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开国已有三十余年。

    统安三十四年,戎马一生的武皇帝于皇宫驾崩,近三十岁的太子继位,改国号昌平。一些开国大臣手握重权,虽然曾在开国之初立下汗马功劳,然而在太平年间里,却变得骄奢淫逸起来。昌平皇帝虽然继位时年岁不小,却生性懦弱,武皇帝在世时还能镇得住这些开国元勋,到了昌平年间,由于昌平皇帝的软弱,开国功臣们便开始了全面把持朝政时代。以魏,林两家为首,右丞相魏国清把持朝政事物,兵部尚书林安手握重兵。魏、林两家权势日盛,趋炎附势者也越来越多,对皇权产生了严重的威胁。当然,也有不少不满权臣当道的忠臣赤子,可在魏、林两党的打压之下,也只能在暗中护卫皇权。魏、林两党也有动不了的势力,比如左丞相姚季远和安庆王组成的皇权联盟。两股势力明里暗里较着劲,看似太平的年间,实际上却是动荡不安。

    昌平十五年间。

    浙江府今年很是风光,新科状元、榜眼均出自浙江。状元谢伯安,榜眼沈孟竹乃同乡同学,上榜前便扬名整个浙江,具是青年才俊。谢,沈两家世代为官,从祖上便一直互有来往,这次两人又摘取了科考的桂冠,自是踌躇满志。谢伯安早已与沈家小姐订下亲事,只待金榜提名时完婚。沈孟竹曾游学四海,与京城一位王姓商贾之家的小姐相恋,遂私下定了终身,在这个重农轻商的朝代,沈家自是对这门亲事不大乐意,然而看到王小姐知书达理,家中实在是难得的富贵,儿子又对其一片痴心,遂应允了下来。二人婚后育有一子,才子佳人的生活幸福而美满。

    转眼到了昌平二十年夏末。这天,沈夫人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一边乘凉,一边为儿子缝制衣服,三岁的儿子围在一边玩耍。“娘亲,昨天我听父亲跟娘亲讲话,说他成了吏部侍郎,吏部侍郎是什么啊?”

    沈夫人笑着看着儿子,说道:“吏部侍郎呀,就是比你父亲之前官级更大的官,启宥,你看看你父亲,才二十八岁就做了吏部侍郎,是不是很厉害啊!”

    启宥仰头看着母亲,沈重的说道:“宥儿长大也要做像父亲一样厉害的人!”

    沈夫人满足的点点头,不自觉的用手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对儿子说:“宥儿,等到明年母亲就要生个小宝宝了,你说说,你想要个弟弟还是妹妹啊?”

    启宥侧着头,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难题,然后期盼地说到:“母亲为什么不能生两个?启宥都想要。”

    沈夫人被儿子的回答逗笑了,轻轻拍着儿子的小脑袋。沈孟竹刚刚踏入家门,便看到妻儿这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嘴角露出久违的笑容,却一言不发,径直走向书房。沈夫人看到丈夫回来,忙叫厨房端来自己亲手炖的银耳羹,缓缓端入厨房。

    “珺平,你怎么又亲自下厨了?你可怀着身孕呢!”沈孟竹看到妻子进来,忙去接过妻子手中的餐盘。

    自从两个月前,丈夫升迁为吏部侍郎,公务便繁忙了很多,不知怎的也变得沉默寡言起来,这一切沈夫人看在眼里,却无可奈何,对丈夫说道:“孟竹,你除了上朝、讨论政务,很久没有出去走走了。明天有集市,据说青云观的玄逸道长算命很准,不如我们一起,给你和我们的孩子算算命。”

    “珺平,你哪里不舒服吗?怎么想起来算命这些事情,你若想算命,我明天请人去接玄逸道长来家里好了。”沈孟竹微微皱眉,对妻子说道。

    “不好,这样多没有诚意。”沈夫人摇了摇头,说道:“道长很少为俗世出山,况且,我只是想让你陪陪我,我们……好久没有在一起说什么话了。”

    沈孟竹闪过一丝复杂的眼神,缓缓抱住妻子,柔声说道:“都是我不好,没有时间陪你们母子,明天我陪你去。”

    翌日,青云观。沈氏夫妇如愿见到了玄逸道长,二人给过八字后,沈夫人缓缓说道:“道长,请算算我夫君的仕途和我腹中孩子如何。”

    玄逸道长细细看着沈孟竹夫妻,闭眼沉思片刻,说道:“阁下少年得志,仕途会有些波折,懂得取舍,必将位及人臣。夫人也是有福之人,福在子息,夫人浑身贵气,腹中孩子若是女孩,便会一世繁华,贵不可言。”

    听闻此言,夫妻二人自是万分欣喜,出了青云观,沈夫人以自己一会儿要顺道回娘家为由,先让丈夫离去。过了不久,便独自踏入青云观中。

    “夫人,贫道便知道你会回来,夫人要问自己吗?”玄逸道长抚着胡须,一副无所不知的样子。

    “道长神机妙算,妾身想问与夫君日后的人生。”

    玄逸道长轻声叹了口气,说道:“贫道说过,夫人福在子息,人生很多福分都不可强求,尊夫要懂得取舍,关键却在于夫人。夫人日后若有什么不解,尽可将这些话说于你丈夫。”沈夫人是聪明人,自然懂了六七分意思。

    转眼之间,又过去半年,沈夫人临盆的时间也不远了。这日正值上元佳节,谢伯安的妻子沈氏来与嫂子闲聊,沈氏成婚的时间与哥哥、嫂子差不多,却是在前几个月里,才有了身孕,姑嫂即将同为人母,自然是有很多话说。两个未出世的孩子也被双方父母约定,若同为男女,则视同亲生兄弟、姐妹,若为一儿一女,则定下亲事。

    谢夫人看着嫂子,说道:“嫂子,你真是好福气,你不知道我这些年没有孩子,看着启宥都快羡慕死了,哥哥也这么疼你!前些天,我还听说,右丞魏大人的侄女不知怎的,看上了哥哥,见哥哥出了名的用情专一,那魏家小姐也就死心了。”

    “右丞大人的侄女?是那个从小在右丞家长大、丞相府中的那位小姐?”沈夫人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可不是嘛。”谢夫人点了点头,说道:“还有哪个魏家小姐?魏大人的亲生女儿早都嫁人了,就是这个备受宠爱的侄小姐。”

    “妹妹,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沈夫人脸色不由得惨白,问道。

    谢夫人皱了皱眉头,说道:“怎么,嫂子你不知道么?好像就是哥哥当上侍郎前后的事情吧。嫂子,你怎么了?”

    沈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随着腹部的剧痛汹涌而出。

    折腾了好几个时辰,沈夫人终于诞下一名女婴。沈孟竹很是高兴,抱着雪白乖巧的女儿,兴奋地不得了,对妻子说:“珺平,果然是女儿!玄逸道长说过,我们的女儿会一世繁华!珺平!这么小小的人儿,她会贵不可言啊!这一辈的女儿是婉字辈,珺平你最喜欢玉,就叫她婉玉吧。”

    沈夫人接过女儿,看着女儿安详的小脸,突然开始不住的掉下泪来。沈孟竹的心突突跳着,伸手去抚妻子的脸庞,沈夫人一把抓住丈夫的手,说:“孟竹,我嫁你六年有余,为你生下一儿一女,曾经海誓山盟,今世不离不弃,你这几月的古怪,我都看在眼里,到底有什么事情不能对我说?”

    沈孟竹低头:“珺平,我说过对你好一辈子,我就一定会好好爱护你。”

    “是因为魏小姐吗?是不是她根本就没对你死心过?”沈夫人虚弱地说道。

    沈孟竹满脸错愕的看着妻子,点了点头。果然是这样,沈夫人闭上眼睛,说:“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珺平,你以为我怎么会这么快当上了侍郎?我本来还要熬个一两年,就是因为魏茗看上了我,我就立马升了侍郎。魏茗她也不跟我挑破,前段时间,我不知怎么惹她生气,吏部突然有一堆人找我的事。如今大权在魏,林两家手中,朝政黑暗,我当初和伯安考取功名,也是为天下百姓有所建树,岂能甘心被奸佞左右,虽然姚丞和安庆王明里暗里保护我们不少,可是想完全不被他们左右,又怎么可能。”沈孟竹一脸的无奈之情,说道:“珺平,处理不好这个魏茗,我会前程尽毁不说,恐怕还有杀身之祸啊!”

    沈夫人闭上眼睛,问道:“魏茗有没有说过置我于何地?你若亲近魏茗,自然便会被认为是魏党,姚丞和安庆王又会怎么想?”

    “魏茗说她不会为难你,但她出身比你高贵很多,绝不会甘心分位在你之下,姚丞了解我的为人,知道我不改初心,惜我之才,觉得这是一个了解魏党势力的绝佳时机。可是,无论如何,我又怎能让你受这种委屈,我怎么能对不起你!”

    沈夫人稍稍平静下来,对丈夫说道:“玄逸道长说你仕途波折,要懂得取舍,孟竹,其实我单独去找过道长,你没有选择,我就是你命中该舍弃的。这也是我的命,注定没有福气跟你举案齐眉一世,孟竹,你一直是聪明人,不要在这个时候乱了方寸。魏茗是什么样的人,我也清楚,我比你想的要坚强,是你的妻子,更是我们孩子的母亲。我不愿意因为我,毁了你的、还有咱们孩子的一生。魏茗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你比我清楚,孟竹,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不会怪你,只求,你能护启宥与婉玉平安。”

    听闻妻子话语,沈孟竹忍不住落下泪来,夫妻二人抱做一团。

    三个月后。

    京城百姓津津乐道的一条传闻。右丞魏国清的侄女魏茗与吏部侍郎沈孟竹相恋,无奈沈孟竹已有发妻,魏家小姐不顾位分,嫁入沈家。沈孟竹发妻王氏出身商贾,感念丈夫与魏茗用情至深,自愿让出正妻之位。于是,沈孟竹与魏茗大婚,才子佳人终成眷属。

    一年之后,魏氏为沈家相继诞下一女一子,又过了几年,魏氏愈加不能容忍同样生有一子一女的侧房王氏。王氏不愿忍气吞声,遂搬回娘家,决心以后再不入沈家。王氏的女儿沈霞时年八岁,人虽小却为母亲抱不平,执意跟随母亲离开,并弃掉名中沈氏辈份的“婉”字,在单单剩下的“玉”中添上母亲的姓氏“王”,改名沈珏,从此随母亲长于外祖家中。

    Chapter1 晓春暮雨

    建安四年。

    这几日的天气渐渐暖了起来,身体里的血液也像是要跟着复苏了。春寒未退,听闻青龙寺桃花早早盛开,我便兴起,做第一拨踏春之人。与别人家的女孩子不同,也亏得我寄养在家风开明的外祖家中,我打小便喜欢在外游玩,用外祖的话来说,京城的一草一木,我都如数家珍。外祖姓王,是京城人氏,年轻时东奔西走、四处为商,挣下万贯家业,这么多年在这京城中,经过无数风浪,看惯人生百态,再加上好学,脑袋又极为灵光,看起来不象一般的商贾,倒像是风度翩翩的儒生。

    外祖共有一子两女,无奈长女五岁时不幸病死,于是外祖便格外心疼唯一的女儿,便是我的母亲,爱屋及乌,我打小便受到外祖的特别宠爱。我虽不是王氏,在王家也会被别人恭恭敬敬地叫着小姐。这十年来,舅父舅母也对我视如己出,因此我倒并没有多少寄人篱下的感觉。

    此刻跟着我的,是我当日离开沈府时,姑母送给我的丫头品瑜。品瑜跟我同岁,因眉目间有些英气,做事干净利索,我又经常扮作男子出游,于是每次出门,我都与她结伴。这一路上,品瑜比我还要活泼些,拉着我东看西看,好不热闹。

    不知不觉,天色突然转阴,已近黄昏,品瑜有些担心,提醒我道:“小姐,快下雨了,我们回去晚了,夫人又要担心了。”

    我只觉得还不尽兴,对她说道:“品瑜,你一定没有听过,二月春归风雨天,碧桃花下感流年。”

    “残红尚有三千树,不及初开一朵鲜,珏姑娘,你又出来玩了!”

    身后忽而传来一个男声,我蓦然回首,寻声望去。

    是他!我一时失神,不觉愣在原地。

    只见那人一身白衣,长身玉立,在飘落的桃花雨下,笑眼盈盈地看着我。直到多年以后,这幅画面还一直深深烙在我的脑海里,永远无法忘却,就在那一瞬间,我心里蓦地一动,看着他,只觉他像是从画中走出,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便徐徐走近,对我说道:“花开正好,姑娘无需伤感。”

    我回过神来,微微一笑,缓缓答道:“只是顺时应景罢了,倒也不是感伤,叶公子怎也在此处?”

    “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我自然是像姑娘一样来踏青的。”见我微微低着头,叶珉走到我身边,对我说道:“要下雨了,不如叶珉送二位姑娘回王家,顺道去看看姨夫姨娘。”

    “有劳公子。”我不知为何,心里莫名有一丝紧张,轻轻地说道。眼前这人姓叶名珉,是我舅娘姐姐的儿子,去年他父亲迁升入京,这才举家搬到京城。虽说他来京城只有一年多,由于待人宽厚,又生得风流倜傥,很快便在京城混熟了脸。叶珉的父亲是朝中四品官员,他却不似多数官宦子弟,整日在国子监用功,一心要靠自己的才华去争得功名,前些日子才和哥哥一道考完科举,想来最近正是放松的日子。

    “天色不早了,我们从近道走吧。”叶珉把我们扶上马车,自己坐在车外,嘱咐车夫道。

    品瑜听闻,皱了皱眉,忍不住喊了声:“表少爷”。

    叶珉回过头,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我拉开车上的窗帘,急忙说道:“无妨,我们走吧。”心里却骤然沉重了起来,抄近道总要经过沈府,那个我十年未曾再见的地方。虽然是在车上,每次转弯,我都在心里默默想着到沈府的距离,脑海里全是儿时的回忆。

    到了,到了,就要到了!

    “停一停!”我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轻轻说出这三个字,掀起车上的帘布,怔怔地望着和风细雨中的沈府。这里曾经是我的家呀,记忆里我还是那个最被大家喜爱的大小姐,坐在门前的石阶上,与小伙伴玩着游戏,等着父亲下朝归来。多年的回忆排山倒海般地袭来,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抬头间,叶珉掀起车上的布幔,撞上我失神的眼睛。

    我莞尔一笑,低下头,平静地说了声:“走吧。”

    “珏姑娘,你再没见过你父亲么?”叶珉轻轻地问道。

    “叶公子不知道,我和母亲当年离开沈家的时候,也是这样细雨微风的天气。父亲当时连头都不回,硬是扯住了哭喊的哥哥,不让他随我们一起走,这么些年我们母女不去找他,他又哪里有颜面来王家找我们呢。”

    叶珉面带愧疚,缓缓说道:“是在下唐突了,还望姑娘恕罪。”

    我即可平复了心绪,冲他缓缓一笑,说道:“无妨,叶公子多虑了,我才不是脆弱的小女儿家,连家事都不敢向人提起。”

    叶珉笑着点了点头,说道:“珏姑娘,其实自打第一眼见你,我便觉得姑娘与寻常女儿家不同。可惜姑娘是女子,如此的明理博学、举止谈吐,若换作男儿,他日必定可成人中龙凤。”

    我沉默片刻,对他说道:“叶公子觉得,女子便不可以做人中龙凤了吗,上古有女娲造人补天,晋有木兰驰骋沙场,汉有吕后掌控天下、昭君为国出塞。女子也是人,谁说女子便一定会不如男儿呢!”

    叶珉听罢,微微一笑,说道:“珏姑娘别往心里去,我只是说珏姑娘才气过人,却并无小看女子之意。”

    我看着叶珉略微局促的样子,不由得对他轻轻一笑。不一会儿,我们便到了王家门前,这一路走来,我心里思绪万千,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在心底喷薄而出。

    下车的时后,我搭上叶珉伸过来的手,双手间突然的触碰,不经意间,我微微地红了脸颊。

    叶珉看在眼中,微微有些不解,却是关切地问道:“珏姑娘是受了点风寒吗,怎么脸这么红,快回房休息吧。”

    我摇摇头,说道:“无妨,外祖舅父他们应该正在用晚膳,公子请随我来吧。”

    王家的院落很大,大家都住着自己的院子,难得今天叶珉前来,一大家子便聚在一起用膳。外祖他们见到我们到来,连忙叫人添了凳子碗筷。叶珉自然是坐在表哥身旁,表哥一听说是叶珉把我送回府,立马瞪了我一眼,徉嗔道:“还好遇上了我表弟,不然,你跟品瑜还不得淋雨回来,这阿珏,回来也不先去换身衣服,整天像男子一样的装束,成什么样子!”

    这些年表哥没少说过我,我也确实是没多少女儿家样子,却总是屡教不改,一笑置之。刚刚听表哥的训斥,我心里却蓦然被触动,只觉得表哥的话确实在理,我自觉没理,便低下头一言不发。一家人许久没有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好不热闹。叶珉和表哥、舅父在一起谈笑自如,不知为何,我没有不用刻意去听,却觉得叶珉每句话字字入耳,心里忍不住地泛起一丝喜悦,恍然之间才发现,原来我的少女情愫,已经在不知觉中,生根萌芽了。

    chapter2 流离

    转眼进入五月,王家上下都在准备表妹虞琳十五岁的芳辰。与表妹十五岁芳辰一起到来的,还有络绎不绝的求亲者。其实我已经过了十七,按理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也许是因为尴尬的身份,从未听过有人向我提亲,母亲也没有怎么提过我的终身大事。自小时候眼见母亲遭到父亲的遗弃,我对自己的婚事大事谨慎异常,这几日看到向虞琳提亲的人,我总会想着,我沈珏日后要嫁的,一定要是天下最专情的男子,一定是能与我相守一生之人。

    这天下午天气甚好,我带上品瑜去街上寻找店铺,为虞琳表妹挑选寿礼。品瑜指着前方,对我说道:“小姐,前面就是箸玉轩了,我们进去吧。” 箸玉轩是闻名长安的玉石商铺,品瑜忙拉着我走入铺中。

    我挑东西的眼光一直独特,即便是箸玉轩这样数一数二的店家,我也是费劲力气,才终于挑到一个精致的红玉精雕手镯,店里的伙计还夸我眼光独到,挑走了他们店铺最好的宝贝。品瑜帮我把手镯放到柜台上,喊老板过来结账。

    “呦,这么精致的宝贝,这位姐姐眼光不错啊!”身后突然出现一个男子,我回头一看,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公子,瞧他满身华服,也不知知是哪位达官贵人家中的少爷,此时他两眼盯着我挑好的手镯,分明是想占为己有。

    我见惯了这些长安城中的纨绔子弟,不愿意生出事端,低着头,连忙催促起来:“多谢这位小公子夸奖,掌柜,快结账吧。”

    “慢着,掌柜,我也看上这镯子了,怎么办啊?”小公子趾高气昂,看着我,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

    掌柜一脸的歉意,对华衣少爷说道:“呦,公子,我们店里多年的规矩,玉不成双,所有的玉器都只有单件,这位小姐都要买了,公子您要不再看看别的?”

    小公子微微有些不耐烦,对我说道:“本公子今天还就看上它了,这位姐姐,还请姐姐让给我吧。”

    我没好气,正想说什么,掌柜低声对我说道:“姑娘,这小公子来头怕是不小,姑娘要不还是忍痛割爱吧。”

    我淡淡一笑,对那小公子说:“凡事都有先来后到,公子还请下次早来些。”

    小公子顿时没了好脸色,向他身后人使了个眼色,他的随从立即向我走来。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架势,一时间又气又急,正思量着应当如何对付。

    “皇城脚下,这位公子是要明抢吗?”人群中忽而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我抬眼一看,叶珉缓缓走到我身旁,对小公子说:“男子汉大丈夫,何必跟一个纤弱女子争,还请公子抬手。”

    小公子见有人给我撑腰,明显没有之前那么神气,面色有些犹豫下来。

    “掌柜,这镯子我出两倍的价钱要了!”小公子身后突然出现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女子,同样的衣着华丽,容貌清丽,似笑非笑地对我说道:“这位姐姐,什么先来后到,我们都既然是买家,就得看谁更舍得银子,不知姐姐能出得起这价码?”

    叶珉挺身站到我身边,笑着对那位小姐说道:“掌柜,我再出两倍价钱。既然这位小姐不愿意讲这买卖的规则秩序,我们也不是出不起这价,二位何必要夺人所爱呢?。”

    我还没来的及反应,华衣小姐很干脆地说道:“十倍!”

    整个铺子里立马鸦雀无声,这个镯子本来价值不菲,刚刚叶珉出四倍价钱时,我便已经有点儿发怵,这位小姐年纪轻轻竟这么随意就提高了十倍价钱。

    小公子都忍不住叫了小姐一声“姐姐!”

    华衣小姐看着我跟叶珉,对她旁边的弟弟说:“阿弟,你给我记着,你自己想要的东西,一定要拿到手!”

    眼见这位小姐志在必得,我忙拉了拉叶珉,让他不要再争。

    “婉宁,启安,你们在做什么?”人群中钻出来一个人,对这对姐弟说道。

    我顿时一惊,轻声喊道:“哥哥!”

    “大哥……”那对姐弟也看着哥哥,低声说道。

    我脑子里天旋地转,原来他们是二娘所生的弟弟妹妹,我的亲手足!自我随母亲离开沈家,我们兄妹几个十多年没有聚在一起过,不想再见面,居然是如此尴尬的方式。

    “婉宁,还不快把镯子给你姐姐!”哥哥看着婉宁,厉声说道。

    婉宁嘟了嘟嘴,小声说“姐……姐姐见谅,妹妹弟弟不懂事,姐姐莫放在心上。”

    总是亲手足,即便我们从小不亲近,我还是不禁细细打量起他们来,婉宁眼睛鼻子长得与二娘很是相像,连脸上藏不住的傲气都一模一样,启安就更不用说,随随便便便可以一掷千金,可见他们姐弟二人多么得父母的宠爱。再想想我与哥哥,一个从小便要寄人篱下,另一个虽然在父亲身边,却也定然活的如履薄冰,想到这里,我心里忍不住一阵叹息。

    此时,我也只能笑着说道:“既然是弟弟妹妹,姐姐岂有不让之理,这镯子还是给启安吧。”

    婉宁的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对我说道:“本是姐姐心爱之物,启安从小被宠坏了,回去我让父亲好好教训他才是,姐姐,我们还有事情,就先行告退。”

    哥哥看着我,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那好,哥哥也有事情急着要走,一会儿让叶珉送你回去。”

    我点了点头,冲他一笑:“好了,哥哥你快走吧。”

    转过身,叶珉已经替我付过银子,将包好的镯子递到我手中。走出箸玉轩,我心情好得就如同箸玉轩前灿烂的阳光,我向叶珉答谢道:“刚刚多亏有你,不然,这样的情景,即便是我的亲弟弟,有个人来抢,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叶珉笑了笑:“真是客气了,不过你们四个兄弟姐妹还真是不相像,你和启宥兄谦和有礼,你妹妹倒是不简单,认准的东西一定要争上一争,可没有你这么随和。”

    我突然想起镯子的钱是叶珉帮我付的,便对他说道:“对了,叶公子,明日我让表哥把这镯子的银两给你。”

    叶珉的笑映入的我眼帘,他的脸在阳光下棱角分明,“珏姑娘真是客气,这镯子本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今日有缘在此相见,就当是我送你的,红玉的镯子,你戴着一定好看!以后不要这么客气,就叫我叶珉吧,我也叫你阿珏可好?”

    我略略有些害羞,紧紧地握住双手,转而仰起头看着他,笑着点了点头。

    夜晚灯下,我拿起手镯细细端详,忽然就很舍不得把它送给虞琳,脑海中一直回荡着刚刚走出箸玉轩时,叶珉温润的笑容,说着“红玉的镯子你戴着一定好看”。我轻轻戴上镯子,纤纤玉臂,在镯子的衬托下果然更加玲珑。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的眼睛逐渐迷离起来,心爱之人,心爱之物,在梦里,我的嘴角一定也挂着笑容。

    chapter3相聚

    都说未嫁女子待字闺中,待字闺中的日子清闲无虑,有时却是乏味单调。即便我喜好游玩,也总免不了被我娘和璟姨牢牢地看在闺阁之中。据说璟姨年轻时,曾是洛阳乐坊中红极一时的舞姬,后来来到长安,被收入沈府,帮母亲照顾我,之后又跟我们来了王家。我从小跟她学习跳舞,几近得她真传。不过对于舞蹈,我也只是在心血来潮之时,编制舞曲以怡情,平日里倒是把心思多用于别处。

    我从小爱好天文地理,人伦古今,好在父母亲开明,之前在沈府的时候,父亲便许我和哥哥一同读书,到了王家,我也总是记挂着外祖的藏书,没事总要去书阁里翻阅,舅父总调侃我以后要当女状元。当然,这样也有不好之处,比如我的允之表哥小时候就是因为,外祖整日里教训他“你如此不用心功课,怎么不学学阿珏,还不如一个丫头”这样的话而恨极了我,不日里便要找我的麻烦,我也毫不让步。于是我跟表哥,几乎是从小拌着嘴长大的,年龄渐长,小时候的淘气也都变成了回忆时的乐子。

    这日,我正在院子里坐着看书,忽然眼前飘过一个青虫一样的不明物,我猛然一惊,几乎要晕厥,立马将书扔了出去,回过头一看,却是表哥拿着一跟长杆,上面用线绑着一节狗尾草。

    我恨不得想打他,咬着牙气冲冲地说道:“你是存心要吓死我不成!无聊、幼稚,我告诉外祖去!”

    “哎哎哎,沈珏,我来找你啊,就是告诉你,祖父要你过去一趟,一会儿可有个大惊喜给你呢!”表哥收起手中的竹竿,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会有什么惊喜,心里免不了好奇,便问道:“哎,快告诉我,有啥惊喜啊?”

    表哥一脸神秘的笑意,说道:“这个嘛,你去了自然就知道了,不过我可以提醒你下,爷爷一定是觉得你太闲了!”

    我突然心里一惊,转过头问他道:“表哥,你说,外祖不会是想要把我嫁人吧?”

    表哥听闻,顿时笑出声来:“总算被我发现了,原来,阿珏,你想嫁人了啊!”

    我懒得理他,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便向外祖房中走去,心里总有点儿提心吊胆。外祖手中捧着本书,正看得静静有味,见我进来,便放下书,对我说道:“阿珏,外祖叫你来,是想跟你说件事情。多年之前,外祖买过一个临安街的茶坊,叫上品居,后来交给了一位故人经营,前两天,这位故人说是要回乡养老,这茶坊就空了下来,可茶坊的生意也与我家不相干。我就想问问你,你若是感兴趣,外祖把这茶坊送与你可好?”

    我低头想了想,对外祖说道:“多谢外祖好意,只是,阿珏从来没有掌管过什么铺子,怕是有负所托。”

    外祖憨憨的一笑,一脸不在乎地说道:“本来这茶坊就不是什么要紧的玩意,你就当玩儿一样去经营,有什么问题了找你表哥便是。再说,我王家长大的女儿,掌控一个小小茶坊,应该不是难事,阿珏,正好可以多历练历练嘛。”

    外祖这话叫我宽心不少,我点点头,便笑着对外祖说道:“既然如此,那阿珏愿意尽力一试,外祖您对我真好!”

    “可不是嘛,我看啊,爷爷疼你,竟比虞琳要多些。”表哥在一旁附和道:“近日上品居的生意我来打点,你哪天得空,跟我走一遭。茶坊现在当家掌柜叫张叔,人很干练,你去了便知道了。”

    “如此,有劳表哥了。”我谢过表哥,走到外祖身边蹲下,说道:“外祖,你又在看《列子》,这些道家经典,您都不知道看多少遍了。”

    外祖冲我一笑,说道:“是啊,每看一遍,都有不同的启发。阿珏,之前外祖给你的《庄子》可看完了?”

    我将身子靠在桌子上,懒洋洋地说道:“要我把篇首的《逍遥游》背出来吗?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好了好了。”外祖笑着拍了拍我的头,慈爱地说道:“你呀,还是年纪太小,出去玩吧,我可要继续读书了。”

    我站起身来,笑着对外祖说道:“那阿珏改日再来看您,谢谢外祖的茶坊!”

    隔日,我与表哥去看茶坊,张叔倒是个老实能干的人,把茶坊打理的井井有条,看完茶坊,表哥说既然都出来了,就把哥哥和叶珉拉出来小聚。我也顺便叫上了我的闺中好友陈斐怡。斐怡的母亲本是我母亲闺中密友,我又只比斐怡小不到一月,从记事起便在一起玩耍,加上我们二人幼时一起受过教导,自然是亲如姐妹。斐怡因着做过敬安长公主的伴读,经常出入宫廷,和哥哥他们倒也熟识。

    大家许久没有聚在一起,自然是好不热闹,吃饭间,大家说起我新得的茶坊,都问我情况如何。我也只是略略的了解一点儿情况,便说道:“我只是去转了转,那上品居倒是够雅致,只是略略有些刻板,没有特点,所以生意也不怎么景气。”

    叶珉打趣我道:“阿珏一看就是要做大掌柜的人!我看,阿珏心里想的,一定是要开一家京城最红的茶坊了!”

    我笑了笑,对他说道:“倒也不求最红,既然要做坊主,那自然是要上点儿心的,不然,做得不好,被我这个表哥嘲笑,那我多没面子。”

    大家都是一阵哈哈大笑。

    “我们一会儿吃完饭,去做什么好呢?”斐怡问道。

    “不如去锦乐坊!”哥哥提议。

    “对对对,锦乐坊的歌舞天下闻名,我都好久没有去看了,阿珏、斐怡,你们两个姑娘家,一定没有去过。”叶珉一听到锦乐坊,便十分高兴。

    我顿时来了兴致,连忙说道:“好啊,我们姑娘家,好好的也不会去乐坊,今天有你们在,正好可以看看乐坊是什么样子。”斐怡也很想去,于是,我们便出发了。

    锦乐坊坐落于长安城最繁华的地段,素以伶人貌美、歌舞绝伦而称著。一进门,我便感到其布置不俗。我们找了舞台下方的席位坐下,我细细地将四周打量了一番,小声对斐怡说道:“这锦乐坊真不愧长安城第一乐坊,单看看我们周围的访客,便尽是些官宦巨商,世家子弟,再看看楼上的一间间雅座,来这里消遣的,身份贵重的,一定大有人在。”

    斐怡点了点头,应和道:“是啊,瞧这锦乐坊装饰布局,华贵堪比皇宫,对了,我之前还听说,这锦乐坊背后可是有大人物撑腰的。”

    “若是没有人撑腰,一个小小乐坊,如何在京城立足,姐姐,你看,舞姬出场了!”我自小学习歌舞,第一次来乐坊,看得自然十分认真,却也不觉新鲜,偷偷看向叶珉,却觉得他全神贯注,一脸的欣赏之情,看着看着,心里便不觉暗喜。

    忽然有人拽我的衣角,我回过神,斐怡看看叶珉,浅浅一笑,像是发现了什么:“阿珏,其实我觉得,这些歌姬的舞,跳得可还没有你好呢。”

    我莞尔一笑,小声说道:“姐姐胡说什么,那是因为最红的舞姬还没有出场,锦乐坊要是只靠这几个舞姬大红大紫,岂不是笑话。”

    果然,我语音刚落,便有一黄衫女子绝美出场,身姿飘若惊鸿,跳得正是唐朝玄宗为杨贵妃所做的《霓裳羽衣舞》。这姑娘一出场,便博得满堂喝彩,哥哥悄悄告诉我和斐怡:“这便是长安城中最红的舞姬曹焕云,她可算得上是锦乐坊的台柱子。”

    我细细打量这个女子,大大的双目璀璨生辉,却又弯似月牙,能勾住人的目光,瘦削的脸型惹人怜爱,左眉间一点痣更添加她妩媚的气息,举手投足间,媚态动人,却也不至于妖艳,也唯有这般,才能成就她第一舞姬的地位。

    不知不觉中,一刻钟已经过去。赏完舞蹈,我们刚起身往门外走去,突然楼上有人喊道:“小心!”我抬眼一看,一个茶壶正落向我和斐怡,我们赶紧闪避,却还是没能躲过落下的茶水。楼上走出一人,看样子二十上下,眉目棱角分明,气度很是不凡,哥哥和叶珉一见他出来,相视一笑,连忙向他作揖。

    楼上那人回过礼,看着斐怡,嘴角微微一笑,说道:“适才小僮冒失,二位姑娘多有得罪,陈姑娘,你可没事吧?”

    斐怡脸色微红,微微施礼道:“无妨,只是衣服有些湿。”

    我心里正暗自疑惑,却见迎面走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华衣妇人,边走边说道:“二位姑娘受惊了!我是锦乐坊的坊主曹姑,二位姑娘请随我来换身衣裳。”原来是锦乐坊曹坊主。

    “那就好,沈兄、叶兄、还有这位公子不妨来雅间等候。”楼上男子把哥哥他们都叫上了楼。

    我们二人随曹坊主离去,突然想起,璟姨之前告诉过我,她做舞姬时有一位矫情颇深的曹姓姐妹,是京城一家很红的乐坊坊主,我估摸着应该是她,便问道:“曹坊主,你可认识李璟儿?”

    坊主一听李璟儿便激动起来:“姑娘认识璟儿?璟儿和我可是一个乐坊出来的,我们年轻时感情很好,姑娘是璟儿什么人?”

    “我是璟姨带大的。”我回答道。

    曹坊主笑了笑:“那么姑娘便是沈家小姐了,我只知道璟儿去了沈家,后来又跟着去了沈夫人娘家,璟儿妹妹可还好?”

    我点点头,说道:“璟姨挺好的,我就是之前听璟姨说起过坊主,所以才问坊主认不认识璟姨。”

    曹坊主点了点头,说道:“好孩子,以后就叫我曹姑,姑娘以后要来锦乐坊,就来找曹姑,这么多雅间,任你挑!”

    这时,曹焕云走了进来,曹姑一看她进来,连忙说:“焕云,快去拿两件干净衣裳来。”

    曹姑对我们说:“焕云可是我们锦乐坊最好的舞姬,这丫头天生慧根,又懂得勤学苦练,如今成了锦乐坊乃至长安城第一舞姬,也不枉我对她一番教导。”

    我细细地打量着曹焕云,说道:“是啊,曹姐姐风姿出众,我们刚刚在台下,看得都要醉了。”

    “二位小姐,衣服拿来了,你们试试,也不知道合不合身。”曹焕云走到我和斐怡身边,柔柔地说道。

    我和斐怡连忙接过衣服:“有劳曹姐姐。”不曾想到,在台下,曹焕云竟是一个如此温婉的女子,她将衣服递给我们,便静静地站到曹坊主身边,很是让人喜欢。

    换好了衣服,我们走向雅间,我便向斐怡问起楼上男子,斐怡的脸上略有红晕,说道:“他是安庆王世子,我们之前在宫里见过面,所以认得。”

    我细细打量着斐怡:“刚刚,我可是觉得世子看你的眼光很不一般,你们二人之前应当认识把?也不知你们之间,有什么故事?”

    斐怡突然急了起来,说道:“你还说我,刚刚我可是看到,你的眼睛盯着某个人看了好久,哎呀我记性不好,是那个人来着?”

    我又气又急,喊道:“姐姐你真坏!”

    不一会儿走到雅间,哥哥见到我,连忙介绍:“阿珏,这是安庆王世子,世子,这是我妹妹沈珏。”

    我行过礼,世子连忙说:“二位姑娘不必拘礼,在下刘嘉英,这里有没有外人,别整日世子世子的,在外面就叫我嘉英,我这个人,平生可没有多大爱好,就好与朋友吃喝玩乐,阿珏姑娘和陈姑娘是好朋友吧,以后你们出来玩,都带上我啊,成天在王府都要憋坏了!”

    我忍不住的笑出声来,这世子倒是和蔼可亲,我暗暗留意斐怡和他,倒觉得这两人,一个玉树临风,一个谦敬贤淑,倒是十分般配,瞧着这两人看彼此的神态,应当都是有情有义。

    这时候,哥哥说道:“时候不早了,嘉英,斐怡,我们顺道回府吧,允之、叶珉、妹妹,我们就此别过。”

    Chapter4:坊主(更)

    叶珉要送我和表哥回去,便和我们一路走了过来,不消一会儿,前面就是王家,我还想着嘉英世子和斐怡的事情,便问叶珉道:“叶珉,你认识世子,可不可以告诉我,世子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珉还没说话,表哥便在一旁说道:“呦呦呦,开口世子闭口世子,阿珏,不会吧,才刚认识啊,快,告诉表哥,你是不是喜欢上嘉英世子啦?”

    我哭笑不得,说道:“你才看上世子了!我可是在替我的斐怡姐姐留意,你们没看见他俩在锦乐坊的表情啊,我跟你们讲,他们两个人,一定有什么情况。”

    “只要不是你看上他就好了。阿珏,我跟你说,你是我的,你可不能喜欢上别人了。”表哥一脸坏笑,也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当真。

    我立马急了起来,说道:“谁是你的了!这光天化日,表哥你说的哪门子鬼话!”

    表哥赶紧走到我面前,笑笑地说道:“谁说鬼话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也算那啥……”

    “青梅竹马!”叶珉在一旁附和。

    “对!况且,我们还是中表之亲,有什么不能在一起的啊?”表哥接着说道。

    我正想再说什么,突然看到叶珉面带笑意,在一旁悠闲地扇着扇子,却是全然不明白我的心意,突然就感到很委屈,一把推开表哥,说道:“那叶珉和你也是中表之亲,你们在一起吧!”便赶快跑进了家门。

    叶珉在一旁笑出声来,表哥一头雾水,说道:“你说,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开个玩笑还生气了,哎,表弟你说,我们怎么在一起啊?”

    我回到屋里,趴在床上,拿起那个红玉镯子,却还是止不住生气。品瑜见我回来,走到我旁边,不解地看着我,问道:“小姐,怎么出了趟门回来,反而不高兴呢?谁惹我们小姐生气了?”

    我把镯子放到一边,想起叶珉说的“青梅竹马”,自顾自的说道:“那个混蛋!”

    品瑜顿了顿,说道:“小姐,你是不是又跟允之少爷斗嘴了?”

    我一时语塞,连忙问道:“品瑜,我问你,表哥他,是不是对我…有些意思啊?”

    品瑜笑出声来,对我说道:“小姐觉得呢?”

    我瞪了她一眼,说道:“这丫头,我在问你话,你居然反过来问我!”

    品瑜捂着嘴,说道:“好了好了,允之少爷对小姐有意思,这不是全府皆知的事情么!”

    听品瑜说完,我确是相信表哥今日的话不是玩笑。其实这些年来,我知道表哥对我好,倒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兄妹之情,却不知王家人人皆道表哥喜欢我,那么这件事情,叶珉也一定知道,“坏了!”我定了定神,喃喃自语道:“可是,我从小只把允之当作哥哥,我断然不会嫁给他。”

    这日是我表妹谢姝玉的生辰,我难得有机会,替母亲去谢府送礼,刚向姑父姑母请过安,表妹便拉我进入闺房,两姐妹长久未见面,自是不甚亲热。姝玉是我姑姑和状元姑父谢伯安的女儿,自幼被父母奉为掌上明珠,比我小不到一岁,因着我们都在娘胎里视同亲生姐妹的约定,我名叫婉玉,所以大家都称她小玉。小玉是独女,我虽有妹妹,却因为二娘的原因从不亲近,因此我跟小玉虽是表姊妹,其实却比我和婉宁还要亲近许多。我与母亲当年离开沈家,姑姑总觉得沈氏亏欠了我们母女,一直以来对我多有照拂。品瑜打小便是小玉的贴身丫头,当初我离开沈家,不愿意带走沈府里父亲为我选的丫头,姑母心疼我,便让品瑜陪我进入王家,小玉和品瑜从小感情就好,她俩在一起也倒说了好多体己的话。

    小玉如今年方十七,容貌妍丽,体态婀娜。虽然我们都在闺阁之中,不能整日相见,却也还好是意气相投。从小我喜爱编舞作曲,小玉又刚好喜好跳舞。这么多年,除了小玉,我不知道还有谁,会将舞蹈演绎的如此美妙绝伦,也是因为小玉对舞蹈完美的展示,我才有那么多灵感。

    “姐姐,你上次给我编的那个舞曲,我有一小段总是跳不好,你快教教我!”看着小玉拉着我的手撒娇,我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说道:

    “我说小玉啊,姐姐可没你这般痴迷跳舞,你这举手投足,哪个动作不是风华绝代,跳起舞来,姐姐都要为你倾倒,你还嫌不够,每次见我都要问一些舞曲之事。我整日待在王家,许久不见你,最近可有什么新奇的事儿?”

    小玉皱皱眉头,对我说道:“我还不是一样,在家里闷的久了。哦,对了,我昨天听父亲说起,皇宫里不久要挑选适龄的臣女充实后宫,舅父要把婉宁妹妹送入宫中呢!”

    “父亲要送婉宁入宫?”我顿时一惊,连忙问道。

    “是啊,姐姐,你家就要有一位娘娘了。”小玉点了点头,说道。

    我想了想,也不知道婉宁妹妹入宫是父亲还是大娘的主意,也不知婉宁那样的性子,入宫会过得怎样。

    “姐姐,你在想什么?”小玉问道。

    我拉起小玉的手,对她说道:“姐姐是在想,婉宁今年才不过十五岁,姐姐已经不算臣女之列,自是没得入宫之说,小玉,你的年龄也到了,可有入宫的打算?”

    小玉头微微一侧,眼睛望着前方,定定地说:“我才不要入宫,那么多人争一个男人,我谢姝玉必定要找一个真心爱我之人,对我呵护备至,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我想起叶珉,脸上流出不自觉的笑意,握住小玉的手,说道:“我的心思倒与你是一样的,此生一定要找个专心爱我之人。”

    小玉突然笑笑地看着我,说道:“莫非,姐姐心里有人了?”

    我的心事被窥破,顿时又羞又急,连忙转移话题,说道:“我们还是说婉宁吧!”

    “对了,姐姐,你可知道,这后宫可真是个是非之地,咱皇上登基有四年了,这后宫妃嫔少说也有近二十人,其中不乏林贵妃,魏淑妃这样的家世显赫之辈,皇上也正直盛年,我想想,应该是二十五岁吧,可就是这血气方刚的年纪,之前好像只有林贵妃一人诞下过皇嗣,却也不幸夭折。直到今天,皇上膝下依然空空,你说,这奇怪不?”小玉轻声对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也听过有关皇上的一些传闻,说什么皇上身子骨差,生不了皇子的,一般人哪里敢拿这些事情嚼舌根的,再说,吾皇春秋鼎盛,我们操这份心思干嘛?对了,皇后赵氏可是皇帝的表妹?”

    “好像是皇上的表姐,皇上的母妃出身卑贱,一朝奉宠生得皇子,便遭冷落,早早就去世了。”小玉回答道:“先帝子嗣不少,据说皇上幼时也不受先帝宠爱,只是后来继得大位,估计感念母亲,选了母家的表姐来做了皇后吧。”

    我叹了口气,说道:“什么感念母家,小玉,后宫如官场,分明是魏、林两家僵持不下,才选了个没有底子的皇后,又顺了皇上的心意。婉宁的母亲是魏氏,她入宫,自有魏淑妃帮衬,我们也不必担心。”

    小玉眉头微皱,说道:“姐姐,我倒是替启宥表哥担心,舅母素来不真心待他,吃穿用度都要比婉宁、启安差上一层,现在婉宁要进宫做娘娘,只怕表哥在家中更不好过。”

    我轻叹口气,说道:“哥哥毕竟是长子,这么多年谨慎小心,而且,他一心考取功名,也用不着靠家里的权势,二娘他应当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小玉,走,给我看看你都收到了什么寿礼!”

    小玉拉着我进入闺房,她的桌子上差不多摆满了礼物,我随意拿起一个礼盒,笑着对她说道:“这一定是斐怡姐姐送的,光看字迹就知道了。”

    小玉接过礼盒,看了看落款,说道:“果然是陈姐姐,我都许久未见陈姐姐了,也不知道她近日好不好。”

    我冲小玉一笑,说道:“她呀,怕是是过的太好了,所以才没有功夫见我们呢。”

    “呦,可是没想到我这么的受欢迎,竟然你们姐妹二人都想我了!”我的语音刚落,陈斐怡已经站在我们身后,看到斐怡来了,我和小玉自然是喜不自胜。

    我一把拉过斐怡,玩笑着说道:“你这个死人,小玉刚刚还说许久没见到你,不知道你在忙些什么,斐怡姐姐,还不快快招来,你可是觅到了什么如意郎君,将我们这些姐妹,要统统抛于脑后了!”

    “喂,我再忙又怎么能忙过沈大掌柜,小玉,你是不知道,前两日我去见她,这阿珏,新得了一家茶坊,拉着我说了一下午茶坊的事情,听得我真是头疼。”斐怡拉着小玉的手,佯怒道。

    “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我既然做了上品居的坊主,便要用心经营不是?我一会儿还要去茶坊忙呢,这就叫,自得其乐!”说起上品居,我还真是觉得任重道远。

    “那姐姐陪我吃完午饭再走。”小玉粘着我说道,我冲她微微一笑,刮了刮她的鼻尖,答应了下来:“好!寿星说了算!”

    饭后,我又来到上品居,问起张叔一些茶坊的事情,经过张叔这几日详细的介绍,茶坊大概是个什么样子,我已经了然于胸。

    张叔一边领着我在茶坊里走着,一边问我道:“不知姑娘对我们茶坊有何打算?”

    我想了想,便回问张叔:“张叔觉得上品居生意如何?”

    “姑娘这些日子里也有所了解,咱上品居素以雅致称著,只不过,临安街位于长安城东南,本身便有些偏僻,茶坊也没有什么别的玩意儿,来往的客人自然也没有多么显贵。” 张叔的声音稳重而精干,叫人一听便知是可靠之人,他继续说道:“所以,咱上品居名气倒不是很大,每月入的银子倒也够日常的开销,却只不上有多么大的盈余。”

    张叔与我说着,便走到二楼的思雅轩来。我抬帘进入,穿过门口的屏风,便进入正室里。上品居本是临池而建,思雅轩占据了最好的观景位置,坐在茶座上便可将窗外美景尽览无余。

    我指着屋子北面的那处舞台,问道:“莫不成上品居以前有歌舞伶人?”

    张叔点了点头,对我说道:“是有些客人品茶时自带的歌姬或舞姬,咱上品居倒是没有出过伶人,这长安城里歌舞乐坊有许多,而且,还有一个红得发紫的锦乐坊,我们可不敢跟他们争饭碗。”

    我望向窗外,池水青青,天色如碧,虽是白日,却能看到白玉似的月牙儿。我笑着看向张叔:“我想,上品居这个名字没有多少亮点,我说个名字,张叔你看可好?”

    “姑娘但说无妨。”张叔点了点头。

    我看着窗外池水:“不如就叫,水心筑月。”

    张叔沉思片刻,问我道:“这名字倒是新奇,一切全凭姑娘做主,除了改名字,怕是姑娘还有什么打算吧?”

    我轻声笑了笑,对他说道:“是,我想请锦乐坊来帮帮忙,也不知道锦乐坊给不给我这个人情,张叔,这些天你先帮我看着茶坊,等我有消息了,再来与你商量。”

    Chapter5:初遇

    走出上品居,品瑜问我道:“小姐,我们现在去哪儿?”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说道:“天色尚早,再往东边就是郊区,我还从没去过,不如,我们去看看,那儿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我们一路向东走去,越往东,人烟就越稀少。前行了好久,便看到了一条小河,对面是低低的山丘,山上几座别致玲珑的亭子,远远看去,像是建着一个山庄。我还想走过去仔细瞧瞧,忽然间,天便黑压压的阴了下来,眼见着要下雨,周围也没什么人家,我心里暗叫不好,慌忙四处张望有什么避雨的地方。

    “小姐,你看,前面的河边,是有一个亭子吧?”品瑜指着前面说道。

    “应该是,品瑜,我们快走。”我点了点头,连忙和品瑜向前面奔去。

    我们刚刚跑入亭子,雨便落了下来,初夏的阵雨很是滂沱,估计要被困好一会儿了。这个亭子长得倒是别致,两面环墙,与其说是亭子,倒不如说是个小屋,亭子被中央一块薄薄的纱布分成两部分,这纱布从亭子中央的横梁上挂下来,还不到一人高。刚走进亭中,我便看到纱布后面的石桌石凳,还有一把镶在石桌上的琴。

    “品瑜,你看,这里有一把琴。”我拉着品瑜走到纱布后面,坐到石凳上,伸手拨动琴弦。不知是因为琴身嵌在石桌上,还是因为别的缘故,这石琴透着一股坚韧的味道,琴声很是不同,试过每根弦的音律,我便信手弹来。

    外面的雨势还在加大,突然间,亭中走入两个男子,隔着纱布,我只能看到两人的衣衫一白一黑,由于淋了雨的缘故,衣衫尽湿,还时不时的往下淌着水滴。我没有理会他们,继续弹着琴,只见那瘦高的黑衣男子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来,递给白衣男子,说道:“公子淋了雨,快擦一擦吧。”黑衣男子声音清亮浑厚,似透着一股内力,听着倒像是习武之人。

    白衣男子答道:“无妨,淋点儿小雨,算不得什么事。”白衣男子的声音听来倒是亲和,只不过透着一股威仪,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应当是主仆,而且看他们的衣着,也应当是显贵人家的公子。

    我沉默不语,只管弹琴,这两个男子倒也不说话,白衣男子背对着我,双手握在身后,好像是望着外面的风雨,又似在听我弹琴。我看了他的背影,心里不觉暗想,如若此刻这个雨中与我偶遇的男子是叶珉,那该有多好,想起我对叶珉的仰慕之意不被知晓,心里又微微一痛。

    一曲弹完,雨也小了些,白衣男子转过身来,拍手称赞道:“来此避雨,不想却能听闻姑娘琴声,实为幸事,姑娘的琴声里透着一股哀伤。”

    我轻轻一笑,缓缓答道:“只是顺时应景,无关心情,避雨至此无趣,信手乱弹罢了。”

    隔着纱布,我们都看不真切,白衣男子缓缓向我走来,指着琴,对我说道:“这把石琴久置于此,从来没有听人弹过,我还以为是件摆设,今日听闻姑娘琴声,方知此琴之灵动,可见姑娘琴艺高超。”

    “阁下谬赞,妾身也只是略通音律,听阁下的语气,倒是像常来此处。”我一时好奇,便不觉问道。

    白衣男子笑了笑,对我说:“不错,我们前面的这条河引自浐河,姑娘可看到河对面的山庄?”

    我点点头:“是留意过。”

    白衣男子继续说道:“对面是碧水山庄,这个亭子和山庄一起建成,我恰好认识庄主。长安城里繁华的玩意儿见得多了,总是觉得无趣得很,难得这个山庄清新雅致,别有趣味,所以便常来走动。”

    我微微一笑:“莫见长安行乐处,空令岁月易蹉跎。听公子的口气,倒是富贵清闲之人。”

    白衣男子登时一笑,说道:“这首《送魏万之京》,可是叮嘱勉励之意,姑娘倒像是个进取之人。子期何处,漫高山流水,今日与姑娘在此避雨,也是缘分。”

    我低头微微一笑,他一个陌生男子,却许我们为伯牙子期,未免言之太过,便连忙对他说道:“萍水相逢,我实在担不起公子口中的高山流水,公子言重了。”

    “听闻碧水山庄有一把紫檀琴,叫偕臧,姑娘若是喜欢琴,可以去借。”那白衣男子又说道:“在下姓赵名逸,姑娘去了山庄,说我的名字便可,敢问姑娘芳名?”

    “名字就不必了,我们若是有缘,日后自会相见,外面雨停了,不如我们就此别过吧。”我缓缓说道。

    两位男子双手抱拳,告别后便离去。过了一会儿,我和品瑜走出亭子,才看到亭子正柱上刻着的“知雨亭”三个大字,这时候突然云破日出,亭子前徐徐升起一道绚丽的彩虹,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清晰地看到彩虹从我身边升起,不由得看得呆住,对品瑜说道:“丹霞蔽日,采虹垂天,品瑜,这一定是个好兆头。”

    “小姐,你看这是什么?”品瑜从亭子周围的石阶上捡起一块玉佩。

    我拿过来,看到玉佩背面刻着的“逸”字,便对品瑜说:“这应当是赵逸留下来的,估计是给我借琴的信物,收下吧。”

    品瑜替我收好了玉佩,“小姐,天色不早了,我们快回去吧。”

    我点点头,说道:“是要早些回去,明日,跟我去拜访锦乐坊。”

    第二日中午,我和品瑜换上男装,正准备出门,突然身后传来表哥的声音:“阿珏,穿成这样,你这是要去上品居?”

    我回过头,表哥和虞琳站在我身后,也像是要出门的样子。我微微一笑,扇动手中的扇子,说道:“是啊,我这样子,看起来还像个茶坊坊主吧?”

    表哥今日穿着一身青花瓷纹的淡青色长袍,我抬头看他,撞上表哥那双笑吟吟的丹凤眼,许久没有细细打量过表哥,表哥的长相倒是随他母亲,小的时候我总是嘲笑他长得像女孩,甚至有一次还趁他睡着时给他扎起了两个小辫捉弄他,这许多年过去,现在的表哥,依然俊秀的脸上,透着一股阳刚之气,其实,细细看来,表哥和叶珉长得还有几分相似,想来叶珉的母亲也像舅母一样,是个端庄妩媚的女子。

    “阿姐,你这撮儿小胡子从哪儿来的,看着挺好玩。”虞琳对我说道:“我缠着哥哥带我去咱家的铺子上看看,他总是推脱自己忙,今天可算是答应了。”

    见虞琳表妹这么的高兴,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对她说:“我才不信,表哥什么时候忙过?”

    表哥看着我,一脸的无辜之情,说道:“我说沈珏,说话可要有依据,你又不是天天跟在我身边,怎么知道我不忙,我好歹也是王家的独子,我们这么大的家业,我不学着打理,以后要你来帮我啊?”

    “是啊是啊,阿姐,我昨日还听到爷爷在爹爹面前夸哥哥,说他‘可承家业’呢!”虞琳也在一旁附和。

    我笑了笑,连忙赔罪道:“好了好了,就说最近怎么老见不到表哥,外祖这样的金口都夸你了,真是不简单,那你们去忙吧,阿珏告辞!”

    “阿珏!”表哥突然喊住我。“又有什么事啊?”我问道。

    “我是想跟你说声,茶坊的事情,你要是不想打点,尽管来找我。”表哥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点点头,冲表哥一笑:“好。”

    我们走进锦乐坊,找了一个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了下来,我的心思倒全然不在歌舞,一边喝着茶,一边打量着进进出出的客人。锦乐坊的生意一如既往的红火,来往的客人也尽是长安城里的显贵。这时走来一群青年男子,簇拥着一个二十七八的衣着颇为华丽的公子,一进门便挑了最好的座儿,自坐下便赏钱不断,我不由得多留意了几分。

    “品瑜,我们去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我起身坐到这一帮人附近。

    只听华衣公子左边的那位公子说道:“大哥,你说李继一个区区从五品监察御史,今天居然敢弹劾魏大人,他是不是活腻了啊?”

    华衣公子冷笑一声:“活腻也好,不活腻也罢,跟我们听曲儿有何相干?”

    他左边的那位公子也笑笑,从袖子里找出一颗晶莹剔透的夜明珠递给华衣公子:“大哥你看,这珠子的成色,楼兰的东西就是好,送珠子的人可说了,这样的珠子,一共才产不到十粒,除了这一颗,其余的都入了皇宫,这珠子要是能入得了大哥的眼,小弟就孝敬大哥了!”

    我装作在看戏台,也偷偷的看了一眼,果然是好珠子,通体莹亮,华衣公子接过珠子:“程老弟有心了。”

    又看了一会儿舞蹈,这时,坊里的伙计突然走到我身边,低声对我说:“是沈公子么,有位叶公子想请您过去叙旧,请随我来。”

    我合上扇子,随品瑜一起被领上楼,伙计带我走到一个雅间门口,推开门说:“公子请进,小的先告退了。”

    我走进去,果然,叶珉和嘉英世子在里面喝酒,背对着我的还有一个女子,坐在嘉英身边,我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曹焕云。

    叶珉等我坐下,对嘉英说道:“嘉英,我就说她是阿珏吧,你还不信!”

    嘉英一直盯着我脸上的胡须,一副忍俊不禁的神情,说道:“阿珏,你穿成这样,来锦乐坊做什么?”

    我举起酒杯,对嘉英说道:“来这里自然是像你们一样,来找曹姐姐讨酒喝。”

    “你看,是你把她叫上楼的,人家可不领你的情,还是个能喝的主儿。”嘉英也拿起酒杯,对叶珉说道。

    这时,曹焕云也举起酒杯:“既然沈妹妹来找我讨酒,那我也敬沈妹妹,他们只不过是觉得无聊了才叫我上来,现在又多一个妹妹,他们两啊,高兴着呢!”

    我笑笑,对曹焕云说道:“曹姐姐好爽快,姐姐今日不去跳舞吗?”

    “我只在六天跳一场,若是跳多了,大家也就没有那么爱看了,妹妹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曹焕云答道。

    我琢磨着,如果曹焕云有空,能去我的水心筑月跳两场舞,我的茶坊也不愁不红了,心里一喜,便对她说道:“曹姐姐是绝世舞姬,怕是天天看姐姐跳舞都看不够呢,以后妹妹说不定会有请姐姐帮忙的地方,到时候,还请姐姐赏光!”

    曹焕云笑着点点头:“妹妹有事尽管开口。”

    嘉英看着曹焕云,脸上微微一笑,这种眼神,跟兄长看妹妹的感觉一样,他转头对我和叶珉说道:“焕云和我可是多年的旧相识,焕云也真的是不容易,在这锦乐坊做舞姬,我是真怕累着她,便跟曹坊主说定,只让她六天跳一场。我们今天能在一起喝酒,就都当作是自己人了。”嘉英举起酒杯,我们其余三人也都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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