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肈谦的家离学校不远，俞风眠他妈当初选房的时候特地帮他家选了一套，是一个很大的三居室。
他们家就在一楼，孟奶奶给他开着家门，一股饭菜的香味蔓延在楼道里。
“奶奶，我回来了。”
孟肈谦把门关好，换上拖鞋，顺着饭菜香找到厨房，孟奶奶正系着围裙煲汤。
“开着门做什么，邻居都被你馋死了。”
孟奶奶听了他的话，哈哈大笑起来，捧着孙子的脸亲了一口，她今年有六十二岁了，身材虽然有些胖但脸上仍是光彩照人。
“臭小子，就你会说话！这汤还得等一会，你先去写作业吧。
孟肈谦笑着点点头，给奶奶捏了捏肩膀，就背着书包回了卧室。
他的房间采光很好，夕阳金灿灿地洒在书桌上，整个房间都温暖又舒适。
他把外套挂在衣架上，刚要转身，又急急忙忙地转回来，从口袋里翻出一个小纸团。
他两步走到书桌前，坐在椅子上拿着一个皱巴巴的小纸团看了又看，然后坐直身体轻轻地把那个纸团打开，由于把它卷起来的人太粗糙，所以有一些笔迹已经晕染了出来。
夕阳把纸条镀了层薄薄的金，看到纸团上最后一行字，上面写着：
“无敌好吃”
江小彪字不如其人，她人不高大，字却大而潇洒，反而孟肈谦的字倒是恭正肃穆些。
他笑着看了好一会，又想起了江小彪形容自己名字时候的样子，站起来身，走到书架面前，找到好久都不曾翻阅过的新华字典。
不一会，“彪”这个字就出现在他的眼前，也不知怎么，他看到那个加黑加粗的大字，心里怦的一声，于是马上移开了眼睛，小声读出字典上的释义。
“虎身上的……斑纹，小老虎……”
他读到“小老虎”的时候，“噗”的一声笑出来，然后把那张写了字的糖纸铺平夹在这一页字典里。
孟奶奶在门外叫他出来吃饭，他应了声好。
一个四人餐桌上摆放了孟奶奶一下午的成果，松仁玉米，辣炒黄牛肉，白灼油麦菜，还有炖了两个多小时的莲藕排骨汤。
孟奶奶看着自己的孙子，皱了皱眉，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
“脸怎么这么红？”
孟肈谦扯着嘴角笑了下，搓了搓自己的脸坐下来转移话题。
“可能是热的吧。”
孟奶奶这才放心下来，给他盛了碗汤，孟肈谦尝了一口，对着奶奶竖大拇指。
“太香了，我在香港那边也经常喝汤，但是都不如您做的好喝。”
孟奶奶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又问起学校的事。
“你们陈老师我知道，在滨江都是出名的好老师，怎么样，感觉课程跟得上吗？”
孟肈谦放下汤碗点点头。
“跟得上，我之前不是上了阵补习班吗，对这里的学习节奏也了解的差不多。”
“那就好，我还怕为了陪我这个老太太几年把你的学习耽误了。”
孟肈谦闻言咧着嘴笑了笑，握了握奶奶的手。
“怎么可能？您天天给我做饭，我只会越来越聪明。”
孟奶奶被他哄得笑纹多了几条，又夹了块牛肉放在他碗里。
“我大孙子这么高的大个儿，肯定又是最后一排吧，同桌比你高嘛？”
孟肈谦听到最后一句话，控制不住地笑出来，嘴里一口汤喷了出来，孟奶奶吓了一跳，忙去拿纸给他擦，孟肈谦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儿，忍不住笑地跟奶奶说：“等你去开家长会就知道了。”
喝完最后一口汤，他抬头瞧了瞧奶奶，磨磨蹭蹭地问：“奶奶，家里还有太妃糖吗？”
孟奶奶很意外地看向他，她记得自己的孙子不爱吃零食，今早他吃饭吃得少，她才硬塞给他一颗糖，那糖有那么好吃？
“还有点，你不是不爱吃吗？”
孟肈谦笑着跟奶奶解释：“我是不爱吃，但有人爱吃。”
孟奶奶没答，低头喝了口汤，慈祥地笑着看他。
“好——那你就多拿点给人家吃！”
不过，第二天从早自习起江小彪就没来，直到第一节下课才背着书包姗姗来迟。
孟肈谦从外面回来，看见江小彪坐在座位上，眼睛一亮，小跑着回到自己的位置。
“你早上怎么没来？”
江小彪不明所以的“啊？”了一声，因为孟肈谦的语气像是一直等着自己似的。
“有事啊？”
孟肈谦也没多问，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一个小铁盒，放在她桌子上，江小彪拿起来看了看，是个方方正正的小铁盒，上面还用记号笔画着一只小老虎，她觉得好玩，于是眉眼弯弯地问他。
“你自己画的？”，江小彪铁盒在手上左右看了看又笑着问道：“给我吗？”
孟肈谦嘴角扯出微小的弧度，抬了抬眼皮示意她把盒子打开。
江小彪把盒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一摞昨天吃的太妃糖，她眼睛睁大了点。
“你给我这么多干嘛？”
孟肈谦耳朵红红的，视线移开，一边若无其事地翻书，一边无所谓地说。
“你不是说好吃吗？”
江小彪嘻嘻笑了两声：“谢谢你啦！”比起这些糖，她更喜欢这个鹅黄色的小铁盒，于是很宝贝地放进书桌里。
今天早上她刚要去上学，大彪就当着她的面把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它今年都快十八岁了，江小彪不敢敷衍，直接旷了节课把狗送到张楠的宠物医院去，医院离得太远，她骑了两个来回，累得够呛，于是就歪着头趴在桌子上问孟肈谦。
“一会下课有事儿吗？”
孟肈谦手上的水瓶盖子刚拧上又被他拧开，喝过的水也又喝了一口。
“没事儿啊。”
江小彪笑着一拍手。
“那你跟我去小超市吧，我请你吃好吃的！”
说到“好吃的”的时候，眉毛跳了跳。
孟肈谦把水放进书桌里，也学着她的样子趴在桌子上和她面对面，笑着眨了下眼。
“最多请多少钱的？”
江小彪想了一下，展开一只手掌，五根手指灵活的摆动了一下。
“最多五块。”
孟肈谦也伸出手掌，夸张地张大嘴巴。
“这么多？”
江小彪撇撇嘴，把脸转到另一边不再理他，她才没那么小气，随他挑，她还请不起了？
第二节下课是大课间，所有班级都要去操场做广播体操，只有孟肈谦被陈立坤叫去拿书还有校服，所以超市也没去上。
江小彪趁着下课时间长做完早操又跑去小超市买吃的，原本想着给孟肈谦带点，可是又不知道他吃什么，所以什么也没买，只等着有时间再说，给自己买了串雪糕，一边吃一边跑回了教室。
一进门就看见俞风眠站在一堆同学里像个妈妈似的四处推销穿了校服的孟肈谦。
“瞧瞧，多帅气啊，咱们班第二帅的已经新鲜出炉了。”
“第一帅的是谁？”朱柳问他。
“你不会说你自己吧。”钱来皱着脸担忧地看向他。
“除了我还有谁啊？”俞风眠摸了摸自己的脸自信地扬着下巴。
“你少不要脸了。”
“你是真不要脸。”
说完他，话题又引到孟肈谦身上。
“老孟，你这身高确实可以，我妈天天让我喝牛奶，我还不乐意呢，这回我一天喝一桶！”
“赵飞，你就得了，瘦得跟猴似的，再长高点，别走两步从中间折了。”
几个和俞风眠关系好的男生也站在一旁说笑，不过几分钟已经和孟肈谦打得火热。
少年时的友情总是来的莫名其妙，一起说过笑过就敢斩钉截铁的通知全世界：那是我哥们儿。
江小彪站在门口，她的座位被围得水泄不通，她想等他们说完再回去，于是就靠着后门慢慢吃她的雪糕。
孟肈谦靠着窗台听着大家说说笑笑，抬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江小彪，于是把校服的拉链拉上，从人群外朝她走过去。
江小彪的雪糕已经有点化了，她一口全都塞到嘴里，然后投了个漂亮的“三分球”把雪糕棍扔到垃圾桶里。
绿豆雪糕冰得她牙床疼，她双手捂着腮帮子，想让它快点化开。
孟肈谦走到她面前把手插在校服口袋里，弯着嘴角展示自己的校服，其实只是简单的蓝白色，但是穿在他身上也很好看，干干净净像是被清风围绕着似的。
江小彪没时间欣赏，她被拔得太阳穴疼，腾出眼睛看他，不就是校服吗？比她的大了几号，是新的，没洗过，然后也没什么了……
“帅不帅？”
“嗯嗯嗯……”江小彪语焉不详地敷衍他。
班级里太吵，他们两个人说的话只能给对方听到。后面朱柳挽着的一个女孩叫薛晓琪，梳着一个麻花辫，眼睛又黑又大，有着少女独特的秀气可爱。
她见孟肈谦在门口和江小彪说些什么，显然已经离开了话题中心，忙又扯了个关于他的话头。
“诶！孟肈谦，你不是香港来的嘛？你会唱粤语歌吗？”
孟肈谦不怎么听歌，平常父母和朋友聚会的时候，招呼他过来唱几句，他也是随便哼几句在街上听到的歌，因为太敷衍，被那些大人禁止参与唱歌环节。
“我？不会唱。”他站在原地并没有回到话题中心的意思，只是俞风眠听到唱歌又来劲了。
“不会可以练嘛！周六我请唱歌啊，大家都来，给他接风，让新同学感受一下什么是如火般的热情。”
他一边说着一边挺着胸，像一些革命故事的插图，斗志昂扬。
“行啊！”
“你请我就去呗，不过我周六有课。”
被接风的还没同意，大家已经开始安排时间了，不去也得去。
江小彪嘴巴好多了，只是嘴唇还木木的，她指了指座位，示意孟肈谦自己要回座位了。
她在这里确实有点尴尬，孟肈谦在她身边站着，但又没她什么事儿。
她回到位置上又拿起那盆小草，轻轻地捋着每一片叶子。
这都是她亲自挖回来的。她很珍惜也很喜欢。
孟肈谦眼睛跟着她走，结果又被钱来拽回小团体里，说完唱歌，又说篮球赛，也没人在意刚刚被打破的小小的谈话。
接下来两节都是英语课，英语老师机关枪似的读着课文，孟肈谦的英文很好，兴致浅浅地听着。
不过他也不觉得困倦无聊，懒洋洋地单手撑着下巴，时不时看过去，江小彪认真地皱着眉头，眼神坚定地和单词交往。
孟肈谦不听老师讲，反而听江小彪讲，跟着她，在她卡住的地方再出声读一遍，江小彪注意到他的时候，他又认真地看着书，撇清自己“好为人师”的嫌疑。
午休的时候，江小彪第一个冲出去，英语老师把她脑子塞的满满的，胃也掏空了。
孟肈谦则被拉着去学校后门的麻辣香锅店，俞风眠他们几个半大小子饿狼似的捡了两大盆菜又要了米饭，点名要他请客，孟肈谦很爽快地应下了，又要了点炸串和饮料，一群男生在二楼大声大气地谈论着篮球啊，球鞋啊，除了学习什么都谈了一遍。
吃完饭，孟肈谦买了瓶冰水带回教室，他的座位上空荡荡的，于是他也没坐下，跑到在窗台吹风。额头前的碎发被吹起，浓烈的眉眼因为少年轻快明亮的心显得自在又温柔。
他看见浅蓝色的天空，羊毛似的云。
看见每天早上耀武扬威的保安大爷，坐在红色塑料凳子打鼾。
看见校门炊烟滚滚的小吃摊，
最后是无数同样的身影里走出的江小彪。
原本看风景的眼睛里，闯进了一个隔绝在平平常常之外的意外。
江小彪大摇大摆地走着，自己一个人走出了一条队伍的架势。
她看见孟肈谦在二楼窗口，就挥着手喊他的名字，她不大点的脸上，洋溢着无所畏惧的光，周围的那些或怪或嫌弃的眼光，像白昼的星星，永远存在，但并不被太阳在意。
“孟肈谦！”
孟肈谦趴在窗台上，半个身子伸出去，风吹得他的头发飞得更厉害，毫不收敛地笑着，他只能听见她说的话。
“下来啊，我请吃东西！我等你啊！”
江小彪喊完最后一句，跑着往一楼大厅跑，校服敞开，里面是红色的毛衣，像一片结着冰霜的枫叶。
俞风眠、钱来热火朝天地讨论看球赛的事，听到窗外的叫声，不可思议地对视一眼哈哈
“我靠，她叫谁啊。”钱来小声感叹道，他虽然人高马大，但是莫名其妙的有点怵江小彪。
俞风眠也是无比震惊，他自认为人见人爱，江小彪虽然不爱搭理他，但是他却一直觉得这是个有个性的主，所以想和她交交朋友，没想到孟肈谦刚来就和她这么熟了？！他也给江小彪“孝敬”过一瓶饮料的好吧。
等他们俩再看孟肈谦，就只能瞻仰一下他消失在门口的衣角了。
孟肈谦从二楼下来，江小彪正在一楼大厅等她，见他来就朝他招手。
“走吧，去超市。”
她出了很多汗，几绺头发粘在额头上，脸微微发红，孟肈谦看她累的不行，于是笑着问她。
“你没骑车？”
“车坏了，刚送去修了。”
孟肈谦看了她一眼，半天问出一句话。
“那个…你早上怎么没来？”
江小彪没答，拽着他的胳膊进了超市。
滨江一中每栋教学楼一楼都有一个超市，早上提供一些便当给来不及吃饭的学生，最多的还是零食。
江小彪怕一会人多，于是一边挑东西一边说。
“先挑东西，一会再说。”
江小彪在烤肠箱前认真地挑选爆开的脆骨肠，油滋滋的烤肠诱人地翻滚着，一转头，孟肈谦还在她身边站着，跟她一起盯着烤肠。
“你吃这个嘛？脆骨的好吃。”
孟肈谦点点头，他其实也无所谓吃什么。江小彪选了两根成色上等的脆骨肠，一根给自己，一根递给孟肈谦。
“小心烫啊，还要吃什么，随便挑，我说五块钱是逗你的。”
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二十块的“大钞”，笑嘻嘻地在孟肈谦眼前晃了一下。
孟肈谦很配合地瞪大眼睛，然后竖起大拇指。
“能分期吗？以后再请我呗。”
“为什么？你中午吃多了？”
“呃对，我吃多了。”
江小彪点点头说：“那好吧。”又跑到冰柜面前问他：“吃雪糕吗？”
孟肈谦摇摇头，他可不想今天就把这点“权力”
用光。
江小彪叹了口气，她今天中午去接大彪，狗没事儿，她自己累得够呛。
回学校的路上吃了烤肉拌饭，中途送自行车去修理，回家又吃了一个肉松面包，刚到学校都消化完了，她这个同桌人高马大，还没他能吃，可惜，比她吃的少，长得比她高啊。
江小彪向阿姨要了个塑料袋装烤肠，先把雪糕拆开吃了，还是熟悉的绿豆雪糕，想起孟肈谦问她的事儿，于是一边嘬着雪糕，一边回答。
“我早上送我家狗狗去医院了。”
孟肈谦咬了□□油的烤肠，有点甜又有点黑胡椒的辣味儿，挺好吃的。
“你还养了小狗？”
江小彪点头，想到了什么，又很高兴地跟他说。
“诶对了，超市阿姨跟我说，下周学校超市就有关东煮了，我请你吃吧，就当谢谢你给我的笔记和小铁盒！”
孟肈谦轻笑道：“行啊，那我以后多给你记点笔记，多蹭你点吃的。”
“切，你就这么点出息！”
他们两个一起趴在窗台上看窗外的一草一木，江小彪问他：“你吃什么长这么高？”
孟肈谦低头看了她一眼，转身靠在窗台上，嘴角带着点笑。
“秘密。”
“这算什么秘密？”
“你想长高？”
“废话！”
“那对你来说就是秘密了。”
江小彪美滋滋地吃着烤肠，不再理他，看向窗外，不一会指着一块云，惊喜地叫孟肈谦去看。
“看！像不像小狗？”
孟肈谦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有一朵形状酷似一只趴着的小狗，耳朵一上一下，他轻笑出声：“像诶。”
“是吧！”
“我是说像你。”
他们家就在一楼，孟奶奶给他开着家门，一股饭菜的香味蔓延在楼道里。
“奶奶，我回来了。”
孟肈谦把门关好，换上拖鞋，顺着饭菜香找到厨房，孟奶奶正系着围裙煲汤。
“开着门做什么，邻居都被你馋死了。”
孟奶奶听了他的话，哈哈大笑起来，捧着孙子的脸亲了一口，她今年有六十二岁了，身材虽然有些胖但脸上仍是光彩照人。
“臭小子，就你会说话！这汤还得等一会，你先去写作业吧。
孟肈谦笑着点点头，给奶奶捏了捏肩膀，就背着书包回了卧室。
他的房间采光很好，夕阳金灿灿地洒在书桌上，整个房间都温暖又舒适。
他把外套挂在衣架上，刚要转身，又急急忙忙地转回来，从口袋里翻出一个小纸团。
他两步走到书桌前，坐在椅子上拿着一个皱巴巴的小纸团看了又看，然后坐直身体轻轻地把那个纸团打开，由于把它卷起来的人太粗糙，所以有一些笔迹已经晕染了出来。
夕阳把纸条镀了层薄薄的金，看到纸团上最后一行字，上面写着：
“无敌好吃”
江小彪字不如其人，她人不高大，字却大而潇洒，反而孟肈谦的字倒是恭正肃穆些。
他笑着看了好一会，又想起了江小彪形容自己名字时候的样子，站起来身，走到书架面前，找到好久都不曾翻阅过的新华字典。
不一会，“彪”这个字就出现在他的眼前，也不知怎么，他看到那个加黑加粗的大字，心里怦的一声，于是马上移开了眼睛，小声读出字典上的释义。
“虎身上的……斑纹，小老虎……”
他读到“小老虎”的时候，“噗”的一声笑出来，然后把那张写了字的糖纸铺平夹在这一页字典里。
孟奶奶在门外叫他出来吃饭，他应了声好。
一个四人餐桌上摆放了孟奶奶一下午的成果，松仁玉米，辣炒黄牛肉，白灼油麦菜，还有炖了两个多小时的莲藕排骨汤。
孟奶奶看着自己的孙子，皱了皱眉，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
“脸怎么这么红？”
孟肈谦扯着嘴角笑了下，搓了搓自己的脸坐下来转移话题。
“可能是热的吧。”
孟奶奶这才放心下来，给他盛了碗汤，孟肈谦尝了一口，对着奶奶竖大拇指。
“太香了，我在香港那边也经常喝汤，但是都不如您做的好喝。”
孟奶奶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又问起学校的事。
“你们陈老师我知道，在滨江都是出名的好老师，怎么样，感觉课程跟得上吗？”
孟肈谦放下汤碗点点头。
“跟得上，我之前不是上了阵补习班吗，对这里的学习节奏也了解的差不多。”
“那就好，我还怕为了陪我这个老太太几年把你的学习耽误了。”
孟肈谦闻言咧着嘴笑了笑，握了握奶奶的手。
“怎么可能？您天天给我做饭，我只会越来越聪明。”
孟奶奶被他哄得笑纹多了几条，又夹了块牛肉放在他碗里。
“我大孙子这么高的大个儿，肯定又是最后一排吧，同桌比你高嘛？”
孟肈谦听到最后一句话，控制不住地笑出来，嘴里一口汤喷了出来，孟奶奶吓了一跳，忙去拿纸给他擦，孟肈谦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儿，忍不住笑地跟奶奶说：“等你去开家长会就知道了。”
喝完最后一口汤，他抬头瞧了瞧奶奶，磨磨蹭蹭地问：“奶奶，家里还有太妃糖吗？”
孟奶奶很意外地看向他，她记得自己的孙子不爱吃零食，今早他吃饭吃得少，她才硬塞给他一颗糖，那糖有那么好吃？
“还有点，你不是不爱吃吗？”
孟肈谦笑着跟奶奶解释：“我是不爱吃，但有人爱吃。”
孟奶奶没答，低头喝了口汤，慈祥地笑着看他。
“好——那你就多拿点给人家吃！”
不过，第二天从早自习起江小彪就没来，直到第一节下课才背着书包姗姗来迟。
孟肈谦从外面回来，看见江小彪坐在座位上，眼睛一亮，小跑着回到自己的位置。
“你早上怎么没来？”
江小彪不明所以的“啊？”了一声，因为孟肈谦的语气像是一直等着自己似的。
“有事啊？”
孟肈谦也没多问，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一个小铁盒，放在她桌子上，江小彪拿起来看了看，是个方方正正的小铁盒，上面还用记号笔画着一只小老虎，她觉得好玩，于是眉眼弯弯地问他。
“你自己画的？”，江小彪铁盒在手上左右看了看又笑着问道：“给我吗？”
孟肈谦嘴角扯出微小的弧度，抬了抬眼皮示意她把盒子打开。
江小彪把盒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一摞昨天吃的太妃糖，她眼睛睁大了点。
“你给我这么多干嘛？”
孟肈谦耳朵红红的，视线移开，一边若无其事地翻书，一边无所谓地说。
“你不是说好吃吗？”
江小彪嘻嘻笑了两声：“谢谢你啦！”比起这些糖，她更喜欢这个鹅黄色的小铁盒，于是很宝贝地放进书桌里。
今天早上她刚要去上学，大彪就当着她的面把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它今年都快十八岁了，江小彪不敢敷衍，直接旷了节课把狗送到张楠的宠物医院去，医院离得太远，她骑了两个来回，累得够呛，于是就歪着头趴在桌子上问孟肈谦。
“一会下课有事儿吗？”
孟肈谦手上的水瓶盖子刚拧上又被他拧开，喝过的水也又喝了一口。
“没事儿啊。”
江小彪笑着一拍手。
“那你跟我去小超市吧，我请你吃好吃的！”
说到“好吃的”的时候，眉毛跳了跳。
孟肈谦把水放进书桌里，也学着她的样子趴在桌子上和她面对面，笑着眨了下眼。
“最多请多少钱的？”
江小彪想了一下，展开一只手掌，五根手指灵活的摆动了一下。
“最多五块。”
孟肈谦也伸出手掌，夸张地张大嘴巴。
“这么多？”
江小彪撇撇嘴，把脸转到另一边不再理他，她才没那么小气，随他挑，她还请不起了？
第二节下课是大课间，所有班级都要去操场做广播体操，只有孟肈谦被陈立坤叫去拿书还有校服，所以超市也没去上。
江小彪趁着下课时间长做完早操又跑去小超市买吃的，原本想着给孟肈谦带点，可是又不知道他吃什么，所以什么也没买，只等着有时间再说，给自己买了串雪糕，一边吃一边跑回了教室。
一进门就看见俞风眠站在一堆同学里像个妈妈似的四处推销穿了校服的孟肈谦。
“瞧瞧，多帅气啊，咱们班第二帅的已经新鲜出炉了。”
“第一帅的是谁？”朱柳问他。
“你不会说你自己吧。”钱来皱着脸担忧地看向他。
“除了我还有谁啊？”俞风眠摸了摸自己的脸自信地扬着下巴。
“你少不要脸了。”
“你是真不要脸。”
说完他，话题又引到孟肈谦身上。
“老孟，你这身高确实可以，我妈天天让我喝牛奶，我还不乐意呢，这回我一天喝一桶！”
“赵飞，你就得了，瘦得跟猴似的，再长高点，别走两步从中间折了。”
几个和俞风眠关系好的男生也站在一旁说笑，不过几分钟已经和孟肈谦打得火热。
少年时的友情总是来的莫名其妙，一起说过笑过就敢斩钉截铁的通知全世界：那是我哥们儿。
江小彪站在门口，她的座位被围得水泄不通，她想等他们说完再回去，于是就靠着后门慢慢吃她的雪糕。
孟肈谦靠着窗台听着大家说说笑笑，抬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江小彪，于是把校服的拉链拉上，从人群外朝她走过去。
江小彪的雪糕已经有点化了，她一口全都塞到嘴里，然后投了个漂亮的“三分球”把雪糕棍扔到垃圾桶里。
绿豆雪糕冰得她牙床疼，她双手捂着腮帮子，想让它快点化开。
孟肈谦走到她面前把手插在校服口袋里，弯着嘴角展示自己的校服，其实只是简单的蓝白色，但是穿在他身上也很好看，干干净净像是被清风围绕着似的。
江小彪没时间欣赏，她被拔得太阳穴疼，腾出眼睛看他，不就是校服吗？比她的大了几号，是新的，没洗过，然后也没什么了……
“帅不帅？”
“嗯嗯嗯……”江小彪语焉不详地敷衍他。
班级里太吵，他们两个人说的话只能给对方听到。后面朱柳挽着的一个女孩叫薛晓琪，梳着一个麻花辫，眼睛又黑又大，有着少女独特的秀气可爱。
她见孟肈谦在门口和江小彪说些什么，显然已经离开了话题中心，忙又扯了个关于他的话头。
“诶！孟肈谦，你不是香港来的嘛？你会唱粤语歌吗？”
孟肈谦不怎么听歌，平常父母和朋友聚会的时候，招呼他过来唱几句，他也是随便哼几句在街上听到的歌，因为太敷衍，被那些大人禁止参与唱歌环节。
“我？不会唱。”他站在原地并没有回到话题中心的意思，只是俞风眠听到唱歌又来劲了。
“不会可以练嘛！周六我请唱歌啊，大家都来，给他接风，让新同学感受一下什么是如火般的热情。”
他一边说着一边挺着胸，像一些革命故事的插图，斗志昂扬。
“行啊！”
“你请我就去呗，不过我周六有课。”
被接风的还没同意，大家已经开始安排时间了，不去也得去。
江小彪嘴巴好多了，只是嘴唇还木木的，她指了指座位，示意孟肈谦自己要回座位了。
她在这里确实有点尴尬，孟肈谦在她身边站着，但又没她什么事儿。
她回到位置上又拿起那盆小草，轻轻地捋着每一片叶子。
这都是她亲自挖回来的。她很珍惜也很喜欢。
孟肈谦眼睛跟着她走，结果又被钱来拽回小团体里，说完唱歌，又说篮球赛，也没人在意刚刚被打破的小小的谈话。
接下来两节都是英语课，英语老师机关枪似的读着课文，孟肈谦的英文很好，兴致浅浅地听着。
不过他也不觉得困倦无聊，懒洋洋地单手撑着下巴，时不时看过去，江小彪认真地皱着眉头，眼神坚定地和单词交往。
孟肈谦不听老师讲，反而听江小彪讲，跟着她，在她卡住的地方再出声读一遍，江小彪注意到他的时候，他又认真地看着书，撇清自己“好为人师”的嫌疑。
午休的时候，江小彪第一个冲出去，英语老师把她脑子塞的满满的，胃也掏空了。
孟肈谦则被拉着去学校后门的麻辣香锅店，俞风眠他们几个半大小子饿狼似的捡了两大盆菜又要了米饭，点名要他请客，孟肈谦很爽快地应下了，又要了点炸串和饮料，一群男生在二楼大声大气地谈论着篮球啊，球鞋啊，除了学习什么都谈了一遍。
吃完饭，孟肈谦买了瓶冰水带回教室，他的座位上空荡荡的，于是他也没坐下，跑到在窗台吹风。额头前的碎发被吹起，浓烈的眉眼因为少年轻快明亮的心显得自在又温柔。
他看见浅蓝色的天空，羊毛似的云。
看见每天早上耀武扬威的保安大爷，坐在红色塑料凳子打鼾。
看见校门炊烟滚滚的小吃摊，
最后是无数同样的身影里走出的江小彪。
原本看风景的眼睛里，闯进了一个隔绝在平平常常之外的意外。
江小彪大摇大摆地走着，自己一个人走出了一条队伍的架势。
她看见孟肈谦在二楼窗口，就挥着手喊他的名字，她不大点的脸上，洋溢着无所畏惧的光，周围的那些或怪或嫌弃的眼光，像白昼的星星，永远存在，但并不被太阳在意。
“孟肈谦！”
孟肈谦趴在窗台上，半个身子伸出去，风吹得他的头发飞得更厉害，毫不收敛地笑着，他只能听见她说的话。
“下来啊，我请吃东西！我等你啊！”
江小彪喊完最后一句，跑着往一楼大厅跑，校服敞开，里面是红色的毛衣，像一片结着冰霜的枫叶。
俞风眠、钱来热火朝天地讨论看球赛的事，听到窗外的叫声，不可思议地对视一眼哈哈
“我靠，她叫谁啊。”钱来小声感叹道，他虽然人高马大，但是莫名其妙的有点怵江小彪。
俞风眠也是无比震惊，他自认为人见人爱，江小彪虽然不爱搭理他，但是他却一直觉得这是个有个性的主，所以想和她交交朋友，没想到孟肈谦刚来就和她这么熟了？！他也给江小彪“孝敬”过一瓶饮料的好吧。
等他们俩再看孟肈谦，就只能瞻仰一下他消失在门口的衣角了。
孟肈谦从二楼下来，江小彪正在一楼大厅等她，见他来就朝他招手。
“走吧，去超市。”
她出了很多汗，几绺头发粘在额头上，脸微微发红，孟肈谦看她累的不行，于是笑着问她。
“你没骑车？”
“车坏了，刚送去修了。”
孟肈谦看了她一眼，半天问出一句话。
“那个…你早上怎么没来？”
江小彪没答，拽着他的胳膊进了超市。
滨江一中每栋教学楼一楼都有一个超市，早上提供一些便当给来不及吃饭的学生，最多的还是零食。
江小彪怕一会人多，于是一边挑东西一边说。
“先挑东西，一会再说。”
江小彪在烤肠箱前认真地挑选爆开的脆骨肠，油滋滋的烤肠诱人地翻滚着，一转头，孟肈谦还在她身边站着，跟她一起盯着烤肠。
“你吃这个嘛？脆骨的好吃。”
孟肈谦点点头，他其实也无所谓吃什么。江小彪选了两根成色上等的脆骨肠，一根给自己，一根递给孟肈谦。
“小心烫啊，还要吃什么，随便挑，我说五块钱是逗你的。”
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二十块的“大钞”，笑嘻嘻地在孟肈谦眼前晃了一下。
孟肈谦很配合地瞪大眼睛，然后竖起大拇指。
“能分期吗？以后再请我呗。”
“为什么？你中午吃多了？”
“呃对，我吃多了。”
江小彪点点头说：“那好吧。”又跑到冰柜面前问他：“吃雪糕吗？”
孟肈谦摇摇头，他可不想今天就把这点“权力”
用光。
江小彪叹了口气，她今天中午去接大彪，狗没事儿，她自己累得够呛。
回学校的路上吃了烤肉拌饭，中途送自行车去修理，回家又吃了一个肉松面包，刚到学校都消化完了，她这个同桌人高马大，还没他能吃，可惜，比她吃的少，长得比她高啊。
江小彪向阿姨要了个塑料袋装烤肠，先把雪糕拆开吃了，还是熟悉的绿豆雪糕，想起孟肈谦问她的事儿，于是一边嘬着雪糕，一边回答。
“我早上送我家狗狗去医院了。”
孟肈谦咬了□□油的烤肠，有点甜又有点黑胡椒的辣味儿，挺好吃的。
“你还养了小狗？”
江小彪点头，想到了什么，又很高兴地跟他说。
“诶对了，超市阿姨跟我说，下周学校超市就有关东煮了，我请你吃吧，就当谢谢你给我的笔记和小铁盒！”
孟肈谦轻笑道：“行啊，那我以后多给你记点笔记，多蹭你点吃的。”
“切，你就这么点出息！”
他们两个一起趴在窗台上看窗外的一草一木，江小彪问他：“你吃什么长这么高？”
孟肈谦低头看了她一眼，转身靠在窗台上，嘴角带着点笑。
“秘密。”
“这算什么秘密？”
“你想长高？”
“废话！”
“那对你来说就是秘密了。”
江小彪美滋滋地吃着烤肠，不再理他，看向窗外，不一会指着一块云，惊喜地叫孟肈谦去看。
“看！像不像小狗？”
孟肈谦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有一朵形状酷似一只趴着的小狗，耳朵一上一下，他轻笑出声：“像诶。”
“是吧！”
“我是说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