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旧事

    洛阳城东西,长作经时别。

    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

    第1章

    正是永安二年盛夏时节,魏朝国都洛阳城,虽不似江南玲珑有致,却也是依山傍水,一到夜晚,洛河之上波光荡漾,河岸的风缠绵温柔。

    天色微亮,屋外的雨下了一夜,睡梦中,程璧珠钗微乱坐于地上,死死盯着面前玄衣男子的脚,屋内一片死寂。

    “胡太后死前那夜,除了你,永宁寺内未曾有他人侍奉其左右,我不问你问谁呢?”那男子说着喝了口茶,声音中透着令人害怕的、超脱年龄的阴郁。

    夜已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如何都是不妥,何况此处为皇家第一寺院永宁寺内,那男子毫不避讳地俯下身来,气息落在程璧耳后,半是暧昧半是恐吓道:“你外祖父已然死了,你不为自己,也要为王氏和程氏两家着想,夜还长,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耗,建安郡君,你说呢?”

    程璧惶恐落下泪,便是几日前河阴之变,外祖父王遵业与洛阳城内王侯勋阀被尽数屠杀,她也从未临此绝境,程璧未多想,从怀中掏出毒药服下,宁死也要明了志向。

    腹内犹如被火灼烧一般,程璧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撕裂开,痛得她喘不过气。寺内一声声钟声响起,天色蒙蒙亮,程璧蓦地惊醒,只觉周身一片寒凉,她慌忙打量着四周,还好,此处是瑶光寺而非永宁寺,她是又做了噩梦。

    程璧挣扎着起身,取了口凉茶喝下,压住喉中汹涌的血意。她缓缓抬眸,见镜中一张毫无血色的脸,不由淡笑了声,那日她服了毒药,亏得今上命太医院全力救治,她才勉强将命保了下来,然而在瑶光寺将养不到一年,身子没好利索,今上元子攸便急急派人前来传话,希望她能,为他所用。

    君臣有别,元子攸的吩咐她自是要照办,何况元子攸皇位坐得不稳,北地叛乱刚平,梁国又欺魏新主刚立挥师北上,势如破竹直逼京都。元子攸不过是要她修书梁主,问一问洛阳城中有无接应之人,以揪出城内南梁暗桩,于情于理,她都要相助。

    室内香炉青烟袅袅,侍女檀秋抬帘进来,随手灭了炉中香,道:“姑娘又做噩梦了?怎这会儿便醒了?”

    屋外有脚步声传来,程璧侧耳细听了听,似是有十余人被带入了寺中,檀秋带着笑道:“今日有稀奇事,主上挑选了十位贵女充盈后宫,皇后娘娘却以宫里忙着准备北乡长公主寿辰为由,要这些贵女们先来本寺小住。”

    皇后尔朱氏性善妒,是以元子攸登基一年,诺大的后宫竟只得皇后一人,此番选秀乃首次充盈后宫,张嬷嬷沉着脸对贵女们道:“咱们瑶光寺,乃世宗宣武皇帝所立,往南是阊阖城门御道,东去千秋门不过二里。你们初来乍道,万别冲撞了寺里的贵人,贪玩迷了路。”

    贵女们俱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平日里骄纵惯了,对嬷嬷的话甚是不服:“住这里的不都是些先朝妃嫔?哪有什么贵人?”

    张嬷嬷不过四十余岁,她在胡太后身边多年,举手投足满是内宫风度,不满地咳了声道:“我朝凡皇帝驾崩,宫里未生养的椒房嫔御、掖庭美人,依制都要落发出家于此寺。便是当今尔朱皇后,也在咱瑶光寺小住过些时日。你们可别看寺里妃嫔们现下不得势,再度飞上枝头,也是常有的事。”

    她领着众贵女在殿前停下,一双厉目横扫众人,直看的人心里发毛。“你们的尼房在佛殿东侧,佛殿后有座独院,是主上特地为建安郡君辟出的,寺里的规矩先时都与你们讲过了,我可警告你们,建安郡君是个难得的贵人,别去扰她清静。”

    张嬷嬷不是个好相处的,众贵女闻言纷纷点头,待她离去才松了口气,卢雪林的父亲供职翰林院,只嗔笑了声,语气甚是不服:“那些前朝妃嫔也不掂量掂量自己身份,都入瑶光寺了,以为自己个个都是尔朱皇后,有个太原王做爹、长公主做娘,能轻轻松松再度飞上枝头?”

    尔朱皇后原是先帝妃嫔,她入主中宫自是因着家世之故,周岚清翻了个白眼:“听说这张嬷嬷是胡太后身边人,胡太后那般尊贵,都被太原王沉了河,她苟且留得一命,在咱们面前神气什么!咱们可都知道,瑶光寺的女人,生性最是放荡,专叫人夜里寻男子入寺苟合,瑶光寺的名声,差着呢。”

    崔云曦性子最是沉静,不徐不疾道:“皇后娘娘让我们来瑶光寺,是摆明了给我们下马威,咱们还是谨言慎行,只怕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众贵女们你一言我一语,又猜测起程璧的来历,“建安郡君是谁?前朝妃嫔里,好像没听过这号人物?”

    崔云曦只道:“我听哥哥说,建安郡君程璧,其母出身晋阳王氏,一等一的名门望族。太原王去岁入洛拥立新君,洛阳公侯三千余人,尽屠于尔朱氏之手,她外祖王司徒也身在其中,族中遭难,建安郡君不得已才出避瑶光寺中。”

    众贵女们或多或少,都有家人在河阴之变中丧命,闻言面色皆不大好,转而低声咒骂起来,程璧在窗前观望片刻,拾起桌上一幅画,画上提着行字:盈盈翠竹,纤纤白苎,悠扬魂梦,乐不思蜀。

    此画竹叶以苍翠为底,其上匀称地铺了层金粉,檀秋将屋子收拾妥帖,侧首望着那行字道:“姑娘这是何意?”

    程璧笑笑:“无他,只是觉得瑶光寺这一年,委实安逸了些。”

    “哪里安逸,姑娘分明是在养病,连老爷和夫人都瞒着不告诉。再说如今这世道,能图几分安逸便不错了!”檀秋闻言连连摇头,道:“对了姑娘,老爷来信说,夫人已经如姑娘所愿备好了琴,不过要请姑娘亲自回一趟府。”

    程璧心下了然,面上浮起丝久违的笑:“咱们找个画筒将画装进去,去凌阴里,卖了它去。”

    整整十个月,程璧未曾踏出瑶光寺一步,主子体弱受不得风,檀秋恨不得将车厢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起来,程璧却要任性地撩起车帘,眼中俱是新奇。

    洛阳城大街小巷景色依旧,几个孩童用清亮的童音唱着歌谣:“北斗七星高,干戈动三载,六镇兵马寒,胡兵夺长安。”

    程璧的注意力霎时放在那首歌谣上,檀秋拿了条毯子盖在程璧腿上,“姑娘你听,就是这首歌谣,京中现下没人不知道的,都说太原王当年是以平六镇叛军为名,暗中却想夺江山呢。”

    程璧笑笑,心道魏朝战火四起,尔朱荣便是想夺,只怕也是有心而无力。前方有车驾迎面而来,程璧的车夫隔着帘道:“郡君抓紧了,前面是公主车驾,咱们得小心避开才是。”

    此处为闹市,公主车驾引起不少骚乱,寿阳公主府宦官手持长鞭,趾高气昂地驱赶着一旁行人:“公主殿下出行,无关之人速速退开!”

    公主所乘玉辂由四匹马拉着,其上镶满了珠宝和金银,前后有三十余位驾士簇拥。虽说是超出了仪制,不过今上与寿阳公主手足情深,皇上都不在乎,寿阳公主元莒犁便愈发肆无忌惮,惊了行人也毫不在乎。此刻她正躺在四平八稳的玉辂内,面前玉盘中放着新鲜的瓜果,冷目对一旁的萧赞道:

    “丹阳王真是好大的脾气,本公主稍你一程,瞧王爷的样子,似是不乐意呢!”

    萧赞是颇不情愿与元莒犁同乘的,只垂首道:

    “臣不敢!”

    元莒犁百无聊赖地往萧赞手中递了个橘子,无心去辨他话中真假:“皇兄宣你入宫,不过是问你几句话,你也知道,北海王元颢被你们南梁那个什么将军陈庆之拥着北上,连着攻克荥阳、睢阳,谁让你是南梁的前皇子呢。”

    萧赞一袭白衣光风霁月,愈发趁得其人犹如谪仙,侧颜更是说不出的好看,南梁前皇子身份是他说不出的隐痛,萧赞蹙了蹙眉:“臣谢过陛下!谢过公主!不过臣并非南梁皇子,梁主于臣有养育恩,更有杀父仇。”

    车外孩童的歌谣入耳,寿阳公主见萧赞无意给她剥桔子,自顾自地抓起一旁琉璃盏中几片金叶子扔出窗外,她最喜欢看别人匍匐在她脚下,对她感恩戴德歌功颂德的模样,哪怕是假的也无妨。

    萧赞只装作没看见一般,听元莒犁道:“你看,连黄口小儿都知道,对我朝威胁最大的是尔朱荣的秀容胡兵,又非南梁皇帝。哎呀萧赞你放心,皇兄不过是要你交代近日结交之人,当下局势众口悠悠,他还不是为保你才这般做!”

    程璧车夫紧赶慢赶,竟还是险些撞上了公主车驾,萧赞侧首往车内一瞥,显然是认出了她。程璧连忙放下车帘,躲避开萧赞的目光。

    二人眼神触碰之时的惊讶与疏离,尽收元莒犁的眼底,她看得清楚,却以一种不关己事的口吻道:“方才车上是建安郡君?那个你从南梁带回的小姑娘?”

    公主面前不可失态,萧赞神色冷静,道了声是。

    元莒犁笑笑:“跟我讲讲陈庆之将军吧,听说他先时被梁主派到你身边辅佐,是个难得的将才,百姓们传的可神了!”

    显而易见,萧赞对梁国之事讳莫如深,无奈揖了个礼道:“公主何必张口闭口以梁国为臣母国?臣既入洛,便是魏人,梁国之事与我无关,还请公主莫再提了。”

    若说这京城里,有谁是程璧不愿见的,丹阳王萧赞绝对是其中之一,檀秋长大了嘴巴:“丹阳王萧赞?他他他,怎会与寿阳公主在一起?”

    程璧揉了揉眉心:“许是为了朝事,南梁皇帝封北海王为魏王,于我朝国君新立之际北上,陈将军所率梁兵势如破竹,萧赞他毕竟是南梁前皇子,与梁主二十余年父子情,我想应该是主上有急事要问,才让寿阳公主接他入宫。”

    檀秋对她的解释甚为不解:“不是说丹阳王是南齐皇帝的遗腹子,南梁皇帝与他虽名为父子,其实却有血海深仇?那个陈将军,难道与丹阳王很熟么?”

    程璧苦笑了笑,她年少时被叛臣掳至南梁,因缘际会下与当时还是梁主爱子的萧赞相识相知,萧赞如何她再清楚不过,可真说起来,却又像久到上辈子的事:

    “岂止是熟?陈庆之少时便为梁主随从,几乎是看着萧赞长大的,只可惜后来,萧赞他弃城投魏了。”

    檀秋点点头,不明觉厉道:“可姑娘也因着如此,被丹阳王从彭城带回来了呀,姑娘嘴上不说,可丹阳王和彭城事,姑娘分明是记在心里呢。”

    程璧沉默了半响才道:“是啊,元翊哥哥、太后、秀容,还有河阴事,哪件又能忘呢。”

    第2章:

    洛阳城里最热闹的去出,当属城南凌阴里的万鹤楼,晌午刚过,万鹤楼内熙熙攘攘,官家子弟、羽林禁军皆坐在楼内,一边喝茶,一边听说书先生说书。

    魏国皇族元氏起于鲜卑,自孝文帝推崇汉化以来,胡汉相容数百年,民风淳朴开放。百姓们最爱听些帝王家的奇闻轶事,可元子攸堂堂魏朝天子只能充作配角,全洛阳城说书先生的口中,太原王尔朱荣,是最脍炙人口的人物。

    说书人环顾四周,道:“要说这太原王尔朱荣,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得知胡太后鸩杀天子,立三岁小儿为帝,太原王心系朝堂,与上党王元天穆商讨,集宗室之亲,承社稷之重,迎长乐王为当今天子。想那胡太后以女主之身临朝数载,在朝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大势一去,竟落得被太原王沉河的下场,真是可悲可叹呐。”

    台下众人一阵唏嘘,雅座上一位看客却笑笑道:“你这说书人,谁不知胡太后蛇蝎心肠,临朝以来嬖幸用事,致使政事纵弛,威恩不立,还伙同奸臣犯下鸩杀先帝这样的恶行,沉河已是便宜了她,何来悲叹一说。”

    说书先生往台下一看,这人身穿件灰蓝色的普通布衣,想来不过是洛阳城里贩夫走卒,便将醒木拍在桌上:“我朝自六镇起义以来,盗贼蜂起,海内沸腾,王师屡出,覆亡相继,宗庙怀匪安之虑,社稷急不测之忧。唯有这太原王尔朱荣,世为代北酋帅,部落八千余家,富等天国。逆贼葛荣为盗日久,也是太原王自帅精骑七千,生擒逆贼葛荣,这才平了这六镇之乱,还我魏国一个太平盛世呐。”

    台下看客们纷纷摇头:“什么狗屁太平盛世,尔朱荣若真是心怀社稷,便不会在河阴屠杀两千士族,我看他分明是借平乱之名,行不轨之事,只怕这元氏天下,早晚得姓尔朱。”

    一人又道:“这不能吧,太原王之妻乃北乡长公主,长女又贵为皇后,这尔朱氏总得给元氏留些情面罢?”

    最先开口的那看客闻言哂笑了笑:“什么情面?义阳王元略与长公主情如兄妹,河阴之变时,尔朱荣不照样杀了元略,那叫一个心狠手辣。君岂不闻洛中近来流传的歌谣:北斗七星高,干戈动三载,六镇兵马寒,胡兵夺长安。这不就是说尔朱氏,要夺了元氏江山么?”

    这人话说的响,台下一阵异动,几个读书人模样的男子也道:“你们张口闭口的尔朱荣,可知当今朝堂最重之事为何?梁主册封北海王元颢为魏王,由南梁飚勇将军陈庆之护驾北上,一举攻克荥阳、睢阳,只怕不日便逼近洛中了!”

    那灰衣看客摇头道:“最惨的还是咱们这位新天子,继位一年是没一天舒心日子过,只怕这洛阳城要守不住咯!”

    万鹤楼里耳目甚多,看客们连连叹息了几声,决定还是少说为妙,话题三三两两地转移开来,朝西雅间里的看客四处张望道:“咦?怎么连着两日都没见着龙骧小将军的人影?哥几个谁瞧见他了?”

    “费小将军肯定是在哪个销魂窟里鬼混,我听下人们说,日前见他鬼鬼祟祟蹲在瑶光寺外,指不定是搭上了哪个先帝妃嫔呢。”伙伴答。

    程璧抱画驻足了片刻,心下只觉得无聊,遂摇头离去,万鹤楼三层有不少书画摊,她直截了当奔到西北角坐下,对那收画人道:“我这里有一幅翠竹,烦请先生看看。”

    收画人将画展开,细细观摩了几分,道:“姑娘的竹子画法新颖,用料也新奇,咱们洛中人物风雅,可像姑娘这样用墨的,也实在是少见呐。”

    程璧笑笑:“不瞒先生说,妾身别无所好,就爱画些竹子消遣,听闻先生此处有一幅青竹图,要价百金,不知可否拿来一观?”

    “快别提了,我也是帮人代卖,卖画的那公子非是名家,眼睛却要长到天上去了,对我说非一百金不卖,这不,东西在我这里放了近一月,还是未能出手啊。”

    收画人连连摆手,说着将那传说中价值百金的画作拿了出来,“便是这幅,瞧着像是与姑娘的画师出同门呢。”

    檀秋不满地扬起那张瓜子小脸:“我家姑娘学的可是南梁名家,洛中怎会有我家姑娘的同门?你可别乱说话!”

    程璧的目光落在那画上,此人笔法细腻,画工在她之上,只是不见落款,画上竹叶以苍翠为底,其上匀称铺了层金粉,正是程璧在南梁时自制的颜料青琮黛,画工易学,画料却做不得假,卖画人说的不错,此画作者与她是有些因缘的,程璧抬首问了问:“先生可留意过这卖画人?”

    收画人只说此画是小厮拿来,程璧遂不再多问,直截了当拿了银两放在桌上,“这幅画我买了,若那卖画人再来,还请先生帮忙转达,建安郡君程氏,于瑶光寺内,恭候大驾。”

    以百金之资,买了幅名不见经传的画作,程璧的面色还好似赚到了一般,檀秋对此甚是不解:

    “姑娘的画师承南梁江先生,要说师门,整个洛阳城只有丹阳王才是姑娘师门,可丹阳王从不喜好书画,我看这幅画的原主人分明是偷偷学姑娘的画技招摇撞骗,姑娘倒好,自己的画没卖出去,倒是花大价钱又买了一幅,也不知有何用。”

    程璧笑笑:“江先生的画作,非口传心授而不可得,此人画工远在我之上,必是得江先生教导过的。如今南北烽火四起,这画出现恐非巧合,咱们不妨打个赌,赌这故人是以青竹画投石问路。”

    8. 楼梯转角日  内 (529年)

    元景良身穿羽林军服,与几个羽林军端着酒壶从程璧身边经过,酒水不小心撒出,程璧连忙护住画轴,酒水洒在她衣裙上。

    元景良回头,对程璧笑笑:哟,凌阴里怎会有这么漂亮的小娘子?瞧着似是面生。

    程璧正了正衣裙,不理会元景良,欲继续下楼。

    元景良倚在栏杆上,瞥见程璧所抱画卷一角,面上露出笑来。

    元景良:在下方才无意得罪,可否请问小娘子是谁家千金?等兄弟们清闲了,一定登贵府的门,赔小娘子的礼。

    程璧立住:不过脏了件衣服,小事而已,公子无需挂怀。

    元景良:这怎么行,姑娘头戴蓝田玉,耳坠大秦珠。两鬟何窈窕,一世良所无。如此风姿如此气度,在下只看一眼,便知姑娘定是名门望族的闺秀。不知姑娘出身范阳卢氏、清河崔氏,还是荥阳郑氏?抑或晋阳王氏?

    檀秋略不耐烦,轻咳了声:登徒子!哪儿有一上来便问人出自何处!

    元景良:姑娘不愿说,那便容我猜猜。卢氏和崔氏中没听过有容貌出众的未嫁女子,郑家女儿生得漂亮,然而去岁河阴之变后,郑氏一族都搬回了祖籍,不在洛中。哦,还有晋阳王氏,王氏两房都没有女儿,只长房有个外姓孙女儿,被封了个什么郡君来着……

    程璧:素昧平生,何必问人家世来处?阁下着羽林郎服,想必是天子近臣,本当为国羽翼,如林之盛,谁想这一门心思,倒是用在了洛阳名门闺秀上,倒让人觉得,方才阁下将酒撒在我身上,脏的,却是阁下这身官服。

    程璧走下楼梯,元景良:诶,抱画的小娘子,话说的别太满啊,你怎知咱们素昧平生?这说不准,咱们可是有缘人呢。

    6.万鹤楼 日  内 (529年)

    元景良起身走到说书先生面前:万鹤楼内说书的陈先生,据闻洛中之事无不通,叨扰先生片刻,还请先生指点一二。

    说书先生警惕:公子想问什么?

    元景良:陛下为长乐王时,曾将一些六镇叛军收编羽林,尔朱荣去岁自晋阳带回一批囚徒,其中有个叫高昂的,昔为叛贼葛荣旧部,不知现下被禁于何处?

    说书先生警惕:前通直散骑侍郎高敖曹?公子问他做什么?

    元景良哂笑,亮出羽林军令牌:羽林军替陛下办事,还请先生坦诚相告。

    说书先生思忖片刻:别的事老汉我也不知,只听闻太原王尔朱荣入洛时,以高敖曹自随,禁于驼牛署。

    元景良笑笑,将一锭银子放到说书先生前,旋即离去。

    萧赞:“阿碧,真是太好了,你的身子竟大好了!”

    书桌上放着一张纸条,北斗七星高,干戈动三载,云州兵马寒,胡兵夺长安。程璧眼中的光立马灰暗了下去,四年前孟朗攸以叛国罪被御史弹劾自尽身亡,冯一清也被收监入狱,程璧在桌上不知翻着什么东西,檀秋

    程璧

    至晋永嘉唯有寺四十二所。逮皇魏受图,光宅嵩洛,笃信弥繁,法教逾盛。王侯贵臣,弃象马如脱屣,庶士豪家,舍资财若遗迹。於是昭提栉比。宝塔骈罗,争写天上之姿,竞摸山中之影。金刹与灵台比高,广殿共阿房等壮。岂直木衣纟弟绣,

    阳城瑶光寺日  内  (529年)

    室内红纱掩帐,炉中浓香肆溢,程璧在睡梦中辗转反侧,梦中回忆先时情形。

    1.洛阳城瑶光寺夜  内  (528年)

    瑶光寺内,众妃嫔皆穿孝服,为孝明帝元诩哭丧,尔朱秀容(19岁)在偏殿帷帐之后气急败坏地踱步,程璧跪在堂下,身边托盘内放着一小瓶毒药。

    尔朱秀容:那毒妇躲在永宁寺做什么,还是不肯说么?

    程璧:太后娘娘落发出家以来,终日诵经礼佛,说令符在大行皇帝手中,她并不知其下落。

    尔朱秀容冷笑:义阳王回朝时,我亲眼见他将令符交于太后,要她小心保管,太后会将令符交给元诩哥?你信吗?

    程璧:贵嫔娘娘莫急,我再去佛堂劝劝太后。

    尔朱秀容指着毒药:这药名红缨,乃是用秀容郡数十种毒草炼制而成,很好听的名字吧?你告诉太后,红缨毒性虽不比鸩毒,死的过程却绝对痛苦,反正明日我爹爹便来,她若不说,以后也不必说了。

    程璧将红缨收下,行礼后准备离去。

    尔朱秀容从帷帐中走出,走到程璧身边,眼中噙满泪道:元诩哥哥死的时候才十九岁!阿碧,你去问一问那毒妇,佛法向善,普度众生,她这种鸩杀亲子的恶人,有何脸面跪在佛堂!她不觉得羞愧么!

    2.瑶光寺门口日  外

    程璧走出佛殿,并未理会众人,边走边问:东西都准备好了?

    檀秋点头:车马都备好了,就等着咱们出去呢。

    程璧:七音阁那边近来可安好?

    檀秋:天下名琴,五成都在七音阁内,洛中人物最好风雅,又知晓七音阁是司徒大人祖产,故而时常有人光顾。

    二人出了瑶光寺,门口围着一群男子,领头的郭涛见程璧出来,连忙作揖:小娘子可是建安郡君?

    程璧盯着他,蹙了蹙眉。

    郭涛再次作揖:小的郭涛,乃是龙骧小将军费庆远的家仆,郡君近日可有见过我家主子?

    程璧语气冷淡:我不认识什么费庆远,你怕是找错了人。

    程璧欲走,郭涛拦在她身前,假惺惺笑着:那个……我家公子失踪了三日,有人见我家公子失踪前入了瑶光寺,小的这才前来一问,不知郡君是否……

    程璧打断郭涛:我想这其中定是有些误会,你该去问别人。

    郭涛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瑶光寺里除了您,都是先帝妃嫔,我们公子想来没胆识招惹娘娘们,还请建安郡君以实情相告,小的不胜感激!

    檀秋厉色:放肆!你家主子自己不检点,建安郡君是你一个家仆能造次的?还不快滚?

    郭涛:寺里尼姑亲眼所见,三日之前,我们家主子半夜翻墙去了郡君的听竹院,他若有何不妥,事情闹大了,损的还是郡君的声誉。

    程璧冷眼相待,郭涛轻咳了声:我这都是为郡君您着想。

    瑶光寺门口聚集了不少人,程璧笑笑:我还用不着让下人替我费心,你主子既失踪许久,你径直去廷尉府报官便是,何必与我争执于寺门。

    郭涛厚着脸堵在门口:在下是好意提醒,我家主子乃尚书右丞、西北道行台费穆之子,郡君应当清楚,费尚书是太原王身边红人,太原王权势倾朝野,您若不如实说出我家公子下落,当心惹祸上身呐。

    程璧笑笑:太原王权势虽倾朝野,却是远在晋阳,今日乃北乡长公主寿辰,公主府掌事跟我订了把琴,特意吩咐我在寿辰前送去。长公主与太原王夫妻一体,你若耽误了本郡君送贺礼的时辰,这麻烦便是现时的,还不赶紧让开!

    郭涛闻言只好让步,望着程璧的背影: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开个七音阁,有什么好神气的!呸!

    晋阳,军器所聚。(高欢)

    太后对荣多所陈说,荣拂衣而起,

    主上晏驾,春秋十九,海内犹谓之幼君;况今奉未言之儿以临天下,欲求治安,其可得乎!

    。荣召百官迎车驾,己亥,百官奉玺绶,备法驾,迎敬宗于河桥。庚子,荣遣骑执太后及幼主,送至河阴。太后对荣多所陈说,荣拂衣而起,沉太后及幼主于河。

    荣不听,乃请帝循河西至淘渚,引百官于行宫西北,云欲祭天。百官既集,列胡骑围之,责以天下丧乱,先帝暴崩,皆由朝臣贪虐,不能匡弼。因纵兵杀之,自丞相高阳王元雍、司空元钦、仪同三司义阳王元略以下,死者二千余人。连家中居父丧的黄门郎王遵业都未放过,其母,敬宗之从母也,相帅出迎,俱死。

    遵业,慧龙之孙也,俊爽涉学,时人惜其才而讥其躁。有朝士百馀人后至,荣复以胡骑围之,令曰:“有能为禅文者免死。”

    侍御史赵元则出应募,遂使为之。荣又令其军士言:“元氏既灭,尔硃氏兴。”皆称万岁。荣又遣数十人拔刀向行宫,帝与无上王劭、始平王子正俱出帐外。荣先遣并州人郭罗刹、西部高车叱列杀鬼侍帝侧,诈言防卫,抱帝入帐,馀人即杀劭及子正,又遣数十人迁帝于河桥,置之幕下。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家庭聚会成为了他们共同生活中的一个重要部分。不仅仅是艾米、唐与画和江城泽之间的友情得到了加深,他们的父母之间也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纽带。

    在接下来的一个春天,他们决定共同组织一次更大的活动,一个小型的文化节。目的是为了庆祝他们各自文化的多样性,并且将这种庆祝活动向社区开放。每个家庭都负责筹备节目,展示他们独特的文化和才艺。

    艾米的父母负责音乐和艺术角,设置了一个小型的画廊,并有现场音乐表演。艾米的父亲和她一起演奏吉他,而她的母亲展示了一些自己的画作,并现场绘画。

    唐与画的父母则负责一个建筑和文学的展区。她的父亲带来了一些模型,展示了不同文化中的建筑风格,而她的母亲则举办了一个小型的故事会,讲述了各种旅行中遇到的故事和文化背景。

    江城泽的父母展示了科技的魅力,设立了一个互动科技区。他的父亲展示了一些简单的机器人和其他发明,而他的母亲则教授基础编程技能,让参与者能够体验编写代码的乐趣。

    这个文化节吸引了许多社区成员的参与,人们对这种多元文化的展示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和热情。孩子们和成年人一样,都被各种活动所吸引,从中学习到了很多新知识。

    活动的高潮是当所有人一起参与到一个大型的联合表演中,包括音乐、舞蹈和一段由江城泽编写的特别程序控制的灯光秀。这个表演不仅展示了他们各自的才艺,也象征着他们不同背景的和谐融合。

    文化节的成功让他们意识到,通过分享和庆祝各自的文化,他们不仅加深了彼此的理解和尊重,也让整个社区变得更加团结和谐。这次活动之后,他们决定将这成为一个年度事件,继续促进更广泛的文化交流和社区参与。

    随着每一年的文化节,艾米、唐与画和江城泽的友谊以及他们与父母之间的关系都得到了加强。他们的生活因为这些经历而变得更加丰富多彩,他们的社区也因为这种跨世代和跨文化的连接而变得更加紧密和活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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