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如此行径,把裕王妃芙涂女气得差点当众失仪。不过,芙涂女做为一名凡人女子,也是出类拔萃、女人之中的佼佼者。

    她要想继续维持夫妻关系,当然不可能跟丈夫闹得翻脸,所以,再难受也得忍着,才好从长计议。正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芙涂女深知此间道理,以她观之,如今的齐夫人正处于“偷得着”的阶段,既然拆不散他们,那倒不如推他们一把,让丈夫早日对齐夫人厌烦了,才好知道只有自己这个“贤妻”才是他的良配。

    芙涂女心中意定,便忍着怨恨,做了第一件事:她要给齐夫人一个名份。

    芙涂女来时做了大量准备,与她同来的还有舞乐师一百名、侍女一百名、小厮一百名、杂役一百名。这些乐姬和侍女,全都经过了她的严格把关、层层筛选,能剩下来的全都是百里挑一的妙龄美人。按照芙涂女的审美标准,她们之中随便拉出来一个,都能把齐夫人的姿容比下去。

    芙涂女仿照前朝旧例,按照品位等级,给裕王、她自己和齐夫人安排了侍女、小厮以及各屋的花费等级。裕王自是按照亲王的标准办的,她自己是正妃,齐夫人则是侧妃。

    对于平常生活事务的安排,她也主要体现如下两大原则:第一,从地位上,她必须处处体现出她作为正妻的高贵,必须要在制度上保证,她时时刻刻能压齐夫人一头;第二,从情理上,她要表现出对于丈夫纳妾的包容和支持,以及一个“贤妻”认真栽培、教育齐夫人的责任,要让齐夫人早日融入裕王府,做一个好好服侍夫君的、合格的、守礼法的温良小妾。

    齐夫人的事儿,芙涂女也早已知之甚详。她听人传说齐夫人是兮腾转世,所以才能将她丈夫迷得五迷三道,此事被传得神乎其神,但是,以她对兮腾的了解,再看如今齐夫人被丈夫拿捏得一点气性都没有的样子,就总觉得事情蹊跷,无法确信。

    从前,她每次见到兮腾,都会忍不住吓得浑身发抖,总感觉随时都可能丢了性命。如今,齐夫人与裕王相处,却简直比小绵羊还要乖巧,甚至就是一只身段柔软的小白兔。

    芙涂女相信自己作为女人的直觉,这兮腾大帝跟齐夫人根本就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必须是哪里搞错了,又或者是齐夫人用什么手法蒙蔽了众人,这才冒名顶替了兮腾大帝,骗取了裕王对她的宠爱。

    芙涂女自打进了江城,白天里忙着制定制度、管理家务,晚上忙着胡思乱想、想入非非,累得人都憔悴了,整日里都靠着浓妆来强打精神。

    关于芙涂女的情况,齐六妞和裕王看在眼里,两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但是非常默契地都不说破,也不点破。

    齐六妞觉得:随便芙涂女怎么折腾吧!爱定啥规矩就定啥规矩,总之都不是她需要理会的规矩。

    裕王觉得:他自己太粗糙,整日里都不知道要如何哄着阿月,才能让她开心。芙涂女来了也好。这些舞乐歌姬唱唱跳跳的,可以给阿月解个闷儿。这些绫罗绸缎、美食珍馐,若是能把阿月养得挑吃挑穿了,也就不愿回民间再过苦日子了,那样才是最好。

    就这样,芙涂女到达江城不到一个月,愣是折腾出了好大一个摊子。不仅把咸宁侯殷琪的好宅院都征用了,而且每日奢侈翻盖,豪华装修,模模糊糊地,竟多少整出些皇家气派、亲王行宫的派头儿影子出来。同时,也连带着让江城的奢侈品贸易蓬勃发展,愣是在这人丧鬼穷的乱世,在江城弄出一点盛世繁华的假态。

    江城,原本是个群雄环伺的四通之地,周围各大势力都对它虎视眈眈。南阳费玉项不过是因为下手早,取得了先机,否则,就算费玉项不来,左子松和白凤华的势力,也迟早要将它吞并。

    可是,裕王一在江城住下来,四方群雄忽然都不敢对这块肥肉下嘴了,这江城居然就成了这乱世里,除了越州慕容世家以外,唯二的一片太平之地。

    又因芙涂女需要在众人面前,才能摆出她当家主母的规矩,来彰显她超出齐夫人的正妃气派,故而,她极爱大宴宾客。由此一来,这江城就整日里歌舞升平,显贵豪族不断,才子墨客不绝。这江城,还真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迅速地繁荣起来。

    所以说,这芙涂女也确是个人才。

    齐六妞每日被裕王拴在行宫里,完全感受不到外面的繁华。裕王每日最多能放齐六妞不超过两丈远,最多能允许的间隔,不超过一层墙皮。

    好在,芙涂女每日都能变出无数花样,来给裕王汇报各种事务,而裕王又觉得芙涂女是阿月跟他之间的一个心结,因此,便不愿在他跟芙涂女说话的时候,让阿月在旁边感觉不自在。所以,每天也就只有这个时候,齐六妞能得片刻闲暇,不用伺候裕王这位难缠的大人。

    这一日,芙涂女在殷琪的撺掇下,打算办个百花宴,找裕王商量,想以裕王的名义下名帖,好多请些贵客来捧场。这事只因殷琪有些私心在里边,所以就将问题搞得有点复杂,讨论的时间就久了一点。

    齐六妞被困在隔壁一间花厅里,走又走不掉,待着又没事干,听上官鸿讲了两个时辰的笑话以后,实在觉得无趣,便跑去跟裕王告假,说明既然“不离”的有效范围可达数百里,那不如放她跟上官鸿和王荃之去街上遛一遛。

    裕王认真考虑了半天,答复齐六妞,让她再稍等他一小会儿。齐六妞不能如愿,显得有点失望,于是又请求裕王,能不能把“不离”的绳子放长一点,让她在行宫里随便走一走。裕王又认真考虑了半天,答复说不行。如此一来,齐六妞嘴上不说,心里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齐六妞每次一生气,就不爱说话,不过裕王也确实没有让她等很久,随后两句话就把芙涂女和殷琪打发了,说要带齐六妞到街上去逛一逛。不过,此时齐六妞已经没了出去逛街的兴致,就想回屋去躺着睡觉。裕王看惹到了齐六妞,就顺着她,说陪她回屋去躺一躺。然后,齐六妞又不想躺了,说要去殷琪家的藏书阁找几本书看看,于是,裕王又答应陪她去看书。然后,齐六妞又不愿意了……但又实在找不到别的事情可以做,最后只好还是到藏书阁去翻书。

    齐六妞对裕王一向极为乖顺,裕王极少能遇到齐六妞像今日这般闹脾气的时候。不过,裕王反倒觉得,这样的阿月更可爱一些,总好过表面的客气,内心的疏离。裕王时常都想宠着阿月,让她习惯他对她的好,可惜阿月几乎从不给他机会,她总是能提前一步想他所想,从不要他为她特别做任何事情,经常都让他觉得非常挫败。

    所以,今日齐六妞闹了脾气,裕王反而很高兴,觉得两人的关系,比之从前像是更亲近了一步。

    齐六妞每次只要一看书,就会变得特别专注。她看书极快,记忆力又极强,一本书两三下就翻完了,而再问她时,却能倒背如流。

    今日,齐六妞啃一枚果子的功夫,就翻完了两本书,然后一手糖水的又去拿第三本书。

    裕王虽然手里也拿着一本书,但他不爱看书,他爱看“阿月看书”。阿月看书看得全神贯注,裕王看“阿月看书”也看得目不转睛。他觉得阿月看书的时候,灵气流动又安静恬适,样子特别美,让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宁静下来,岁月静好。

    他觉得,若是能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陪着她一生一世,才是他人生最大的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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