而下,愈发顺滑松弛,最后一垂即地。外衫是半透明的水蓝色、与水红的襦裙相映,显示出配色的协调与大气,一条长长的披帛搭在白皙的胳膊上,更显灵动轻盈之美。

    只见她面带桃花妆,画上月棱眉,挽着双鬟望仙髻,施施然开始跳起舞来。

    舞女的神情娇羞而又满怀憧憬,好似情窦初开的曼丽少女,她于月光下静立,双手呈捧月之势起舞,舞姿由慢而快。只见她轻轻提襟扬掌、收臀立腰、点步轻移,展现明眸皓齿、姿伦绝妙,如少女之遇情郎,怦然作响;继而卧云踏步、掀身探海、坐跪立行,同时横波流睇,朱唇唱合,宛若少女一往情深,互诉衷肠;突然云肩转腰、大开大合、辗转旁屈、似是若即若离、若来若往、雍容惆怅,如爱人离别,淇水汤汤;最终穿手下腰、凌空一跃、转体横飞,便只留罗衣从风、长袖交横。一场舞毕,一曲终了,独见舞女顾影自怜。

    众人看的都有些呆了,虽在场的宾客见过的宫廷舞师、秦楼舞女不计其数,但如今日这般酣畅淋漓、形神意协的确实罕有,尤其是这位舞女身上透露出的高贵气质,更是不曾从一般舞女身上见过。

    在顿时的寂静后,众人便拊掌称赞,萧瑀等内朝大臣对舞女并不惊讶,只是对舞姿极为欣赏;而其他人则是对舞女流连注目,啧啧称奇。

    杨广也是对少女的独舞极为满意,宠爱地看着她道:“淮阳,坐。”众人皆暗暗惊异,原来今日起舞的女子便是皇帝的小女儿淮阳公主,怪不得如此华贵优雅,一颦一笑都自流风情。

    萧皇后开口道:“这是吾女淮阳公主,名韵仪,她自小爱舞,今日所舞,名曰芙蓉折腰舞,是为庆贺我大隋国祚绵长所作,今日晚宴本安排宫廷舞女献舞,但小女道,宫廷舞女难以展现这芙蓉折腰舞的精妙之处,故而临时上阵,亲自起舞,诸位宾客若是尽兴,不如敬公主一杯,以资鼓励。”

    众人纷纷举起酒杯朝淮阳公主敬酒,李世民也举杯相敬,一饮而尽。然后只是静静地看着淮阳公主,神情晦暗不明。当杨韵仪一出场时,他有片刻的怔愣,心想她居然会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在这宴席之上。他还没来得及细思,就被杨韵仪倾城惊世的舞姿夺去了全部的心魂,她尽情地跳着,他也好似随着她的情绪而跌宕起伏,当一曲舞毕,他还沉浸在刚才深深的氛围之中没回过神来,又被她淮阳公主的身份所震惊,在众人拊掌祝酒之际,他面容逐渐沉静,在一众称赞热闹之声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而杨韵仪坐在姐姐南阳公主身旁,低垂着眼睫,有些紧张,避开了李世民的目光,因而没注意到李世民眼神中那不明的情绪。当她抬起头来谢过众人的称赞之时,李世民向她投来的只剩温暖的笑容和‘原来如此’的了然。她刚才还在忐忑他会不会怪他向他隐瞒了身份,但看到他向他挑眉一笑,再次敬酒之时,便打消了那份疑虑。

    接下来,人们开始起身环行,互相敬酒。杨广有些困倦,便假寐了起来。

    宇文化及走到王世充处,道:“世充兄,昨日是都丞,今日又兼都监,真是可喜可贺啊,来,我敬你一杯。”王世充道:“我们都是为皇上做事,官职不在多少,而在忠心罢了。化及兄才高八斗,怕是小弟我羡慕不来的,今后还想跟化及多加讨教,才能略添风雅啊。”两人敬完,宇文化及又道:“听说令媛还未出阁,而犬子与令媛年纪相仿,若是八字相和,我倒是很想和你结为亲家!”王世充回道:“吾女年纪尚小,婚姻之事,容后再议,也不迟。”杨广最是厌恶贵族之间互相联姻,这一桩姻亲便被王世充不咸不淡地挡了回去。

    王世充没等宇文化及再聊,便借机去别处敬酒了。

    他来到李渊这边,看着李渊和李世民道:“早闻国公教子有方,几位子女都是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真玉树临风,不同凡响!”

    李渊笑呵呵道:“贤弟谬赞,犬子若是能有贤弟一半贤能,老夫也算甚慰了。”

    李世民也端起酒杯说道:“叔叔英勇善战,于辽东战役中以火攻败敌,世民自小爱好舞刀弄枪,若是能向叔叔讨教一二,才是不胜荣幸。”说着,三人酒杯相撞,饮下几分。

    萧瑀一直笔直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脸刚毅凛然,酒樽前冷冷清清,无人愿上前冒犯这尊大佛。

    杨恭仁拿着酒杯向他走来,他看见朝中好友过来,便站起身,准备聊会天,杨恭仁笑了笑,道:“老萧,你这不尽人情的本事见长啊,走吧,我们去会会国公去。”

    萧瑀听他要拉着自己去应酬谄媚,当下便有些不高兴,没理会他。

    这时正好李渊带着李世民过来,李渊把酒杯放到萧瑀桌上,双手向后一背,故意说道:“萧公架子是愈发大了,这不来请,是请不动您这尊大佛了。”

    萧瑀看了李渊一眼,道:“我哪是什么大佛,我佛普度众生,我可没那本事。”

    李渊和杨恭仁听他此言,不禁轻笑。杨恭仁道:“好了好了,你就别傲着了,咱们几个难得能在这聚上一聚,这不,李兄述职后就得启程,咱们到我府上喝上两盅,为他们父子二人践行。”

    说着,他又看向李世民:“世民啊,你小时候,我可是抱过你呢,现在一转眼长这么大大了,真是时光如梭啊!”

    李世民挠了挠头,道:“可惜世民那时小,不记得叔叔,倒是常听阿耶念叨您风采卓然,今日一见叔叔,果真风雅。”此时的他,又变回了那个在大人面前的孩子,从容自然。

    杨恭仁拍了拍他的肩,表示肯定。

    李世民又接着对萧瑀说:“萧叔叔,世民向来佩服您的坚毅刚直,世民之心,与您同然。”

    萧瑀平静的眼神中露出点点波动,对这个少年有了些印象。李渊见气氛已到,便举起酒杯,四人碰杯饮尽。

    酒过三巡,李世民有些醉意,便离开宴席去解手。

    杨韵仪一直在与姐姐谈话聊天,阴世师之子阴弘时在萧皇后的示意下去到淮阳公主身边,与其客套,可那阴弘时嘴笨又拘谨,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杨韵仪在礼貌性地应承。

    阴弘时是楼烦太守阴世师之嫡长子,阴家在北魏之时便威名显赫,世代屡出大将,到阴世师这一代,获得了杨广的全面信任,杨广多次赞赏其“性情敦厚,忠心不二。”而阴弘时本人也颇有武艺,且品性正直,不近女色,深得萧皇后的青睐。

    她这边应承着阴弘时,但却时刻在关注着李世民的动向,看到李世民离席未归许久,便找了个理由离席,向他方才所去之处寻去。

    她提着灯笼,寻了小半会儿确是一点踪迹也无,自己倒是晕头转向,误入到海棠林深处,她走着走着,越来越谨慎警惕,忽听得后方不远处的树枝拂开声,当即呵道:“是谁,马上停下。”

    那人便停了下来,对她说道:“回头看看。”

    听到这声音,杨韵仪手中的提灯险些滑落,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望向李世民。

    李世民低眉浅笑,道:“没想到你是公主。”

    她眨了眨眼,道:“你不是在怪我吧,我只是,有些......”

    “我知道。”他打断了她的话。“我只是有些惊讶。不止惊讶于你是公主,还惊讶于你倾城的舞姿,很美。”

    杨韵仪有些脸红:“是吗,你马骑得好,我舞跳的好,咱们各有所长。”她骄傲道。然后略一思忖,道:“我听父皇说,今日要封唐国公为太原留守,你可要同去?”

    李世民和李渊曾商议过,杨广此次怕是要给他换个地方做郡守,倒是没想到居然是太原,便说道:“是了,想必几日后就要走了。”

    杨韵仪鼓了鼓勇气:“其实,父皇身边还缺几个千牛背身,这职事,不是贵族子弟他也是不要的,你若喜欢,让国公跟父皇说说,想必父皇是会答应的。”

    千牛背身是皇帝身边的带刀侍卫,专门负责皇帝的安全,一般由年轻的贵族子弟担任,是他们晋升朝臣的跳板,做千牛背身,确实是比跟着父亲到地方上任有前途。

    李世民看着她,将她的踟蹰、羞涩和勇气尽收眼底,他努力隐忍着自己的情动,却又有些无能为力,答应道:“如果皇上恩准的话,我必是不胜感激的。”

    杨韵仪只道是他应允了,欣喜不已。面上笑容灿烂,灯光闪闪,映地她的妆容愈发明媚。海棠花已全部盛开,呈现出点点的淡粉色,三点五点是一簇,百簇千簇是一树,远看点点簇簇,树树相连,淡粉纷飞,绵延不绝,俩人便在在一片淡粉色中相对而立,不近不远,宛若仙境中的一对壁人。

    良久,李世民开口道:“不早了,该回去了。”随后,俩人便分道而行,回到宴席之上。

    此时,宴会已经接近尾声了,重头戏也该搬出来了。杨广假寐了一会儿积蓄了精神,道:“酒过三巡、朕已经有些不胜疲倦,今日你们尽兴、朕也高兴,前些日子,朕一一召见你们述职,好的、不好的,朕都知道,做的好的,朕不能不赏,做的不好的,朕也不能不罚,王越,宣旨吧。”

    王越道:“嗻。”随即面向众人,展开明黄色的卷轴,宣道:“朕惟治化之隆,端赖群才之协济;官阶之进,必资贤能之擢升。兹有朕之臣子,才德兼备,政绩卓著,实心任事,克勤克俭,朕甚嘉之。

    今特诏任李渊为山西河东慰抚大使、太原留守、晋阳宫监,王世充为江都宫监,为雁门留守、

    以昭其贤,以励百官。望其益加勉励,恪守职责,勿负朕望,以成国家之大事,以保百姓之安宁。

    钦此。”

    众人跪地接旨,以谢皇恩。

    此道圣旨,名为任职之旨,实为升任、转任和罢免兼备之旨,其中变动之大不得不令人咋舌,如李渊由荥阳留守转任为山西河东慰抚大使、太原留守、晋阳宫监,原太原留守、晋阳宫监转任为,而这山西河东抚慰大使,却并非正式官制,之前也未曾听说过,想必是皇帝为统一管理山西事务而特设的一职事官,至此,李渊一举成为太原之最高军政长官;而王世充本已是江都丞,现在又兼任江都宫监,原江都宫监  转任为,这大隋朝此时的实际之都城已尽在王世充手中;升任为雁门留守,而皇帝似乎是忘记刘武周这个人了,并未给与他新官职。

    皇上虽已下旨,但还需吏部后续补齐任命状,加封中书印,走完“三铨、三注、三唱”之程序,才算正式任职。

    刘武周虽早已得到消息,但真当这道圣旨宣下来的时候,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居然真的罢免了他的雁门太守之职,并且没再给予他任何官职,堂堂一郡太守,居然一夜之间沦为一介白衣,士可杀不可辱也!他跪在地上,低着头,面目狰狞,十指紧紧扣着地面,心中燃烧着熊熊烈火。

    杨广一手撑腮,斜靠在长长的座椅上,看着齐齐跪在地上的众人,开口道:“朕今日乏了,没空一一承你们的谢恩,后续诸事,朕会找你们一一商议,散会。”然后悠悠起身,飘然而去。

    众人皆面面相觑,还没从刚才的降旨之中回过神来,有人内心大喜,有人忧虑、有人低落、有人悲喜交加,个中滋味,千头万绪,的确得回去好好理一理。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正当月落西沉,各官员都在床上思索着今日宴会之事时,却意外接到了突厥来犯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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