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琼音与赵夫人相拥而泣,欣然应允。

    她想,从今以后,她也是有母亲的人了。

    认女仪式于三日后举行,赵夫人将白琼音打扮得尊贵体面,并引荐给一众亲贵相识。

    连久病的赵爵爷也强打起精神露面,喝下白琼音亲手侍奉的茶,并当场宣布从京城传回的消息。

    太子党已然被瓦解,龙颜震怒,将太子圈禁,镇江王贬为庶民,御赐毒酒断魂。

    至于五皇子,皇帝虽未明言立为储君,却也对他此番的作为大加赞赏,估摸着日后再多立些功勋,便能稳固圣心。

    而穆寻则因平叛有功,在金殿被亲封新任镇江王,荣宠无数,如今正在返程的路上。

    席间顿时热闹起来,恭贺声连连,白琼音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地,反复算着穆寻归来的日子,更打算趁此之前,去寺庙进香还愿。

    眼见气氛正好,赵夫人与赵爵爷互递眼色,当众告知白琼音与穆寻好事将近。

    两家未来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可谓同心同德,珠联璧合。

    众客诧异,这才反应过来赵家大摆筵宴认女的真正用意,即刻起身道喜,艳羡不已。

    赵家本已势微,早就是强弩之末,如今能凭借此女攀上镇江王,还真是起死回生的一招。

    白琼音出身低微,如今有了个子爵娘家,再嫁与镇江王做正妻也可堵住些口舌。

    觥筹交错,丝竹悠扬,白琼音被赵夫人半搂着,应酬无数张陌生面孔,如同饮醉般飘忽,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好得不切实际。

    朦胧间,她脑海里忽然冒出个疑惑。

    瞧今日赵爵爷的弦外之音,收养她并非草率决定,似乎还跟穆寻通过气。

    那穆寻,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为迎娶她而做的准备呢?

    * * *

    认女之后,赵夫人对白琼音更是千好万好,听说她想去寺庙烧香,索性陪她同往。

    自到达陇弁城,这还是白琼音头次出赵府。

    街面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拜完寺庙,白琼音有心四处逛逛,也好更了解此处的风土人情。

    赵夫人眉间闪过一抹担忧,仍旧热情相伴,带她去城内颇有名气的林园玩赏。

    白琼音逛得自在,深觉比闷在高墙之中畅快舒适,逐渐外出频繁,四处游乐。

    赵夫人久不出门,加之年岁已高,体力难撑,终有一日劝诫她莫要过份贪玩,合该收收心才是。

    “娘约莫着,王爷也快回来了,届时你嫁入王府,更要深居简出,成熟稳重,眼下不约束行止,日后哪里能吃得消?”赵夫人拉着白琼音坐到花廊下,将她亲手编成的花环摘掉。

    白琼音被赵夫人严肃的语气感染,情不自禁坐直身子:“嫁给阿寻,就不能常出门了么?”

    “那是自然。”赵夫人将花环扔开,皱着眉仔细替她整理衣摆,“王妃尊容,寻常庶民岂能随意瞻仰?便是偶尔出门,也要高抬大轿,以纱遮面,方不失贵族气派。”

    白琼音愣住,迟疑道:“果真如此?可……阿寻并未说过这些……”

    “傻孩子,王爷日理万机,此等琐事哪能记挂在心?”

    “为娘嫁进子爵府三十余年,也是被一堆条条框框拘束着,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爵爷的颜面。”

    “但凡有半点不得体,都会让夫君蒙羞。你进的是王府,比起这里,规矩只会更加森严,王爷又是初承王位,根基未稳,你可知这里里外外的,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赵夫人句句紧逼,一时将白琼音问住。

    她局促地捏着衣袖,冷汗涔涔,竟是比竞演登场前还要紧张。

    穆寻待她向来纵容,谈及日后,也只说要她过无忧无虑的生活,不必再束在泽仙坊那方寸之地。

    白琼音当时不知他的身份,畅想的是未来两人纵情山水间,哪曾料到还有这一节。

    她只是个琵琶伎,不懂太多弯弯绕,如今听赵夫人细细掰扯,总觉得又进囚笼,胸口憋闷得很。

    “好孩子,娘知道你喜欢自在,可王爷呢?你难道要为了自在,舍下他?”赵夫人见白琼音面泛愁容,适时提点道。

    白琼音如梦初醒,连忙摇头,暗责自己太过任性。

    明明已经跟穆寻说好要彼此相守,怎能因这点困难就退缩呢?

    况且,她嫁的,是穆寻这个人呐。

    即便王妃的身份要受拘束,她也知道,穆寻定会竭尽可能的给她自由。

    她的心上人,她自是懂得的。

    只是彼此牵绊,白琼音也不愿让他太为难。

    她想成为他的支撑,而非负累。

    白琼音捏捏拳,欠身行礼,主动向赵夫人请教礼仪规矩。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再复杂的曲子她也能练会,再长的诗她也能熟背。

    眼下,她想做个称职的妻子,那些恼人繁琐的规矩,她也能学会。

    穆寻正向她奔来,她也想要奔跑着迎上去。

    只要能彼此相伴,白琼音就不惧未来。

    * * *

    五日后,穆寻以镇江王的身份归回陇弁城,百姓夹道欢呼,举手相庆。

    白琼音与赵氏夫妇在府门外翘首以盼,远远的听见人群躁动,却不知穆寻是先回王府,还是过来此处。

    昨夜得到刚得到消息时,白琼音甚至想去城外相迎,奈何赵夫人说此举于礼不合,劝她千万稳重些,这才打消念头。

    如今只能在此苦等,实在折磨人。

    沈鞍往返奔波数次,时刻向她禀告仪仗的位置,因百姓过度热情,新王在街面行得极缓,沿途的护卫队也不断增派人手,场面浩大,当真难见。

    “阿寻好像很得民心啊。”白琼音尽管着急,心里却也忍不住替他高兴。

    “前王妃郭氏一族向来横行霸道,压榨民膏,前王则昏聩淫乐,懈怠政务,如今新镇江王将那对夫妇彻底铲除,这才让百姓们重见青天。“赵夫人满口钦佩,听得白琼音倾慕不已。

    她的心上人,是位惩奸除恶的大英雄。

    何其有幸。

    一行人足等了两个时辰,直站得腰腿发酸,才瞧见那仪仗队的影子。

    穆寻并未乘轿,身披黑甲,气宇轩昂,骑着匹高头大马缓步而行。

    仪仗两旁护卫队拦着的百姓数量有增无减,仍是派热闹景象。

    马蹄声渐近,远处那模糊的身影开始变得清晰。

    熟稔的英俊面容一点点闯入视线,带着股破竹的生猛气势,锐不可挡。

    白琼音胸脯激动起伏,只觉得这段距离越走越慢,越走越远,竟像永远也等不到似的。

    她日夜思念的人就在眼前,可赵夫人提点在侧,又有这么多百姓看着,白琼音无论如何都没法像以前一样,径直朝他奔去。

    但很快她就知道,有些她只能想想的事,穆寻却照做了。

    隔着飘扬的穆字王旗和层层护卫,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穆寻毫不犹豫,即刻挥舞马鞭,狂奔至她面前。

    护卫们慌忙让路,王旗凌乱,原本井井有条的仪仗队就这样被冲散,百姓们更是惊呼连连,不知一路沉稳的新任镇江王为何会突然急躁。

    白琼音心跳加快,正要唤他的名字,忽被身旁的赵夫人拽了下衣袖。

    她回过头去,看见赵氏夫妇不断对自己使眼色,这才反应过来,忙随养父母一起俯身而拜。

    这套行礼的动作,她在赵夫人的监督下练习良久,丝毫不会错。

    可就在白琼音即将跪地的那一刻,一双有力的手臂不容置疑地将她搀起。

    随即,紧紧拥入怀中。

    “阿音,我好想你。”穆寻嗓音沙哑,竟带了丝颤。

    白琼音抿唇,目光瞟到旁边惊骇的赵夫人,苦练许久的种种仪态不断在眼前闪过。

    然而,下一个心跳,那些桎梏着她的,横亘在他们二人间的,全都悄然破碎。

    她闭上双眼,不管不顾地回报住他,流出幸福的泪。

    “我也好想你啊。”

    “阿寻……”

    * * *

    镇江王初回故土,就留宿赵府,着实给了赵爵爷不小的面子。

    府内上上下下忙成一锅粥,晚膳共传了六十六道菜,陈年佳酿摆满院,更收拾出最好的客房给镇江王歇脚。

    闻听此讯,城内各贵族官吏都想趁机拜访,却被穆寻带来的人堵在府外,婉言谢客。

    今晚,他可没心情应酬。

    顾及着白琼音养父母的颜面,穆寻在席上起身敬酒,惊得赵爵爷直呼“受不起”,一顿饭陪得战战兢兢,最后旧疾复发,居然咳喘不止。

    白琼音看着心疼,劝赵爵爷回去休息,赵夫人搀着夫君左右为难,直到穆寻开了口,才惭愧离席。

    晚宴散,白琼音与穆寻并肩而行,慢慢走回客房,权当消食。

    十数名仆从提着灯笼跟在身后,像条长长的橘红色尾巴,将他们的行踪和举动照亮。

    白琼音瞧瞧身后,害羞地避开穆寻想牵过来的手,不敢太过亲昵。

    “尔等退下。”穆寻挑眉,挥手遣开赵府家仆。

    等到夜灯远去,低头垂目的白琼音这才放松下来,踮脚搂住穆寻的脖颈,主动送上香吻。

    穆寻低笑,揽住她细腰的手重重捏了一把,肆意将吻加深。

    他真是,等得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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