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幻梦？”优雅的嗓音通过电流的拓展，以无可遮拦的频谱传入这夜晚中聚集的人群。
整个城市的灯光今夜都汇注于同一处，掩着黑色帷幕的舞台被以数十个机位转播于大街小巷的每一块电子屏幕，今夜是橙红色，是金灿灿，是所有人都要为之驻足的奇迹之夜！
那声音从帷幕后通过音响传出，仿佛片场的拍板声，所有动静都止息一瞬，随后如浪般一叠又一叠地回荡在露天剧场和城市之中。
“还是真实！？”那声音同观众们一起高昂起来，蛊惑的嗓音，煽动的好手，在灯光骤暗时销声匿迹。
“欢迎来到，Blue的——奇迹之夜！”
灯光亮起，舞台中央却空无一人，人们往四周看去，本要聚集于舞台中央的灯光也在慌乱地寻找声音的主人。
“目标丢失，剧场C、B区特动队警戒。”
人群熙攘，穿着常服的特动队在人群中四处找寻着今晚特别行动的目标。
“欧，忘了给惊喜出场打个光。”
一声清脆的响指，成千上百只白鸽从漆黑之中涌出，像飓风般将剧院前耸立的金色英雄雕像席卷，两只仿真蜂鸟机器人在人们的尖叫中从观众席上飞出，投射出两道蓝色的射灯。
现在，所有的人们都看清了。
一个女人，身着黑丝绒的燕尾服，站在骑士雕像的头顶上。
“Blue出现了，在纳尔兹英雄雕像上，各单位注意。”
特别行动队队长岳峰和另一位风衣男从剧场最前排往雕像跑去。
“你不是说她这样表演欲旺盛的罪犯只会出现在最显眼的地方吗！”
风衣男边跑边笑，像是发现了意料之外的惊喜：“是啊，原来还有比舞台更显眼的地方！不愧是Blue！这可真是具有美感！”
岳峰看着自己这位只要对方一招手，好像就会随时投敌的伙伴，咬牙切齿道：“我们的布设全在舞台和观众席附近，雕像？那可是结束智械暴乱的英雄纳尔兹的雕像！62米高！你最好祈祷她不会在雕像上整出幺蛾子！”
“英雄？”风衣男嗤笑一声，将手指抵在唇前。
“嘘——”
“嘘——”
女人将手指抵在唇前，鸽群便汇成线般的队列飞回女人手里小小的礼帽中。
鸽群消失了，女人也将礼帽戴回头顶，只剩她低低束起的发丝和礼服的燕尾在夜空中招展。
招展着，像幻梦中才会被聚焦的一角，模糊而神秘。
这就是Blue，最受欢迎的魔术师！
她上演过的奇迹包括但不限于在市政大楼上复制出一个巨大的月亮、将舞台上每一个人与物都变成黄金、在无际的海面上漫步。
“快看！”
62米高的金色纳尔兹英雄雕像在城市中沉默着驻立了116年，在漫长的历史余波中，他高举的扳手第一次被挂上霓虹的灯带。
不只是扳手，还有他的肩膀，他的头顶，他的腰间，全都是——蓝色的灯带！
片刻的沉默，人群便爆发出更响亮的欢呼。
雕像的沉重历史被消解，62米的脚下有人衣冠楚楚，有人奇装异服，他们的眼里闪烁着对奇迹般欢愉的追逐，在黑夜里，在秒秒钟，又或者在更久的时候，那漫长的历史淹没在这样的欢呼中。
“英雄？”风衣男着迷般地看着站在雕像上的女人，“从来都只有明星而已。”
女人的一举一动都勾动着众人们的心弦，即使她不说话，今晚这座城市都已被她编织的梦所网罗。
而与此同时，还有另一群人不在梦中。
“什么！？A区人手全被调去路德大厦了！？你们搞搞清楚，Blue在纳尔兹雕像这儿！都给我回——”岳峰在一旁急得头顶冒烟，自从一年前发生了第一桩怪盗预告信案件开始，他就没有一天能睡上个好觉。
直到半年前警方特聘了明星侦探辛加，才终于将怪盗预告信和近一年风靡全国的魔术师Blue联系起来，而Blue却在他们摩拳擦掌准备终结这一系列案件后销声匿迹。
半年，这半年里岳峰和辛加几乎住在警局的档案室里，而那些机密文件、贵重收藏失窃的受害公司、受害人们更是不断施压。
眼看Blue近在眼前，岳峰根本不想去考虑因为收到预告信而抱着所有财物躲在办公室里的路德公司老板！
看着同伴这么着急，辛加似乎想到了什么，挠了挠头，冲岳峰露出一副充满歉意到有些夸张的笑脸。
“是我让他们回守路德大厦的，呃，用你的手机。”辛加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了一部手机，“哈哈……忘了和你说了，真是抱歉。”
岳峰惊疑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随后怒目圆睁地抢过手机：“你什么时候——”
“哈哈。在我们刚到剧场的时候。”
岳峰感到血压飙升，气得竟有片刻失语：“你——在——说——什——么！？”
“Blue她就在这儿！你让他们回守路德大厦干嘛！没时间了，B区C区从两边包围雕像。”
“哎呀，早跟你说啦，你和行动队留在路德大厦就好了。让他们全都回路德大厦吧，虽然不回去也影响不大。”辛加双手插兜，惬意地眯着眼睛，逆着人流走出剧场，“真是可惜啊，这么精彩的表演只能看个开头，不过还好，她今天在路德大厦一定还准备了更精彩的表演。”
“她就站在雕像上！”
“走吧，岳队，那不是她。”
“那我们来这里？”
“嗯，只是因为我想看个魔术秀而已。”
“辛——加！”
“听到啦，小声点呐。”
两人吵吵闹闹地从人群中离开，而站在雕像上的Blue似乎毫无所察地继续着她的表演。
人群迷醉在今夜。
路德大厦顶楼的办公室内，一个西装皱皱巴巴，满脸胡茬的中年男人抱着一只小皮箱，端坐在办公桌前，电脑屏幕亮着，而男人只是盯着桌上的一张蓝色预告信。
致路德公司艾文·路德先生：
昨晚看书看到了对花园的描写，惊觉自己还不知道鲜花闻起来是什么味道，听说路德大厦有着本世纪最后的花园，于是我决定于4月9日晚上21:00造访。利用机械义体横征暴敛的路德先生，请允许我带走一只花园中的机械蜂鸟作为纪念。
——怪盗女士敬上
“路德先生，我也很好奇花园长什么样呢。”赶回路德大厦的辛加悠闲地把玩着艾文路德办公桌上的蜂鸟摆件。
“通风管道都检查过了吗？”岳峰在一旁拿着对讲机，神色紧张地再三确认，“是啊，路德先生，如果不告诉我们花园在哪儿的话，我们很难周全地布防。”
“我不能告诉你们，你们只需要知道她要带走的东西在我手里，保护好我是你们唯一要做的事。”
辛加看了眼落地窗外严防死守的无人机，以及办公室门口站成一排的武装机械改造雇佣兵，挑了挑眉。
时针很快就要走到九点，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着。
“你确定你手里拿的就是她要带走的东西吗？”辛加半倚着办公桌，看着将要过九点的时钟问到。
“我很确定。”
时针走到九点。
“三层排风管异常！”
“六层大厅玻璃异常起雾！”
“六层泳池排水异常！”
“大厦左侧无人机坠落四架！”
岳峰的对讲机瞬间吵闹异常。
“该死……又是她惯用的手段。怪盗真的只有一个人吗？”还好这些仍在岳峰的预案内，他勉强还算有条不紊地安排各楼层队员排查异常情况，“你怎么这么悠闲？”
辛加感受着胸口激烈的心跳，并不否定“悠闲”这一评价。
辛加是半年前自愿加入警方特聘队伍的，在此之前，他只是个在网络上破解悬案的视频主。随着警方根据他提供的思路将悬案一一侦破，他在网络上的人气也水涨船高。
这样的热度持续了快两年，他慢慢开始不再更新视频，也多次拒绝了警方的邀请。
“因为太无聊了啊……没有Blue的一切，都太无聊了。”辛加叹了口气。
怪盗的作案手法千奇百怪，且无一不是华丽至极，在最初，没有任何人将怪盗和新星魔术师Blue扯上联系，因为Blue没有任何动机去犯案。
但在辛加看到怪盗的第一起案件时，他就对怪盗有了大致的侧写，这是很玄妙的感受，在严谨的推理前，他的心脏，他全身的血液就在昭示一件事。
——作案者一定是个极具表演欲，把人生当作游戏来过的人。
追逐线索，已经成了辛加的习惯。
“我出去看看。”辛加站直了身体，伸了个懒腰，把手插进兜里。
“啧……不知道你在搞什么，只要你不投敌就好。”岳峰和辛加对视一眼，骂骂咧咧道，最后还是无奈地冲艾文路德点了点头：“他有自己的行动节奏，我留在这里就好。”
艾文路德迟疑片刻，示意雇佣兵们开门。
辛加独自走了出门，办公室的门很快又被紧紧关上。
“三楼、六楼、左侧无人机……”辛加掏出口袋里藏着的蜂鸟摆件，反复摩挲着。
“花园……蜂鸟……这大楼里没有密室啊……”
在行动开始之前，辛加就早早地黑进了路德的内部系统，找到了大厦的内部工程图，当然由于这侵害了新世纪公民财产隐私法，所以是瞒着岳峰进行的。他可不想像岳峰一样，只能守着一个满肚子秘密的老板呆在办公室。
办公室内，艾文路德斜睨了一眼桌上的蜂鸟摆件，长舒一口气。
“路德先生，你们真的有花园吗？”岳峰看着钟表，忍不住疑惑道，“我以为地球上早就没有花了。”
“队长先生，如果有将土壤中的核残留净化的手段，我们为什么不拿出来呢？我们可不会和钱过不去。”艾文路德越发放松，背靠着椅背回答道。
“三层排查完毕。”
“六层排查完毕。”
“十层呢？”
“十层仍在排查，暂未发现其他异常。”
“又是这样……”岳峰抓耳挠腮，不住叹气。
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辛加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脚步声，有两层。那人的脚步很是轻巧，如同在戏耍他一般，印在他的脚步声里。
辛加迅速转身，环顾四周。
一只小型机械蜂鸟飞至辛加眼前，在距离他眼球一厘米的地方悬停了下来。
辛加反应迅速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护目镜并戴上。
但紧接着，楼道间的警报声响起，那只蜂鸟竟然飞到了烟雾报警器下自爆了！
“该死……”辛加捂住口鼻。
这栋大厦的警报器联动的是二氧化碳灭火系统，而在岳峰严密的布防下，一旦启动灭火系统。
就意味着这一区域里的人会中——毒……
辛加捂着鼻子，冲向安全通道，用尽力气撞开了安全通道的门。
但眩晕已经席卷大脑，他无力地倒地。
一双精致的黑色皮鞋停在他的身边，往上看，是一头卷发，带着面具的女人。
“谢谢你帮我开门。”女人温柔地笑着，蹲下身来，从辛加的口袋中摸出那只蜂鸟摆件，“还有，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偷这个，但它也是假的，真的早就在一个月前就被我，换，掉，了，哦。”
是她……辛加还是晕了过去。
岳峰和艾文路德听到警报声都惊疑不定，艾文路德又打开皮箱检查了一遍，一只机械蜂鸟完好地被收纳在皮箱中。
不行……得去“花园”。
过了九点仍然安静的办公室令艾文路德直觉不妙，隐约有些东西在今夜将如流沙般不可挽回，他抓住岳峰的手臂：“队长先生，我带你去花园，只有你。”
在路德的带领下，二人迅速出门，浓度极高的二氧化碳环境让两人不得不捂着口鼻冲往安全通道。
被破坏的门和倒地的辛加让艾文路德脸色大变，眼见岳峰想要把辛加扯上楼梯，拖到天台，他也顾不得这两人，自己冲上了天台。
“路德先生是要亲自带我去欣赏花园吗？”
女人站在天台上。
“你想做什么？”
“来取走那只机械蜂鸟。”女人向艾文路德走近，“路德先生。”
“你……你别走过来了！”
女人只是向艾文路德的方向走去，直到天台的边缘。
城市里嘈杂的噪声音乐无法被雨掩盖，在安静之中传入天台的耳朵。
缤纷的城市灯光不远处，一个天台上，一群男男女女在噪声音乐中狂欢，有个头皮穿刺着金属铆钉的男人正在抽搐着将一个小型机器上连接的电磁片贴在自己大脑上。
“路德先生，那是躁梦机对吗——一种让电流流经被电子元件改造过的躯体，刺激身体排异引发一系列眩晕、血液循环加快、致幻反应的仪器。”女人十分惆怅地叹了口气，回过身来向艾文路德耸了耸肩，“或许创造这些的人们本想实现更宏伟的某些主义，但总之最后都服务于虚无了。人类的造物许多时候会反过来背叛人类，就像，智械那样。”
“你从哪儿知道那只蜂鸟的？”艾文路德冷声问道。
“这些都不重要，路德先生。”女人跨过天台的围栏。
“B——lue……你果然来了。”岳峰将辛加背到天台，通风的环境使辛加很快醒转过来，他几乎有些狂热地看着Blue。
在翻阅之前的怪盗事件档案中，辛加早已为Blue艺术般的作案痴迷，追捕Blue成了他生活里唯一的目标，他的视线他的脚步紧紧追寻着Blue留下的一切痕迹，这让他拼尽全力也要睁开眼。
Blue迈开腿，往那无底的夜空中走去。
“你果然知道……”艾文路德咬紧牙关，“你想要什么？钱？你总不会是单纯的社会热心人士吧！你不一定能为你要迈出的这一步收场。”
女人扭头看了一眼艾文路德，皱着的眉头像是在说：这男人怎么这么多话。
“哦！谢谢你的提醒！我忘了给我们的社会各界人士们转播演出分会场了！”女人忽然锤了下手掌，笑道。
随后，一声清脆的响指，两只机器蜂鸟从她的口袋中飞出，一高一低，眼部的摄像头分别对准了Blue的脸和天台的众人。
“不行！”艾文路德一惊，掏出电磁枪想要将蜂鸟击落，而机械蜂鸟忽上忽下，飞飞停停，像是嘲笑着这个人类的不自知。
整个城市的屏幕都在一阵频闪后跳至了天台的画面。
包括正在上演魔术奇迹之夜的剧场前。
“我是魔术师Blue小姐与纳尔兹先生共同创作的魔术表演机器人，而我的智能系统来自于路德公司的秘密产线。今晚的奇迹之夜，将由真正的Blue小姐为你们继续上演。是时候再见了。”站在纳尔兹雕像上的Blue闪着蓝色的电流，在抛下一段震惊四座的发言后解体为诸多小型机器人，这些小机器人分落在地上，投出了诸多投影屏幕。
“天呐……那才是Blue……”人们惊奇地看着屏幕上的画面。
“这是？路德大厦？”
“妈妈，那个机器人不是有自己的意识吗，它这算是自杀了吗？”
“那只是机器人而已，怎么会有死亡的概念。”
天台上，Blue仍然迈出了那一步：“智械暴乱后，有自主意识的机器人都被销毁了，但人们习惯于将智能交给家具，没了智械的生活没有人能适应。于是，路德公司推出了所谓的去自主意识型智能机器人，号称将所有智能程序进行了完全不会产生自主意识的阉割。”
女人凌空步行在夜晚，穿越霓虹的灯影照着女人卷曲如海草般的发丝。
女人在一处站定，将一只蜂鸟摆件掏出，随后嵌入一个不可见的凹槽中。
电流的光在雨中瞬闪而过。
从Blue脚下开始，一整间仓库在天台四人，以及整座城市的观众瞩目下，显现出来。
这就是“花园”。
机械的断肢、裸露的电源线像盛开的鲜花，在地板上铺遍，到处都是金属残骸的“花朵”。
而最中央的，是一台全息投影仪。
Blue走上前，将一只金色的机械蜂鸟连接上全息投影。
“什么？纳尔兹那只蜂鸟不是在我箱子里吗！？”艾文路德不敢置信地惊叫道，手忙脚乱地打开自己的箱子，蜂鸟仍然好好地摆在箱子里。
“这只机械蜂鸟的最后信号出现在A3区南部是古代法国的法兰克福黑森州，人类在那里发现了迄今为止最古老的蜂鸟化石。蜂鸟一型在程序设计中参照了蜂鸟的独栖性。人类希望它像真正的蜂鸟，但它向人类学习了落叶归根。机器是人类得意的造物，它们学习、模仿、超越着人类的社会模型，因此它们也无法逃脱历史的周期，只是——”
“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不要说下去！”
电流声——
投影中，一个男人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欢迎收看，奇迹之夜的最后一项演出。有请我今日的特约助手，纳尔兹先生！”Blue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个礼帽，冲着镜头微掬一躬，将礼帽戴上，又将面具摘下。天台似乎成了这位魔术师全新的表演场地。
“别忘了打光。”纳尔兹的声音响起。
“当然！这可是Blue的奇迹之夜！”又是一声响指，蓝色的射灯照亮了整个天台。
“那是？”
“那是纳尔兹先生！”
“是纳尔兹先生！！！”
整座城市都在为这一奇迹欢呼鼓掌！
“只是作为纳尔兹先生的得意之作，它们也同样为纳尔兹先生提供了一条逃生之路。”
“纳尔兹先生与老路德先生，您的祖父路德先生，平息了智械暴乱后，在是否销毁全部的智能机械上产生了分歧。老路德杀死了纳尔兹，却离不开纳尔兹先生在智械上的技术，便将纳尔兹的意识上传至一只小小的，机械蜂鸟中。你们以为纳尔兹先生，仍然在你手上那只蜂鸟内，但这花园中的机械蜂鸟却已形成新的集群。纳尔兹先生，你想要详细讲讲吗？”
“欧！古代编程中，有一个叫ceph的分布式文件存储系统。 ceph系统中存在叫MON集群监视器，它存储着整个集群的信息，存储节点会向周围的节点发送心跳来确认其他节点的状态，节点如果没有回复就会被主动剔除出集群，以保证不拖累整个集群，随后这个叫MON的大脑会选择新的节点将这部分存储信息的副本发送过去，并更新新的集群信息。我就是用机械蜂鸟内部简单的环境构建了这样一个系统，所以，小路德，现在的我在这只蜂鸟中哦！”纳尔兹先生冲艾文路德做了个鬼脸，“啊哈！憋了一百多年，终于！”
“咳咳！来都来了，跟大家说两句！”纳尔兹先生冲着镜头整理了下自己变出的小领结，“请销毁所有路德公司出售的机器人，所谓的去自主意识版程序有后台漏洞，那是路德公司参与国家政权更迭留下的。一旦权限被使用，每一台售出的机器人都将成为路德公司在野的监控和战力。”
“天呐！”人们惊呼出声。
“真是精彩……”辛加靠着墙壁。
但是在演出后，你打算如何逃脱呢，Blue。
“谢谢你抓住了从花园逃逸的蜂鸟，并解救了我。而我也该离开了，你愿意将我销毁吗？”纳尔兹转身看向Blue。
“不！纳尔兹先生！”人们发出哀嚎。
“你决定了吗？”Blue问道。
“我决定了。”
“纳尔兹先生！你可是我们人类的英雄啊！我为我祖父犯下的罪向您道歉，但人类的未来不能没有智械啊！难道我们要扭头去重新发展其他的科技树吗！”艾文路德假惺惺地抱着头哭喊着。
可惜，没有人相信一个即将破产者的说辞。
“智械模仿着人类，所以它们也无法逃脱历史的周期，只是比我们人类要早一些，而我们总有一天也会一样，这就是无法抵挡的历史周期。在那之前，你们一定能找到另一条道路。而我，我已经被迫活了一百多年，现在是我该遵循生命法则的时候了。把我关停吧，我跨世纪的朋友。”纳尔兹微笑着对Blue伸出手。
“好吧，这次是真的永别了，我会偶尔去给你的雕像做装饰的。”Blue将蜂鸟取下，捧在手心中，她合上了手掌，冲着掌心轻轻吹气，一只白鸽便从她掌心飞出，跨越了黑色的夜空，“也谢谢你出演我的魔术秀。”
“真美啊……”辛加呢喃道。
“你能不能想点别的！我们是来抓她的！”岳峰在一旁恨铁不成钢道。
Blue将面具重新戴上，“今夜！仍然是Blue的奇迹之夜！我是你们今夜的明星！”
但人类的未来，你我做不成决定的英雄。
“再见了！我的朋友们！谢谢你们到场观演。”Blue轻盈地从大厦天台一跃而下，一架无人机将她接住。
“空中线路已经封锁了，看来今晚她跑不了了。”辛加扶着墙准备下楼。
“不打算顺便逮捕一下路德先生？”岳峰追问道，“如果那些什么程序后台是真的话，他可是犯了不少罪诶。”
“抓了他也没用，想杀他的人都等不过今晚。”
“那不行，他就算该死也得走程序，我去给他上个铐。”
“啊——”艾文路德本已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听到这话更是面目狰狞了起来，他从怀里掏出一枚手雷，像是下定了决心，怀抱着手雷直直往天台外冲。
“不。”辛加意识到什么，想要追上艾文路德，将他扑倒。
最终，在加速度的作用下，两人都像飞鸟般坠落在夜空。
“你们也爱玩这么刺激吗？”Blue惊恐地看着剧本外的天外飞人，“这不是今夜的安排！”
刚准备装备上换上滑翔翼平稳着陆，隐藏于人群之中的Blue就这样被于空中“逮捕”。
半空中，被引爆的手雷吞没了今夜的明星。
“好吧，也算是华丽的退场。”
在意识消散前，Blue并无遗憾地感叹道。
在这个世纪，人类的垃圾已经蔓延至周边星系，恐惧也终于从千年虫中被拉回至智械危机的余波，在重新想起历史的人们的抵制中，路德公司很快宣布倒闭，大厦也挂牌出售。
文明更像是人类织造的悠久梦境，用黄金、科技、艺术，在走向注定的冷寂终点前绘制了一本睡前读物。
那诸多建起雕像的历史，只是收视率最高的几集。
不怪人们在时代生活中总感到怅然若失，那是一个个被遗忘在作业的皮层电波，跨越着时间在基因的螺旋里作祟。
昨夜的明星魔术师Blue创造的04型机器人成了事后最为人津津乐道的造物，它的创造者Blue认为，倒数3、2、1迎来奇迹的愚弄，是人类不变的追求。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在死亡的最后，辛加大声问道。
“付蓝！”
整个城市的灯光今夜都汇注于同一处，掩着黑色帷幕的舞台被以数十个机位转播于大街小巷的每一块电子屏幕，今夜是橙红色，是金灿灿，是所有人都要为之驻足的奇迹之夜！
那声音从帷幕后通过音响传出，仿佛片场的拍板声，所有动静都止息一瞬，随后如浪般一叠又一叠地回荡在露天剧场和城市之中。
“还是真实！？”那声音同观众们一起高昂起来，蛊惑的嗓音，煽动的好手，在灯光骤暗时销声匿迹。
“欢迎来到，Blue的——奇迹之夜！”
灯光亮起，舞台中央却空无一人，人们往四周看去，本要聚集于舞台中央的灯光也在慌乱地寻找声音的主人。
“目标丢失，剧场C、B区特动队警戒。”
人群熙攘，穿着常服的特动队在人群中四处找寻着今晚特别行动的目标。
“欧，忘了给惊喜出场打个光。”
一声清脆的响指，成千上百只白鸽从漆黑之中涌出，像飓风般将剧院前耸立的金色英雄雕像席卷，两只仿真蜂鸟机器人在人们的尖叫中从观众席上飞出，投射出两道蓝色的射灯。
现在，所有的人们都看清了。
一个女人，身着黑丝绒的燕尾服，站在骑士雕像的头顶上。
“Blue出现了，在纳尔兹英雄雕像上，各单位注意。”
特别行动队队长岳峰和另一位风衣男从剧场最前排往雕像跑去。
“你不是说她这样表演欲旺盛的罪犯只会出现在最显眼的地方吗！”
风衣男边跑边笑，像是发现了意料之外的惊喜：“是啊，原来还有比舞台更显眼的地方！不愧是Blue！这可真是具有美感！”
岳峰看着自己这位只要对方一招手，好像就会随时投敌的伙伴，咬牙切齿道：“我们的布设全在舞台和观众席附近，雕像？那可是结束智械暴乱的英雄纳尔兹的雕像！62米高！你最好祈祷她不会在雕像上整出幺蛾子！”
“英雄？”风衣男嗤笑一声，将手指抵在唇前。
“嘘——”
“嘘——”
女人将手指抵在唇前，鸽群便汇成线般的队列飞回女人手里小小的礼帽中。
鸽群消失了，女人也将礼帽戴回头顶，只剩她低低束起的发丝和礼服的燕尾在夜空中招展。
招展着，像幻梦中才会被聚焦的一角，模糊而神秘。
这就是Blue，最受欢迎的魔术师！
她上演过的奇迹包括但不限于在市政大楼上复制出一个巨大的月亮、将舞台上每一个人与物都变成黄金、在无际的海面上漫步。
“快看！”
62米高的金色纳尔兹英雄雕像在城市中沉默着驻立了116年，在漫长的历史余波中，他高举的扳手第一次被挂上霓虹的灯带。
不只是扳手，还有他的肩膀，他的头顶，他的腰间，全都是——蓝色的灯带！
片刻的沉默，人群便爆发出更响亮的欢呼。
雕像的沉重历史被消解，62米的脚下有人衣冠楚楚，有人奇装异服，他们的眼里闪烁着对奇迹般欢愉的追逐，在黑夜里，在秒秒钟，又或者在更久的时候，那漫长的历史淹没在这样的欢呼中。
“英雄？”风衣男着迷般地看着站在雕像上的女人，“从来都只有明星而已。”
女人的一举一动都勾动着众人们的心弦，即使她不说话，今晚这座城市都已被她编织的梦所网罗。
而与此同时，还有另一群人不在梦中。
“什么！？A区人手全被调去路德大厦了！？你们搞搞清楚，Blue在纳尔兹雕像这儿！都给我回——”岳峰在一旁急得头顶冒烟，自从一年前发生了第一桩怪盗预告信案件开始，他就没有一天能睡上个好觉。
直到半年前警方特聘了明星侦探辛加，才终于将怪盗预告信和近一年风靡全国的魔术师Blue联系起来，而Blue却在他们摩拳擦掌准备终结这一系列案件后销声匿迹。
半年，这半年里岳峰和辛加几乎住在警局的档案室里，而那些机密文件、贵重收藏失窃的受害公司、受害人们更是不断施压。
眼看Blue近在眼前，岳峰根本不想去考虑因为收到预告信而抱着所有财物躲在办公室里的路德公司老板！
看着同伴这么着急，辛加似乎想到了什么，挠了挠头，冲岳峰露出一副充满歉意到有些夸张的笑脸。
“是我让他们回守路德大厦的，呃，用你的手机。”辛加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了一部手机，“哈哈……忘了和你说了，真是抱歉。”
岳峰惊疑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随后怒目圆睁地抢过手机：“你什么时候——”
“哈哈。在我们刚到剧场的时候。”
岳峰感到血压飙升，气得竟有片刻失语：“你——在——说——什——么！？”
“Blue她就在这儿！你让他们回守路德大厦干嘛！没时间了，B区C区从两边包围雕像。”
“哎呀，早跟你说啦，你和行动队留在路德大厦就好了。让他们全都回路德大厦吧，虽然不回去也影响不大。”辛加双手插兜，惬意地眯着眼睛，逆着人流走出剧场，“真是可惜啊，这么精彩的表演只能看个开头，不过还好，她今天在路德大厦一定还准备了更精彩的表演。”
“她就站在雕像上！”
“走吧，岳队，那不是她。”
“那我们来这里？”
“嗯，只是因为我想看个魔术秀而已。”
“辛——加！”
“听到啦，小声点呐。”
两人吵吵闹闹地从人群中离开，而站在雕像上的Blue似乎毫无所察地继续着她的表演。
人群迷醉在今夜。
路德大厦顶楼的办公室内，一个西装皱皱巴巴，满脸胡茬的中年男人抱着一只小皮箱，端坐在办公桌前，电脑屏幕亮着，而男人只是盯着桌上的一张蓝色预告信。
致路德公司艾文·路德先生：
昨晚看书看到了对花园的描写，惊觉自己还不知道鲜花闻起来是什么味道，听说路德大厦有着本世纪最后的花园，于是我决定于4月9日晚上21:00造访。利用机械义体横征暴敛的路德先生，请允许我带走一只花园中的机械蜂鸟作为纪念。
——怪盗女士敬上
“路德先生，我也很好奇花园长什么样呢。”赶回路德大厦的辛加悠闲地把玩着艾文路德办公桌上的蜂鸟摆件。
“通风管道都检查过了吗？”岳峰在一旁拿着对讲机，神色紧张地再三确认，“是啊，路德先生，如果不告诉我们花园在哪儿的话，我们很难周全地布防。”
“我不能告诉你们，你们只需要知道她要带走的东西在我手里，保护好我是你们唯一要做的事。”
辛加看了眼落地窗外严防死守的无人机，以及办公室门口站成一排的武装机械改造雇佣兵，挑了挑眉。
时针很快就要走到九点，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着。
“你确定你手里拿的就是她要带走的东西吗？”辛加半倚着办公桌，看着将要过九点的时钟问到。
“我很确定。”
时针走到九点。
“三层排风管异常！”
“六层大厅玻璃异常起雾！”
“六层泳池排水异常！”
“大厦左侧无人机坠落四架！”
岳峰的对讲机瞬间吵闹异常。
“该死……又是她惯用的手段。怪盗真的只有一个人吗？”还好这些仍在岳峰的预案内，他勉强还算有条不紊地安排各楼层队员排查异常情况，“你怎么这么悠闲？”
辛加感受着胸口激烈的心跳，并不否定“悠闲”这一评价。
辛加是半年前自愿加入警方特聘队伍的，在此之前，他只是个在网络上破解悬案的视频主。随着警方根据他提供的思路将悬案一一侦破，他在网络上的人气也水涨船高。
这样的热度持续了快两年，他慢慢开始不再更新视频，也多次拒绝了警方的邀请。
“因为太无聊了啊……没有Blue的一切，都太无聊了。”辛加叹了口气。
怪盗的作案手法千奇百怪，且无一不是华丽至极，在最初，没有任何人将怪盗和新星魔术师Blue扯上联系，因为Blue没有任何动机去犯案。
但在辛加看到怪盗的第一起案件时，他就对怪盗有了大致的侧写，这是很玄妙的感受，在严谨的推理前，他的心脏，他全身的血液就在昭示一件事。
——作案者一定是个极具表演欲，把人生当作游戏来过的人。
追逐线索，已经成了辛加的习惯。
“我出去看看。”辛加站直了身体，伸了个懒腰，把手插进兜里。
“啧……不知道你在搞什么，只要你不投敌就好。”岳峰和辛加对视一眼，骂骂咧咧道，最后还是无奈地冲艾文路德点了点头：“他有自己的行动节奏，我留在这里就好。”
艾文路德迟疑片刻，示意雇佣兵们开门。
辛加独自走了出门，办公室的门很快又被紧紧关上。
“三楼、六楼、左侧无人机……”辛加掏出口袋里藏着的蜂鸟摆件，反复摩挲着。
“花园……蜂鸟……这大楼里没有密室啊……”
在行动开始之前，辛加就早早地黑进了路德的内部系统，找到了大厦的内部工程图，当然由于这侵害了新世纪公民财产隐私法，所以是瞒着岳峰进行的。他可不想像岳峰一样，只能守着一个满肚子秘密的老板呆在办公室。
办公室内，艾文路德斜睨了一眼桌上的蜂鸟摆件，长舒一口气。
“路德先生，你们真的有花园吗？”岳峰看着钟表，忍不住疑惑道，“我以为地球上早就没有花了。”
“队长先生，如果有将土壤中的核残留净化的手段，我们为什么不拿出来呢？我们可不会和钱过不去。”艾文路德越发放松，背靠着椅背回答道。
“三层排查完毕。”
“六层排查完毕。”
“十层呢？”
“十层仍在排查，暂未发现其他异常。”
“又是这样……”岳峰抓耳挠腮，不住叹气。
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辛加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脚步声，有两层。那人的脚步很是轻巧，如同在戏耍他一般，印在他的脚步声里。
辛加迅速转身，环顾四周。
一只小型机械蜂鸟飞至辛加眼前，在距离他眼球一厘米的地方悬停了下来。
辛加反应迅速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护目镜并戴上。
但紧接着，楼道间的警报声响起，那只蜂鸟竟然飞到了烟雾报警器下自爆了！
“该死……”辛加捂住口鼻。
这栋大厦的警报器联动的是二氧化碳灭火系统，而在岳峰严密的布防下，一旦启动灭火系统。
就意味着这一区域里的人会中——毒……
辛加捂着鼻子，冲向安全通道，用尽力气撞开了安全通道的门。
但眩晕已经席卷大脑，他无力地倒地。
一双精致的黑色皮鞋停在他的身边，往上看，是一头卷发，带着面具的女人。
“谢谢你帮我开门。”女人温柔地笑着，蹲下身来，从辛加的口袋中摸出那只蜂鸟摆件，“还有，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偷这个，但它也是假的，真的早就在一个月前就被我，换，掉，了，哦。”
是她……辛加还是晕了过去。
岳峰和艾文路德听到警报声都惊疑不定，艾文路德又打开皮箱检查了一遍，一只机械蜂鸟完好地被收纳在皮箱中。
不行……得去“花园”。
过了九点仍然安静的办公室令艾文路德直觉不妙，隐约有些东西在今夜将如流沙般不可挽回，他抓住岳峰的手臂：“队长先生，我带你去花园，只有你。”
在路德的带领下，二人迅速出门，浓度极高的二氧化碳环境让两人不得不捂着口鼻冲往安全通道。
被破坏的门和倒地的辛加让艾文路德脸色大变，眼见岳峰想要把辛加扯上楼梯，拖到天台，他也顾不得这两人，自己冲上了天台。
“路德先生是要亲自带我去欣赏花园吗？”
女人站在天台上。
“你想做什么？”
“来取走那只机械蜂鸟。”女人向艾文路德走近，“路德先生。”
“你……你别走过来了！”
女人只是向艾文路德的方向走去，直到天台的边缘。
城市里嘈杂的噪声音乐无法被雨掩盖，在安静之中传入天台的耳朵。
缤纷的城市灯光不远处，一个天台上，一群男男女女在噪声音乐中狂欢，有个头皮穿刺着金属铆钉的男人正在抽搐着将一个小型机器上连接的电磁片贴在自己大脑上。
“路德先生，那是躁梦机对吗——一种让电流流经被电子元件改造过的躯体，刺激身体排异引发一系列眩晕、血液循环加快、致幻反应的仪器。”女人十分惆怅地叹了口气，回过身来向艾文路德耸了耸肩，“或许创造这些的人们本想实现更宏伟的某些主义，但总之最后都服务于虚无了。人类的造物许多时候会反过来背叛人类，就像，智械那样。”
“你从哪儿知道那只蜂鸟的？”艾文路德冷声问道。
“这些都不重要，路德先生。”女人跨过天台的围栏。
“B——lue……你果然来了。”岳峰将辛加背到天台，通风的环境使辛加很快醒转过来，他几乎有些狂热地看着Blue。
在翻阅之前的怪盗事件档案中，辛加早已为Blue艺术般的作案痴迷，追捕Blue成了他生活里唯一的目标，他的视线他的脚步紧紧追寻着Blue留下的一切痕迹，这让他拼尽全力也要睁开眼。
Blue迈开腿，往那无底的夜空中走去。
“你果然知道……”艾文路德咬紧牙关，“你想要什么？钱？你总不会是单纯的社会热心人士吧！你不一定能为你要迈出的这一步收场。”
女人扭头看了一眼艾文路德，皱着的眉头像是在说：这男人怎么这么多话。
“哦！谢谢你的提醒！我忘了给我们的社会各界人士们转播演出分会场了！”女人忽然锤了下手掌，笑道。
随后，一声清脆的响指，两只机器蜂鸟从她的口袋中飞出，一高一低，眼部的摄像头分别对准了Blue的脸和天台的众人。
“不行！”艾文路德一惊，掏出电磁枪想要将蜂鸟击落，而机械蜂鸟忽上忽下，飞飞停停，像是嘲笑着这个人类的不自知。
整个城市的屏幕都在一阵频闪后跳至了天台的画面。
包括正在上演魔术奇迹之夜的剧场前。
“我是魔术师Blue小姐与纳尔兹先生共同创作的魔术表演机器人，而我的智能系统来自于路德公司的秘密产线。今晚的奇迹之夜，将由真正的Blue小姐为你们继续上演。是时候再见了。”站在纳尔兹雕像上的Blue闪着蓝色的电流，在抛下一段震惊四座的发言后解体为诸多小型机器人，这些小机器人分落在地上，投出了诸多投影屏幕。
“天呐……那才是Blue……”人们惊奇地看着屏幕上的画面。
“这是？路德大厦？”
“妈妈，那个机器人不是有自己的意识吗，它这算是自杀了吗？”
“那只是机器人而已，怎么会有死亡的概念。”
天台上，Blue仍然迈出了那一步：“智械暴乱后，有自主意识的机器人都被销毁了，但人们习惯于将智能交给家具，没了智械的生活没有人能适应。于是，路德公司推出了所谓的去自主意识型智能机器人，号称将所有智能程序进行了完全不会产生自主意识的阉割。”
女人凌空步行在夜晚，穿越霓虹的灯影照着女人卷曲如海草般的发丝。
女人在一处站定，将一只蜂鸟摆件掏出，随后嵌入一个不可见的凹槽中。
电流的光在雨中瞬闪而过。
从Blue脚下开始，一整间仓库在天台四人，以及整座城市的观众瞩目下，显现出来。
这就是“花园”。
机械的断肢、裸露的电源线像盛开的鲜花，在地板上铺遍，到处都是金属残骸的“花朵”。
而最中央的，是一台全息投影仪。
Blue走上前，将一只金色的机械蜂鸟连接上全息投影。
“什么？纳尔兹那只蜂鸟不是在我箱子里吗！？”艾文路德不敢置信地惊叫道，手忙脚乱地打开自己的箱子，蜂鸟仍然好好地摆在箱子里。
“这只机械蜂鸟的最后信号出现在A3区南部是古代法国的法兰克福黑森州，人类在那里发现了迄今为止最古老的蜂鸟化石。蜂鸟一型在程序设计中参照了蜂鸟的独栖性。人类希望它像真正的蜂鸟，但它向人类学习了落叶归根。机器是人类得意的造物，它们学习、模仿、超越着人类的社会模型，因此它们也无法逃脱历史的周期，只是——”
“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不要说下去！”
电流声——
投影中，一个男人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欢迎收看，奇迹之夜的最后一项演出。有请我今日的特约助手，纳尔兹先生！”Blue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个礼帽，冲着镜头微掬一躬，将礼帽戴上，又将面具摘下。天台似乎成了这位魔术师全新的表演场地。
“别忘了打光。”纳尔兹的声音响起。
“当然！这可是Blue的奇迹之夜！”又是一声响指，蓝色的射灯照亮了整个天台。
“那是？”
“那是纳尔兹先生！”
“是纳尔兹先生！！！”
整座城市都在为这一奇迹欢呼鼓掌！
“只是作为纳尔兹先生的得意之作，它们也同样为纳尔兹先生提供了一条逃生之路。”
“纳尔兹先生与老路德先生，您的祖父路德先生，平息了智械暴乱后，在是否销毁全部的智能机械上产生了分歧。老路德杀死了纳尔兹，却离不开纳尔兹先生在智械上的技术，便将纳尔兹的意识上传至一只小小的，机械蜂鸟中。你们以为纳尔兹先生，仍然在你手上那只蜂鸟内，但这花园中的机械蜂鸟却已形成新的集群。纳尔兹先生，你想要详细讲讲吗？”
“欧！古代编程中，有一个叫ceph的分布式文件存储系统。 ceph系统中存在叫MON集群监视器，它存储着整个集群的信息，存储节点会向周围的节点发送心跳来确认其他节点的状态，节点如果没有回复就会被主动剔除出集群，以保证不拖累整个集群，随后这个叫MON的大脑会选择新的节点将这部分存储信息的副本发送过去，并更新新的集群信息。我就是用机械蜂鸟内部简单的环境构建了这样一个系统，所以，小路德，现在的我在这只蜂鸟中哦！”纳尔兹先生冲艾文路德做了个鬼脸，“啊哈！憋了一百多年，终于！”
“咳咳！来都来了，跟大家说两句！”纳尔兹先生冲着镜头整理了下自己变出的小领结，“请销毁所有路德公司出售的机器人，所谓的去自主意识版程序有后台漏洞，那是路德公司参与国家政权更迭留下的。一旦权限被使用，每一台售出的机器人都将成为路德公司在野的监控和战力。”
“天呐！”人们惊呼出声。
“真是精彩……”辛加靠着墙壁。
但是在演出后，你打算如何逃脱呢，Blue。
“谢谢你抓住了从花园逃逸的蜂鸟，并解救了我。而我也该离开了，你愿意将我销毁吗？”纳尔兹转身看向Blue。
“不！纳尔兹先生！”人们发出哀嚎。
“你决定了吗？”Blue问道。
“我决定了。”
“纳尔兹先生！你可是我们人类的英雄啊！我为我祖父犯下的罪向您道歉，但人类的未来不能没有智械啊！难道我们要扭头去重新发展其他的科技树吗！”艾文路德假惺惺地抱着头哭喊着。
可惜，没有人相信一个即将破产者的说辞。
“智械模仿着人类，所以它们也无法逃脱历史的周期，只是比我们人类要早一些，而我们总有一天也会一样，这就是无法抵挡的历史周期。在那之前，你们一定能找到另一条道路。而我，我已经被迫活了一百多年，现在是我该遵循生命法则的时候了。把我关停吧，我跨世纪的朋友。”纳尔兹微笑着对Blue伸出手。
“好吧，这次是真的永别了，我会偶尔去给你的雕像做装饰的。”Blue将蜂鸟取下，捧在手心中，她合上了手掌，冲着掌心轻轻吹气，一只白鸽便从她掌心飞出，跨越了黑色的夜空，“也谢谢你出演我的魔术秀。”
“真美啊……”辛加呢喃道。
“你能不能想点别的！我们是来抓她的！”岳峰在一旁恨铁不成钢道。
Blue将面具重新戴上，“今夜！仍然是Blue的奇迹之夜！我是你们今夜的明星！”
但人类的未来，你我做不成决定的英雄。
“再见了！我的朋友们！谢谢你们到场观演。”Blue轻盈地从大厦天台一跃而下，一架无人机将她接住。
“空中线路已经封锁了，看来今晚她跑不了了。”辛加扶着墙准备下楼。
“不打算顺便逮捕一下路德先生？”岳峰追问道，“如果那些什么程序后台是真的话，他可是犯了不少罪诶。”
“抓了他也没用，想杀他的人都等不过今晚。”
“那不行，他就算该死也得走程序，我去给他上个铐。”
“啊——”艾文路德本已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听到这话更是面目狰狞了起来，他从怀里掏出一枚手雷，像是下定了决心，怀抱着手雷直直往天台外冲。
“不。”辛加意识到什么，想要追上艾文路德，将他扑倒。
最终，在加速度的作用下，两人都像飞鸟般坠落在夜空。
“你们也爱玩这么刺激吗？”Blue惊恐地看着剧本外的天外飞人，“这不是今夜的安排！”
刚准备装备上换上滑翔翼平稳着陆，隐藏于人群之中的Blue就这样被于空中“逮捕”。
半空中，被引爆的手雷吞没了今夜的明星。
“好吧，也算是华丽的退场。”
在意识消散前，Blue并无遗憾地感叹道。
在这个世纪，人类的垃圾已经蔓延至周边星系，恐惧也终于从千年虫中被拉回至智械危机的余波，在重新想起历史的人们的抵制中，路德公司很快宣布倒闭，大厦也挂牌出售。
文明更像是人类织造的悠久梦境，用黄金、科技、艺术，在走向注定的冷寂终点前绘制了一本睡前读物。
那诸多建起雕像的历史，只是收视率最高的几集。
不怪人们在时代生活中总感到怅然若失，那是一个个被遗忘在作业的皮层电波，跨越着时间在基因的螺旋里作祟。
昨夜的明星魔术师Blue创造的04型机器人成了事后最为人津津乐道的造物，它的创造者Blue认为，倒数3、2、1迎来奇迹的愚弄，是人类不变的追求。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在死亡的最后，辛加大声问道。
“付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