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是闹哪出?”

    男人没拂开她的手,也没转身。

    夏延低声道:“我真的好难受,喝了酒胃很疼。”

    沈纬恒皱眉看她,长发散乱,脸色发白,确实是身体不适。

    “还能自己走路吗。”

    夏延难受得说不出话,只是摇头。

    沈纬恒默然,一手抄着她腿弯,一手搂肩,将她抱起来:“放松,手搂着我脖子。”

    夏延照做。

    从电梯到车库,沈纬恒走得飞快,抱得也紧,夏延感觉很安稳。

    “空胃喝酒的?”

    “嗯。”

    “喝的什么酒?”

    “蓝莓果酒。”

    “喝了几杯?”

    “四五杯吧……”

    “自己喝的?”

    “嗯。”

    “只有胃疼?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头有点晕,胀胀的。”

    “没什么大事,放轻松,我们现在去医院,很快的。再有哪里不舒服记得和我说。”

    冷静克制的声音低旋在耳边,夏延闻到他身上冷冽的苦柠香。有些人天生带有领导者气质,无论狂风暴雨是否由他带来,光是站在那里就足够让人信服、依赖。

    沈纬恒抱她到后座,拿了靠枕放在她腰后垫着。

    车身昏暗,高楼大厦的霓虹透过车窗,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

    迈巴赫性能良好,一路平稳行驶。

    “傅启初,嗯,是我,你现在还在医院吗?”沈纬恒放低声音,问道。

    没连蓝牙,夏延听不见那边回答。

    “我有个朋友空胃喝酒,现在胃疼头也晕,差不多还要十五分钟到二院,麻烦你照看。”

    说罢,回过头看她:“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夏延摇头,沈纬恒继续对电话说:“没有其他的,嗯,谢了。”

    电话那头的人带了揶揄,还想再说什么,沈伟恒一把挂断。

    医院什么时候,都是人挤人,男女老少,一派的焦急徘徊、面带苦色。这里的气流是暗灰的,消毒水味充斥鼻腔,天花板吊的极高,显出另类的空旷。

    沈纬恒抱着她去专家号,见她一直望着大厅里的人群,以为她害怕无措,缓缓道:  “我问过医生了,你只是单纯的酒精上头,加上空胃,难受很正常。等药开了你喝下去,再养养,就会好,不用担心。”

    夏延听闻,没在往人群看,而是把头埋在他脖颈上。

    不是害怕,也不担心自己身体出事。只是看见坐轮椅、推轮椅,哄孩子,躺在手术床的那些人的表情,那些无助的黯淡的神色,她的心,莫名抽了抽。

    傅启初穿着白大褂坐在专家室里,让沈纬恒抱她躺在小床上。

    “空胃喝酒,胃疼,头晕?”

    “喝的什么酒,多久后开始不舒服。”

    沈纬恒在桌子那边倒水,淡淡道:“空胃喝酒,胃疼头晕,没其他征兆。蓝莓果酒,喝了四五杯后立马不舒服。”

    傅启初按了按她胃部和头部,问:“疼吗。”

    夏延道:“疼。”

    “有过什么病史,有敏感药物吗?”

    沈纬恒扶她起来,将水递给她:“水温热的,喝下去舒服一些。阑尾炎算病史吗,没有敏感药物。”

    傅启初眼光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回到办公桌上建议:“没什么大碍,也可以说是空胃喝酒的正常征兆。”

    “我不建议开药,毕竟药有三分毒,而且这位小姐的体质并不算好。回家呢,多喝蜂蜜水、纯牛奶,或者喝白米粥缓解。下次喝酒前,一定不要空腹,酒精本来就会刺激胃粘膜,没有食物阻隔,损害会更严重。”

    夏延小口小口地抿着,胃里的灼伤感在一路来慢慢缓解,喝了温水后感觉没那么糟糕。

    她同意这个观点:“好的,麻烦你了,真是非常感谢。”

    傅启初不置可否,这点不适根本不用挂号,喝水养养就好了,是沈纬恒小题大做,喝酒喝的胃出血进医院他都体验过,不应该紧张成这样。

    但他只是笑笑:“医生本职而已,要谢就谢沈纬恒吧。还有,最好出医院后就去吃饭。”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纬恒基本不和异性交往,空胃喝酒这个小事给他担心成那样,又是提前打电话,又是左右忙活,而且他看这个女生的眼神很不对,那绝对不是朋友间该有的神色。

    他肯定沈纬恒对这个女生有不一样的感情。

    他作为好兄弟,怎么能不推一把呢。

    夏延握着水杯,不知道怎么回,只朝着他笑笑。

    沈纬恒看着夏延道:“能自己走吗,送你回家。”

    躺了这么一会,她已经缓了过来:“谢谢你,我可以自己走了。”

    晚风吹过,带来江河的凉意,夏延穿的无袖短裙,大片肌肤裸露在外,虽然是盛夏,竟感觉有些冷。

    两人一路无话。上车时,夏延猛得抓住他手,用力往下带,沈纬恒很快稳住身体,害怕她身体不适,手虚抚在腰后,夏延往前靠,另一只手搂住他脖子下压,沈纬恒不敢使力,整个人顺着她往后仰,跌坐在后座上。

    沈伟恒就是再怕她身体不适,此时也反应过来。克制着怒意问:“你现在是闹哪一出?想在车上和前男友调情?四年不见,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癖好。”

    声音冷冽,夏延被问的心惊。手无意识地攥紧,看见他衬衫下冷白的一截锁骨。

    夏延不说话,沈伟恒却不容许。抬起她下巴,强迫二人对视,冷冷道:“说话。”

    淡粉的薄唇,因为主人生气,微微抿着。思考太让人无助,不想直面内心,夏延索性吻上他唇。

    温热的唇相贴,夏延心里悸动,然而被吻技太差,只会贴在唇上吮吸,见他迟迟不回应,更是无章法地去咬。

    心里发空,慌得想睁眼看他。沈纬恒却回应。

    同样是吮吸,沈伟恒却缓缓地磨,夏延觉得痒,张嘴被吻得更深,唇舌火热,勾着她在口腔里肆意滑动。被亲的脑袋发晕,只会跟着他的节奏走,一寸寸攻略城池,强势又温柔 。似乎是觉得不满足,沈纬恒紧扣着她脖子,强硬地往身前送,虚抚的手也直接握住她的腰,上下抚摸,手掌火热,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烫人的温度,夏延打了个抖擞。

    话冷,心却炙热。一吻闭,车内安静得只能听见夏延压抑的喘息声。

    沈纬恒摸上她耳垂,缓慢揉捏:“别来招惹我。”

    夏延抬头,看见他深沉压抑的眸色。

    夏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好一会才停。

    她看着天花板发呆。

    小米粥熬得浓浓的喝下去,胃暖了,脑子就开始胡思乱想。

    她心里没底,不知道沈纬恒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冷冰冰的行事风格一如以前,虽是妥帖地带她去医院,关怀的话却没一句。

    沈纬恒面冷心却善。

    换作任何人不适向他寻求帮助,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那个亲吻,也是不推不就的。

    说不定沈纬恒这四年早就谈了很多个呢,像  她这种主动的,不拒绝太正常不过了。

    但是转念一想,以沈纬恒的三观和个性,他对感情有始有终,绝不会乱搞,玩弄别人情感,哪怕是双方自愿。

    不过也不缺乏别的可能。

    时间像海浪,一波一波地推着向前,人就夹在其中,或被拍在岸边,风吹日晒;或深陷旋涡,无力挣扎;或是沉入海底,不见天日,和欲望一起堕落。

    沈纬恒这样的条件,从来不缺大片大片女生等着为他燃烧青春。异国寂寞难忍,同圈层的公子哥风流成性,他未尝不曾如此。

    脑子越想越乱,心脏也开始发麻。

    好好的没事干什么要去揣测别人。

    何况沈纬恒现在怎样和你有关吗?

    窗外蝉声鸣鸣,雨悄然无息地下了有一会,花园里的草木被雨水洗刷得翠绿,栀子洁白,哪怕是二楼也能闻见馥郁浓香。

    夏延漫步至落地窗前,环手看雨落滴答、草木悄然生长。

    静静站了一刻钟,等到月色如练,夏延才回到床上。

    梦里,她又回到了高中时期。

    她一会坐在窗边翻阅博尔赫斯的诗歌,偶尔有粉嫩的桃花落在肩上;一会穿着黑色小礼裙在学校礼堂演讲,耳朵却尖锐捕捉到草坪上鸽子振翅飞翔的扑棱声;一会是清晨早读,她一边读着青青子衿,一边将目光投落在休憩于花朵上的蝴蝶;一会又是她和白露挽着手,在满天彩霞下散步……

    一个个场景穿过她飞速移去,夏延觉得自己一会是旁观者,一会又真真实实地在体验。

    更多的是,她支着脑袋远望门外时,正好看见沈纬恒红红的耳朵;她搬着作业本往回走,沈纬恒从后面喊住她,边说老师要我帮你边拿走大部分作业;有段时间物理她不理解,沈纬恒放学后抽出时间认真教她;紫藤花廊下,沈纬恒长久驻足,她支着画板描摹沈纬恒清俊身影……

    画面一转,是某个假日午后,沈纬恒在玉兰树下向她表白,她脸红着答应;冬日暖阳温和,沈纬恒在图书馆给她低声念莎士比亚;自习课不想写题时,她从桌下伸手去牵沈纬恒,却被牢牢箍住,怎么也挣不开;悠长小巷里,两人聊着聊着就难舍难分;父母旅游在外,她突发阑尾炎,在医院醒来时看见沈纬恒靠在椅子上睡觉,与她十指交错……

    鸟鸣似潮水般涌过,翻起惊涛骇浪的清脆嘹亮。夏日清晨,已经泛着暑热,沈纬恒红着眼问她为什么要分手;酒店那一夜,她看着沈纬恒熟睡侧脸,轻轻附上一个吻;晨昏线交替,越过白天与黑夜,她静坐在飞机看云层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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