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这扇门,便看到对面棕色双开门的梵尼诗老式唱片机,木制的大喇叭微微昂着头,像是要展示自己优雅的身姿与动人的音色,墙上订着的木架上每层都斜放了一张黑色赛璐珞质地的密纹唱片。

    走进这间办公室,左手边时茶几与棕色皮质沙发,沙发后面的高大柜子里放了一些待客用的茶叶等物,还有饮水机,右手边则是办公桌,办公桌旁的衣帽架上挂着一件考究的定制西装外套,还有一顶复古礼帽。

    川上葵将手中的文件放在办公桌上,调整方向正对着办公桌后的橘发青年:“这是针对盘龙会现况制定的作战计划,有什么问题请指出来,我在这里等你。”

    中原中也点头,橘发微微荡了一下。

    川上葵坐到棕色的皮质沙发上,沙发登时软塌塌地陷了下去。

    中原中也抬头:“随意参观,茶叶和零食在后面柜子里。”

    川上葵用一次性纸杯给自己泡了一杯红茶,然后听见中原中也惊讶的声音:“你写了六个方案?”

    “对,不过如果是太宰先生,他会准备更多,只是他只会告诉你方案A而已。”川上葵用手扇了扇纸杯上的热气,似乎期望这样能让茶凉的更快。

    等中原中也看完,川上葵的茶也喝完了。

    “用计划A吧。”中原中也说。

    计划A是伤亡最小的,川上葵也更推荐这个计划,毕竟黑手党以获得更多利益为目的,而不是杀死更多敌人。

    顿了很久,中原中也又问:“太宰那家伙还在失踪?”

    川上葵瞟他一眼,终于问出来了啊,果然中原中也还是那么心软:“别担心,他没事。”

    中原中也听到她的说法,却恼羞成怒:“我担心那条青花鱼干什么?现在任务这么多,他却不知道在哪里鬼混!”

    青花鱼哈哈哈。

    川上葵还是忍着笑替曾经的上司辩解了一句:“他应该在哪里养伤,算算时间,也快好了。”

    中原中也看着川上葵的笑容,总感觉什么地方不太对,却也说不出来。

    现在执行的计划是对盘龙会的报复计划,策划人是森欧外指定的袭击事件的亲历者川上葵,执行由川上葵与中原中也两人负责。

    黑手党向来睚眦必报,否则就不是黑手党了。

    盘龙会那位厉害的顾问涩泽龙彦此时已经离开盘龙会,不知利用了什么手段到政府手下办事。

    盘龙会确实实力大减,川上葵的备用计划一个没有用上,就攻进了盘龙会的新总部。

    所有俘虏被关在大厅里。

    面对中原中也的武力威慑,对面的盘龙会首领担心自己小命不保,任由中原中也与川上葵满天要价。

    川上葵站在盘龙会的首领身前:“之前你们这里有个叫涩泽龙彦的顾问,怎么不在了?”

    盘龙会首领双手被绑在身后,被压着跪在地上磕磕绊绊的说:“他……他,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去给政府办事了,我拿他没办法啊……”

    “你不仅拿他没办法,还对他言听计从!”川上葵揪住这首领的衣领,将他提得身体前倾,袖子顺着臂弯滑下,能看见她白皙的手臂上隐隐露出青筋,多少有些私人恩怨:“就是他教你偷袭港口黑手党的吧!”

    中原中也在一边看着川上葵,她纤细的体型和强势的姿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在心中感叹,我当初为什么会觉得她软弱啊。

    盘龙会首领被她变幻莫测的态度吓得一颤,他眼珠一转,似乎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都是他的计谋!”

    川上葵松开手,首领的双膝磕在冰冷的地板上,她冷笑着:“可人你是你杀的啊。”

    “是他教唆的!如果不是他,我根本不会对港口黑手党出手啊!”盘龙会首领叫道。

    川上葵却冷静地反问他:“你终于醒悟了?”

    盘龙会首领瞪大眼睛,他现在确实知道了,眼前这人并非失去了理智,想要他的命,她针对的是涩泽龙彦,求的是他的情报:“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放我们一命吧!”

    “你要我饶过这里所有人吗?要求太高了吧?”

    “不不,就我和我的亲人就行了。”盘龙会首领说。

    此话一出,空气中像是浮起一层寒霜。

    川上葵叹了口气,态度软了下来,忽然道:“盘龙会到今天也不容易啊,血里来,火里去,都是过命的兄弟,我也是黑手党,能不懂吗?”

    川上葵眼中似乎有同情,态度却居高凌下,她看着盘龙会的首领:“我答应你的条件,现在叫你要保的人出来。”

    很快,首领一系在众人愤恨的目光中走了出来,包括川上葵意料之中的一位熟人——田中裕彦。

    她转身看着俘虏们:“我也不嗜杀,也知道大家都是混饭吃的,也无意砸各位的饭碗。”

    她说:“但此后,这里没有盘龙会,只有港口黑手党的分部,你们的新长官就是——他。”

    被点到的田中裕彦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他。

    安和的去世对他影响很大,盘龙会这些天也不好过,他不再去上学,而是和父母一起,每日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盘龙会的成员们忙忙碌碌,进进出出,枪声与鲜血揉进生活的泥泞里。

    他记住了杀死安和的人的脸,在这混乱的时刻,他布置了一个周密的计划,跃跃欲试想要复仇,可那人突然死了,他陷入茫然。

    此时川上葵却带着与往日不同的气质出现在他面前,信誓旦旦地要赋予他权力,他站在自己的母亲身边,垂在身侧手指颤了颤,最后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川上葵指着田中裕彦,在众人惊愕的眼神里,她说:“现在,不愿意的人离开……”

    为了制服这些凶恶的人,她只能装得更凶恶,费劲心计演一个坏人,是为了获取情报,顺便能瓜分盘龙会这块蛋糕。

    港口黑手党那边会把她当举动当成离间计,盘龙会的权利落到没有实力与经验的田中裕彦头上,方便了现在的管理以及日后港口黑手党的操纵。

    田中裕彦是个性情中人,非常重感情,从他对安和的事情可见一斑,更重要的是,川上葵能看见他心中隐藏的那股热血,对危险的向往,他会乐于接受的,而他一旦接受,就是承了她的人情。

    川上葵既为安和复了仇,没有杀害他的亲人,又满足了他的愿望。

    首先恐吓盘龙会首领让他失去理智,然后放松口吻交易情报,接着离间他与他的部下,最后将首领之位转交到田中裕彦头上。

    盘龙会首领为代表的一系人自然不会反对自己人掌权,他们可能认为川上葵想扶植傀儡,盘龙会的部下们已经对首领失望,对与田中裕彦的接受度不高但比之前的首领会好,而且让他们“自己人”继任是她的诚意。

    旧一套的领导班子会出于感情帮田中裕彦的。

    中原中也洒脱不羁,但他并不盲目,何况她做的如此明显。

    他说:“你的计划里没有提到这些。”

    他的声音很平稳,川上葵却听出了指责的意味。

    “那是作战计划,自然没有这些后续处理的内容”,川上葵冷静地说,很快她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冷了,又挤出一个笑,“我还以为你不会在意这些呢。”

    “你之前告诉我,如果是太宰做计划,也会准备很多,却只会告诉我第一个”,中原中也不疾不徐地说,“但你也一样。”

    川上葵一愣,脚步顿住,然后又听见他的声音。

    “你和太宰很像。”

    川上葵盯着中原中也湛蓝的眼睛,面部肌肉发生几乎肉眼不可见的变换,表情变得逐渐坚定,却在彻底变化前忽然别过头去。

    川上葵不知道自己应该感到开心还是难过,开心自己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得到了认可,难过她果然不受控地和太宰治越发相像。

    好吧,也不是不受控,她确实有意无意地把太宰治当成一个值得模仿的榜样,学习着他的举动,按照他的方式思考,渴望能拥有他那样的智慧与才干。

    她即渴望,又害怕变成太宰的样子。

    她没有选择沉浸在思绪里。

    路还很长,可中原中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等着她的反应,川上葵不喜欢现在这样僵化的气氛。

    她偏过头,给了中原中也一个灿烂的露齿笑:“我怎么可能会像青花鱼呢?”

    中原中也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他不解地看着她。

    他倒不是觉得她的说法有什么问题,太宰就是青花鱼没错,有问题的是川上葵的态度,她一贯很尊敬太宰治,他不知道川上葵与太宰治的相处细节,但他以前从未见她在别人面前拿太宰开玩笑。

    “你……”中原中也欲言又止。

    “偶尔也要怼一怼的。”川上葵却明白了他的想法,直接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中原中也痛快地大笑几声,充斥着幸灾乐祸的意味,显然他对太宰没什么搭档情,然后他鼓励似地拍了拍川上葵的肩膀,给出了自己的评价:“干得好!”

    川上葵却叹了口气。

    中原中也就是这样爽朗洒脱的少年,很多川上葵自己眼中的复杂事情对他而言就是那么简洁单纯。

    是,他足够强大,很少他办不到的事,只要保持自己坚定的立场就好了,无论是对谁伸出援手还是攻下某个据点,对他而言没什么差别。

    中原中也总是给人一种洒脱轻松的感觉,可他也不轻松,川上葵知道“羊”,知道“荒霸吐”,可这些都没能动摇他。

    真让人自惭形秽。

    他清澈的湛蓝眼睛,与炽烈的橘发,一如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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