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勤结束,川上葵到回办公室,就看到清清冷冷的办公室里多了一个人。

    他原本站在办公桌旁,神态专注,也不知道在摆弄什么东西。门一开,他第一时间意识到,迅速转过头,表情也马上从不在意的冷漠变得高兴而富有热情:

    “小葵这些日子过得怎样?”

    川上葵陡然看见回归的上司,有些猝不及防。

    她一开口说话,语言便有些不自觉的生涩:“不好不坏。”

    她顿了顿,“倒是您,现在伤口怎么样?这些天过得如何?”

    太宰耸耸肩:“不好不坏。”

    他是故意学她说话怼回去的。

    川上葵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该说什么,或许是因为太宰失踪了大半个月,他们有些生疏了。

    打完招呼,太宰回头继续摆弄桌上那些文件,那是这些天川上葵代理职务时做的报告,以及一些任务资料和计划书,川上还没来得及收拾。

    她向前迈了一步,试探性地问:“需要我帮忙吗?”

    太宰背身摆了摆左手,表示不用,他的声音却飘到她耳边:“你可以谈谈这些天的发现。”

    太宰有心锻炼她的能力,要验收成果,虽然这种行为像极了一放假回来就抽查学生作业的中学老师。

    川上葵汇报完一切包括关于涩泽的猜测,太宰也将资料过了一遍,他最后将资料立在桌子上磕齐,“咚咚”声在安静地环境里格外明显,衬得气氛有些严肃。

    太宰放好资料,盯着她:“你好像很心软。”

    川上葵心头一滞,咽了下口水,说:“没有吧。”

    太宰说:“□□案,你对藤井和他家人的处理手段偏温和,还答应他保他女儿,在盘龙会,又放过了田中一家还有那些选择离开的人,还要我举其他例子吗?我想你做决定的时候是认真考虑过的,通过做事风格可以窥见一个人的内心。”

    川上葵低着头,咬紧牙关,没有说话。

    太宰叹了口气,他在川上葵的生活里扮演一个指导者的角色,所以有必要指出这一点。不过她的做法也不能算错,或者说她就是知道不算错才敢这么做。

    如果此刻川上葵抬头,就能看见太宰鸢色瞳孔里琥珀般温和的神色。他将手轻轻搭在川上葵的脑袋上,又很快撤走,动作轻得像蝴蝶落到细腻柔软的花瓣上,只一瞬就翩跹飞走,川上葵甚至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说:“记得藏住你的心,别被人发现。”

    川上葵终于抬头,她的睫毛颤抖着,手指不自觉地蜷曲起来,勾着身侧的裤缝。

    太宰将方才的事翻篇,换了话题继续说:“森先生的命令,直属游击队的事务还是由你暂代,我会到森先生那边。这场战争持续近两月了,也该进入下一个阶段。”

    太宰的回归对港口黑手党而言确实是如虎添翼,极大地振奋了士气,但战争仍然是危险的,人命被消耗,就像廉价的一次性商品。

    川上葵不是武力值高的类型,可她现在代理游击队队长,战斗任务的比例提升,港口黑手党的战力不够,她也必须拿起武器亲身战斗。流弹,弹片什么的防不胜防,磕碰摔扭之类的也是司空见惯。这些天零零碎碎受的小伤比从前的所有伤加在一起还要多。

    但这样的混乱也是机会,本来就人手短缺,她正好趁此机会将原盘龙会诸人吸纳启用,战争也是融合的催化剂,战场上同生共死过,反叛的可能性也大大降低。

    一场巷战刚刚结束,硝烟的气息还未散尽,两边的水泥墙面上遗落大小弹孔,油漆被刮掉几层,产生的砂石落在地面上,尸体上,血泊里。

    岛田捂着受伤的左臂从尸体间穿过走到她面前:“确认没有活口。”

    川上葵瞥了眼他左臂伤口从指缝里渗出的鲜血,应该是被弹片擦了一下。虽然平日里总给人留下圆滑的印象,但关键时刻他却也从不叫苦:“快去包扎吧。”

    岛田告退。

    川上葵走到对面指挥的尸体前,弯腰取下他的配枪,两手托着对着光前后端详很久,型号很新,磨损程度也不高,似乎是才换新的装备。

    长谷川搜完两边店铺,还专门“借”了店门口监控一看,汇报道:“确认了,无人逃走。”

    川上葵点头,便看见清理队的人已经来了。

    为了提高效率,港口黑手党有一支专门给其他部门扫尾的后勤队伍,俗称清理队。

    为首的高个子红发青年是个生面孔,给川上葵一种危险的感觉,让她想起曾经涩泽派盘龙会的人假扮港口黑手党拦截她的场景。

    在他即将与川上葵擦肩而过时,川上葵看到他衣摆下若隐若现的黑色金属,警觉刹那而起,她伸手拦住他。

    织田作之助疑惑地顿住脚步。

    “你是新来的吗?叫什么?”川上葵问。

    “啊…对,织田作之助。”青年有些迟钝地说。

    “你武器用的双枪?”川上葵一手背在身后随时准备摸枪,一手指着他腰后的两把枪。

    青年自然地点头。

    川上葵看他神色无异,放下手,略松了警惕。

    “很少见,看来你能力很强,”,川上葵夸赞道,“双枪对使用者要求很高,力气,准头,体力,但一旦用好了,火力输出提高,战斗力大大增强。”

    川上葵抱着胳膊问他:“你原来是做什么的?”

    青年说:“杀手,但我已经决定不再杀人了。”

    川上葵抬眼:不杀人的退役杀手?

    这位织田作之助先生倒是个怪人,不说话时一举一动都是个练家子,威慑力很强,说话的样子却一派天然,问什么答什么,似乎对人毫不设防。自称曾是个杀手,却说自己打定主意不杀人了,看样子也不像说谎。

    她本想说什么,但手机“滴滴”两声,森先生办公室传来消息,让她去接应黑蜥蜴——港口黑手党的暗杀小队。

    她看向织田,谈话只能到此终止,她摆了摆手:“那么,改日再聊。”

    黑蜥蜴的百人长是港口黑手党的老前辈——广津柳浪,被森欧外派去刺杀高岗制药的社长高岗英二。

    这位高岗社长一直暗中和涩泽龙彦有合作,高岗给涩泽提供人脉、实验室等方面的助力,而涩泽也为他提供了帮助,结合川上葵所找到的异能改造者藤井与太宰关于高岗制药的调查,推断这个帮助可能与异能改造有关。

    关于异能的实验一直是个禁忌,森鸥外不可能放任他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事。

    可惜的是,黑蜥蜴的刺杀行动失败了,对方早有准备,有三个异能者守在高岗社长身边,根本近不了身,非但如此,广津柳浪也因此受伤,无力应付身后的追兵。

    任务失败后,广津让部下分开撤退,其中一人叫森川的,扒着货车逃开追兵报信求援。

    川上葵通过电话询问他广津具体位置,大概还能撑多久,身边几人,情况如何,追兵几人,实力如何。

    第一个从包围下逃出来的人确实不同,他观察得仔细,说得很详细:

    当时黑蜥蜴驾车到3街区,车胎被击爆,他们5人弃车散开逃跑。由于行刺时广津柳浪右腿中枪,他和另一个队员一起逃。追兵总共十几个人,其中带队的是个异能者,异能未名,似乎能让普通纸张变得锋利。

    “敌方装备怎么样?身手都是什么路数?”川上葵问。

    “小口径手枪,似乎是专业的安保团队。”森川通过电话陈述自己的判断。

    “广津先生那边还能联系的上吗?”川上葵问。

    森川回答:“已经失联了。”

    川上葵将电话搁置身侧,托着下巴开始琢磨:如果能联系上广津那最好了,约个汇合地点直接冲过去,就怕这种敌人又散又乱,我方也不知身在何处的情况,找不好找打不好打。

    川上葵思绪一转,将游击队的伊藤和长谷川叫了来:“你们俩带几个定时炸弹到黑川制药门口,制造一场爆炸扰乱他们的视线,放完就走别逗留,爆炸时间就在......”她看了一眼手表,“三十分钟之后吧。”

    “伤员留下”,川上葵目光扫过岛田受伤的胳膊,“其余人跟我去3街区。”

    川上葵将来时的小车让给伤员,自己则和其他成员们一同坐在货车车厢,车辆运行过程摇摇晃晃,但这并不能阻止川上葵的部署。

    川上葵说:“我们人多是优势,但是这一整个街区太大了,若是散开来捉迷藏就会丧失主动权,你有什么看法吗?”她问一旁的田中。

    田中初来乍到,能力不强,近些时候战事紧迫,盘龙会的人这些天都渐渐补入港口黑手党各部门去了。

    盘龙会之前的首领自觉大势已去,索性退下去,而他先前有些依然忠诚的部下选择追随了田中。不多,也就七个人了,个个是精英,但也起不了大风浪。

    川上葵是拿这些人没有办法的,索性将田中带在身边历练,也是希望培养他对港口黑手党的忠心。

    田中现在沉稳很多,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随性潇洒,也不像安和去世时那样茫然无措。

    “要想办法让他们聚到一起。”田中说。

    “嗯,怎么办?”川上葵追问。

    田中挠了挠头:“川上小姐你之前派人去炸他们公司门口不就是为了吸引他们过去吗?”

    川上葵抱着胳膊看着他,语调里有一丝危险:“是啊,而且我还想让他们所有人都永远留在这里。”

    空气凝滞了一瞬。

    “你……在扰乱他们?”田中试探性地问。

    “总算明白了”,川上葵开始了她的部署,“到那边之后,我们所有人分成两队,一队交给佐藤带领,一队我来领,田中你跟着我,分两车。”

    川上葵展开地图,指着3街区靠近高岗制药的入口,“佐藤你们这队待会儿我们车停后到这边埋伏起来。”

    她又点自己这队几个人,其中包括原盘龙会的两人,“我们待会在这个最佳埋伏点下车,你们六个枪法准的埋伏到街道旁楼房高处,准备伏击。”

    盘龙会那两人看了田中一眼,得到田中示意后决定听令。川上葵对此只装作看不见。

    “这剩下10个人两人一组,在10分钟内,每组至少做一个手雷机关放在路中,等敌人来了引爆。”

    “到了那边,我开枪之后,如果来的是我们的人就接走,一但敌人来,人少狙击手就开枪,多了就拉手雷,最后自己上明白吗?”

    “我们这一队,要把人拖到伊藤长谷川那边引爆完毕后,然后再由佐藤他们伏击,争取一网打尽。”

    川上葵吩咐完毕。

    她以为,来都来了,不带走对面几个战斗力她心里过意不去。听闻对面有三个异能者,黑蜥蜴来一趟吃了那么大亏,她怎么都要找回场子,至少带走对面一个异能者吧。

    田中有些混乱,这些命令单听还是明白的,合起来就有些乱了,他按着时间顺序在脑海里理了一下。

    首先到适宜伏击点,开枪,嗯……是为了伪造战斗现场,如果对方找到黑蜥蜴的人自然会发生战斗,是为了迷惑他们,枪响就会有人应声来支援。

    然后等他们来了,迎接他们的是第一波伏击,高处狙击以及地面手雷,他们会猝不及防被埋伏,战斗力削弱。

    随后,高岗制药大楼发生爆炸事件,他们闻声会认为有人在攻击高岗制药,他们是安保公司,以保护高岗社长为第一要务,势必选择回防。

    最后,回防途中,他们会遭遇佐藤一队的伏击,被歼灭。

    田中以前见川上葵在酒馆每天笑笑闹闹看看书喝喝果汁的,还以为是个单纯小女孩,还给过她巧克力,外表确实很有欺骗性,结果却是酒馆里真正的狠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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