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晴羽再醒来,只觉浑身酸疼。萧清鹤所谓的克制,只停留在脖子以上。

    “醒了!”一只手环过来,搂住薛晴羽的小蛮腰,接着,萧清鹤说话吐出的热气,喷在薛晴羽脖颈后侧,“昨晚辛苦你了。”

    薛晴羽:……

    “几时了?”

    “临近午时,早膳和午膳皆在门口,见你睡得熟,没忍心吵醒你。”萧清鹤率先起身,行至餐桌前舀汤。

    薛晴羽以最快速度穿上衣服便往外走:“你再休息两天,我去看看被抓住的小吏有没有招。”

    萧清鹤一把拉住薛晴羽:“不行,把汤喝了,再拿个馒头!”

    薛晴羽心知萧清鹤是为她好,一仰头,喝下一整碗鸡汤,又叼了个馒头走。

    行至东辑事厂门口,薛晴羽刚巧咽下最后一块馒头。

    “掌印!”自门口到刑房,所遇之人皆对薛晴羽毕恭毕敬。

    “招不招!”老远听闻孙梧拷讯的声音,在空旷的地牢反复回响。

    转过拐角,薛晴羽一眼看到吴威在鞭打被捆缚在木架上的小吏,小吏已浑身浴血,却高昂着头颅,一双眼死死盯着吴威和孙梧。

    但凡薛晴羽送来的人,一直是孙梧和吴威亲自拷讯,薛晴羽一直很欣赏薛家军这一点——衷心。

    拷讯室本不大,薛晴羽一来,三个人目光齐刷刷看过来。

    “见过薛掌印。”孙梧和吴威皆停了动作行礼。

    “不必客套,我来看看情况。”薛晴羽看向小吏,后者目光如炬、五官狰狞,十足的凶相。

    孙梧面露难色:“迄今未开口,连名字尚未可知。”

    薛晴羽思及金燕子和小吏的招式,笑了:“怕是望月楼吧?”

    小吏的眉眼微动,应证了薛晴羽的想法。

    “罢了,既是望月楼杀手,便是买凶杀人,只听吩咐,他的确没什么好交待的。”薛晴羽言罢,提起孙梧别在腰间的刀,将小吏松开。

    小吏遍体鳞伤,跌坐在地上,不解地看向薛晴羽。

    “替我向望月师傅带句话,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薛晴羽转向孙梧,“辛苦了,放他走吧,我有别的突破口。”

    孙梧虽不解,从不当任何人面忤逆薛晴羽,提着小吏衣领便往外拖。

    吴威送薛晴羽出去,路上提及邓辉。自打被降职,邓辉一蹶不振,再未找他饮酒,私下除了舒寄柔,再不信任任何人。

    “说来奇怪,此二人不过是同乡,朝中苏州官员不在少数,偏生他两交情最好。”吴威不解。

    薛晴羽嘴角上扬:“既想不通,不必纠结。这世上许多事,待时机到了,自然会解开。”

    “恭送薛掌印。”吴威一直将薛晴羽送至东缉事厂大门口。

    薛晴羽麻溜儿回到小苑,查看紫薇情况。

    赵舒正在喂药,紫薇的精神比昨日好了些,但有限。除了面部,其余部位都不太能动。

    “我回来了。”薛晴羽坐在紫薇身边,把了下脉,“已无大碍了,主要还是皮外伤太多,加之心情郁结。”

    “是奴自己……选的路。”紫薇缓缓开口,又一滴泪自眼角滑落。

    薛晴羽替紫薇擦拭眼泪,释怀一笑:“紫薇花变成菟丝花,总有个过程的。眼下知道该怎么做了,也不晚。”

    紫薇拉住薛晴羽衣袖:“薛掌印,请您为小女做主!”

    “谈不上做主,若你知晓什么重要事件,可告知于我,我会按流程上奏。”薛晴羽未流露私心,毕竟此前紫薇行事多不地道。

    “施大人自打被降职,一直对您和萧大人怀恨在心。奴自打入了施家,虽不受任何人待见,却夜夜侍奉,施大人醉酒后,听他提及了端午龙舟的计划。奴便想着,大人您有危险,趁早上买菜外出时,在薛府后墙留了标记。”

    “谁知在我身边的丫头,是施大人安插的眼线。我被发现后,他非说奴和大人您有一腿,夜夜鞭挞奴!”

    “奴好容易逃出来,多谢薛掌印救奴小命!”

    薛晴羽冲赵舒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来到案几前,摊开宣纸。

    “你且将听到的计划,一五一十说出来。”薛晴羽开口,“旁的奇怪之事也可以,不仅限于本次龙舟事件。”

    依紫薇所言,施悦隽身为布政使时,便对京城贵族的腌臜事视而不见,甚至帮衬一二,收受礼品。施家有间地下室,其间奇珍异宝,数不胜数。

    本次龙舟事件,施悦隽谋划多时,花大价钱找了望月楼。杀手混迹礼部,更改抽签结果,又提前埋伏在龙舟下,待船行至一半,再行破坏。

    “你说的这些,我们皆会求证。你且休息,有什么需要,和裴公子讲。”薛晴羽冲赵舒使了个眼色,二人一齐出门,并叫裴俊达来照顾紫薇。

    薛晴羽带着赵舒来了礼部,礼部一改往日祥和,官员和小吏们神色慌张,面容焦虑。

    “请问,龚尚书在哪里?”薛晴羽逮着位身着六品官袍的人询问。

    对方上下打量薛晴羽,待看清薛晴羽官服上的仙鹤,毕恭毕敬:

    “微臣领薛掌印去。”

    “哐当”——刚靠近尚书的办公间,便传来瓷器碎地的声音。

    龚留群愤怒的声音随即传来:“怎么办事的!”

    薛晴羽平日里见到的龚留群,皆温厚可亲,还是第一次见龚留群动怒。不过,龚留群的怒意在看到薛晴羽的瞬间,收敛下去。

    “薛掌印,你来了,今日礼部事务繁多,一直记挂着薛掌印的身子,想改日去探望。”

    薛晴羽发现,龚留群变了,不再是从前那个只知舞文弄墨的老朽,先是和蒋家攀上亲,如今亦变得圆滑,不知受了什么刺激。

    薛晴羽不动声色道:“咱家已查到些线索,望龚尚书提供当日抽签用的箱子。”

    “箱子?”龚留群回忆一番,点头道,“在库房,下官领薛掌印去。”

    礼部的库房堆砌了各种东西,所幸箱子颜色惹眼,龚留群在角落里搜刮出来。

    薛晴羽如今再回想赛龙舟当日,更觉蹊跷,沉船上除了她和萧清鹤,皆是六品以下官员,其余龙舟上的官员,品阶很均衡。

    显然,对方就是冲她和萧清鹤来的,且不敢牵连过广,挑了些小喽啰陪葬。

    大红箱子乍看之下,与普通箱子无异。

    “当日的丝绸呢?”薛晴羽询问。

    龚留群毕恭毕敬回答:“皆放回箱子里保存了,留着日后备用。”

    薛晴羽连续抽了十个丝绸,没有一个红色,立马察觉出不对劲。赵舒会意,上前将箱子举起来。

    薛晴羽弯下腰,自箱子底部开始检查,很快发现右下角有一处颜色更深的凸起。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就算看到了,也会误以为纸箱受潮。

    薛晴羽按下凸起,箱子里传来极低的“咔哒”声,再伸出左右抽签,出来的是红色丝绸。

    “这是设置了暗槽?”龚留群惊呼。

    薛晴羽思及见识过的现代魔术,分析得出结论:“想来,这箱子被人提前掉包或动了手脚,箱子里该有两处空间,一处只放了红色,另一处放了其余颜色。按下凸起,抽签口对应的是红色丝绸,反之是其余颜色。当时,杀手怕就是那位让我们抽签的小吏,后来,他又提前埋伏在我们龙舟下,伺机而动。”

    龚留群恍然大悟:“薛掌印断案如神,难怪这些年深受圣上器重啊!”

    “龚尚书客套了,龚尚书何尝不是一位好官。这箱子咱家先拿走了,待查明真相、入宫面圣后,再归还。”薛晴羽作揖告辞,赵舒捧走箱子当证据。

    “掌印,如此,施家怕是倒了。”踏出礼部,赵舒分析。

    薛晴羽叹了口气:“哎,如何处置,虽有律法,终还是圣上说了算的。”

    “掌印准备何时入宫?”

    “明早吧,今日累了,且让施悦隽多苟活一日。”薛晴羽伸了个懒腰,十分惬意。

    赵舒抬头仰视薛晴羽,内心感慨,主子真的变了,行事作风到心态举止,判若两人。

    二人一回小苑,便发现门客们皆围拢在门口。

    “这是怎么了?”薛晴羽出声,众人更是一惊,面露惧色。

    薛晴羽看向云锦:“姑姑,你来说。”

    “回掌印,门客和仆从们,皆是听闻尖叫声赶来的。因您之前吩咐,赵公公、裴公子外,皆不可随意进出小苑,有人来访也得站在苑子中禀报,不得靠近屋子。是以,我们皆未敢靠近。然后,便听闻裴公子和一位姑娘的争执声自屋内传来,大意是,那姑娘控诉裴公子毁她清白,裴公子自证,自己都昏睡过去了,怎么可能行孟浪之事。”

    薛晴羽环顾众人,就见姚茜几欲晕倒,被姚芝扶住。其余人各怀心思,未敢开口。

    薛晴羽寻思,看来,姚茜喜欢裴俊达这事儿,门客们都知道,姚茜本人也没有想隐瞒的意思。

    “家丑不可外扬,你们且等着,待我搞清楚真相再说。”薛晴羽说着,冲赵舒使了个眼色。

    赵舒随薛晴羽踏入苑内,关上门,隔绝苑内外。

    薛晴羽直奔自己卧房,赫然看到裴俊达和紫薇衣衫不整躺在自己的卧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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