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锦如下班时公司门口果然又围了一圈人,她远远看过去就看到正中央的沉野。

    沉野打小就是在别人关注的目光下成长的,如今被众人团团围住,丝毫没有半点不适,脸上还带着笑。

    一个男同事见季锦如想溜,一把将季锦如推过去,高声叫道,“人小男生都等这么多天了,你跑什么跑哟。”

    周围无不是起哄的人。

    季锦如这些天对这场景也算是见怪不怪了,听到的闲话也不计其数。

    其中有些人艳羡,有些人不屑,还有些则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去撮合她和沉野。

    此刻仍然能听到周围有人议论她脸上恐怖的伤疤,说沉野怎么瞎了眼瞧上她了。

    确实,这样一个有钱有颜的富家子弟,不管如何都不该瞧上她这个容貌受损的女孩,更不该像此刻一样眼里只瞧着她。

    他的专情所有人都看得到,这些天沉野每天早上把车停在裴佳赐家楼下护送她上班,又在下班前早早等在门口接她。

    沉野在用自己的方式给她安全感,告诉她不管她变成什么样他都不会放手。

    被周围的目光团团围住,季锦如盯着沉野炽热的视线上了他的车。

    沉野有些不敢相信地笑了,反应过来后跑到驾驶位立刻开走。

    这是这么多天里,季锦如第一次愿意上他的车。

    他眼里闪着晶莹的笑意,嘴角压都压不下去,故作镇定地发出邀约,“饿不饿?我带你先吃个饭去。”

    沉野期许地看向她,季锦如嘴抿成一条直线,等了会后,指着前面一处可以停车的位置对他说,“在那停一下吧,我自己回去。”

    空气安静,沉野难受地看她一眼,等到了她指的位置时加快速度掠过。

    从天上跌到谷底就那么一瞬间,季锦如心知他心里有气,没有闹他。

    令人意外的是,沉野并没有把她送回裴佳赐家,他把车子开到她们一起去过的海边,一声不吭地仰靠着车背。

    季锦如也沉默地坐着,今晚的星星似乎比之前的每个夜晚都多,哪怕不刻意去看,那些金灿灿的光芒也争先恐后地涌进眼底。

    他们就这么坐着,可有什么东西已经和先前不同了。

    阴影裹挟着沉野,过了许久他才有勇气侧头看她,声音干涩又嘶哑,“季锦如,你真的就那么不想见到我吗?为什么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我只要一点点可以陪在你身边的机会,让我看看你就好。”

    声音缥缈像一场春天的雨,绵密又微微带着凉意,落到季锦如的心里。

    年少时的每一次吵闹都像下了一场小雨,你以为它并不会把你淋湿,可雨确实在下,心就在泛潮。

    “沉野,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最后,她还是不敢给他想要的机会,沉野那样的人,只要见到了一点点光就会撕开一个大洞。

    沉野目不转睛看着她,似乎要从她脸上看出一些不舍的痕迹,可是没有,少女的脸上只有冷意,他从未看过的冷意。

    “就连朋友也不能做吗?”

    沉野轻轻呢喃,染上些卑微的意味,季锦如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条项链,成色很好,下面的小猫更增添了些俏皮,是条很漂亮的项链。

    沉野拿出项链保持着递给她的姿势,像在回想什么一样轻轻说着,“之前看到了觉得很适合你,就给你买了,这只小猫,很像你。”

    他轻轻拨动了一下下方的小猫吊坠,抬眼时眼睛闪躲甚至不敢看季锦如,季锦如别开眼吸了吸鼻子,开口时带上了鼻音,“像以前的季锦如,不像现在的我。”

    像以前那个张牙舞爪什么也不怕的季锦如,而不是此刻这只躲起来的老鼠。

    沉野眼里泛着泪,还是坚持,“也像现在的你,你在我这没有变过。”

    她低着头,没再固执地去反驳,良久听到沉野叫她,“季锦如,我不奢求做你和我在一起,但是让我以朋友的身份陪在你身边好不好?等你认认真真地想清楚了,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接受。”

    他的目光真挚,季锦如就这么被迷惑着点了头。

    接下来的几天沉野便更加勤快地接送她,早上带着早餐等在楼下,等到了晚上依然在原地早早等她。

    季锦如拒绝过很多次,每次都被他可以扯开绕过。

    今天公司要加班,想到那个天天守在楼下的少年,季锦如特地给沉野发了条消息让他别今天别来。

    在电脑前埋头苦干到九点半左右,季锦如关掉电脑出了公司,黑夜里,那辆熟悉的汽车和往常一样停在原地。

    季锦如心里一酸,跑到车前,车窗禁闭,并不能看清里面的景象,季锦如迟疑地敲了下窗口,无人应,又接连敲了两下,车门才立刻打开。

    沉野见到她后眼前一亮,一边下来给她开门,一边乐呵呵地问,“都忙完了吗?”

    季锦如沉默地点了下头,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沉野最近也进了自家公司工作,又要兼顾学校的课程,并不算轻松,季锦如看到他的状态一天不如一天,大多数时候他眼下都铺着一层厚重的黑眼圈,鸦青一片。

    刚才,他大概是在车里休息吧,累成这样,为什么还要在这等她,季锦如的心被自责紧紧包围住。

    沉野弯身,一个小蛋糕送到季锦如面前,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次是小蛋糕。”

    她僵硬地伸手接过,捧着蛋糕坐了会又转头含蓄地对沉野说了声“谢谢”。

    两人都僵住了,大概是没想过他们之间也会有这样一天,中间像是隔了高高的一座墙。

    第二天中午,季锦如正吃着午饭时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看着手机上大大的“陆卿歌”三个字,季锦如握着饭勺的手一僵,很久才接通。

    意外的是对面并不是陆卿歌,而是慌张的陆伊人,“季姐姐,我哥晕倒了,流了好多血,你能不能过来帮帮我。”

    对面的声音嘈杂混乱,陆伊人明显哭了,季锦如来不及问清情况,知道是她在家里后连忙请了个假出去。

    一进陆家,季锦如简直惊呆了,陆卿歌躺在书房的地板上衣服被血浸透,一旁的陆伊人哭得撕心裂肺。

    季锦如恍惚之间差点以为陆卿歌像书里一样死去,拨打救护车的手都是抖的。

    陆伊人见到她像是见到主心骨,扑上来抱着她大哭,“姐姐,姐姐,我哥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呀?”

    没多久救护车来了,季锦如和陆伊人等在急救室外时,陆峰和余家二老依次赶到。

    好在人并没有事,只是医生发现陆卿歌手臂上被刀子割了好几道口子,一只手臂已经没有什么好肉了,医生给他包扎时都觉得心颤。

    那样的伤口明显不是刻意的自残,医生只说他的自残倾向很重,还是要找心理医生好好资讯一下。

    季锦如记得自己在陆家时有一阵子经常可以看到心理医生上门,她本以为陆卿歌多多少少会有些好转,只是没想到他的人生轨迹还是在按照书里的剧情走。

    几位长辈都进去看陆卿歌了,季锦如在门口坐了会想走,恰好碰到余夫人出来。

    她和余夫人先前有过几面之缘,对这个慈祥的长辈一直很有好感,因此特地去问了声好。

    秦臻臻勉强扯出一个笑,只是眼里还是藏不住担心,她拉着季锦如的手坐下,唏嘘感叹,“自打上次见你后我还说什么时候再邀请你来家里做客呢,没想到在这不合时宜的地方见着了。”

    秦臻臻看了一眼病房里的情况,不免有些难受,又想到是季锦如帮忙把陆卿歌送来的,拍了拍几季锦如的手笑道,“这次多亏了你,伊人都快吓坏了。”

    季锦如摆摆手,忙说,“我只是帮了点小忙,况且伊人一直叫我姐姐,这也是应该的。”

    “你是个好孩子,下次有时间再来我家里玩,陪我说说话。”

    看着眼前快要哭出来的秦臻臻,季锦如心里一阵难受,分明上次见她还那么优雅年轻,这次却多了几条皱纹,大概是出来的匆忙,整个人都带着狼狈。

    季锦如真心喜欢她,肯定地点头,“好,下次我一定过去。”

    想起上次那码子事,秦臻臻代替陆卿歌和她赔不是,“小如,卿歌这孩子这些日子做事越来越荒唐了,要是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阿姨替她像你赔不是。”

    季锦如又怎么会要她道歉,但是又不肯真原谅陆卿歌,在她心里,陆卿歌做得那些坏事一桩桩一件件全被记得清清楚楚。

    她可怜他失去余念后的心理失常,却也恨他做尽坏事。

    季锦如支支吾吾地表示,“这事和您没关系。”

    那么明显的抗拒,秦臻臻又怎会听不出来,她不再强人所难,只说,“小如,卿歌做错事只怪他认不清自己的心,他不能从小宝的事里走出来,可阿姨知道,他对你是有感情的,打从他第一次带你来家里的时候,阿姨就知道卿歌喜欢你。”

    陆卿歌喜欢她?

    这大概是今年最好笑的笑话,他喜欢的只是那个装作余念的季锦如,从来都不是她。

    秦臻臻大概是误会了,不过这事并没法解释清楚。

    但如今有件更紧迫的事摆在面前,关于陆卿歌是否会死,时间又能否倒转,她竟是那么害怕去想这个问题。

    今天看到的那一幕已经成了季锦如的心病,她一遍遍告诉自己要讨厌陆卿歌这样的人,可是又比谁都害怕他的死亡,怕到连想也不敢想,天然的恨和无头绪的关注,两种情绪拉扯她的神经,没有哪一方可以胜过另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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