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鲤乙拖着疲惫的身体,踏着夜色回家。

    开门,关门,反身按下按钮,冰冷生硬的日光灯瞬间照亮这间30平方米上下的简陋一居室。

    换好鞋子,拉上窗帘,躺倒在沙发椅上,惬意地长舒一口气。

    周鲤乙单手熟练地打开手机,浏览外卖软件,思考该点些什么东西来抚恤她劳累的心灵。

    浓香扑鼻的烧烤?油润酥脆的炸鸡?亦或者沁人心脾的奶茶?

    正当周鲤乙游移不定,陷入选择困难这样的幸福烦恼时,一道干涩机械的声音突然在她脑中炸响。

    “检测到适合人类用户。嘀,系统已绑定。亲爱的周鲤乙用户,恭喜您被清道夫系统选中,即将参与系统试用环节。试用环境搭建中......”

    “不是。”周鲤乙一头雾水。“什么情况啊?zh......”

    话语未落,悬吊在天花板的日光灯一明一暗,坐在沙发椅上的人影失去了踪迹。

    **

    渝州湾跨海大桥,作为连接宁兴市和嘉阳市两地的重要枢纽,一般人几乎遇不上桥面空空荡荡,车人全无的寂静场景,除了......凌晨4点,大多数人此刻正深深沉入梦境的时刻。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举着手机,口里呜呜噎噎地走上此时空无一人的跨海大桥。

    月光洒下,海面波澜不惊,时不时荡起一层层银光闪闪的水光鳞片,美不胜收。

    然而倚着栏杆的落魄女子却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你知不知道我最烦的就是你哭啊,跟鸭子叫一样,难听死了。”

    女子哭声一顿,心一横,把手机屏幕冲外,镜头对着一望无际的海面,情绪激动:“那我该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别逼我,逼急了,我从这下面跳下去,看你以后怎么见爸妈。”

    “呵。”电话那边的男声依然不屑:“我有什么不好见的。何洛洛,现在是法制时代,我们只是订婚,没有领证。法律层面上,我们现在只是两个陌生人而已。你还叫我爸妈,叫得这么亲密,回头,你看他们是认我这个金枝玉叶的儿子,还是你这个连茶都不会倒的废物吧。”

    “你......”

    即使这几天已经听过不少这样的恶毒话语,何洛洛仍然控制不住地凝噎起来,一时间说不出话。

    她和邱彦相遇时,邱彦还只是条件普通,扔人堆里,根本找不出来的那种人,而何洛洛已经靠着社交媒体起家,成为学校里一位颇有名气的校园女神。

    邱彦对何洛洛一见钟情,大学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苦追何洛洛。

    甜言蜜语时,邱彦总说何洛洛存在的本身就是艺术,和他在一起后,他不会让她吃一点苦,受一点累。

    何洛洛信了。邱彦似乎也做到了。

    哪怕是大三同居,邱彦也是从不让何洛洛碰一点家务活,说家务活只会让小仙女丢份。

    于是,朋友上门做客,何洛洛只负责陪着客人一起聊天玩游戏,增进感情,邱彦则一个人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操持一桌饭菜。

    上门几次,身边所有的朋友都说邱彦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好男人,要她一定要好好珍惜。她也是这样觉得的。

    大四毕业,何洛洛陪着邱彦回老家过年,家家团圆,喜庆热闹。

    亲戚们见何洛洛自身条件好,在旁边撺掇着问起什么时候结婚。

    邱彦招架不住,主动找何洛洛示弱。

    何洛洛一时心软,又见邱彦被调侃得满脸通红的窘样,干脆站出来,主动要求在老家办酒席,举办了一场简易的订婚仪式。

    订婚仪式办完,大伙消停了。邱彦之后也不明里暗里地在她耳边提及,自己平日如何没有安全感,可以放心去外地上班打工,把一应举办正式婚礼的事情全权交予了她。

    虽然事后,她不免被父母狠批了一顿,但是哪有敌得过子女的父母,事到临头,他们还是任劳任怨地联系对方家长,帮忙操持起婚礼来。

    到这里为止,何洛洛依然满怀热情,认为自己即将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子。

    只是没想到,后面情况急转直下。

    婚礼还在筹划过程中,邱彦打电话来催了几次,见进度丝毫不见加快,索性连何洛洛发去的消息都不回了。

    何洛洛初时只以为邱彦这是在闹小脾气,但是之后接连几天,人都联系不上。何洛洛按捺不住,直接杀去邱彦的公司,这才发现,邱彦正和办公室里另一位小姑娘打得火热。

    那一瞬间,何洛洛如遭五雷轰顶。

    而邱彦知道事情暴露,急忙回家,又是跪地痛哭,又是自扇巴掌,辩解自己也只不过是个受害者,是被人刻意勾引陷害的,至始至终,他的心里一直只有何洛洛一个人,没有其他。

    正当何洛洛摇摆不定,犹豫要不要原谅一个背叛过自己的未婚夫时,又有好事者传来重磅消息:原来,在邱彦挽回何洛洛的这段时间里,他仍然一次都没有回过公司的宿舍。

    不知情的人以为邱彦在外面自己租了房子,然而前室友对此却知道的一清二楚,毕竟他可是亲手帮邱彦,把东西搬进别人小姑娘的出租屋里。

    得知这一消息的何洛洛彻底崩溃。

    她圆满幸福的婚姻美梦彻底破碎了。

    何洛洛不明白原本世上绝无仅有的好男人,为什么变成了这么个满嘴谎言,脚踏两条船的骗子。

    她甚至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她哪里做的不够好,是不是她太任性,惹人厌烦,这才让邱彦变了心。

    不然那个满口说着没有她,会活不下去的痴情种去哪了呢?

    她砸碎了身边所有的镜子,缩在被窝里,不见任何一个人,但是有人总不想放过她。

    邱彦不明白,明明先前肉眼可见有所动摇的何洛洛,不知为何,变得更加难以接近。

    何洛洛虽然缩到房间里,日日以泪洗面,并且在父母面前,主动隐瞒被出轨的实情,难得清醒的时候,却发消息意外坚决地中止了婚礼的举办。

    眼见自己投资多年,即将迎来收获的“项目”马上要一无所有地结束,任邱彦再是耐性充足,也忍不住在现如今,曾经的招数通通不管用的情况下,暴露了本性,破防输出。

    “你跳啊,何洛洛。别只知道光说不做。”

    “你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什么事情都不会做,只能指望我一个人。”

    “离开我,你还会干什么?”

    “我劝你早点跳下去了事,免得活在世界上,拖累了你的父母。”

    “我真不知道,当初我是怎么看中你这样的女人的?”

    ......

    电话那头的邱彦还在一刻不停地絮絮叨叨,何洛洛已经开始精神恍惚,大脑一阵嗡鸣。

    这么一瞬间,何洛洛真的觉得邱彦说的对,她这样一无是处,只能拖累父母的废物有什么资格活在世上呢,不如早早归去,减轻父母的负担。

    何洛洛的手攀上栏杆,脚也慢慢踩上台阶。

    就在她一时冲动,真的打算爬过那道隔绝了一切,密密层层的护栏时,另一道声音在她身后突兀地响起。

    “姐妹,不要在垃圾堆里找男朋友啊。”

    何洛洛刹那间被吓得浑身一抖,手机没拿稳掉落在地,正面朝上,露出一个平平无奇,却因为扭曲的表情,显得十分猥琐的年轻男人。

    周鲤乙不经意地扫过一眼屏幕,挑眉冷笑道:“我还以为是哪家王子在这里下达指令呢,结果,这不是还没恢复人身的瘌□□一个吗?怎么,池塘呆不下,跑到手机里面,望梅止渴来了?”

    “你.....”

    邱彦自负善查人心,从来在异性方面得心应手,捏软柿子何洛洛,也是捏得轻而易举,如今骤然得到另一位异性当面如此恶毒的评价,错愕不已,气恼地大声怒斥:“你个丑八怪,说谁呢你!”

    周鲤乙不屑撇嘴:“丑八怪说你呢。人贵有自知之明。你心里这么没数,我都怕你哪天照镜子,没有准备,结果把自己吓死。”

    邱彦闻言,简直是出奇地愤怒了,直接破口大骂:“你在说什么呢?你个@#¥%......”

    周鲤乙没有和这种垃圾纠缠的兴趣,想说的话一说完,就眼疾手快地挂断电话,把手机翻一面,背面朝上,任由手机躺在地面上,不断被对面破防的男人反复拨打,震动不停。

    处理完垃圾的周鲤乙再抬头,看了一眼面前这位眼睛肿得和鸡蛋一样的年轻女子,叹了口气。

    周鲤乙不明白今天自己是这是倒的哪门子的霉。

    本来普普通通的打卡上班,普普通通地加班回家,普普通通地点个外卖。

    如此平凡往复的一天,不知道是哪个步骤出现了意外,让她突如其来,被一个连名字都没听清的系统绑定,又一个突如其来,被传送到凌晨时分,荒无人烟的跨海大桥上。

    传送就传送,偏偏还身无分文,连临走前长在手上的人生伴侣——手机都完全不见踪影。

    这诺大的桥面上,只有勤恳工作的照明灯,和孤苦无依的她自己。

    周鲤乙震惊,周鲤乙不解,周鲤乙...无奈接受现实。

    在尝试几次呼唤那不知名的罪魁祸首,都没得到回复的情况下,周鲤乙只好循着远处的声音走,企图找人寻求帮助。

    刚开始远远听到声音,周鲤乙还以为是有人深夜在桥面上吵架。

    离近了,她才发现,这哪是什么吵架,按这姑娘的战斗力算,这分明是单方面的“屠杀”。

    本来想着清官难断家务事,周鲤乙特意隔了段距离,不远不近地准备等人打完电话,再上前求助。

    只是深夜寂静,一点小小的声音都丝丝入耳,更何况这场动静不小的狗血闹剧。

    周鲤乙安静吃瓜。

    然而这瓜越吃,越是让人皱眉。

    见电话对面都开始鼓吹自杀了,周鲤乙实在是忍不住,迅速上前,一举结束了战斗。

    何洛洛此时精神依旧迷离,对周鲤乙的行为生不出没有什么反对情绪,只顾着埋头抽泣,眼泪都流干了,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呜咽。

    周鲤乙从兜里掏出纸巾,递给何洛洛。

    “别哭了。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不到处都是吗。为个可替代品,哭伤了身体,可不好。”

    何洛洛泪意朦胧,只模模糊糊看清安慰自己的是个女生,放松了警惕,想起这几天,从昔日爱人口中不断听到的伤人话语,一时之间又是伤心,又还有点委屈。

    “你,你不知道。他原来不是这样的。”

    周鲤乙从善如流地点头:“是,男人嘛。没得到的时候,是珍宝。得到的时候,是挂饰。得不到的时候,就变成废品了。吃不到葡萄的人,说葡萄酸。除了暴露他自己的气急败坏之外,不也说明了你的独一无二的吗。”

    “啊?”

    何洛洛茫然抬头,差点没跟上周鲤乙话尾如此出乎意料的转折。

    周鲤乙见何洛洛久久没有动作,直接把纸塞人手里,继续劝说:“你不重要,他何必耗费口舌,拿话激你呢。他这不是分明害怕你踹了他,重新流入市场,更上一层楼,而他从今往后,只能夜夜祈祷,否认自己走下坡路的惨淡事实了不是。”

    何洛洛轻咳一声,情绪的入口一下被卡住,总算没有再肆无忌惮的喷涌出来。

    周鲤乙见好就收,没再多说什么。

    等何洛洛再呼吸几口桥面上,带有冰凉潮意的冷空气,擦干脸上纵横交错泪痕,久违地打起精神,这才有闲心关心面前这位天降神兵的来历。

    周鲤乙半真半假地编着瞎话:“我被黑车司机坑了。说是送我回家,结果送到半路,就要我下车,把我丢在这里,让我自生自灭了。”

    “啊,真可怜。”

    何洛洛是宁兴市本地人,也听说过火车站、机场那边有时候会冒出一些黑车司机,上车一个价,下车又是一个价,中途如果不肯的话,还真有被半路丢下的情况。

    看着周鲤乙衣着单薄,身形消瘦,手边行李箱、手机通通没有,何洛洛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这些黑车司机欺软怕硬,实在可恶,还让像她这样,老实本分的本地人无端蒙羞。

    何洛洛暂时脱离情绪的控制,善良的本性自然浮现出来,见周鲤乙一个人深夜流落街头,实在凄惨,于是主动肩负起保卫弱小的担子。

    “没事。你先跟着我吧。宁兴市别的不说,治安还是可以的。我送你到警察局报警。到时候要是行李没找回来,你可以先跟着我住。我那有空房间。”

    周鲤乙其实没有贸然入住陌生人家的习惯,但是别人毕竟是一片好意,她也就暂时顺着话口,接了下来。

    “好啊。那就谢谢你啦。”

    “没事,没事。你等我打个电话,叫人来接我们。”

    何洛洛弯腰捡起地上早已安静下来的智能手机,长按开机键,屏幕亮起,显示出一个容量见底的电池标志。

    她这才发现,她的手机居然已经没电关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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