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桑离淑过了十几年苦日子，自知钱哪是这么好挣的。她不信桑烟能在一时辰之内挣到500文钱，寻了个附近的酒楼入座，一边饮茶一边笑看桑烟笑话。
街边转角处，桑烟沉稳冷静地将冷饮陈列出来，花花绿绿的果子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异常瑰丽。
驻足观赏的人倒是不少，却没人买。
“小娘子，你这饮子都是何物酿制而成?”好奇的路人开口问，“何以色彩如此艳丽？”
要知道，当今的饮子大都以一种原料为主，煎熬调制，色泽单一。
“夏瓜，玉露，若榴，”桑烟指着杯子里的果子逐一解释，“这黄色的名为柠檬，这白色的名为百香果，都是我家人在江南培育出来，清热解渴，味香悠远，在京都那可是独一无二的。”
见众人仍旧徘徊犹豫，桑烟进系统兑换了些小号纸杯盛上果子茶，分发给大家：“天这么热，乡亲们站着都口渴了吧，先来尝尝，好喝再买！”
一听说能免费尝鲜，众人一拥而上，抢走了纸杯。
“这口味确实特别，酸甜可口，冽清解渴，回味悠长！”
“妙哉！我这几口下去身体的燥热消了大半，江南果真是人杰地灵！”
不到一刻钟，桑烟架子上的十杯果子茶售罄，店门口还排了长队，连店家都禁不住买了一杯尝味。
此时她已经赚得两百钱，本该是件喜事，可等她去系统逛了一圈，笑不出来了。
这十来杯饮子是她用九个系统币兑换来的，如今全都卖出去了，可她只收获了六个系统币。
满打满算，这场买卖她亏了三个系统币。
究竟问题出在哪呢？桑烟暗自盘算，十杯饮子中有两杯被她用做免费试尝，还有一杯洒了，总共卖出去七杯，但只收获了六份愉悦值。
也就是说，不是每个喝了饮子的人都会产生愉悦值。
策略要改，否则会越亏越多。
桑烟当下打定主意，对众人扬眉轻笑道：“小女子我初到京都，万分感谢乡亲们捧场，但我今日带的食材有限，眼下还有这么多人没尝到鲜，我心里过意不去。所以决定减少每份饮子的量且每人限购一份，当然，每份饮子的价格也会相应减少。”
这回桑烟给每份饮子减少了三分之一的量，系统币勉强维持收支平衡。
眼见饮子店门口人越排越多，桑离淑坐不住了，特派手下当街捣乱，逢人就说桑烟卖的饮子味苦价高，却无人搭理他们。
桑烟又卖了几十多杯后，赚够500文，系统币却只有八个。
她心下早有主意，伸手招来桑离淑的两个手下：“两位小哥，这个果子饮是我特意为妹妹做的，还请二位将它交予离淑，并帮我带句话，就说姐妹相争，毫无意义，我愿主动与她修好。”
两位小厮见桑烟言辞温和，信以为然，将那果子饮带到酒楼。
桑离淑只当桑烟是认输求和，心中暗喜，听那买过桑烟果子饮的路人都称好，确实是想小尝两口。
哪知她刚抿了小半口，嘴角便如被火烧一般疼痛，想必这饮子里是加了辣料。
桑烟竟敢耍她？桑离淑气急攻心，当下冲出酒楼，火急火燎地去找人问责。
而在收摊子的桑烟突然收到系统提示音：
【系统检测到宿主刚刚收获了一份愤怒值，可兑换两个系统币，请问是否兑换？】
桑烟顿觉心情舒畅，不急不慢望向桑离淑：“我已赚够500文钱，还请妹妹将那玄王府的玉牌归还予我。”
“你做梦！”桑离淑怒道，“那玄王府家小姐的玉牌怎可给你这种下等人？”
桑烟听罢也不意外，装模作样地轻叹一口气：“早就料到你会翻脸不认账，也罢，那你就等着三日后面部溃烂生疮吧。”
“什么？”桑离淑大惊失色，“面部溃烂？”
“放心，我只不过在那饮子里放了些药，死不了，不过就是三日后面部会溃烂流脓而已，”桑烟捂嘴嗤笑，“反正我失去的只是一个玉牌子，而你失去的是整张脸啊！”
“你……你这个毒妇！”桑离淑气得发抖，“快把解药给我！”
桑烟淡淡道：“那你可愿意完成我们的赌约，将那玉牌子还我？”
桑离淑咬牙切齿：“换！”
片刻后，桑离淑喝完“解药”后晕了过去，而桑烟拿到了玄王府的玉牌子，并嘱咐两位小厮赶紧带他们小姐回家休养。
其实她根本没在桑离淑的饮子里下药，只不过加了些朝天椒的细磨而已，反倒是那份“解药”里加了镇静剂，可以让桑离淑暂时晕厥过去，不再纠缠她。
做完这一切，桑烟不打算再卖。她深知若自己留在京都，桑离淑必然不会让她好过，遂决议去找原主在阳城的亲爹——沈毅。
走前她按照约定指出这家饮子店的可供改善之处：“其一，贵店凉茶太苦蜜浆太甜，味觉上差了些。其二，往来多是驿站之人，大都行色匆匆，没有时间进店细品，不如把店内的桌椅搬些到外面，做快饮。”
“可是我家饮子主打的是高雅闲趣，”店家辩解，“若把桌椅搬到大街上……”
“那贵店就开错了地方，”桑烟声音笃定，“你该寻个闲情雅致的街巷。”
店家细细思量，觉着这小娘子说得在理，笑呵呵道：“小娘子，想不到我这半死不活的饮子店也有门庭若市的一天。看你孤身一人，若是有什么难处在下愿意替你提供食宿，你只需要继续替我招揽客人即可。”
“多谢邀请，不过我自有去处。”桑烟面露遗憾，心里却叹不论哪朝哪代，这商人呐，变脸比翻书还快。
“可惜了，”店家摇头惋惜，“那些江南果子，不知小娘子是否有意转卖？今日的那些分成我不要了，唯想交你这个朋友。”
“多年前父亲立下家规，饮子店里的原料和饮谱皆不可外传，不过我家鞭长莫及，若是有人能替我们在京都售卖饮子那也是极好的，”桑烟面上浅笑，心道这京都她早晚是要回来的，不如就先收个分销商好了，“待我到了阳城你可以派人来寻我，到时候咱们再细谈。”
店家连连称好，亲自送桑烟上马车并付了路费。
在马车上颠簸两日后，桑烟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到了沈家。
沈肃夫妻不过是寻常百姓，条件自然比不上高雅奢华的玄王府，桑烟早有心理准备。
但真到了沈家她还是不由得大吃一惊——沈肃夫妻竟然如此落魄！
这座由破砖瓦堆砌而成的房屋逼仄简陋，屋顶少了几片瓦片，被几捆枯草取而代之。
屋里也没几个像样的家具，只有几个油漆斑驳的柜子，看上去陈旧不堪。
沈肃夫妇没料到桑烟会来，惊喜之余又颇有些手无足措。
也是啊，那养了十多年的女儿都对这破屋避之不及，他们哪敢料想从小娇生惯养的桑烟会来此地。
“烟儿，让娘亲看看你，”祁榕抹着眼泪，上下打量起桑烟，语气哽咽，“真漂亮，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了。”
她身材瘦削，皮肤黝黑，抬起长满老茧的拇指想要摸摸亲闺女的脸，可似乎又觉得自己手脏，小心翼翼收了回去。
“娘亲，你摸吧，不打紧的。”桑烟心里不太是滋味，她上辈子没怎么体验过母爱，这一刻祁榕的反应让她生出些动容。
祁榕笑笑，最终也只是摸了摸桑烟的头，目光落在桑烟的下颚上：“只是你这脸上的红痕……”
“摔伤而已，不碍事。”桑烟不甚在意。
刚出事那阵，桑家正欢天喜地地迎接桑离淑，只请了个大夫随意给桑烟看看便草草了事。
祁榕面露担忧：“就怕你未来夫君介意。”
民间有言，女儿家出嫁前若是脸上破了相，是克夫的象征，是大不吉之兆，定会被婆家嫌弃。
桑烟闻言，没事人般轻“哼”一声：“他若是只在意我的皮相，才不值得我嫁。”
病床上的沈肃咳了几下，接过话茬：“为父日后带你看大夫，这疤痕得去。”
桑烟知道沈氏夫妇都是好意，便不再推脱。饭桌上三人聊了会儿天，桑烟把沈家的状况摸了个清楚。
沈肃做管家时曾为了救桑永玄被打伤了腰，后抱病还乡，如今旧疾复发，只能常年卧床，病不见好，看大夫花的银子是一年比一年多。
家中欠债不少，祁榕不得已扛起了家中的大小事宜，每日忙里忙外，如今也落下一身毛病。
“那桑离淑呢？她什么都不做？”桑烟问。
“她一个小姑娘能做何事？捯饬些家务，偶尔卖卖凉茶。”祁榕提起桑离淑眼神黯淡下来，呕心沥血养了十多年的女儿说走便走，对这个家丝毫没有留念。
“凉茶？”桑烟眼睛一亮，“在哪卖？”
“长谷集市，走三里路便是，”祁榕叹了口气，“可生意不好，也挣不了几个钱。我们拿不出摊位费，三日后这茶摊子将转手于人。”
“摊位费是多少？”桑烟问。
“一两银子，这摊位费需要年缴，”祁榕摇头，“这家一年不如一年，是真的拿不出钱了。”
桑烟上前去拍拍她的肩安慰道：“娘亲勿要哀伤，这事交予我罢。”
次日清晨，桑烟到长谷集市考探一番。
主街道皆是买卖大户，都是向官家上交银子打点过的，像桑离淑经营的这种小茶摊子只能摆在人流稀少的小巷里，卖的凉茶亦无特色，生意自然冷清。
桑烟把街头街角的饮子都买来尝一遍，对于此地的情况也了解一二。
比起京都人，阳城人更嗜甜。且这儿物价相对便宜，饮子比京都的大份。
她在心中琢磨着日后该如何售卖饮子，回程时顺便拐去养鸡场买了三只母鸡。
昨日祁榕杀了家中的鸡替她接风洗尘，半夜她迷糊中隔墙听见沈氏夫妇谈话，才知晓那是家里下蛋换钱的母鸡。
然而还未等她跨入家门，屋内祁榕的哭嚎声便先入了耳：“您行行好，再宽限几日，我们定当筹齐银子交还于您。”
“丑婆娘！老子没耐心等你一拖再拖！”粗鲁壮汉的声音传来，伴随着物品七零八碎掉落在地的声响。
桑烟慌了神，急忙往屋内跑去。
里屋早就乱作一团，沈肃狼狈不堪地躺在灰土地上直不起身，只见那壮汉满脸横肉，皮肤黝黑，一把揪住祁榕的头发就往墙上撞去。
“住手！”桑烟猛地扑上前去阻止。
“哪来的臭娘们？”壮汉抬手就推她。
祁榕尖叫一声，猛地推开那壮汉，护在桑烟面前：“不准伤她。”
在一片混乱中，桑烟被推倒在地，身下一硌，伸手摸去，是从桑离淑那儿夺回来的玄王府玉牌。
慌乱之中，她心生一计。
“大胆孽畜！竟敢对玄王府的人动手?”她站起身大喝一声，怒不可遏道，“等我回府告知桑姥爷，定要打断你的狗腿！”
“玄王府？沈肃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的旧管家罢了，我怕你作甚?”壮汉蔑视地哼笑一声，不过手上的动作倒是停下了。
桑烟扶起在地上的沈肃，盯着那壮汉问道：“不日前，你可听说玄王府敲锣打鼓迎进一名千金之事？”
壮汉一愣，点头。
“不瞒你说，那位千金正是沈肃之女沈离淑。当年沈先生救我们家桑姥爷于危难之中，玄王府不仅认沈离淑为义女，还特派我等手下十余人来探望沈先生，”桑烟背挺得笔直，语气沉稳高亢，“我们姥爷爱憎分明有仇必报，若被他老人家知晓他的救命恩人沈先生遭你毒打，你猜猜他会怎么做？”
壮汉瞧这小娘子伶牙俐齿，目光坚毅，一副上人做派，身上穿戴又不是寻常人家负担得起的，信了几分，不过他还有疑惑：“你说你们家姥爷派来了下人十余等，何以现下就你一人？”
“家仆们刚在客栈歇下，我也只碰巧路过此处而已，”桑烟有意无意摩挲着腰间刻有“玄王府”三字的玉牌子，冷冷道，“若你不信，大可等他们来，不过玄王府家丁们脾性不好，到时候打起来我怕你承受不住。”
壮汉见那玉牌子色泽光鲜，温润有方，乃上等品。他心下一惊，恐怕自己惹下大祸：“小娘子恕罪，实在是沈家可恶，借我银两迟迟不还……”
桑烟瞧他那小人嘴脸不胜其烦道：“欠你多少？”
壮汉道：“十两银子。”
“胡说！”沈肃咳了一口血，“明明只借了一两，并且早就归还！”
壮汉理直气壮：“你那是年前借的，日滚一利，如今滚到十两有何差错？”
“你……”沈肃气急，“无奈！”
“不就是十两银子么，闹这么大动静我还当是几百两银子，小姐随便赏我的一个玩意都不止十两，”桑烟扑哧一笑，眼里满是轻视，“明日酉时你来这里取。”
壮汉犹疑三分：“当真？”
桑烟：“千真万确。”
“那我明日再来，若小娘子你明日不在，那就等着收他两的尸骨罢。”那壮汉临走前朝桑烟阴沉一笑，露出嘴里镶着的金牙，牙黄且多污垢，油腻至极。
待那壮汉走远，祁榕终于长松一口气，拉着桑烟摩挲眼泪：“还是烟儿聪慧，暂时唬住了那贼人，可明日……我们该如何是好？”
“此人可恶至极，”桑烟蹙眉道，“父亲母亲放心，我自有法子对付他。”
街边转角处，桑烟沉稳冷静地将冷饮陈列出来，花花绿绿的果子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异常瑰丽。
驻足观赏的人倒是不少，却没人买。
“小娘子，你这饮子都是何物酿制而成?”好奇的路人开口问，“何以色彩如此艳丽？”
要知道，当今的饮子大都以一种原料为主，煎熬调制，色泽单一。
“夏瓜，玉露，若榴，”桑烟指着杯子里的果子逐一解释，“这黄色的名为柠檬，这白色的名为百香果，都是我家人在江南培育出来，清热解渴，味香悠远，在京都那可是独一无二的。”
见众人仍旧徘徊犹豫，桑烟进系统兑换了些小号纸杯盛上果子茶，分发给大家：“天这么热，乡亲们站着都口渴了吧，先来尝尝，好喝再买！”
一听说能免费尝鲜，众人一拥而上，抢走了纸杯。
“这口味确实特别，酸甜可口，冽清解渴，回味悠长！”
“妙哉！我这几口下去身体的燥热消了大半，江南果真是人杰地灵！”
不到一刻钟，桑烟架子上的十杯果子茶售罄，店门口还排了长队，连店家都禁不住买了一杯尝味。
此时她已经赚得两百钱，本该是件喜事，可等她去系统逛了一圈，笑不出来了。
这十来杯饮子是她用九个系统币兑换来的，如今全都卖出去了，可她只收获了六个系统币。
满打满算，这场买卖她亏了三个系统币。
究竟问题出在哪呢？桑烟暗自盘算，十杯饮子中有两杯被她用做免费试尝，还有一杯洒了，总共卖出去七杯，但只收获了六份愉悦值。
也就是说，不是每个喝了饮子的人都会产生愉悦值。
策略要改，否则会越亏越多。
桑烟当下打定主意，对众人扬眉轻笑道：“小女子我初到京都，万分感谢乡亲们捧场，但我今日带的食材有限，眼下还有这么多人没尝到鲜，我心里过意不去。所以决定减少每份饮子的量且每人限购一份，当然，每份饮子的价格也会相应减少。”
这回桑烟给每份饮子减少了三分之一的量，系统币勉强维持收支平衡。
眼见饮子店门口人越排越多，桑离淑坐不住了，特派手下当街捣乱，逢人就说桑烟卖的饮子味苦价高，却无人搭理他们。
桑烟又卖了几十多杯后，赚够500文，系统币却只有八个。
她心下早有主意，伸手招来桑离淑的两个手下：“两位小哥，这个果子饮是我特意为妹妹做的，还请二位将它交予离淑，并帮我带句话，就说姐妹相争，毫无意义，我愿主动与她修好。”
两位小厮见桑烟言辞温和，信以为然，将那果子饮带到酒楼。
桑离淑只当桑烟是认输求和，心中暗喜，听那买过桑烟果子饮的路人都称好，确实是想小尝两口。
哪知她刚抿了小半口，嘴角便如被火烧一般疼痛，想必这饮子里是加了辣料。
桑烟竟敢耍她？桑离淑气急攻心，当下冲出酒楼，火急火燎地去找人问责。
而在收摊子的桑烟突然收到系统提示音：
【系统检测到宿主刚刚收获了一份愤怒值，可兑换两个系统币，请问是否兑换？】
桑烟顿觉心情舒畅，不急不慢望向桑离淑：“我已赚够500文钱，还请妹妹将那玄王府的玉牌归还予我。”
“你做梦！”桑离淑怒道，“那玄王府家小姐的玉牌怎可给你这种下等人？”
桑烟听罢也不意外，装模作样地轻叹一口气：“早就料到你会翻脸不认账，也罢，那你就等着三日后面部溃烂生疮吧。”
“什么？”桑离淑大惊失色，“面部溃烂？”
“放心，我只不过在那饮子里放了些药，死不了，不过就是三日后面部会溃烂流脓而已，”桑烟捂嘴嗤笑，“反正我失去的只是一个玉牌子，而你失去的是整张脸啊！”
“你……你这个毒妇！”桑离淑气得发抖，“快把解药给我！”
桑烟淡淡道：“那你可愿意完成我们的赌约，将那玉牌子还我？”
桑离淑咬牙切齿：“换！”
片刻后，桑离淑喝完“解药”后晕了过去，而桑烟拿到了玄王府的玉牌子，并嘱咐两位小厮赶紧带他们小姐回家休养。
其实她根本没在桑离淑的饮子里下药，只不过加了些朝天椒的细磨而已，反倒是那份“解药”里加了镇静剂，可以让桑离淑暂时晕厥过去，不再纠缠她。
做完这一切，桑烟不打算再卖。她深知若自己留在京都，桑离淑必然不会让她好过，遂决议去找原主在阳城的亲爹——沈毅。
走前她按照约定指出这家饮子店的可供改善之处：“其一，贵店凉茶太苦蜜浆太甜，味觉上差了些。其二，往来多是驿站之人，大都行色匆匆，没有时间进店细品，不如把店内的桌椅搬些到外面，做快饮。”
“可是我家饮子主打的是高雅闲趣，”店家辩解，“若把桌椅搬到大街上……”
“那贵店就开错了地方，”桑烟声音笃定，“你该寻个闲情雅致的街巷。”
店家细细思量，觉着这小娘子说得在理，笑呵呵道：“小娘子，想不到我这半死不活的饮子店也有门庭若市的一天。看你孤身一人，若是有什么难处在下愿意替你提供食宿，你只需要继续替我招揽客人即可。”
“多谢邀请，不过我自有去处。”桑烟面露遗憾，心里却叹不论哪朝哪代，这商人呐，变脸比翻书还快。
“可惜了，”店家摇头惋惜，“那些江南果子，不知小娘子是否有意转卖？今日的那些分成我不要了，唯想交你这个朋友。”
“多年前父亲立下家规，饮子店里的原料和饮谱皆不可外传，不过我家鞭长莫及，若是有人能替我们在京都售卖饮子那也是极好的，”桑烟面上浅笑，心道这京都她早晚是要回来的，不如就先收个分销商好了，“待我到了阳城你可以派人来寻我，到时候咱们再细谈。”
店家连连称好，亲自送桑烟上马车并付了路费。
在马车上颠簸两日后，桑烟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到了沈家。
沈肃夫妻不过是寻常百姓，条件自然比不上高雅奢华的玄王府，桑烟早有心理准备。
但真到了沈家她还是不由得大吃一惊——沈肃夫妻竟然如此落魄！
这座由破砖瓦堆砌而成的房屋逼仄简陋，屋顶少了几片瓦片，被几捆枯草取而代之。
屋里也没几个像样的家具，只有几个油漆斑驳的柜子，看上去陈旧不堪。
沈肃夫妇没料到桑烟会来，惊喜之余又颇有些手无足措。
也是啊，那养了十多年的女儿都对这破屋避之不及，他们哪敢料想从小娇生惯养的桑烟会来此地。
“烟儿，让娘亲看看你，”祁榕抹着眼泪，上下打量起桑烟，语气哽咽，“真漂亮，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了。”
她身材瘦削，皮肤黝黑，抬起长满老茧的拇指想要摸摸亲闺女的脸，可似乎又觉得自己手脏，小心翼翼收了回去。
“娘亲，你摸吧，不打紧的。”桑烟心里不太是滋味，她上辈子没怎么体验过母爱，这一刻祁榕的反应让她生出些动容。
祁榕笑笑，最终也只是摸了摸桑烟的头，目光落在桑烟的下颚上：“只是你这脸上的红痕……”
“摔伤而已，不碍事。”桑烟不甚在意。
刚出事那阵，桑家正欢天喜地地迎接桑离淑，只请了个大夫随意给桑烟看看便草草了事。
祁榕面露担忧：“就怕你未来夫君介意。”
民间有言，女儿家出嫁前若是脸上破了相，是克夫的象征，是大不吉之兆，定会被婆家嫌弃。
桑烟闻言，没事人般轻“哼”一声：“他若是只在意我的皮相，才不值得我嫁。”
病床上的沈肃咳了几下，接过话茬：“为父日后带你看大夫，这疤痕得去。”
桑烟知道沈氏夫妇都是好意，便不再推脱。饭桌上三人聊了会儿天，桑烟把沈家的状况摸了个清楚。
沈肃做管家时曾为了救桑永玄被打伤了腰，后抱病还乡，如今旧疾复发，只能常年卧床，病不见好，看大夫花的银子是一年比一年多。
家中欠债不少，祁榕不得已扛起了家中的大小事宜，每日忙里忙外，如今也落下一身毛病。
“那桑离淑呢？她什么都不做？”桑烟问。
“她一个小姑娘能做何事？捯饬些家务，偶尔卖卖凉茶。”祁榕提起桑离淑眼神黯淡下来，呕心沥血养了十多年的女儿说走便走，对这个家丝毫没有留念。
“凉茶？”桑烟眼睛一亮，“在哪卖？”
“长谷集市，走三里路便是，”祁榕叹了口气，“可生意不好，也挣不了几个钱。我们拿不出摊位费，三日后这茶摊子将转手于人。”
“摊位费是多少？”桑烟问。
“一两银子，这摊位费需要年缴，”祁榕摇头，“这家一年不如一年，是真的拿不出钱了。”
桑烟上前去拍拍她的肩安慰道：“娘亲勿要哀伤，这事交予我罢。”
次日清晨，桑烟到长谷集市考探一番。
主街道皆是买卖大户，都是向官家上交银子打点过的，像桑离淑经营的这种小茶摊子只能摆在人流稀少的小巷里，卖的凉茶亦无特色，生意自然冷清。
桑烟把街头街角的饮子都买来尝一遍，对于此地的情况也了解一二。
比起京都人，阳城人更嗜甜。且这儿物价相对便宜，饮子比京都的大份。
她在心中琢磨着日后该如何售卖饮子，回程时顺便拐去养鸡场买了三只母鸡。
昨日祁榕杀了家中的鸡替她接风洗尘，半夜她迷糊中隔墙听见沈氏夫妇谈话，才知晓那是家里下蛋换钱的母鸡。
然而还未等她跨入家门，屋内祁榕的哭嚎声便先入了耳：“您行行好，再宽限几日，我们定当筹齐银子交还于您。”
“丑婆娘！老子没耐心等你一拖再拖！”粗鲁壮汉的声音传来，伴随着物品七零八碎掉落在地的声响。
桑烟慌了神，急忙往屋内跑去。
里屋早就乱作一团，沈肃狼狈不堪地躺在灰土地上直不起身，只见那壮汉满脸横肉，皮肤黝黑，一把揪住祁榕的头发就往墙上撞去。
“住手！”桑烟猛地扑上前去阻止。
“哪来的臭娘们？”壮汉抬手就推她。
祁榕尖叫一声，猛地推开那壮汉，护在桑烟面前：“不准伤她。”
在一片混乱中，桑烟被推倒在地，身下一硌，伸手摸去，是从桑离淑那儿夺回来的玄王府玉牌。
慌乱之中，她心生一计。
“大胆孽畜！竟敢对玄王府的人动手?”她站起身大喝一声，怒不可遏道，“等我回府告知桑姥爷，定要打断你的狗腿！”
“玄王府？沈肃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的旧管家罢了，我怕你作甚?”壮汉蔑视地哼笑一声，不过手上的动作倒是停下了。
桑烟扶起在地上的沈肃，盯着那壮汉问道：“不日前，你可听说玄王府敲锣打鼓迎进一名千金之事？”
壮汉一愣，点头。
“不瞒你说，那位千金正是沈肃之女沈离淑。当年沈先生救我们家桑姥爷于危难之中，玄王府不仅认沈离淑为义女，还特派我等手下十余人来探望沈先生，”桑烟背挺得笔直，语气沉稳高亢，“我们姥爷爱憎分明有仇必报，若被他老人家知晓他的救命恩人沈先生遭你毒打，你猜猜他会怎么做？”
壮汉瞧这小娘子伶牙俐齿，目光坚毅，一副上人做派，身上穿戴又不是寻常人家负担得起的，信了几分，不过他还有疑惑：“你说你们家姥爷派来了下人十余等，何以现下就你一人？”
“家仆们刚在客栈歇下，我也只碰巧路过此处而已，”桑烟有意无意摩挲着腰间刻有“玄王府”三字的玉牌子，冷冷道，“若你不信，大可等他们来，不过玄王府家丁们脾性不好，到时候打起来我怕你承受不住。”
壮汉见那玉牌子色泽光鲜，温润有方，乃上等品。他心下一惊，恐怕自己惹下大祸：“小娘子恕罪，实在是沈家可恶，借我银两迟迟不还……”
桑烟瞧他那小人嘴脸不胜其烦道：“欠你多少？”
壮汉道：“十两银子。”
“胡说！”沈肃咳了一口血，“明明只借了一两，并且早就归还！”
壮汉理直气壮：“你那是年前借的，日滚一利，如今滚到十两有何差错？”
“你……”沈肃气急，“无奈！”
“不就是十两银子么，闹这么大动静我还当是几百两银子，小姐随便赏我的一个玩意都不止十两，”桑烟扑哧一笑，眼里满是轻视，“明日酉时你来这里取。”
壮汉犹疑三分：“当真？”
桑烟：“千真万确。”
“那我明日再来，若小娘子你明日不在，那就等着收他两的尸骨罢。”那壮汉临走前朝桑烟阴沉一笑，露出嘴里镶着的金牙，牙黄且多污垢，油腻至极。
待那壮汉走远，祁榕终于长松一口气，拉着桑烟摩挲眼泪：“还是烟儿聪慧，暂时唬住了那贼人，可明日……我们该如何是好？”
“此人可恶至极，”桑烟蹙眉道，“父亲母亲放心，我自有法子对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