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又是一年春天
你升为了组长，
基本算是到哪个分部都有人抢着要了。
于是你带着蛋糕和乱七八糟的材料要找沈惊雨和楚清庆祝，顺便给小沈扎新年第一针。
沈惊雨是理由，
楚清是目的。
————————
你们很少三人同席，楚清忙得团团转，热烈得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你带了风筝
楚清难得问你要不要一起出去
你疯狂点头
沈惊雨看看你们，笑了笑，说他不去了
他随便吃了些就离了席，
走前还不忘对你比个“加油”的口型。
让你有一种通过了家属考核的感觉……
他越来越嗜睡
除了楚清，你和他都心知肚明，他的身体正无可挽回地衰弱下去
也许楚清也知道。
毕竟你说过，他是很敏锐的人。
……
……
……
你带着风筝疯跑一圈
楚清跟在后面，等着你喊那一声“放”
好在，风筝很给面子
它飞得很高很高
你和楚清把它绑在树上，并肩坐在了一旁。
这是楚清画你的地方。
“小孩子很喜欢放风筝，惊雨也喜欢。”
你扭头看楚清
他没看你，只望着风筝
那远成一个点儿的风筝，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我也喜欢，” 你说 “你只比我大了五岁，楚清。”
“是吗？”
“嗯，沈惊雨说的，我比他大些。”
楚清终于收回了目光，
他问你：“不喜欢他吗？”
意料之中的问询，你夸张地演着大惊失色：
“什么恐怖故事我的天，明天我一掀被子，里面全是冰锥。”
楚清轻笑一声，没反驳你，他能看出来，你和沈惊雨对彼此都没什么意思。毕竟他在的时候，你都不知道在桌子底下掰断过多少冰锥，何况在他离开的时候…
你的目光总是粘在他身上，像是分走了一束阳光，热烈得要把他穿透…
于是他换了一种问法儿：
“和我在一起不会很无聊吗？”
他只会沉默地画
“不会，我喜欢你。”
“你喜欢我什么，我没什么好喜欢的……”
你望着他，目光一错不错。
你有些无法理解他时不时的妄自菲薄：
“你知道自己有种气质吗？”
“什么？”
他看向你
“对了，就是这种眼神！万事不入眼的气质，美得很。”
楚清终于失笑，但他避开了你的视线，
“又胡说，别逗我笑了。”
“没有胡说，想笑就笑，不开心就不笑，你冷脸也好看。”
那轻飘飘的目光终于又落在你这儿
你趁热打铁：“你明明也喜欢我。”
楚清还是带着他特有的稀薄笑意，像谷间风，像天上雪，穿指而过但无法强留……
他默默地看着你半晌，轻声打破你的美意：
“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怎么会看不出我对你的热切，只是为了给惊雨留住固定的负责人。”
他抬手帮你摘去发上的草籽，语气温柔：
“我配不上你的喜欢。我有我的一些责任，需要慢慢偿还。我无法全心全意爱你，但没有人不想要全心全意的爱，小空。你满心热烈，我却心如枯木，这样多不公平…”
“爱本来就不必公平，相爱就好了。”
“你还年轻。” 楚清说。
“是啊。” 你耸耸肩，利落承认 “所以我有大把的时间爱你。”
他忽然轻轻靠在你身上
长长叹口气
目光放远
远处是深深的草色，风过草伏，像无尽的海浪
你们都不说话
这样就很好。
但你管不住嘴，非得破坏气氛：
“都说对视的时候目光先错开的一方更深情。”
那挨着你的温热躯体抽离开了，你听见楚清带着戏谑的声音响起，他说：“嗯，至少你现在知道，这是假的了。”
“哦……”
想哭，他演都不演。
你故作难过，果然引得他再度开口：“或许…”
但他没有说完，似乎是被自己的天真想法逗笑，他止住了话，只仰头闭上眼睛，静听风鸣。很久很久的后来，你听楚清说，他想问你，能不能等等他……
但他觉得自私，所以不曾开口。
你的爱人，是一位善解人意的胆小鬼。
（12）
好在，你争气的风筝打破了你的尴尬
它自己整断了线，一个人去流浪了……
“听说可以对着它许愿！”你又兴奋起来
“我许表白成功。”
双手合十认真许愿的你不知道，
楚清看着你亮晶晶的眼，无意识勾了勾唇角。
虽然他也才二十多岁，但到底，心境与此少年意气已然大不同了。
他不知道你这么热烈跳脱的性子是怎样的环境养出来的，只是对比之下，他突然又意识到，那个被困在画室的人还泅在那个雪夜里，也许再也走不出来。
那是他第一次交付喜欢
便被对方活生生抽走异能，险些丧命
好在他的异能天生不甚稳妥，结合得很差，剥离时没那么疼…
是沈惊雨发现了被捆住四肢堵住口鼻的他，涎水和冷汗，还有伤口漏出的血，都淌在画室地砖上，他永远擦不干净。
一遭不慎，沦为废物，他便只能靠着年仅七岁的沈惊雨透支刚刚觉醒的异能，搏一丝生机。小孩儿稚嫩的手掌被还陌生的冰棱划出一道道伤，伤口大咧咧地嘲笑他的无能。
他跟在小弟弟身后，当了他五年的累赘。
其实沈惊雨不必带着他，他们的相识也不过是有那普通的一日，大雪落了偷瞧他画画的小孩儿满头，他给小孩儿开了门递了一杯热茶罢了……
沈惊雨砸开了身体上的锁，救了他一条烂命。
他的心呢？也许它会终生带着那日的铁索，等下一个砸开它的人，被捣碎或是安置，他也不知道。
……
……
……
他说：“那我许，沈惊雨长命百岁。”
眼前的人眉眼温柔，一双含情目看着风筝断线都比看着你深情。
你是真的要冒酸水了，于是你再次没管住自己的嘴：“沈惊雨救过你命啊？”
你只是在调侃他
然而楚清认真点头，惊讶道，“这你都知道？你们关系真好。”
很好，你铩羽而归。
走之前，你凶巴巴地对楚清说你就要喜欢他，叫他别管，然后气呼呼揣走了一大盘点心。
你塞了一大口，险些噎住
好干…好像烤过了头
而且沈惊雨糖放多了吧，点心有点发苦了都。
（13）
一晕醒转的沈惊雨神清气爽
他感觉自己好像那个回光返照，精神抖擞。
他没急着起来，竖着耳朵听客厅的动静
窸窸窣窣，还有碗盆碰撞的声音
但明显只有一个人。
……
“醒了？”
楚清立刻注意到了缓步走到柜台边斜斜靠着的沈惊雨，对方也在好奇地看他，看楚清这样一个平时除了容许颜料粘在手上的人，满手面粉和黄油……
楚清将碟子端给他，期待地问：
“沈老师尝尝，可以吃吗？”
于是沈惊雨拿了一块儿，点点头道，“能吃。”
楚清满意点头，接着问：
“好吃吗？毕空刚刚抱了一大盘子走。估计还以为是你做的。”
沈惊雨笑，“还不错，她应该喜欢。”
其实齁甜，完全不是他的水平。
“为什么想起来做点心？”
楚清放下手里的碟子，开始给另一盘面饼摁下模具，他似乎没听到沈惊雨的问话。
沈挑眉，手里把玩着冰球，“我来猜猜，不想让毕空吃我的？你心里吃醋？”
楚清停住给点心描画的动作：
“是她说不要你做的。”
“那她也没见少吃。”
楚清沉默，又开始不理人
沈惊雨笑出声来：“想开了？终于不撮合我俩了？这才对嘛，我不喜欢毕空，她也不喜欢我，我们顶多会是朋友。”
“但是你俩” 他放下手里的点心，对了对食指 “你喜欢她，她喜欢你。能成。”
楚清挑了挑眉毛：“很明显？”
“当然”
沈惊雨点头道：“没见你会为了见谁特意换香水，还给人擦药送画的。你不要像一个带着孩子不好改嫁的单亲爸爸。再说了，别拿爱情牵绊我，我很绝情的。”
他拍了张照发给毕空，又不动声色地从楚清的糖匙里捏出一撮，即使他如今已经快丧失味觉，他依然能做出好吃的茶点，他心想，毕空，弟弟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你不绝情。你最心软。”
楚清接着动作，头也不抬
“不然，你也不会为了我所谓的报恩，活到现在。”
这场还恩，牵绊住的是两个人。
不知道到底是谁撑住了谁活下去，但对方的死亡，是比死亡更痛的事。
“沈惊雨，你再坚持坚持，会好的。”
“嗯，我尽量。”
……
……
……
夜晚山坡上，有人打灯放飞了一只风筝。
楚清很庆幸自己还没忘记年少时放风筝的口诀，风筝线长长，也许和白天时一样高。
他等了很久，也没等到风筝挣断线来。
于是他弯腰取出画板下的裁纸刀
割断了那绷紧的线
刀尖划破一点指尖
楚清没在意
他还是望着青黑的天
“我许，毕空……天天开心。”
（14）
你昨天带回来的点心受到了同事们的一致讨伐，好甜。
原来不是你心里苦，是真的糖放多了……
你本来想声讨一番沈惊雨
但想想他的身体，遂而作罢
“不吃还我啊！弟弟亲自做的，小小失误，不准挑刺。甜可以喝点儿水嘛，又不是不能吃。”
“组长护短！”
“就护就护！”
然后满意的你看着发空的茶点盒子乐呵呵地点开私人通讯……
“真的大家，还没吃的还我，我给你们买新的！”
这就是楚清动心的证据
你得压缩到真空盒里，
下次表白助你一臂之力。
（15）
情场小失意，事业大顺风
角宿区又给你发了调令
“这简直就是对我能力的巨大认可啊！”
你举杯
楚清和你清脆碰杯
他在真实地欢愉，你收回偷偷窥视的目光，在心里满意点头，洋洋得意。
沈惊雨敲敲桌子问你：“你去吗？”
“当然不去，楚清在哪我在哪。”
“咳，” 楚清再次举杯，“庆祝我们第一本画集卖出去了。”
画集，据说是沈惊雨当模特画的
想都不用想，又是楚清留住人求生欲的手段。
你很捧场地鼓掌：“好耶！”
“好耶！”
“别学我说话，沈惊雨！”
“哈哈哈……”
————————
外面下雨了
楚清突然想起来他的画板还在那处山坡上，他要去收
于是又剩下你和沈大眼瞪小眼
他提议：“掰冰锥么，可以给你整细点儿。”
你无语：“不掰，你省着点儿吧你！”
他哈哈笑，
显出几分刚成年的少年该有的生机
但下一秒，几乎毫无预兆地，
沈惊雨直直晕倒在你面前。
不过很短
他揉着脑袋恢复意识时，你通讯还没拨出去……
————————
“不行不行，这样下去不行……”你握拳锤在掌心，来回踱步，“你得去角宿区，总部在那儿，设备比这边好太多了……”
“不去。”
他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浑身嘴最硬。
“出现晕厥已经很严重了，不去你就活不成！”
“那你现在就给我一光枪。”
你哽住，
震惊地看着他，“你居然还没打消这个念头？”
沈不搭话，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赌气，悄悄转了话头：“再说角宿区是我想去就去的？当初选区就只有一次，是我专门来朝霁躲清静的，懂吗？”
“我能啊。只要你要去。”
“我不去，你不是也不想去？还有，今天的事不许告诉楚清。”
……
……
……
楚清回来得好慢
所以原本你们都以为他没有听见
但他喝了很多酒
于是你猜，他肯定又知道了
不是你自夸，楚清真的很好懂一个人，他很敏锐，但不懂得伪饰，很容易被有心人看穿。
你就是这个有心人
毕竟你喜欢他，很喜欢。
……
……
外面雨势很大
楚清伸手去接哗哗的雨，轻声开口：
“今晚留下吧……”
你偏头看向楚清，
他身后的屋檐开始落雨，小院远处是漆黑，唯有屋里暖光照亮一片橙黄的雨。
你去牵他的手
他避开了，“手上有雨，先别牵。”
你看着他的眼睛，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你们并肩上了二楼
楚清把床让给了你，自己去了沙发
你翻翻滚滚，仰脸看天花板上雨丝抖动的影子，到底是掀被而起。
他说“先别牵”，那就是等于“过后可以”。
机会不能放过。
你赤脚走到客厅，
楚清也没睡，你能听到随着你的出现，他骤然放轻的呼吸声……
小夜灯的微微暖光里，他侧躺在沙发上
甚至无心换下身上的外衣
你蹲下身，喊他。
“楚清。”
他“嗯”了一声，问：“睡不着吗？”
你又往前挪了一步，从怀里抽出干净的绢布，冲着他摇了摇，道：“手伸出来。”
他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
动作慢慢悠悠，带着几分迟疑
你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微微使力制住他本能的蜷缩，带着体温的绢布落到带着薄茧的掌心，然后一根一根，擦过暖玉白而修长的指节……
有些痒
楚清想躲
但是收不回去。
“不是有雨沾上了？”
对上楚清的眼，你笑着解释了句。
其实干干净净，即使再是焦心，他也洗过手了
“……谢谢？”
“客气什么。”
你嘴上说着不客气，手里却还攥着他的手腕，没有要放开的意思，一点一点变成十指相扣。
楚清原本正看着你渐渐转为牵引的手，他抬手伸展指节，本以为就顺势抽出来，哪知你也顺着他的力气抬高，仍是不放开。
“做什么？”他轻声问你，眼睛眨眨
你笑着贴近他的额头，看着他直视你的眼睛。
在黑暗的环境里，那眼睛闪着晶莹
“清清，卿卿，别太担心，还有我呢，不是吗？”
他定定看着你，似乎在思考，又可能只是愣住，然后藏起半张脸说：“……别这样叫我，我比你大五岁，再说，听起来像‘亲亲’。”
“不可以吗？” 你问
“你想吗？” 他问
“想。”
“那就可以。” 他如此说。
……
……
……
沙发靠背开始凹陷
一吻结束，
楚清微微坐直了身子，擦擦嘴角，还不忘笑你：“吻技好差。”
你眼睛弯弯，“是啊，没亲过嘛，以后和你多练练。”
楚清飘了你一眼
他只是在暗示你，他不是什么都没经历过的白纸，你不必如此珍而重之。
你没懂，但知道什么叫得寸进尺，你亲亲他的脸，问他：“卿卿，我能和你睡一起吗？”
“不可以。”
“哦……”
他略略沉默，随后又补了一句：“沙发不舒服，你回去睡床。”
但是你趴在沙发沿儿不想走，
楚清难得脆弱，你想陪陪他。
不知道楚清自己发现没有，在弟弟面前，他总是装得很热烈。
月色往西转了，夜色更深了……
“晚安卿卿。”
“晚安，小空。”
………
又是一年春天
你升为了组长，
基本算是到哪个分部都有人抢着要了。
于是你带着蛋糕和乱七八糟的材料要找沈惊雨和楚清庆祝，顺便给小沈扎新年第一针。
沈惊雨是理由，
楚清是目的。
————————
你们很少三人同席，楚清忙得团团转，热烈得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你带了风筝
楚清难得问你要不要一起出去
你疯狂点头
沈惊雨看看你们，笑了笑，说他不去了
他随便吃了些就离了席，
走前还不忘对你比个“加油”的口型。
让你有一种通过了家属考核的感觉……
他越来越嗜睡
除了楚清，你和他都心知肚明，他的身体正无可挽回地衰弱下去
也许楚清也知道。
毕竟你说过，他是很敏锐的人。
……
……
……
你带着风筝疯跑一圈
楚清跟在后面，等着你喊那一声“放”
好在，风筝很给面子
它飞得很高很高
你和楚清把它绑在树上，并肩坐在了一旁。
这是楚清画你的地方。
“小孩子很喜欢放风筝，惊雨也喜欢。”
你扭头看楚清
他没看你，只望着风筝
那远成一个点儿的风筝，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我也喜欢，” 你说 “你只比我大了五岁，楚清。”
“是吗？”
“嗯，沈惊雨说的，我比他大些。”
楚清终于收回了目光，
他问你：“不喜欢他吗？”
意料之中的问询，你夸张地演着大惊失色：
“什么恐怖故事我的天，明天我一掀被子，里面全是冰锥。”
楚清轻笑一声，没反驳你，他能看出来，你和沈惊雨对彼此都没什么意思。毕竟他在的时候，你都不知道在桌子底下掰断过多少冰锥，何况在他离开的时候…
你的目光总是粘在他身上，像是分走了一束阳光，热烈得要把他穿透…
于是他换了一种问法儿：
“和我在一起不会很无聊吗？”
他只会沉默地画
“不会，我喜欢你。”
“你喜欢我什么，我没什么好喜欢的……”
你望着他，目光一错不错。
你有些无法理解他时不时的妄自菲薄：
“你知道自己有种气质吗？”
“什么？”
他看向你
“对了，就是这种眼神！万事不入眼的气质，美得很。”
楚清终于失笑，但他避开了你的视线，
“又胡说，别逗我笑了。”
“没有胡说，想笑就笑，不开心就不笑，你冷脸也好看。”
那轻飘飘的目光终于又落在你这儿
你趁热打铁：“你明明也喜欢我。”
楚清还是带着他特有的稀薄笑意，像谷间风，像天上雪，穿指而过但无法强留……
他默默地看着你半晌，轻声打破你的美意：
“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怎么会看不出我对你的热切，只是为了给惊雨留住固定的负责人。”
他抬手帮你摘去发上的草籽，语气温柔：
“我配不上你的喜欢。我有我的一些责任，需要慢慢偿还。我无法全心全意爱你，但没有人不想要全心全意的爱，小空。你满心热烈，我却心如枯木，这样多不公平…”
“爱本来就不必公平，相爱就好了。”
“你还年轻。” 楚清说。
“是啊。” 你耸耸肩，利落承认 “所以我有大把的时间爱你。”
他忽然轻轻靠在你身上
长长叹口气
目光放远
远处是深深的草色，风过草伏，像无尽的海浪
你们都不说话
这样就很好。
但你管不住嘴，非得破坏气氛：
“都说对视的时候目光先错开的一方更深情。”
那挨着你的温热躯体抽离开了，你听见楚清带着戏谑的声音响起，他说：“嗯，至少你现在知道，这是假的了。”
“哦……”
想哭，他演都不演。
你故作难过，果然引得他再度开口：“或许…”
但他没有说完，似乎是被自己的天真想法逗笑，他止住了话，只仰头闭上眼睛，静听风鸣。很久很久的后来，你听楚清说，他想问你，能不能等等他……
但他觉得自私，所以不曾开口。
你的爱人，是一位善解人意的胆小鬼。
（12）
好在，你争气的风筝打破了你的尴尬
它自己整断了线，一个人去流浪了……
“听说可以对着它许愿！”你又兴奋起来
“我许表白成功。”
双手合十认真许愿的你不知道，
楚清看着你亮晶晶的眼，无意识勾了勾唇角。
虽然他也才二十多岁，但到底，心境与此少年意气已然大不同了。
他不知道你这么热烈跳脱的性子是怎样的环境养出来的，只是对比之下，他突然又意识到，那个被困在画室的人还泅在那个雪夜里，也许再也走不出来。
那是他第一次交付喜欢
便被对方活生生抽走异能，险些丧命
好在他的异能天生不甚稳妥，结合得很差，剥离时没那么疼…
是沈惊雨发现了被捆住四肢堵住口鼻的他，涎水和冷汗，还有伤口漏出的血，都淌在画室地砖上，他永远擦不干净。
一遭不慎，沦为废物，他便只能靠着年仅七岁的沈惊雨透支刚刚觉醒的异能，搏一丝生机。小孩儿稚嫩的手掌被还陌生的冰棱划出一道道伤，伤口大咧咧地嘲笑他的无能。
他跟在小弟弟身后，当了他五年的累赘。
其实沈惊雨不必带着他，他们的相识也不过是有那普通的一日，大雪落了偷瞧他画画的小孩儿满头，他给小孩儿开了门递了一杯热茶罢了……
沈惊雨砸开了身体上的锁，救了他一条烂命。
他的心呢？也许它会终生带着那日的铁索，等下一个砸开它的人，被捣碎或是安置，他也不知道。
……
……
……
他说：“那我许，沈惊雨长命百岁。”
眼前的人眉眼温柔，一双含情目看着风筝断线都比看着你深情。
你是真的要冒酸水了，于是你再次没管住自己的嘴：“沈惊雨救过你命啊？”
你只是在调侃他
然而楚清认真点头，惊讶道，“这你都知道？你们关系真好。”
很好，你铩羽而归。
走之前，你凶巴巴地对楚清说你就要喜欢他，叫他别管，然后气呼呼揣走了一大盘点心。
你塞了一大口，险些噎住
好干…好像烤过了头
而且沈惊雨糖放多了吧，点心有点发苦了都。
（13）
一晕醒转的沈惊雨神清气爽
他感觉自己好像那个回光返照，精神抖擞。
他没急着起来，竖着耳朵听客厅的动静
窸窸窣窣，还有碗盆碰撞的声音
但明显只有一个人。
……
“醒了？”
楚清立刻注意到了缓步走到柜台边斜斜靠着的沈惊雨，对方也在好奇地看他，看楚清这样一个平时除了容许颜料粘在手上的人，满手面粉和黄油……
楚清将碟子端给他，期待地问：
“沈老师尝尝，可以吃吗？”
于是沈惊雨拿了一块儿，点点头道，“能吃。”
楚清满意点头，接着问：
“好吃吗？毕空刚刚抱了一大盘子走。估计还以为是你做的。”
沈惊雨笑，“还不错，她应该喜欢。”
其实齁甜，完全不是他的水平。
“为什么想起来做点心？”
楚清放下手里的碟子，开始给另一盘面饼摁下模具，他似乎没听到沈惊雨的问话。
沈挑眉，手里把玩着冰球，“我来猜猜，不想让毕空吃我的？你心里吃醋？”
楚清停住给点心描画的动作：
“是她说不要你做的。”
“那她也没见少吃。”
楚清沉默，又开始不理人
沈惊雨笑出声来：“想开了？终于不撮合我俩了？这才对嘛，我不喜欢毕空，她也不喜欢我，我们顶多会是朋友。”
“但是你俩” 他放下手里的点心，对了对食指 “你喜欢她，她喜欢你。能成。”
楚清挑了挑眉毛：“很明显？”
“当然”
沈惊雨点头道：“没见你会为了见谁特意换香水，还给人擦药送画的。你不要像一个带着孩子不好改嫁的单亲爸爸。再说了，别拿爱情牵绊我，我很绝情的。”
他拍了张照发给毕空，又不动声色地从楚清的糖匙里捏出一撮，即使他如今已经快丧失味觉，他依然能做出好吃的茶点，他心想，毕空，弟弟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你不绝情。你最心软。”
楚清接着动作，头也不抬
“不然，你也不会为了我所谓的报恩，活到现在。”
这场还恩，牵绊住的是两个人。
不知道到底是谁撑住了谁活下去，但对方的死亡，是比死亡更痛的事。
“沈惊雨，你再坚持坚持，会好的。”
“嗯，我尽量。”
……
……
……
夜晚山坡上，有人打灯放飞了一只风筝。
楚清很庆幸自己还没忘记年少时放风筝的口诀，风筝线长长，也许和白天时一样高。
他等了很久，也没等到风筝挣断线来。
于是他弯腰取出画板下的裁纸刀
割断了那绷紧的线
刀尖划破一点指尖
楚清没在意
他还是望着青黑的天
“我许，毕空……天天开心。”
（14）
你昨天带回来的点心受到了同事们的一致讨伐，好甜。
原来不是你心里苦，是真的糖放多了……
你本来想声讨一番沈惊雨
但想想他的身体，遂而作罢
“不吃还我啊！弟弟亲自做的，小小失误，不准挑刺。甜可以喝点儿水嘛，又不是不能吃。”
“组长护短！”
“就护就护！”
然后满意的你看着发空的茶点盒子乐呵呵地点开私人通讯……
“真的大家，还没吃的还我，我给你们买新的！”
这就是楚清动心的证据
你得压缩到真空盒里，
下次表白助你一臂之力。
（15）
情场小失意，事业大顺风
角宿区又给你发了调令
“这简直就是对我能力的巨大认可啊！”
你举杯
楚清和你清脆碰杯
他在真实地欢愉，你收回偷偷窥视的目光，在心里满意点头，洋洋得意。
沈惊雨敲敲桌子问你：“你去吗？”
“当然不去，楚清在哪我在哪。”
“咳，” 楚清再次举杯，“庆祝我们第一本画集卖出去了。”
画集，据说是沈惊雨当模特画的
想都不用想，又是楚清留住人求生欲的手段。
你很捧场地鼓掌：“好耶！”
“好耶！”
“别学我说话，沈惊雨！”
“哈哈哈……”
————————
外面下雨了
楚清突然想起来他的画板还在那处山坡上，他要去收
于是又剩下你和沈大眼瞪小眼
他提议：“掰冰锥么，可以给你整细点儿。”
你无语：“不掰，你省着点儿吧你！”
他哈哈笑，
显出几分刚成年的少年该有的生机
但下一秒，几乎毫无预兆地，
沈惊雨直直晕倒在你面前。
不过很短
他揉着脑袋恢复意识时，你通讯还没拨出去……
————————
“不行不行，这样下去不行……”你握拳锤在掌心，来回踱步，“你得去角宿区，总部在那儿，设备比这边好太多了……”
“不去。”
他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浑身嘴最硬。
“出现晕厥已经很严重了，不去你就活不成！”
“那你现在就给我一光枪。”
你哽住，
震惊地看着他，“你居然还没打消这个念头？”
沈不搭话，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赌气，悄悄转了话头：“再说角宿区是我想去就去的？当初选区就只有一次，是我专门来朝霁躲清静的，懂吗？”
“我能啊。只要你要去。”
“我不去，你不是也不想去？还有，今天的事不许告诉楚清。”
……
……
……
楚清回来得好慢
所以原本你们都以为他没有听见
但他喝了很多酒
于是你猜，他肯定又知道了
不是你自夸，楚清真的很好懂一个人，他很敏锐，但不懂得伪饰，很容易被有心人看穿。
你就是这个有心人
毕竟你喜欢他，很喜欢。
……
……
外面雨势很大
楚清伸手去接哗哗的雨，轻声开口：
“今晚留下吧……”
你偏头看向楚清，
他身后的屋檐开始落雨，小院远处是漆黑，唯有屋里暖光照亮一片橙黄的雨。
你去牵他的手
他避开了，“手上有雨，先别牵。”
你看着他的眼睛，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你们并肩上了二楼
楚清把床让给了你，自己去了沙发
你翻翻滚滚，仰脸看天花板上雨丝抖动的影子，到底是掀被而起。
他说“先别牵”，那就是等于“过后可以”。
机会不能放过。
你赤脚走到客厅，
楚清也没睡，你能听到随着你的出现，他骤然放轻的呼吸声……
小夜灯的微微暖光里，他侧躺在沙发上
甚至无心换下身上的外衣
你蹲下身，喊他。
“楚清。”
他“嗯”了一声，问：“睡不着吗？”
你又往前挪了一步，从怀里抽出干净的绢布，冲着他摇了摇，道：“手伸出来。”
他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
动作慢慢悠悠，带着几分迟疑
你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微微使力制住他本能的蜷缩，带着体温的绢布落到带着薄茧的掌心，然后一根一根，擦过暖玉白而修长的指节……
有些痒
楚清想躲
但是收不回去。
“不是有雨沾上了？”
对上楚清的眼，你笑着解释了句。
其实干干净净，即使再是焦心，他也洗过手了
“……谢谢？”
“客气什么。”
你嘴上说着不客气，手里却还攥着他的手腕，没有要放开的意思，一点一点变成十指相扣。
楚清原本正看着你渐渐转为牵引的手，他抬手伸展指节，本以为就顺势抽出来，哪知你也顺着他的力气抬高，仍是不放开。
“做什么？”他轻声问你，眼睛眨眨
你笑着贴近他的额头，看着他直视你的眼睛。
在黑暗的环境里，那眼睛闪着晶莹
“清清，卿卿，别太担心，还有我呢，不是吗？”
他定定看着你，似乎在思考，又可能只是愣住，然后藏起半张脸说：“……别这样叫我，我比你大五岁，再说，听起来像‘亲亲’。”
“不可以吗？” 你问
“你想吗？” 他问
“想。”
“那就可以。” 他如此说。
……
……
……
沙发靠背开始凹陷
一吻结束，
楚清微微坐直了身子，擦擦嘴角，还不忘笑你：“吻技好差。”
你眼睛弯弯，“是啊，没亲过嘛，以后和你多练练。”
楚清飘了你一眼
他只是在暗示你，他不是什么都没经历过的白纸，你不必如此珍而重之。
你没懂，但知道什么叫得寸进尺，你亲亲他的脸，问他：“卿卿，我能和你睡一起吗？”
“不可以。”
“哦……”
他略略沉默，随后又补了一句：“沙发不舒服，你回去睡床。”
但是你趴在沙发沿儿不想走，
楚清难得脆弱，你想陪陪他。
不知道楚清自己发现没有，在弟弟面前，他总是装得很热烈。
月色往西转了，夜色更深了……
“晚安卿卿。”
“晚安，小空。”
………