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卿歌从醒来起就不吃不喝地坐在病床上发呆,陪护的阿姨也不敢劝他,只是把这情况通知了陆家。

    他沉默地看着眼前的空气,似乎又有季锦如的身影浮现,怎么赶也赶不走。

    那天,他看到沉野抱住季锦如,心竟然是那么难受,黑夜里跟着沉野的车子一路到海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们越来越亲近,他竟也会为此嫉妒到发狂。

    骗不过自己,想要靠近季锦如的心是压不住的,陆卿歌强迫自己在关了灯的屋子里待着,他告诉自己只要不看到她就会好的。

    可是根本不会好,他想她想得发狂,已经分辨不清是书在驱使还是出于本意,他知道他背叛了余念。

    背叛者是该死的,口口声声说着爱余念的他更该死,在彻底动心之前,陆卿歌选择了死亡。

    他早就是该死之人,苟延喘残地活了那么久,也是时候该去找余念了。

    只是没想到竟连死也死不成。

    沉峰已经替他找了心理医生,甚至派人监视他,等一出院他就会被压回陆家老宅,这件事没得商量。

    几天后陆卿歌出院,此时正是初春,院子里的月季火红地盛开,大树下他曾经亲手装上的秋千轻轻荡漾着,陆卿歌已经忘了当时的心境,只记得季锦如一次也没坐过。

    当时他真的把她当成余念了吗?陆卿歌问不清自己的真心,聪明如他,竟然真信了这蠢事。

    陆峰铁了心不让他出门,每天下午心理医生来一次陆家给他进行治疗,陆卿歌每次都带着微微的笑意,并不像那么抑郁的人。

    只是不过一个礼拜陆卿歌就要出去,没人敢拦,好在他是带着司机出去的。

    他去了明德中学,在大门口站了很久才走,又慢悠悠地顺着明德中学的小吃街走到尽头,期间一直是笑着的。

    夜幕降临,陆卿歌站在月老庙前的姻缘树下一个一个牌子地翻,直到后半夜才翻到那两张紧紧缠绕的木牌,他慢悠悠地翻转,看到上面歪七扭八地写着季锦如三个大字,字迹是那么熟悉。

    陆卿歌轻轻笑了下,仿佛又想起她写下这三个大字的时候的模样,带着些顽劣的坏,他也坏,用毛笔沾了墨水一字字在边上写下陆卿歌三个大字。

    他坐在石凳上望着远山,墨色的夜空里星月并不闪耀,没有她在那晚时美丽。

    一直以来,季锦如都在告诉他她忘记了从前的事,可现在想来他未必就记得清。

    从前的陆卿歌是什么模样,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想起来过了,他只记得自己狰狞的样子,扭曲的样子还有发发疯的模样,那么深刻,以至于他以为他自己本就是这样的。

    就着山里的凉风,陆卿歌坐了一夜,第二天小和尚开门就见着他,吓了一跳。

    他嘴角挂着恬淡的笑,吹了一夜的山风,脸上苍白可见,陆卿歌温和地向小和尚请了个平安符。

    小和尚应允,但陆卿歌却说到时便存放在寺庙里好了。

    也许会有人来取,也许永远也不会有人来取,他孤寂的背影被古庙映照,顺着来时路一阶阶往山下去。

    山高路陡,陆卿歌走得很有耐心,想起濒死之际往事浮现的清醒,又想到季锦如和沉野的相配,现在,他倒希望季锦如永远也不要想起。

    如今,他已是个疯子,是没了心智的畜生,亏他认定自己被季锦如吸引是剧情所趋,却不知原是当局者迷,他太糊涂。

    回到陆家后陆卿歌便大病一场,整日吃药也不见好,气色越来越差,竟像是油尽灯枯,他终日里清醒的时候很少,只是每次醒来都笑着看人,目光是从所未有的温和。

    等身体稍好一些,他又跑到院子角去挖了个坑,买了些猫玩的玩具埋进去,在上头立了块木牌,写着“念念”。

    陆卿歌抚摸着木牌说了很多话,接下来连着两天都躺在床上没法起来。

    后来,季锦如和沉野和好的消息传到了陆卿歌这,据说沉野把人带回了家,沉老爷子当下把人赶出来,这事闹得沸沸扬扬。

    这事季锦如吃了大亏,上流圈子里全是说闲话的,沉野不肯让步,父子两闹到断绝父子关系的地步。

    自从看到陆卿歌躺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的样子,季锦如每晚都梦到他,她害怕,也心颤。

    也就是那时,季锦如动了和沉野和好的念头,陆卿歌已是强弩之末,如果她不继续把主剧情走下去,也许陆卿歌马上就会死去,或许连她和沉野也会出事。

    她虽然这么想,但并没有刻意去和好,只是沉野日复一日的关怀下,在一个平常的傍晚,他忽然开玩笑说,“要真想谢我就答应做我女朋友呗。”

    那时季锦如总把“谢谢”挂在嘴上,两人关系缓和后,沉野也开始爱对她开一些玩笑,只是没想到季锦如会说“好。”

    沉野高兴的像个孩子,他本来已经不动这念头了,结果季锦如给了他这样大的惊喜。

    沉野高兴地抱住她,接下来连着好几天一见到她就要牵她手,生怕她后悔跑掉。

    这次在一起出奇的顺利,他们就像寻常情侣一样,沉野偶尔给她带一束花,在她不高兴的时候开导她,两个人互相倾诉工作上的事,又一起美餐一顿犒劳自己,日子过得飞快,快到像是随时可以白头。

    可问题还是在那,沉修止又开始为沉野参谋合适的千金小姐,沉野说了几次都无果,他还有一年才能毕业,现在并没有反驳自己父亲的能力。

    这件事沉野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季锦如,他们沉默了很久,沉野抱着她保证,“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吗?我告诉所有人我沉野喜欢的人是你,除你之外的任何人我都不要。”

    和沉野在一起过沉修止那关是迟早的事,她还从没光明正大地站在沉修止面前过,不管行不行,总要把事情解决。

    于是季锦如和沉野一起回了沉家,在众多千金小姐面前,沉野为了维护她当众和沉修止反目,最后也是不欢而散。

    这事在B市传得沸沸扬扬,过了好几天才传到陆卿歌的耳朵里,那个时候他已经虚弱的不像话,但是仍然撑起身出门。

    沉修止没想到陆卿歌会找上他,之前两家维持着表面关系的时候,陆卿歌尚且和他无甚交集,现在两家关系闹得那么难看,他却找上门来。

    陆卿歌向来开门见山,沉修止听完他的话后整个人都处于一个迷迷瞪瞪的状态。

    他竟然为了季锦如那个女人把那么多项目拱手让给沉家,并且扬言会把名下的财产都转到季锦如名下,而这一切仅仅是为了让季锦如和沉野在一起。

    沉修止看他的目光像看个疯子,如果说爱,却亲手把季锦如推到沉野身边,如果不爱,却拼尽一切。

    “你无非是想要一个对沉家有助益的儿媳妇,现在季锦如什么都配得上,沉老板应该没道理继续阻止。”

    男人带着病,说话时很是温吞,只是其中的威压不减分毫,这确实是足以让所有人都心动的条件,这样的话沉野不会和他反目,他又能得到想要的。

    最后,沉修止还是点了头,只是看他的目光一言难尽。

    季锦如今天提早下班,担心沉野为了接她推掉别的事赶过来,她没有和沉野说,安静地等在大门口。

    正东张西望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忽然跑到她面前看着她,“姐姐,这个小蛋糕送给你。”

    小女娃费力地举着蛋糕,季锦如担心蛋糕摔了就帮女孩提着,结果刚提起,小女孩一溜烟就跑掉了,季锦如看着手里的蛋糕拿也不是,扔也不是,最后只好提在手里。

    吃是不敢吃的,只能等着看待会会不会有人回来讨要。

    陆卿歌在角落里看着她拿了蛋糕,轻笑一声,缓慢地转身离去。

    恰好季锦如转头,奇怪地看着陆卿歌离开的地方,只能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她没有深究,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蛋糕,竟然是草莓的,看起来很合她胃口。

    陆卿歌死了,这件事很突然,季锦如是在律师找上门的时候得知的。

    “陆先生留的遗嘱,他死后名下的财产都归您。”

    季锦如听到这些话时,像是丧失了听觉,只能听到一个死字,她的世界都开始眩晕起来,过了很久才不相信地问他,“你说什么?”

    律师又把话重复了一遍,接着公事公办地把合同递到季锦如面前,她眼神闪躲地避开合同,匆忙跑开了。

    他怎么会死,分明没有那么早,他又为什么会留下这样一份遗嘱,季锦如想不明白。

    她的心是那样平静,就像听到了一个虚假的消息,又是那样的波动,因为这个消息很可能是真的,就在这平常的一天,陆卿歌毫无征兆地死了。

    季锦如逃避了一会,越发觉得自己平静到可怕,她哭不出来,甚至对整件事情都冷漠到极致,只有心里隐隐涌上些不明显的痛感。

    她回到公司,像平常一样做完所有工作,沉野来接她时小心地看了她一眼,他大概也知道了这事,季锦如甚至能勉强挤出一个让沉野放心的笑容。

    日子如常度过,一切都没有改变,有时季锦如甚至觉得陆卿歌的死是一场梦,她在梦里,脚踩在云朵上,仿佛落不到实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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